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纵我描春》作者:二时肆   晋江VIP2023年3月2日完结   总书评数:395 当前被收藏数:4281 营养液数:1462 文章积分:71,319,544   文案:   睚眦必报大**×腹黑禁欲国画大师   谁都道沈知言年轻有为,国画业内的珍宝,却只有白郁声不懂得爱惜宝贝,像个不识美玉的纨绔,天天挑逗着玩儿。   原因无他,沈知言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   ★   沈知言常着一席长衫,但他知道自己压根不是什么正经文人,只有在面对国画时才能稍稍平静几分。   但最近这个法子也不好使了,因为白郁声。   白郁声:“别装了,他私底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   听闻沈知言画艺精湛,只要有一支笔他能在任何地方都创造出一片浩荡山河来。   白郁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这话倒是没错……”   暖风微拂,裙摆遮盖的小腿处隐约透着一副沈知言独特笔法下瑰丽的山水图。   白郁声:“我是想让你当我毕业论文对象……”   沈知言:“想让我当你对象?”   白郁声一噎,“但是没让你把毕业论文案例画我身上啊!”   沈知言:“画哪儿不都一样吗?”   白郁声:“真行,怎么都洗不掉。”   沈知言凑近她的颈窝,落下一枚柔和的吻,“不错,省得我再画一遍。”   ★   “沈知言,我不想一辈子跟在你身后,   就算到了后世,我也是唯一有资格与你并肩的人。”   —Tip:—   ◆男主真的不是猫猫变的!!!   ◆男主人前禁欲人后浪得飞起,女主睚眦必报,并非完美人设,不喜不要勉强~   ◆1v1HE   ◆夹杂许多私设,无原型,不要过于带入现实生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时代新风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郁声,沈知言 ┃ 配角:祁酌,宋允,舒意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私底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立意:只想与你并肩 第1章 爱情保镖   临夏的六月雨淅淅沥沥了整整大半个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整座城市浮沉在烟雨中,笼了一层朦胧的湿意,街道上的车流拥堵在路口,喇叭声不断。   白郁声收了伞,从伞骨上低落的雨珠微凉,无可避免地沾了她一手,她皱了皱眉,随意抖了两下被沾湿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晚上九点还差五分钟。   很好,迟到了快一个小时。   一条语音通话请求适时弹出,白郁声忙着给伞装袋,手机被迫夹在耳朵与肩膀中间,一边往商场里走了进去。   “姐,一时不知道你是来热场子的还是收拾烂摊子的……”   那边喧闹得很,听上去打电话的人已经很努力捂住了电话扬声器,却还是没办法把那些鬼哭狼嚎的背景音给挡在话筒外边。   “别着急啊,已经在楼下了。”   白郁声终于给自己的伞套好了商场门口自助的那不太合适的袋子,空出一只手去接快从肩上溜下来的手机。   “包厢号发你了,或者你直接问前台也行,再给你五分钟哈,八点前没到你等着吧。”   舒意迟对着那头音准乱飞却唱得正起劲的人骂了一句,   白郁声嘁了一声,摁亮了电梯按钮。   “怎么?这次还打算让我去隔壁包厢抢话筒?”   “少废话,我上去吼两嗓子,听这帮孙子唱歌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赶紧的啊……”   手机屏幕重新亮起,退回她和舒意迟的聊天界面,通话也就短短的半分钟,刚好够电梯从楼上下来。   手机顶部的消息栏弹了条微博热搜。   #国画界新秀沈知言回国#   电梯门缓缓打开,白郁声乖乖站在一旁等着里面的乘客都下了桥厢,这才抬脚进去。   她抽空点进微博看了眼新热搜,在清一色的国画作品中勉强扒到一张放大到高糊的照片。   即使照片高糊,但也能从中窥见那不俗的身量与体态,那人身着黑色中式长衫,领口一抹杏白,右侧胸口别了一对银制的胸针。   哦,鼻梁上还夹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   妥妥斯文败类……不对,败不败类的还不清楚。   白郁声没忍住多看了一眼,以她粗浅的审美,对那些画作还真没什么兴趣,帅哥嘛,另当别论。   电梯直达四楼的P&LKTV,电梯门开启,白郁声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群里的包厢号可能只是意思意思,就这从电梯门口一直摆到包厢门口的国画专业团建骚包广告牌,大概是只狗都知道怎么走。   她叹了口气,拉开了包厢门。   “哟,白姐,总算给您这大忙人给叫来了!”   坐在包厢门边上的人最先注意到她,白郁声抬着下巴往在驻唱台上唱得撕心裂肺的人扬了扬。   “他没事儿吧,我要不要去问问前台有没有人会CPR?”   “宝,刚好下一首就是给你点的,五月天的,包你喜欢。”   舒意迟从包厢那头揣着话筒就冲了过来,抓着人就往驻唱台跑,把上一个唱到就剩一口气的男生给赶了下去。   两个人疯唱了几首,白郁声这才瘫回了沙发上,随手拿了一瓶没开的酒,启瓶器轻轻一扣,金属瓶盖掉在地上,清脆一声响隐没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白花花的酒沫涌到瓶口,被白郁声一口闷了回去。   “哎,你们看微博了吗?沈知言回国了啊!”   有人拿着手机,语气有些激动,一整个小迷弟的样子。   “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下午的事儿,怎么说我们也是国画专业的,你说以后我有没有机会见他一面啊,他可是我的人生偶像啊啊啊啊。”   “嗨,怎么说人家也是画坛大佬,你算老几……”   那边哄闹了几声,也许是沈知言这个名字太过于遥远不可及,话题渐渐被其他八卦给盖了过去。   白郁声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在电梯里刷到的照片。   多年浸淫在西方油画世界中的国画天才,怪矛盾的。   且不说国画与油画两者作画工具的极大差别,就连作画思路也差得十万八千里。   可沈知言偏偏两者都能均衡得恰到好处,甚至还能摘得国画新秀这个头衔。   当然,对于白郁声这种国画专业垫底的差生来说,倒不如他衣服上那对银制胸针是花还是蝴蝶来得吸引人。   “白姐,毕业论文开始准备了吗?你打算写哪方面的啊……”   刚刚还对着沈知言吱哇乱叫的男生问候完了全班,这会儿把注意力放到了白郁声身上,算是少有的完全不按照团建惯例套路执行的老古板了。   白郁声晃着手上的酒瓶,包厢内没开明灯,红绿蓝三色的射灯随着音乐节奏乱射着,晃了一酒瓶斑驳的光影。   “还没想好,这才刚放暑假呢,摆一会儿……”   舒意迟刚唱完自己的歌下来就见白郁声半阖着眼,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说的话也丧里丧气。   她凑上去在白郁声脑后掴了一掌。   “不就被渣男渣了么,直接给你志气给干没了?你爹不是打算送你出国吗?”   “谁懂,把国画专业生送去国外,也不知道我爹想的什么。”她叹了口气,“所以珍惜现在吧,一年后姐就要当个绝望的国外文盲了。”   白郁声自动忽略了前面那句分手。   舒意迟嗤嗤笑了两声。   “没差,现在也挺盲的。”   白郁声:……   “楚琪,你呢?选题是什么?”   她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捏着自己的酒瓶对着刚刚那个男生的酒瓶瓶口轻轻一磕。   “我吗?大概走墨法方面的研究吧,实在没什么想法,前几天沈知言不是出了一副新作品么,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白郁声微微点头。   得,像是一个沈知言狂热粉会干出来的事儿。   “你就这么喜欢沈知言啊。”   楚琪摸着后脑勺,有些憨厚地笑了一声。   “倒也不是,你知道沈知言的爷爷么,沈林生,老牌的国画大师,可惜这会儿沈老先生年纪大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倒是真情实感地觉得遗憾了。   不愧是专业第一,总是有原因的。   “哎,你俩,团建呢怎么还聊起学术问题了,再多说一句给你俩叉出去了啊……”   有人捧着话筒叫嚷着,整个包厢都是他亢奋的喊声。   白郁声嘁了一声,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包厢中间刷了会儿手机,有人给她发了条微信,弹窗中显示的头像她再眼熟不过,曾经在她的微信最顶上挂了大半年。   林浩辰:【这事儿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小琳是无辜的……】   白郁声吐出一口浊气,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摁动。   鱼生:【傻逼,别来烦你爹哈。】   拉黑删好友一条龙。   也许是临夏连日的雨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到她了,整个人提不起劲儿来,她撑起身子,给舒意迟打了个手势。   “我出去透口气。”   “行,早点回来,小心别被人给拐跑了。”   ——   P&L作为临夏最大商圈中的新一代娱乐会所,装潢自然也是往高端地走,对称的上下两层半球体建筑,LED灯游走在墙体上,走的赛博朋克主题。   也许是主办团建的负责人也觉得有些丢人,原本设在外面的国画专业大团建的招牌撤走了大半,白郁声绕到了半球体外围的中心,卫生间也设计成一个半环,环体中央镶嵌着一面略有些夸张的梳妆镜。   她刚俯下身打算冲一把脸,哗哗水声背后传来几道隐约的人声。   “别闹了,乖一点好不好。”   白郁声没理会,捧着一捧水就往自己脸上扑了上去。   微凉的水流刺激着她的面部肌肤毛孔,水珠混着门后那人的声音,顺着她流畅的面部线条一路往下,激起了一阵酥痒。   别的不说,这声音倒是有些好听得过分了,慵懒中带着些哑,像是一台唱片机,偶尔夹杂的一些颗粒感恰到好处地提升了这道声音的质感。   她一不小心分了神。   “董事长,一次就行了,别恃宠而骄啊……”   哟。   白郁声挑眉,她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压干净脸上挂着的水珠,出了卫生间,往原来的方向走了两步。   成年人办事儿,自己少掺和。   声音是从卫生间旁边的紧急通道处传来的,声音距离不太远,也就隔着一道门,甚至门都没关紧,中间敞开一道缝隙,完全没有任何的隐私性可言。   白郁声拖着步子,往后退了几步,离紧急通道口有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嗯,自己少掺和。   但是他喊的可是董事长哎。   白郁声垂着眼,给舒意迟发了条示意自己晚点回去的微信,顺着墙体LED灯的一点光,她于暗处窥见了一点动静。   那人背对着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衬衫,袖口半卷在胳膊肘上,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   他半个身子没入黑暗中,微弱的光线打在他的下颌线处,线条凌厉流畅,鼻梁高挺,甚至鼻尖翘着一个精致的弧度,光是粗略扫一眼便知道绝非俗貌。   白郁声微微咽了咽口水。   紧急通道口墙上的感应装置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红点,那人低着头,对着怀里小声说着什么。   哦,没准这句董事长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爱称呢。   世风日下啊,怎么哪儿都能来?   白郁声顿时失去了兴趣,她抓了把自己的后脑勺,刚刚的躁意还没下去,她低低骂了一声,向紧急通道口挪了两步。   “嘭——”   她双手插兜,单条腿抵着紧急通道口猛地一踹,把门给踹了回去,最后一丝缝隙被关得严严实实,紧急通道里的声控灯似乎被惊起,门缝里隐隐透着些许亮光。   白郁声拍了拍手,“举手之劳,别太感动哈,可以叫我爱情保镖。”   作者有话说:   我肥来啦!学校遣返了我又是一条好狗!   以及其实我真的很喜欢用小动物的特性拟人。   比如这本一开始的设定沈知言就是傲娇猫猫~   这大概是个,猫猫的暗恋小故事(嘘)   ★tip:   收藏多多~   该作者坑品好到不行,入股不亏!   夹子期间订阅评论都发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   ★在专栏养了摸鱼董事长!大家可以去收藏一下作者还有预收嘛!   ★【下一本预收文!】《疾风吻刺》   颓痞公子哥,沦为给自己的小旅舍打工赚电费的落魄富二代×乐观豁达旅行博主小太阳。   边陲小镇落魄单向救赎文   —1—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来势汹涌,林招招错过了离开云城的末班车。   “求你了,就让我住一晚,随便哪里都行。”   “随便哪里都行?就我屋那一间房了,你住不住?”梁京辞吊儿郎当地斜靠在玻璃柜台边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扒在自己前台可怜巴巴的女孩,眼中戏谑意味明显。   林招招看了一眼窗外破了洞似的天,终是咬咬牙,挤出一个字。   “行。”   只是没想到这场雨狂欢了三天三夜。   —2—   林招招属实没想到自己那半死不活的粉丝数在镜头不小心拍到梁京辞那一瞬间猛然暴涨。   “要不然你别忙活了,跟了我吧,这张脸多好使啊!”她美滋滋地抱着自己的手机看蹭蹭上涨的收益,乐得不可开支。   “真行,头一次碰到把我当摇钱树还馋我的。”梁京辞把人禁锢在沙发一角,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3—   小姑娘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却也总是倔强地挡在梁京辞的身前,替他捡起他早就不甚在意的那一星半点尊严。   而后轻轻拂去他肩头狼狈的灰尘,告诉他:   “别犯傻啊梁京辞。”   “招招,那三天的暴雨于我而言是天赐,”   『落日归山海,烟火向星辰。』   文案起于2022.22.26 第2章 山道撞车   白郁声踹完那一脚,转身正要回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忙着从紧急通道门口溜远一点,完全没有看来电对方是谁,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   “声声,我发你的消息看到了吗……”   白郁声拧着眉,在卫生间转角处停下,点亮手机屏幕,正在通话中的界面亮着三个略有些刺眼的大字。   【林浩辰】   她瞬间垮了表情,鼻尖一抽,整个人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滚吧……”   继续删除联系人拉黑一条龙。   她微微往后仰倒,身子贴在转角处的墙体上,对着逐渐熄灭的屏幕有些晃神。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难过不是占大头的情绪,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傻过头了。   上一秒还和自己你侬我侬的男朋友下一秒就勾着别的女孩的肩谈情说爱。   难怪自家老爹总说挺喜欢她的眼睛。   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她在卫生间磨磨蹭蹭了大半天,这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摸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P&L的隔音效果也是这家店的主打,尽管里面再怎么热闹,外面的人也不会被吵到。   没了指示牌领路,班群闹得很,包厢号早不知道被刷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白郁声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会儿,见着眼前那门有些熟悉,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包厢内远没有刚刚那会儿的喧闹,不过人确实不少,屋里灯光有些暗,白郁声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唱歌,直接在距离包厢门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太对劲了。   包厢中甜香四溢,没有狂热劲爆的流行曲,屏幕上随便点着几首抒情曲子,还开的是原声。   卡座边上坐着几个女孩,拥着懒懒散散坐在中间的男人。   暗光笼了一层似有似无的暧昧。   那人的身段白郁声有些熟悉,好像才在哪儿见过。   杏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衬衫一看就是被精心熨烫过,可惜下摆处不知道干了什么,像被人恶意揉皱,破坏了那层齐整,添了一分不正经的魅。   精致齐整与随意懒散同时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既矛盾又有一丝奇妙的和谐。   他额前散落着几束碎发,一头短碎盖干净清爽,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微微抬起的眸子瞳色偏浅,看着人的时候就像羽毛扫过心尖,丝丝密密地痒。   包厢中只点了朦朦胧胧的壁灯,烘得他整个人也是毛茸茸的,莫名让人联想到一只卧在沙发上闲适地扫着尾巴的优雅长毛猫。   倏而,白郁声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声线清冷带着些磁性,笑声闷在胸口处,说不出的蛊惑。   “门口那个,过来。”   日。   白郁声放下了刚一坐下就翘起的二郎腿。   走错包间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并齐了她的双腿,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跑。   “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你们接着玩……”   她想起来了,沙发正中央那位,不就是刚刚在楼道里哄着“董事长”的那人吗!   很好,脚趾已经在抠梦幻城堡了。   白郁声颇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单手刚握上包厢门把手,脚边蹭上来一个什么物体,轻飘飘地,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球。   “喵——”   白郁声顿住了脚步。   “真有人带猫来KTV点人陪玩的……”   包厢那头有人从沙发上撑起身,长手一捞,抓过桌上已经开了瓶的酒,仰头灌了一口。   “沈哥,出国一趟怎么变这么骚包了?”   白郁声这才看清楚自己脚边的小东西。   一只极其漂亮的长毛三花猫,看上去被打理得很好,毛色油光发亮,尾巴高耸,像一朵绽放开三色花。   包厢内光线暗淡,三花的圆瞳玻璃珠子似的,瞳孔边缘浅浅浮着一层浅绿。   小猫贴在她的脚上,尾巴尖轻轻扫着白郁声的小腿,酥酥麻麻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行了,别逗人家小姑娘了,她不是我们这儿的。”   卡座正中间的男人单手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他掀起眼皮看了旁边叭叭个不停的男生一眼,这才坐正了身子,指骨轻叩面前的桌板。   “董事长,过来。”   白郁声脚边的猫抬着脑袋蹭了蹭白郁声的裤脚,颇有些叛逆地朝男人喵了回去。   哦,董事长是一只猫。   那人耸了耸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白郁声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   他下身搭了一条西装裤,裤腿笔直,散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感。   “看见了?不是我不放人,是董事长不放。”   他朝着白郁声走了几步,醇厚的熟腐酒香悄然攀爬上白郁声的鼻尖,不同于酒桌上的啤酒麦香,更像是在圆木桶中沉静多年的果酒香。   他弯下身,从白郁声脚边把那只长毛三花猫捞到了怀中,分明的指骨陷入小猫的皮毛中,轻轻揉着。   三花半阖着眼,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打呼声,显然舒服得很。   他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帮白郁声拉开了包厢门,墙体上的LED灯自门外亮起,他一张脸也逐渐变得明朗。   白郁声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有美人尖,面中点着一颗微微泛红的小痣,衬得一张脸精致得不像话,骨相硬朗,与那股子柔美相互融合。   有种深海沉木的感觉。   她呼吸微微一窒,视线下意识往底下沉,在他露出的精瘦小臂上窥见几抹红痕。   嗯,被猫抓的。   “轰——”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子懵了一瞬,热意瞬间爬上了脸颊,连带着耳尖都有些热得发慌。   “走吧。”   声音自头顶而来,激起了白郁声一手的鸡皮疙瘩,她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抬脚往门外走。   “这地方有点绕,别又走错了,爱情保镖小姐。”   ——   白郁声一回到家就往自己的床上栽,像一条趴在窝里累到直喘气的小狗。   手机嗡地一声震动,她脸埋在被子当中装死,伸着手在她床上一阵摸索。手机屏幕没关,一条语音条被误打误撞点了开来。   是舒意迟的。   “声声,明天我crush赛车比赛,燕鸿山山庄,来不来?”   她晃了晃脑袋,把手机支到自己眼前,这才发现这祖宗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   里面夹着一张男生的照片,骨相硬朗,眉毛中间刻意断了一小节,属于痞帅游戏人间的那一挂,估计就是她口中的新晋crush。   “咻——”   她又发来一段语音条。   “别总闷着了,刚刚在KTV看你状态也不太好,出来多见识一些男人,前不前任的通通拜拜,再不济,来跑跑卡丁车透透气呢。”   多见识一些男人……   白郁声不可控地想到了今晚在KTV见过的那人。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明明包厢里没开什么灯,他光是坐在卡座正中央,旁人的注意力便会忽略其他所有人,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探过去,像潜藏在宇宙深处的神秘黑洞。   越是想忘记什么,越是忘不了。   他最后对白郁声说的那句话夹带的语气玩味得过分,甚至算得上恶劣了,那句“爱情保镖”在他口中纠缠,再被轻轻吐出。   可他的动作却是绅士得很,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正常的社交距离,只有他怀中的三花猫够长了爪子想去撩拨她垂在胸前的长卷发。   她耳尖一热,想到了自己晚上干的那番蠢事儿。   白郁声扯过枕头,往自己脑袋上一闷,直到能够呼吸到的空气逐渐稀疏,她这才仰起脑袋,小口喘着气儿。   她从旁边捞起自己的手机,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闷红的还是羞红的。   “行。”   ——   燕鸿山山庄,说是一个山庄,但其实整座山基本都在它涵盖的范围内。   前山风景好,地热资源丰富,开发了温泉酒店,后山开了几条赛道,四轮两轮的都有,甚至在山脚处圈了块地开马场,名副其实的销金窝。   白郁声兴致缺缺,半个身子趴在临崖的木质横栏上,山间的风呼啸着,她眯着眼,感受着来自山间的凉意。   靠近门口的人群开始隐隐哄闹,白郁声不甚在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有人在门口下了车,视线被围在门口的人群阻挡,她看不怎么真切。   没什么意思,她偏过头,不看大门方向,继续吹着山风。   “声声,杵这儿干嘛呢,比赛快开始了……”   舒意迟今天的装扮也是叛逆狂野的风格,脸上还夸张地画着色彩鲜明的油彩,她伸着手搭在白郁声的肩膀上,两个人妆容风格迥异,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她顺着人群的喧闹声往门口看了一眼,人潮微微散开,那人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哟,这位之前没见过啊,长得真不赖。”   舒意迟冲着大门口吹了声口哨,白郁声闻言重新转过脑袋,视线落到了下方刚进门的人身上。   那人搭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不像昨天在KTV碰上那会儿的衬衫西裤,褪去了那分正经,这会儿倒真有那么一丝纨绔的味道了。   白郁声一愣,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底下那人掀起眼皮不经意间往她那个方向探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触碰,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继而收回视线,礼貌又疏离。   好像压根没认出她来。   赛道的起点响起阵阵轰鸣,舒意迟这才把注意力从大门口扯了回来,放到直播的大屏幕上。   她看不太懂赛车,只知道谁先冲过终点,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个,直播摄像头扫过一个又一个男孩的脸,他们穿着自己车队的赛车服,头盔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脑袋,压根看不出长得怎么样。   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轰鸣的赛道上,白郁声左右没事,和舒意迟说了一声,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里不止有专业赛道,还有供人娱乐的卡丁车跑场。   她不会看比赛,但对卡丁车还是很有兴趣的,来的次数不少,场内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有些认识她。   等到她换好衣服下了场,这才发现场内有两辆卡丁车并排跑着,调情似的。   “他俩已经在里面耗大半个小时了,就堵在路中央,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工作人员嗤了一声,给白郁声检查好保护措施,把车往外道带。   “你就在外道跑吧,省的和他们撞上。”   白郁声道了谢,调整好坐姿,轻轻踩了油门,卡丁车一声轰鸣,往暗处冲了过去。   头盔没有那层挡风板,山风呼啸着往白郁声的脸上拍打,她舒了口气,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油门刹车配合得当,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差错。   她慢悠悠地在赛道上晃着,直到身后爆起一阵轰鸣。   刚刚还并驾齐驱的两辆卡丁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道,领头那辆气势凶猛,油门估计踩到了底,破开了山风,冲着白郁声的方向直冲而来。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转角处还有一辆慢悠悠晃荡的小车,他下意识踩了刹车,可惜速度实在太快,两辆车无法避免地撞在了一块。   “靠。”   白郁声皱紧了眉头,虽然这里的车都做足了保护措施,可两车相撞的作用力转移到她腹部的安全带上,勒得她一阵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儿没车来着。”   后车的人冲她打了个手势,白郁声瞬间挂了一脸黑线。   她调整了一下刚刚被撞歪的坐姿,单手搁在方向盘上,语气生冷不近人情。   “林浩辰,赶着去投胎呢?”   对方显然也愣了一下,继而往前探了探身。   “声声?”   刚刚堵在路上的另一辆车也慢悠悠地开了过来,见着相撞的两个人,她惊叫了一声,凑到林浩辰边上吱哇乱叫着。   白郁声的车实时亮起了故障信号灯,她冷着神情,单手扣着耳朵,不太想听后面那俩的虚情假意。   “声声,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和小琳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林浩辰没有理会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友,反而驱车往前凑了些距离,尝试着去拉白郁声的手臂。   白郁声的腹部刚刚被安全带扯得有些难受,这会儿她只觉得有些恶心。   她扫了林浩辰一眼,又扭头对着身后的女孩招了招手。   “妹妹,看见了吧,你这位亲亲宝贝男朋友就这幅德行,这还不分?”   身后两人皆是一顿。   反正车也开不了了,白郁声干脆无视了他俩,掏出手机,给卡丁车场的负责人发了条微信后,躺在车座上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朋友圈。   后面两个人还在吵,后山爆发出一声洪亮的欢呼声,大概是有人过了终点线。   白郁声不太在意。   欢呼声中夹杂着一丝霸道到不容忽视的引擎轰鸣声。   来自他们身后。   “砰——”   林浩辰的车被带着往前滑了一长段距离,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仍挂着惊讶的表情。   停在白郁声边上的银白卡丁车被一辆骚包到极致的明黄卡丁车代替。   车上那人熄了火,指骨分明的手抵在下巴处,摁开了头盔锁扣,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在赛道两旁昏暗的指示灯下忽明忽暗。   面中印着一点红痣,在虚幻的光影下像是蛊惑人心妖魅释放的魔咒。   他神色冷冷,被偷窥压乱的头发有一束高高翘起,驱散了一些清冷,多了一丝烟火气。   “怎么?三缺一在这儿等着我呢?” 第3章 三花淡奶   “声宝,昨晚没事儿吧,我不知道林浩辰也会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舒意迟大清早地就飞了个电话打了过来,白郁声坐在车上睡得半梦半醒,她闭着眼,掏出蓝牙耳机连上手机,继续支着脑袋打着盹儿。   “小事儿,你要不然还是去问问他有没有事儿会比较好。”   车内引擎声嗡嗡作响,道路两边是参天的梧桐树,细碎的光斑从叶隙间落下,白郁声微微睁开了眼,眼前浮现了一只精瘦有力的小臂,上面划着两三道羡新鲜的红痕,手腕上的桡骨茎突圆润透着光,十指修长,搭在软乎乎的小猫身上。   好的,彻底睡不着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去够车座底下的空调被,掸了掸灰尘,重新搭在自己的腿上。   “没事就行,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最近有空吗?给你组几个局安抚一下你那被渣男伤透的心?”   舒意迟估计刚起,对面隐隐还响着哗哗的水声。   “今儿没空,帮我爹送点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够惨的,都二十一了,还跟在老爹身后当乖巧福娃娃?”   白郁声今天随意挑了一件设计简单的连衣裙,少女纤背单薄,肩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红,在光下微尘中像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长卷发搭在肩上,确实是一副乖到不能再乖的样子。   “我倒是无所谓。”   “行,反正你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有空喊我哈,不就失个恋吗?别太难过了。”   白郁声微微一顿。   光顾着想昨天那人了,失不失恋这她还真没怎么在意了。   她打了个哈欠,车缓缓驶入梧桐林深处,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下来。   六月末的蝉鸣已然开始喧嚣,连天降雨,暑气还没来得及晕开,难得放了个晴天,久违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带着些属于夏日的灼热。   她下了车,从司机手上接过白洪明交代的礼品盒,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   可以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审美格调非常不错,梧桐林深处的一座四合院,矮墙外种满了藤蔓月季,正值花期,粉白相间的花点缀在细碎的光斑与嫩绿的幼叶中间,惹得人眼前一亮。   四合院的门口立着一块不太明显的木板,上面用墨写着几个字,笔锋凌厉,写的内容却可爱得有些意外。   【淡奶画室】   在寸土寸金的临夏能找到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开画室,对方倒是不简单。   白郁声立在门口,摁响了四合院大门边上的门铃。   巷子口跑过一只黑毛小土狗,眉间两点白,颇有些喜感,它领着后头两只脏兮兮的小白狗,吠了一声,三只狗踩着小碎步往巷子外边跑去。   时间在这个地方好像完全静止了。   院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木质的门板挡不住一声清润的音质。   “来了,稍等!”   白郁声这才回过神,白洪明赶早上的航班出差,大清早把她抓起来就往车里塞,她那会儿还困得浑浑噩噩,只顾着点头,完全没把白洪明的话听进去。   这下要拜访的是谁来着……   四合院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南方的四合院构造没有北方那么严谨,或者说这院子的主人本来就不怎么在意。   宅门大开,角院没有设屏门,倒是在院子的最那端搭了一个巨型爬架,边上用石头葺着一汪浅浅的景观泉,边上的盆栽也没有刻意修剪,却不显杂乱,反而保留了独属于那些植物的野性。   墙外铺着藤蔓月季,墙内爬着常青藤,矮墙下的无尽夏开得正艳,中间只铺设了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从宅门口一直延伸到垂花门的台阶底下。   “你好,是白小姐吗?”   开门的男生兜着一身卫衣,顶着一头鸡窝脑袋,与这院子倒是格格不入。   白郁声微微点了点头。   “嗯,我来拜访……”   “给人请进来吧。”   内院略过一个人影,他斜斜地靠在垂花门边上,今天没穿正儿八经的衬衫,也没搭昨天白郁声在微博上看到的那身长衫。   一身运动装,清清爽爽,梧桐树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少了那层刻意的书卷味儿,平添了一股子慵懒随性的少年气。   一只漂亮的长毛三花从他的臂弯处跳了下来,掠过一丛花叶,鸡毛掸子似的尾巴高高耸起,停在白郁声的脚下轻轻蹭着。   她记起来白洪明早上给她说的那个人名了。   “我来拜访沈知言。”   ——   白郁声最后是跟着三花猫在前厅入的座。   刚刚开门那男生一边打着哈欠端上来一盏茶,杯盏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就好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窝到一旁的沙发上掏出手机就开始玩了起来。   还是最近爆火的微信小游戏,拿道具得刷三十秒小广告的那种。   沈知言一手支着脑袋,手边是一盒刚打开没多久的鲜牛奶,三花猫极其熟练地跃到他的膝盖上,窝在他的小腹处打着呼噜。   他空出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三花的脊背慢慢抚着。   白郁声没敢去碰那杯刚刚送上来的茶。   青瓷的杯盏,粉润如玉,中央浮着几缕嫩绿的茶叶,光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虽然白郁声打小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在别人的地盘,自己也不太敢放肆。   好在经过前两天的事儿,两个人多少也有了几分熟稔。   她指了指沈知言边上的那盒鲜牛奶。   “还有牛奶么?”   沈知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玩味,他勾了勾三花的下巴。   “董事长,有人和你抢奶喝,怎么办?”   三花仰着脑袋,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唬谁呢。   白郁声瘪了瘪嘴,“猫不能喝牛奶的吧。”   沈知言笑了一声。   “嗯,所以是我喝的,每日鲜奶,一天就一瓶。”   言外之意,没了。   行吧。   白郁声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茶香清甜润口,不涩也不苦,入口回甘,她不动神色地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茶水,有些惊艳。   她搁下杯盏,这才正儿八经地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沈知言来。   倒不像在微博上看到的高糊照片那样清冷矜贵,也没有前几天在KTV碰上那会儿的散漫。   如果昨晚她不在卡丁车赛道现场的话,还真说不定被他这幅假象给蒙了过去。   ——   昨天他们俩是从卡丁车赛道那儿一起走回来的。   虽然已经步入了初夏,可山间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风里夹杂着林木的湿润木香,吹在人身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知言撞得有点猛,林浩辰那辆银白色的车看上去受损比较严重,他自己这辆反而没什么大碍。   他解了安全措施,往赛道边上靠了靠,敞着腿在轮胎护栏处坐了下来。   指尖摩挲着什么。   白郁声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他指尖捏着一颗极小的铃铛,晚风呜咽,盖过了铃铛那点微不足道的脆响。   一阵夹杂着藏红花调子的熟腐酒香再次笼到她的鼻尖,白郁声抽了抽鼻子,这才明白过来这股子香的来源是面前这个男人。   这香有些特别。   卡丁车场的负责人来得很快,他检查了一番卡丁车的损坏情况,确定林浩辰那辆车车架严重变形,属于彻底报废,得按原价赔偿。   “不是,这是他撞的我,凭什么我赔啊……”   林浩辰从车座上撑起身,刚刚估计撞得狠了,这会儿一瘸一拐的,他单手指着坐在旁边吊儿郎当看热闹的沈知言,语气说不上有多好。   负责人员又检查了一番白郁声那一辆,损坏程度没有林浩辰那辆深,个别零部件出了问题,维修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白郁声摘下头套放进车座里,自己下车往沈知言的方向凑了凑。   “这是他撞得我。”   她指的是林浩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闷在被子里似的,朦朦胧胧,混着不太清晰的铃铛声响。   白郁声回头看他。   沈知言收起手上的铃铛,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他从轮胎上跳了下来,往卡丁车场的出口走去。   “都记沈行之账上,走了。”   前面一句是对车场负责人说的,后一句是对白郁声说的。   白郁声愣了一瞬,对着负责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追上沈知言的身影。   沈行之,有点耳熟。   但应该不是他的名字,哪有人记账还报大名的。   “你为什么帮他赔啊?”   她裹好刚刚负责人送来的小毛巾,后面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人声逐渐远去,周遭的静意开始酝酿,偶有蝉鸣喧嚣。   他身高体长,迈一步的距离白郁声得跑两步。   “麻烦。”   白郁声嘁了一声,她实在跟不上沈知言的脚步,刚刚撞车那会儿小腹被拉扯到,后劲儿还没过,随着动作隐隐作痛,她干脆开始摆烂,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大。   “那我那辆呢?”   沈知言似乎注意到女孩不仅没有跟上他的步子,反而在后头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他立在原处等了她一会儿。   “你想回去和他继续纠缠那请便。”   说罢还真偏过脑袋,头也不回地往车场出口走了出去,只余风中一抹淡淡的酒香尚未消散。   ——   沈知言腿上的三花抻着一只手去够桌上的鲜奶,被他一手给拦了下来,把牛奶往远处推了推。   白郁声瞄到了小猫的脖子下用粗毛线做了个项圈,下巴正中间坠着一颗小铃铛,和昨晚她在沈知言手上看到的那枚十分相似。   她轻咳一声,搁下了杯盏。   “话说为什么叫它董事长?”   三花听到了自己耳熟的三个字,歪着脑袋盯着白郁声看了一会儿,细细地喵出了声。   “知道这间画室叫什么么?”   “淡奶画室?”   那只三花叫得更欢了。   “嗯,它就叫淡奶,这栋院子就是它的。”   沈知言拍了拍三花的尾巴根,把小猫从膝盖上赶了下去。   白郁声不解,“为什么叫淡奶?”   窝在另一边沙发上的男生输了一局游戏,复活需要看三十秒的小广告,他抻了抻手,打了个哈欠,把手机音量调大,亢奋的广告背景音乐配着里面激动的人声,格外刺耳。   “我一勺三花淡奶……”   作者有话说:   广告是虚构的,这个梗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还有哇!不要怀疑董事长的颜值!问就是猫界顶流女明星,就酱~ 第4章 只是想猫   白郁声没在四合院待太久,最后也是那只叫淡奶的三花猫耸着尾巴把她给领出了门。   四合院大门枝丫轻响,它立在宅门后头,提起一只小脚轻轻梳理着毛发。   梧桐叶隙落下的碎光在它身上流转,三色的花纹闪着粼粼的波点,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爪垫粉嫩,隐没在杏色的长毛下,灵动得像深林里的守护精灵。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往自家车上坐了上去。   沈知言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白郁声靠在窗边,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站在花丛下的男人,他单手拨开落到脸侧的黄木香花枝,半弯着身子,从地上捞起了淡奶,扣着它的胳肢窝掸掉了它粘在肚皮上的细碎石子。   举手投足间尽是骨子里的矜贵。   四合院渐渐隐没在一从梧桐林中,初夏的风跃然林间,宽大的梧桐叶彼此轻蹭,闹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蹭响。   好像除了那天晚上在山道上玩车以外,他就猫不离手。   权贵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私人爱好,抱着猫不撒手的阔太太她也没少见,只是她们手中的猫咪非富即贵,要么是冠军的后代,要么就是冠军本猫,阔太太也梗着脖子,傲得不行。   无非是权势的彰显。   倒是没见过像沈知言这样的。   董事长太过于自由,不像一只圈在家里养大的猫。   白郁声单手搭在门把手上,指尖轻扣,兀自笑出了声。   那四合院倒更像是淡奶的房产,一时间不知道沈知言和董事长哪个更娇贵一点。   ——   一但脱离了学校,班群里的聊天内容从原来没什么营养的校园八卦变成了更没什么营养的社会八卦。   除了白郁声。   她忽略消息免打扰的九十九加班群,点开了另一个只有五个人的小群。   【无聊,火锅,来不来?】   舒意迟:【时间地点。】   白郁声捧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她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空的很。   鱼生:【随你们安排时间,反正我闲得要命。】   大学的特性就是同学间的粘合度远不如高中那会儿的高,暑假一放,回家的恨不得能马上飞回去,想出门旅游的拍拍屁股就走了,一个班级里有同城的老乡,并且闲来约饭能凑齐一桌已经算是运气相当不错的程度了。   这群里就有五个幸运儿。   聚会约定在周末,夏天的火锅店客流量不大,他们几个人挑了个小包厢,四宫格的锅底,半边重口,半边清汤。   白郁声趁着所有人还没来,把锅底调了个边,辣锅调到了空调风口下,热气蒸腾,牛油的鲜香浸了满室。   “哟,白姐,怎么一个人?”   白郁声掀起眼皮抬头看了一眼,楚琪今天穿着一身新中式套装,搭在他一身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上十分别扭,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傻小孩。   他笑得也一脸傻气。   “你们这不是还没来么?”   她晃着凳子腿,锅已经完全烧开了,沸腾的水花扑腾着,她微微往后仰了一点,凳子倾斜的距离陡然增大,却被她轻松稳了下来。   “嗨,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男朋友呢?”   “哪来的男朋友,早就分手了,你们不知道吗?”   说话的是舒意迟,她在门口摘了墨镜,拉开白郁声边上的位置坐得十分随意。   “锅已经开了,先到先吃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张晋毅和林初晓紧随其后,他俩手挽着手,把“撒狗粮”这三个字明晃晃印在了脑袋上,举手投足间都是亲密。   舒意迟噫了一声,挪着凳子往白郁声边上凑紧了些。   “就班级团建那天吧,要上酒么?”   白郁声被扰得没法安心玩小游戏,小球撞上了危险区域,屏幕灰白一片。   她叹了口气,摁灭了手机,她的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楚琪身上。   说起团建……   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白郁声摇了摇脑袋,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楚琪捧着手机对沈知言做了一番深情告白的样子。   当时光听他描述,再附上微博那张糊到没法看的照片,白郁声还以为沈知言是多正儿八经的文人雅士,不说霞姿月韵,也有清风霁月之意。   结果。   他知道自己的崇拜对象是跟在猫猫屁股后边的铲屎官吗?   她颇有些怜悯地盯着楚琪看了一会儿,盯得他背后直发毛。   如果他知道自己心里端着的那尊神邸昨晚直接给人卡丁车干散架了他会怎么想。   她招了招手,又在平板的菜单页面加了几瓶酒。   “没事。”   “你还没说呢,你和林浩辰怎么回事儿?”   林初晓八卦心强,大家本来就是经常玩的朋友,口头上没什么遮遮掩掩的。   舒意迟早就开始烫肉吃,她瞄了一眼白郁声,女孩神色淡淡,嘴角微微扬着,笑得温和。   她一拍脑袋,把筷子搁了下去,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渣男呗,还能怎么回事儿,看声声在学校低调好欺负就钓着她,实际上脚踏两条船,这会儿知道声声的家境倒是哭着闹着要回来了。”   白郁声一边涮着牛肉卷,一边跟着舒意迟的话点头。   她向来不是什么原则性很强的人,分手之后不能在背后诋毁前任这套高道德标准根本束缚不住她。   白郁声长得不赖,虽然五官不算精致,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却是温温软软,越看越舒服的耐看型小姑娘。   明明看上去乖到不行,却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她舌尖轻舔嘴角,把粘在唇边的辣油给舔了回去。   “对了,你上次说沈知言,你知道他的画室招不招人么?混吃等死的那种。”   她抽了一张纸巾,把嘴角沾到的油渍都擦了干净,火锅辣油本来就刺激着她嘴角脆弱的皮肤,这会儿被纸巾一擦,唇周火辣辣得疼。   楚琪皱着眉吹着烫气,闻言呛了一大口,捂着嘴朝桌外咳了起来。   “咳……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郁声绞着自己的发尾,晃着脑袋。   “找点事情做啊,这暑假我在家都快闲出蘑菇了。”   “沈大神不是刚回国吗?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开画室?”   他闷完了一整杯酸梅汁,这才勉强缓过劲来。   “啊……”   这样说来,那个四合院是怎么回事儿?   白郁声小声拖着调子,她抬头,对上林初晓和张晋毅那快黏在一起的两个人,颇为嫌弃地嗤了一声。   “连沈大神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更别说画室了,要不然哪还有你觊觎的份,我第一个冲。”   舒意迟有点不理解白郁声的做法,虽说自打她认识白郁声那会儿就知道这小孩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嘴。   “怎么突然转性了?不是说这个夏天娱乐至死么?”   白郁声擦干净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淡黄的啤酒在杯中打着气泡,杯口浮着一层白色泡沫,麦香四溢。   “也没什么,只是想撸猫了。”   ——   楚琪说的确实没错,白郁声在网上翻遍了沈知言的相关资料,清一色的外界盛评与他的个人代表作,国画占了大头,还夹杂着几副色彩厚重的古典油画。   其中有几副她眼熟得很,大学三年没少拿来当课程案例与临摹样本。   她撅着嘴吹了吹黏在自己脑门上的刘海,转手盖上了笔记本电脑。   怎么说呢。   反正她当时为了交一份期末作业而挠到头秃的时候绝对、绝对——   没想到自己画作的临摹对象、手边那副山水画的主人会是这样子的。   松松垮垮坐在昏暗包厢正中间的男人,身边暗香浮动,小臂一抹猫爪红痕凌厉得有些刺眼,就连玩笑也极其恶劣。   白郁声垂着的眼睑轻轻翕动,像一只默然无声的蝴蝶。   室内的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空调外机嗡嗡轻响,白郁声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转身进了自己许久没踏足过的书房。   画笔被洗干净挂在了笔架上,虽然她的画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画具倒是配得齐全。   所谓差生文具多。   她弓着身子,在书架最上层的柜子上摸索了一阵,把当时为了完成论文作业而买的摹本都翻了出来。   第一本就是沈知言的画集。   封皮不像现在大流行的款式,也没有印上自己的代表作,整页的庭芜绿,正中间印着“沈知言”三个烫金字迹,横竖之间潇洒恣意,排列到一起却意外工整有序。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甚至可以用纨绔来形容的男人写出来的字。   白郁声吹散了附在封面上的那层薄灰,翻开了第一面。   浩荡山河,松林烟霭。   白郁声放轻了呼吸。   嗯,她这会儿不得不承认。   人家再怎么恣意再怎么恶劣。   这一手创造天地的画技她依旧得跪着才能膜拜。   她有些沮丧,那颗已经死寂许久的好胜心隐隐有复燃的倾向。   画集边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她耷拉着脑袋,往边上瞟了一眼。   宋允:【明天回临夏,快来给我接风洗尘。】 第5章 娱乐小生   鱼生:【车停在老地方,其他的看你自己的了,保重。】   白郁声敞着腿仰倒在宋允专属保姆车的后座,抻着脖子伸了个懒腰。   机场门口堵着一堆人,白郁声有些好奇地扒着窗看了一眼,从人群中挤出一道她十分眼熟的身影,那道身影踉踉跄跄,往保姆车的方向狂奔了两步。   “王叔!快!快开车!”   宋允压了压自己的渔夫帽,表情有些崩裂。   保姆车缓缓发动,在正式起步之前,宋允终于跳上了车。   他长舒了一口气,把被拉扯到小臂处的外套往上撩了撩,一脸生无可恋。   “宋大明星,人家把机场当成走秀现场,你这是玩绝地求生啊。”   白郁声抱着手臂,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调微微上扬,一听就知道女孩这会儿憋足了笑意。   “我那知道临夏的粉丝那么热情啊,要放在之前,我敞着膀子在街上走都没人愿意鸟我一眼……”   宋允摘下渔夫帽,头发有些散乱,半边的头发微微翘起,像被端了窝的鸟巢。   白郁声放下手机,屏幕没有熄灭,上面明晃晃亮着红白相间的微博界面。   宋允,536万粉丝。   底下还有一组精修的九宫格照片,点赞量破了五十万。   “你那小成本网剧势头很猛啊,半年热播剧搜索指数飙升,微博粉丝直接涨了五倍,你还当你是从前那个小扑街么……”   “要不然还是让我当小扑街吧,这我是真吃不消,谁不知道我是圈内摸鱼大师,佛系代表工作者啊。”   白郁声轻笑了两声,退出了微博首页。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晰得很,现实也和他说的无差。   白郁声与宋允打小就相识,白宋两家生意往来密切,刚好小辈的年龄相近,再加上宋允这人没什么心眼,不端什么架子,算是白郁声少有的能完全敞开心扉的朋友。   他走娱乐圈这条路原本纯属只是图个乐,半年进组打工,半年歇业全球各种游。   打工挣的钱还不够他玩十天半个月的,圈内工作四五年,归来仍旧一贫如洗。   今年这部爆火网剧纯属是意外,硬生生把穿着花裤衩在海边翘脚的宋允给喊回了公司跟进后期宣传。   “想吃什么?”   保姆车在机场高架上平稳行驶,车厢内隔音做得极好,几乎听不见引擎的震动声,白郁声百无聊赖地刷着点评app,试图找出一家能够刺激自己味蕾的餐厅。   宋允摁了摁自己的眼角,大半年连轴转的工作对他这种闲人来说实在煎熬得很,昨天刚批了假就火急火燎赶回了临夏,这会儿整个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都行,不挑,给份盒饭我都能当米其林三星吃。”   他拉上了车窗的窗帘,挡住初夏高悬的艳阳。   “对了,你是不是大学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   白郁声睨了他一眼。   “准大四,就你这记性,还记得有我这个人真是为难你了哈。”   宋允:“差不多吧,反正也就一篇毕业论文的事儿,你想好写什么了么?”   白郁声有些烦躁。   怎么一个两个都揪着她的毕业论文不放呢?   “差不多吧,想写一个人。”   她这面车窗朝阴,暑气被挡在车窗外,车内的空调温度正适宜,她扒着车窗,轻轻呵了一口气。   “哟,这是要研究谁啊?”   车外温度过高,那层雾气散得很快,等到所有雾气散去,车窗上隐隐印着一个泛白的“沈”字。   “沈知言,就前几天在微博热一挂着的那位。”   白郁声收回手,擦干净手上沾到的一层湿润。   以沈知言为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不是她的一时兴起,那天在书房一口气翻完沈知言的画集,她的脑中就已经有了雏形。   怎么说呢,不管是在大家眼中光风霁月的沈知言,还是在画集中创造浩荡山河,才华横溢的沈知言,其实对她来说都只是三个平平无奇的汉字排列组合而成的符号。   没什么实感。   可昏暗包厢内玩笑、能喊一只猫叫董事长的沈知言,这才第一次让白郁声感受到了这三个字背后其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尽管这人给自己带来的第一印象并不算怎么好。   她第一次对学术研究产生了兴趣。   不止对国画,更是对沈知言这个人。   宋允顿了一会儿。   “沈知言?”   “嗯,怎么了?你认识?”   宋允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虎口,看向了白郁声。   “这名字挺熟的,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人家现在风头正盛,又是世家圈子,虽然说是国画界,和你们娱乐圈没什么交集,你听过也正常。”   “是吗?总感觉不是最近听到的……”   他捂着自己的渔夫帽,脑袋一点一点低了下去。   “别瞎想了,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从来没听过你认识沈知言。”   白郁声一边说着,一边往边上看了过去。   宋允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斜斜地歪在了车窗边上,已然睡了过去。   白郁声:……   真行,聊着天也能睡着。   ——   白郁声看上去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但实际上行动能力并不差,大学三年下来,能拿出手的成绩不少,一张A6纸的简历能写得满满当当。   敲定了毕业论文和毕设的大致主题,一连几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准备起参考资料。   沈知言这人怪得很,明明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可翻遍了全网也就只能找到零星几张高糊的抓拍照。   这叫什么?这叫明明能靠脸吃饭,但偏偏要靠才华。   真不知道老天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窗。   除了上次上微博热搜的时候被人拍到的那张之外,还有一张看上去像是从别人的自拍照上面抠下来的。   另一张抓拍照好像是在国外被路人拍到的,传到了外网社交平台引起不小的轰动。   他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搭在餐桌的桌沿,像是耐心十足听着对面人的闲谈。西餐厅暖黄的灯在红酒杯的映射下给他的下颌线藏了一层红丝绒似的暗色,他本来骨相就优越,被这抹暗红一衬,像极了陈设在博物馆中的沉静文物。   白郁声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放到PS中修复了一下,截成了自己满意的长宽比,这才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金发女郎,从背影那半露的肩就能看出来她绝非俗物,冷白的皮肤在暖光灯下微微透着光,甚至在照片中显得有些曝光过度。   白郁声盘着腿,一边在键盘上熟练地摁着快捷键修复图片,一边意味不明地嘁了一声。   怎么说白家在临夏的地位也不低,她清楚这些有点权势又有点皮相的纨绔在外面玩得有多花。   估计这个沈知言嘛……   也不例外。   她搁下数位笔,退出了PS界面,浏览器中等比放大的黑白墨画取代了那张极致暧昧的照片,白郁声愣了一会儿,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   参考资料中显示的是近几年沈知言的创作作品,刚开始可能是受西方油画的影响,国画笔画厚重,落笔不干脆,比起没出国前少了几分清透与灵动,但仍能从中窥见其背后深厚老练的笔法与墨法。   时间线拉近,就连白郁声这种半吊子也能明显感到沈知言画作的进步。   油画的厚重感骤然消失,创作者似乎也不太注重形似,反而开始注重画作当中的“灵魂”。   好像点燃在密林中的一盏油灯,大雾散去,浩荡山河豁然开朗。   他真正融合了中西方绘画的精髓,并且在经过几次探索之后能够极其熟练地运作到自己的作品当中。   他真正在国画圈子里打响名声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从他那副气势宏大的《松壑平波图》作为起点,至此正式在国画画坛里有了一席之地。   白郁声所在的国画专业资质颇深的老教授都喜欢把“画由心生”挂在嘴边,和“相由心生”差不多的意思,什么样的人创作什么样的作品,白郁声深以为然。   不然自己也不能够把小白虾画成澳龙。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吃龙虾。   她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Word,把大纲中关于沈知言性格因素的部分砍去了大半。   能画出这样画作的人,那得是答辩老师疯了才会相信她说的沈知言是喜欢喝每日鲜奶的同时又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吧……   作者有话说:   求大家多多收藏多多评论!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第6章 湖心庄园   白郁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三天三夜的参考资料,沈知言那本绿色封皮的画集都被翻出了卷边,可就连憋个论文雏形都困难。   这能怪她吗?   不能。   谁让沈知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况且那背后一套压根摆不上台面啊!   资料堆边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声。   宋允:【下楼,白叔让我带你出门溜一圈,别闷死在房间里了。】   白郁声半阖着眼,摸过自己的手机。   鱼生:【你行吗?前几天还不半死不活的虚脱样吗?】   宋允:【活过来了,梅老板出了新菜品,我可是下了血本的,探探?】   白郁声在地上翻了一圈,撑起半边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用手象征性抓了两下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碎发点缀在光滑的后颈,凌乱得恰到好处。   鱼生:【你是说火龙果煮肉还是香蕉烤虾?你对梅老板是真爱啊……】   她一边盲打回着消息,一边从沙发背后捞了件防晒外套就往门外跑了出去。   七月中旬的热浪已然滚滚,她打开大门的瞬间迟疑了一会儿,热辣的阳光烘得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骚包到不行的改色迈凯伦,两边窗户大开,宋允半边小臂搭在车窗边上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明星必备的墨镜口罩倒是一个都不备着,他半偏着脑袋,冲着白郁声吹了声口哨。   “上车,哥带你兜风去。”   白郁声:……   她转身在打车app上叫了个豪华专车。   “体感温度快四十您管这儿叫兜风是吧。”   宋允轻啧了一声,倾身给车内的空调拧大了几档,顺便关上了副驾的车窗。   “别磨蹭了,快上车,空调开这一会儿都能请你吃餐大的了!”   “……”   宋允:“该省省,该花花。”   天悦湖一带是临夏新兴的商圈,处在临夏重点开发区的北部,承包商的本意是保留天悦湖原生态的基础上在湖心岛上开发成为临夏的“城市人民会客厅”,等到正式开始施工之前也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换了个任性的承包商,直接把原方案给推翻了修了一座湖心庄园,将商圈搁置在了天悦湖外围。   看上去是私人住宅,但依旧以盈利属性为核心,只不过消费主体从原来的广大市民变成了纨绔权贵。   白郁声靠坐在副驾驶的车窗边上,捏着宋允挂在车上的装饰娃娃漫无目的地把玩着。   “能不能商量一下,下次出门别开这么骚包的车了?”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吗?这个颜色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人设计的,全国也就这么一辆。。”   宋允在门卫处对了车牌,复古式的双开铁栅栏大门缓缓开启。   “嚯,你要是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那外面还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允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把车停在庄园大门口,将钥匙丢给了站在一旁的侍者,自己绕道副驾给白郁声开了门。   “那还能因为什么?”   白郁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将刚刚坐在车里压出的褶皱抚平,宋允显然也没什么真的要装绅士的样子,贱兮兮地撑在车门边上,招小狗似的朝她勾了勾手。   侍者绕到驾驶坐那边,小心平稳地将宋允的车往庄园停车场开了过去,迈凯伦声浪轰鸣,热浪席卷而来,微微掀起她小腿处的裙摆。   “引擎声真的很傻逼、且丢脸。”   她挥开了宋允犯贱的手,先他一步往庄园里边走了进去。   他们之前在微信上提到的梅老板算是这家庄园明面上的管事,负责出面招待来庄园寻乐子的权贵。   “白小姐、宋先生,好久不见。”   有人自大厅正中间的楼梯款款而下,那人身着旗袍,她单手扶在楼梯栏杆上,玲珑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面容明艳大气,她站在高处俯瞰白郁声与宋允两个人,颇有睥睨众生的姿态。   “梅姐姐!好久不见!”   白郁声快走两步,迈上了台阶,她还没扶上把手,身边倏然掠过一阵风。   “梅老板,快大半年不见了!我真的很想念你……”   他敞着手臂,在距离梅书瑶还有一步的距离前停了下来。   梅书瑶手里捏着一把扇子,抵着宋允的肩,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说点人话。”   宋允垂着脑袋,两手挂在身侧,长叹了一声,耸了耸肩,把刚刚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真的很想念你做的菜。”   白郁声嗤了一声,踩着台阶往楼上走。   楼梯的尽头蹲坐着一只长毛三花猫,它昂着脑袋,毛茸茸的尾巴在它身后一甩一甩,瞳孔扩散,泅了一层浓郁的墨绿,它冲着白郁声细细地叫唤了一声,踩着肉爪垫从楼梯上小跑了下来,缩在了梅书瑶的脚边。   她顿了一瞬。   这猫。   怎么。   有点眼熟?   梅书瑶微微弯腰,将三花捞到了怀里轻轻安抚着,三花的尾巴放松地自然垂落,像落在美人身前的披袄。   旗袍美人配猫……   白郁声咽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颇有些嫌弃地拿手肘撞了撞自己身边的宋允。   “有点出息吧你……”   “不好意思,这是你们隔壁客人带来的宠物猫,你们等我一下。”   梅书瑶微微颔首,往楼梯转角走了几步,拉开了左边那扇雕花木门。   站在白郁声这个角度她刚好能看见那扇门内的光景,遮光帘半开,阳光从落地窗外肆无忌惮地照了进来,有人的座位正对着她的视线,他单手架在身后的皮质沙发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捏着一盏酒杯,清澈透亮的酒液在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梅书瑶放下了抱在手中的猫,交代了几句,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门关上前的那一瞬间,那人仰着头将酒一饮而尽,面中那枚标志性的小痣点了一丝惊心动魄的红,三花猫飞窜到他的腹窝处,冲着门外叫了一声,他掀起眼皮,往白郁声的方向睨了一眼。   极致的慵懒、与矜贵。   是沈知言。   白郁声搓了搓手,花了不少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往那扇雕花木门莽。   倒不是被美色给诱惑的,也不是想要吸猫。   自己憋在房间里卡了三天瓶颈的研究对象现在就在你面前。   这不冲?   不冲不是人!   白郁声拍了拍自己的脸。   好吧,不是人就不是人。   她还没这个胆量。   ——   梅老板这次的新菜谱一如既往是以水果为主题。   奇异果煮肉与芭乐海鲜套餐。   白郁声握着刀叉,看着宋允面前那两盘摆盘精致也救不回的不明料理,顿觉牙有些酸。   她自己面前是正儿八经的牛油果烤肉与菠萝炒饭,梅老板的手艺没话说,至少除了湖心岛庄园,她在外面再也没有吃到过像梅老板做的这样惊艳的菜肴。   如果她不热衷于创新的话……   “不是,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宋允叉了一大块奇异果煮肉,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怎么不能吃了?梅老板出品,必属精品!”   他的眼角沁出一点泪水,顺着面部轮廓慢慢滚了下来。   白郁声:“……”   我信了你的邪。   湖心岛庄园属于会员制,有会员资质的人可以随意出入,但是想要吃上梅老板的饭,那就得看梅老板的意思。   一个月能预约上一次已经是极其不易,可这次却同时来了两拨人。   白郁声嚼着菠萝,菠萝香酸甜清爽,中和了炒饭厚重的口感,思绪不自觉地往门外飘了过去,落到了那扇雕花大门面前。   沈知言啊……   不太简单。   两个人酒足饭饱,宋允不知道溜到哪儿找他的梅老板去了,白郁声左右闲得没事,本来就是出来透口气,她干脆出了庄园,往前花园晃了过去。   虽说这片地叫湖心岛,但实际上面积并不小,就算是整个庄园也只占了其中的一小块地。   前院是大片绽放的花海,看上去也是花了一番心思造的景,一条不规则石板路蜿蜒到花园深处,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枯山水,两面环着乌桕木,像误入了神明护守的深林。   “不是!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啊?我也有会员资质啊!”   庄园门口传来几声嘈杂的叫嚷声。   白郁声眉头一皱。   这声音。   不是她那便宜前男友吗……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分手分得太着急,忘记把自己的东西收回了。   白郁声伸了个懒腰,舒了一口气。   正好。   一次性把这破事给解决了。   ——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只有保安和林浩辰还有他那撑着伞的女朋友在门口对峙。   白郁声一露面,林浩辰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瞬间灭了大半。   白郁声哼笑了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   “浩辰来带我在这吃个饭……”   说话的是站在林浩辰边上的女孩,她勾着林浩辰的手,半个身子贴了上去。   白郁声耸了耸肩膀。   “吃饭?那请进呗,怎么?是我不让你们进的吗?”   “白郁声,你把我会员资质给删了?”   林浩辰微微拍开女孩抱着自己的手。   “什么会员资质?就你?”   “你少装了……”   白郁声冷笑了一声。   “哦,那个啊,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权限,让你来几次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梅书瑶和宋允听见了喧闹声,也赶到了庄园门口。   “不好意思先生,您没有我们这儿的接待权限,请回吧。”   林浩辰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隙。   “白郁声,你没必要那么狠心吧,怎么说我们也好歹男女朋友一场……”   女孩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儿,倏尔笑出了声。   “这就狠心了?哦对了,你身上这身衣服裤子鞋子是不是也是我给你买的来着?啊,还有手腕上那块腕表,要不要都还我?还有什么来着?”   她托着脑袋,作势思考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一敲自己的脑袋,伸手指向了站在他身边的女朋友。   就林浩辰这种人,要紧的不就一个玄之又玄的面子问题么。   “你把妹的钱也从我兜里拿的吧,妹妹,要不要跟了我?”   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磁性的低哑笑意,还混着几声清脆的铃铛响。   熟腐酒香夹杂在风中拂过她的脸颊。   白郁声微微晃了神。   “小狗,过来。”   作者有话说:   ★沈猫猫没有对白狗狗不敬的意思!   白郁声其实就是小狗属性的女孩子!鬼灵精怪的,沈猫猫只是突然觉得修勾很可爱罢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猫狗故事(咬玫瑰) 第7章 恶意癖好   嗯?   什么小狗?   白郁声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沈知言长身鹤立,站在距离她不远的乌桕木下,怀里依旧抱着他那只小三花,混乱的光影散在他的周身,白郁声有一瞬间恍了神。   就好像精致的中世纪油画。   画中人抬手冲自己勾了勾。   哦……   小狗是她自己。   白郁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盛夏燥热的天气在她掌心化开,成了一层薄薄的汗。   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狗呢?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知言也没有一定要她过去的意思,把淡奶交给了站在自己左侧的男生,抬脚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干净利落的面部在光下越发明朗了起来,鼻梁高挺,在脸侧打了一层半透着光的阴影。   他的五官本就清俊,嘴唇很薄,瞳孔比一般人还要浅上一点,在光下像两颗透亮的琥珀,半阖着眼睨着人的样子满是漠然,看向林浩辰的眼神倒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沈知言往庄园正门口走了两步,在铁栅栏门口停了下来。   保安十分有眼色地在他们站立的位置架起了一把遮阳伞,阴影笼罩了大半阳光,刺在皮肤上的灼烧感顿时撤了不少。   白郁声:“?”   有这好东西刚刚怎么不拿出来?   明明都是客人,还分等级的吗?   沈知言仰着下巴,冲着白郁声点了点。   “没听见她的话吗?把人东西给还了吧。”   声线清冷没有一丝波动,像在陈述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一样。   林浩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再加上刚刚他对白郁声的态度,脸瞬间拉了下来。   “怎么?你是她新欢?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知言微微调整了一番衣袖,将衬衫的袖子往上折了两下,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我管你……”他顿了顿,直直地望进林浩辰的眼里,“还需要理由么?”   他抬手示意了一旁的保安。   “把他给我扒干净了。”   宋允扯了扯白郁声的衣袖。   “你俩什么关系啊?护花使者吗?这也太装逼了……不过看上去确实有装逼的资本哈。”   白郁声挑眉。   “什么关系?”   她偏头朝沈知言看去。   “大概是废物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的关系?”   宋允:“?”   “我靠,你们玩得这么花?”   白郁声:“?”   宋允:“难道不是那种……圈养试验play?”   白郁声:“……”   求你了,别像个傻逼。   两个人在这边悄声咬着耳朵,铁栅栏外的林浩辰是彻底挂不住面子了,他甩开保安的手,怒目圆睁。   “不就是一个破会员资质么?还给她就是了,小琳,我们走……”   他转身想去拉自己女朋友的手,却没想到被她一把挥开。   “小琳?”   女孩绞着手指,脸上浮着一抹暧昧的红。   “浩辰,要不然我们就到这里吧……”   话是对林浩辰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站在门后的沈知言。   白郁声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你什么意思?”   他开始扯着王琳的手臂,动作十分粗暴,女孩白嫩的小臂上很快印出了几道红痕。   “行了,别在人家家门口闹这么难看,丢不丢脸呐。”   白郁声看热闹不嫌事大,从沈知言身后探出脑袋,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林浩辰咬了咬后槽牙,低低骂了一声脏话,转身作势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   白郁声干脆和沈知言站到了一块,她插着腰,好像狐假虎威的假霸王。   “诺,其他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今天你穿的衣服帽子裤子鞋子腕表,还有你身后那辆机车,这些得还给我吧?”   小姑娘眯着眼睛,笑得十分狡黠。   “你别太过分啊白郁声!”   白郁声摊了摊手。   “怎么叫过分,这叫争取自己的合理权益,哦对,还有内.裤,一并脱了吧。”   沈知言微微偏头瞄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一眼。   “哎白郁声,你还真让他脱啊!他脱了你敢看吗?”   宋允站在后头嚷嚷着。   白郁声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他敢脱我为什么不敢看?”   宋允一噎。   “你觉得他会脱么?他要真脱了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白郁声转回脑袋,中途和沈知言的视线撞到了一块。   啊……   她轻轻咳了一声。   “先说好啊,我没有这种癖好。”   沈知言点了点头。   “嗯,理解。”   理解?   什么理解?   你看你这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上去是理解了吗?   ——   当然最后林浩辰也没有真随着白郁声的意思把自己兜个精光。   把机车的钥匙往地上一丢,一跺脚转身往湖心岛外走了出去。   “嘁,没骨气。”   白郁声拍了拍自己的手,嗤了一声。   白郁声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但玩腻了也就对他没什么兴趣了。   林浩辰这个人,在一起那会儿确实会装,冷了会帮她暖手,自己想吃什么网红奶茶他也会在寒风中排上几个小时的队给她带……   但也就止于此了。   没从白郁声身上占到多少便宜,又有其他软香投怀送抱……   要出轨就出轨,还觊觎着白郁声那点钱。   挺让人恶心的。   她没了继续玩的心思,刚抬头想谢谢沈知言,男人已经先她一步往庭院走了回去。   “那个——”   白郁声小跑了两步,追上沈知言的步子。   沈知言脚步没停,重新回到了乌桕木下,从刚刚那个男生手上抱回了小淡奶。   “怎么了?”   他调整了个姿势,尽力让小猫能被抱得舒服一点。   挺矛盾的。   明明面对人的时候一副漫不经心又不以为意的样子,声线冷得像化不开的冰,就算是处在燥热的七月盛夏,和他说上几句话整个人都能凉下来。   但是对猫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白郁声没忍住朝着他手上的三花看了过去。   她觉得之前在KTV第一次见沈知言那会儿,在门背后听见沈知言对小三话说的“恃宠而骄”一点都不过分。   毕竟能让沈知言放下身段伺候着的,它是挺有资格的。   淡奶舔了舔自己脖子上的长毛,喉咙里咕噜噜叫唤着。   猫的魅力就这么大吗……   白郁声不受控制地上手去拍了拍小猫的脑袋。   这倒是她第一次触摸到三花,手感比印象中的还要柔软细腻,像绵密的丝绸。   啊……   猫猫统治世界!   白郁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后撤了一步,抬头蓦然撞进沈知言略带玩味的眼神里。   沉睡万年的琥珀在树荫下成了一滩幽静的深泉,此刻他颇为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倏得,他轻笑了一声。   “叫住我就只是想玩猫?”   “啊?”   白郁声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她连连摆了几下手,从斜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就是,想认识一下你。”   靠……   白郁声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一顿。   这是什么土狗搭讪方式啊?   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不是,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   ……   OK,她不说话了,越描越黑。   白郁声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朝着沈知言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   他眼中的玩味意思似乎晕染得更开了。   沈知言挑了挑眉,也没说行还是不行。   白郁声收回自己的手机,掌心冒了一层丝丝密密的汗。   “不行的话……”   “韩清砚,给她吧。”   嗯?   刚刚帮忙照顾淡奶的男生从树下走了出来。   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身量却不矮,和沈知言比倒还差了几寸,他的皮肤呈现为健康的小麦色,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冷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解了锁,对着白郁声的二维码扫了过去。   “行了。”   白郁声愣愣地把手机收了回来。   就……   这么简单么?   她低着脑袋,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新的好友一栏亮起一个红色的小点,她点了进去,好友申请人最上端跳出一个小猫头像。   看上去与沈知言完全不搭边。   虽然沈知言平时喜欢抱着猫,但白郁声依旧觉得他总不会把自己的微信号都装饰得花里胡哨的、   况且,查了那么多天的资料,她也没在哪本书或者期刊论文或者采访报告里看到过沈知言喜欢猫啊。   白郁声舒了一口气,庆幸又有些失落的情绪漫上心头。   她就说嘛,像沈知言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把自己的微信号白白给出去了。   这一看就是给自己打了个幌子。   耳边传来一声小猫叫,三花脖子上的小铃铛也跟着“叮咚”作响。   沈知言轻轻挠着淡奶的下巴,转身往庭院处走了回去。   “梅书瑶,这两位客人你费点心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外面那个女人,你也处理一下,对我们庄园名声不太好。”   站在宋允身边的梅书瑶微微欠身,应了下来。   “好的,小沈总。”   白郁声:“?”   宋允:“?”   他俩对视了一眼,眼中无一例外尽是愕然。   “你听见梅老板喊什么了?”   “小,小沈总?”   所以……   这个庄园其实他妈的是沈知言的家产吗!!! 第8章 酒吧偶遇   白郁声忍了忍宋允那台迈凯伦的声浪,被梅老板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庄园门。   复古铁栅栏在他们身后缓慢关闭,将探出头的亮金女贞树挡在了园子后边,天悦湖亮着静谧的波纹。   白郁声从包里拿出手机,重新把沈知言的名字丢到了浏览器中搜索。   人物关系:   沈行之——父亲   楚轻烟——母亲   沈林生——爷爷   沈行之……   有点耳熟。   白郁声盯着湖心大桥的终点,整理着脑袋中混乱的记忆。   思绪抽丝剥茧,最终回到了燕鸿山山庄引擎呼啸的那个夜晚。   好像,沈知言撞完车走之后说的就是……   “都记沈行之帐上。”   “哎大明星,你知道沈行之吗?”   宋允一手支在车窗上,指尖抵着自己的唇角,另一手随意地握着方向盘,他们开到了湖心大桥的镜头,红灯亮起,那让白郁声感到有些尴尬的引擎声浪这才静了下来。   “有点印象,好像听我爸提过几次,怎么了?”   白郁声看完了沈行之的简介,没什么特别出众的点,百度百科就一句简单的“沈林生之子”。   和沈知言一样,没有一张照片。   怎么的,沈家人就这么低调的吗?   她瘪了瘪嘴,摁进了一旁楚轻烟的词条里。   【楚轻烟,临夏轻知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   “我靠!”   白郁声没忍住踹了迈凯伦一脚。   宋允:“?”   说话就说话,踹我车干嘛?   “沈知言的母亲居然是轻知的掌门人吗?”   宋允岔了脚,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迈凯伦低低咆哮了一声,在红灯还没有熄灭之前冲出了停止线。   他赶紧稳了一把,猛踩刹车,勉强避过了人群的尾巴,正正当当地停在了斑马线的中间。   “我没听错吧?是我知道的那个轻知吗?”   白郁声刚刚被巨大的惯性卡得小腹一阵生疼,她低低骂了一声。   “不然还有哪个轻知?”   信号灯转绿,宋允把之前吊儿郎当搁在车窗上的手收回,两只手十分守规矩地握到了方向盘上。   “难怪,我再也不骂沈知言逼王了,设身处地地想想,我要是轻知的公子哥,一天不装八百个逼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郁声单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她有点小犹豫,还要不要把沈知言作为自己的毕业论文选题。   毕竟就这么接触下来,他给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   你看看!   这是能写进性质严谨的毕业论文里的吗!!!   ——   虽说犹豫是犹豫了一会儿。   但白郁声确定下来的东西基本不会有再变动的可能性。   她又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琢磨了小半天,干脆丢开沈知言那张脸和他那劲爆的人物关系,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大纲。   思路一整理干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她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有不少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点掉没什么营养的公众号与营销号的消息,整个聊天栏都干净了不少,最上面是舒意迟的消息,后边跟着的红色小数点以每三秒一条消息的速度迅速增长。   舒意迟:【发现一家帅哥云集的酒吧,速来。】   舒意迟:【位置信息,临夏古早酒吧。】   舒意迟:【视频消息】   ……   白郁声随便点开了一条视频,手机音量忘记关低,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混杂着旁人尖锐的喊叫声,吓得她差点没握住手机给甩了出去。   酒吧内的灯饰不像寻常嗨吧那样以高饱和度的射灯为主,看上去更像是静吧的配置。   光条顺着墙体的走势,主调是暖黄色,酒柜处的酒液在光条的映射下反射出细碎的光点,酒柜的设计也十分巧妙,那一面墙像是浩瀚的宇宙星河,也像是元宵节绽满孔明灯的夜色。   不过更夺人眼目的,是视频中央的横排桌。   这家酒吧没有喧闹混乱的舞池,也没有扰人的DJ喊声,音乐随机,中间的横排桌就是展示的舞台。   没有限制,谁都可以上去。   白郁声一连看了几个视频,视频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一个身穿白T恤的男孩。   确实长得十分精致,看上去不过20左右的年纪,面容还没褪去青年人的稚气,力道刚柔兼备,明明是一支女团舞,却不显得娇气。   要是放在以前,白郁声确实觉得这张脸很不错。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的脑袋偏向了一边的笔记本,文档的最上方还挂着她自己修复的沈知言的照片。   有了沈知言打头阵,其他的都缺点味道。   不过身体还是很实诚,她随意收拾了一把,画了个淡淡的妆容,往舒意迟发的位置赶了过去。   ——   古早酒吧坐落在临夏西江休闲步道区边上的酒吧街里,顾名思义,这整条街主营业务就是买醉,店与店之间都是竞争对手,没有点创新能力,还真不能在这个残酷的市场里生存下来。   原本白郁声以为“古早”只是这家酒吧走的类型,类似复古风的那种。   等到她到了地方,看到了酒吧门口淡雅的小招牌,这才意识到“古早”是这家酒吧的名字。   小招牌白底黑字,“古早”两个字写在正中央,像精心修剪的景观盆栽,枝丫遒劲,边上空了大片的留白。   看上去与刚刚舒意迟发的视频完全不搭边。   她抿了抿唇,推门走了进去。   尽管门口挂了一颗小风铃,但酒吧内嘈杂的音乐还是盖过了那没什么存在感的风铃声,有侍者在门口侯着,对着刚进门的客人微微欠身。   “您好,请问您是一个人来吗?”   “我朋友在这儿。”   “可以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吗?”   白郁声:“?”   她微微一愣,转眼在面前的装饰镜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女孩的长相本来就文气,流畅的鹅蛋脸脸型,鼻尖与唇形都是圆润的,没有半分攻击性,反而眼尾微微上扬,弱化了几分稚气,添了一层媚,但白郁声偏偏给自己画了一道下垂的眼线,把最后一丝媚气都遮掩了去,像一只无辜的马尔济斯小狗。   她噘着嘴吹了下刘海。   好嘛。   被当成未成年人了……   她在包里翻找了一顿,没找到任何一张能够证明自己已经成年的证件,眼看侍者的神情越来越怪异,她干脆直接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电子身份证。   “没带身份证,电子的行么?”   侍者比对了身份证照片和出生日期,这才收起了他怀疑的神情,换上了职业性的微笑。   “好的,那需要我带您过去您朋友那边吗?”   白郁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她刚刚给舒意迟发了自己快到的微信,这会儿聊天框里没有半条消息。   简而言之,她也不知道舒意迟他们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她探着脑袋往内场看了过去。   就这么一眼,视频里的横排桌就不下四五张,内场光线昏暗,她隐约能看到横排桌上有人扭动着他们的腰肢,混着爆裂的鼓点跳着热烈的舞。   白郁声轻咳了一声。   “不用,我自己找找。”   侍者点了点头。   “那您自己小心一点。”   他又欠了个身,站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与此同时,门口的风铃声一阵轻响,临夏炽热的风从门外偷溜进来,缠住了白郁声的脚踝。   她没有回过头去看门口的情形,自顾自往内场走了进去。   ——   舒意迟并不难找,哪边跳舞的帅哥最多,往哪边莽就是了。   白郁声一排排找了过去,终于在距离调酒台最近的卡座里找到了喝嗨了的舒意迟。   舒意迟左手卡着一个男生的脖子,右手拎着自己的酒杯,头发乱得不成样子,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薄红。   白郁声咂了咂嘴,先绕到调酒台那边向调酒师要了一杯低度数果酒,接着才慢悠悠地晃了回去。   舒意迟这下终于认出了白郁声,她捏着拳头推了身边的男生一把,揪着白郁声的后劲给人扯了起来。   “哟,大忙人这会儿终于有空出来聚聚了?”   白郁声没忍着舒意迟,丝毫不客气地掴了她抓着自己的手一掌。   “松开。”   “不爱了就这么明显吗?”   白郁声抱着自己的果酒轻抿了一口。   酸甜口的酒液混着气泡,在舌尖轻轻化开,一路落到了她的腹中。   喝上去度数不低,灼烧感闷在了胃里,却也不难受。   她来这里的目的极其单纯,只是在房间里待久了,是时候得出来喘口气。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美男……   嗯。   绝对不是。   她超距离自己最近的横排桌看了过去。   那边依旧喧闹,横排桌上的男生女生舞得奔放又热烈。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了暗处的某个角落,光线在那个地方戛然而知,她只能看见那人搭在沙发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手腕上的腕表折射出一道暧昧的光,像潜伏在幽深静处蓄势待发的猎手丢出的诱饵。   白郁声盯着那片虚无看了一会儿,搁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她这才惊醒了似的收回视线。   来电提示:【袁子仪】   她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起身去了卫生间。   “喂,学姐。”   “声声,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帮你问了,但是沈知言的信息确实少的可怜,外界对他的关注度也不低,但是除了他的画作,好像也没扒出什么东西。”   算是意料之中。   袁子仪是白郁声的师姐,大她两届,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小成就,毕业之后自己开了画室,国画界内暂时排不上名号,不过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天才新人。   她也没报什么希望。   白郁声举着手机话筒,盯着卫生间内的巨大化妆镜有些出神。   面无表情的时候,那道下垂的眼线也失去了它的弱化作用,锐利的锋芒悄然展露。   “那他开的画室呢?叫……淡奶画室。”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一会儿,话筒里才有人声传出。   “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好像是沈知言回国之前办的,没有走传统画室道路的意思,应该不招人。”   白郁声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过了五六分钟,这通电话才被彻底挂断。   还是一点信息都没有啊……   她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冲了个凉,虽然酒吧内开了制冷空调,但还是不能够完全把七月的热浪完全抵挡在外。   她懒得擦干净水珠,直接甩着手就走了出去。   走廊内光线不是十分明朗,每隔半米晾着一盏复古小台灯,有人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边上,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做工精致的小铃铛。   手腕处的百达翡丽隐半只没在衬衫袖口,露出的另外半暗光流转。   白郁声愣在原地,甩手的动作也静了下来。   她放轻了呼吸,微微仰头,撞上了他微妙的视线。   沈知言直起身,将铃铛收回了自己的口袋中,他半抱着手臂,   “听说你到处向人打听我?” 第9章 小猫钓鱼   虽然白郁声知道这很荒谬。   不过在那个瞬间划过她脑海中的也就一个想法。   靠,这家酒吧不会又是这位公子哥名下的产业吧。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机往身后藏,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的脸侧,手上还沾着没甩干净的水珠,落在脸上,丝丝密密地痒。   “真巧哈。”   难得出一次门都能碰到你,还每次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场合。   不过后面一句话白郁声没有说出口。   卫生间的走廊离内场有段距离,那边的喧闹声传不到这边,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来上厕所,整条走廊寂静无声。   边上朦胧的装饰灯柔和了沈知言存在感极强的面部线条,碎发落在他的额前,中间一点精致的美人尖,周围的氛围厚重了起来。   “嗯。”   像是直接从鼻腔中发出的声音,音质低沉磁性。   他冲着白郁声身后抬了抬下巴。   “光是我的联系方式还不够吗?”沈知言身量很高,至少对白郁声来说是如此,他微微低着头,刘海的阴影随意散漫地落在他的脸上,光影错落,“开始觊觎我的房产了?”   白郁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人抓包的心虚感悄然漫了上来。   什么房产?   她回想了一会儿刚刚电话的内容。   啊……   说的是画室吗?   白郁声回了神。   那既然这么说了……   她直接点了点头。   “嗯。”   沈知言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女孩还真应了。   “想问问你们画室招不招人。”   白郁声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不像是开玩笑。   沈知言抱着手臂沉吟了一会儿。   “你想来?”   “嗯。”   “可是我为什么要收你?”   白郁声瘪了瘪嘴。   这算什么?怎么一种自己在接受求职面试似的。   “额……会画画?”   沈知言理了理衬衫上的袖扣,抽空瞄了她一眼,眼里没半点情绪。   白郁声总觉得这么一眼是在嘲讽她。   她这行为不是,在大神面前班门弄斧么?   比她会画的人多了去了……   “会养猫么?”   “啊?”   “会、养猫、么?”   沈知言看上去耐心十足。   “所以你那儿是缺了个保姆么?”   白郁声听见自己身前的男人轻轻笑了两下,不太明显,更像是气流从鼻腔里跑了出来。   “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   说什么话呢?所以就是来拉廉价劳动力……哦不对,甚至不能说是劳动力。   她白郁声是这样容易屈服的人吗?   “我完全没问题。”   白郁声仰着脑袋,一口应了下来。   嗯,她就是这样的人。   ——   白郁声回到舒意迟边上的时候,横排桌上已经换了一批人了,舒意迟似乎嗨久了,这会儿神情恹恹,耷拉着脑袋仰靠在沙发上。   她抬眼往沈知言之前坐的位置看了过去,那片角落里的灯亮了不少,依稀能见到几个男生围在一起摇骰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和那天晚上在KTV里的似乎是同一帮人。   沈知言敞着腿坐在正中间,懒懒散散地,好像对骰子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好像只是赏个脸坐在这里镇场子似的。   这里看上去没那么早结束,白郁声先是像一旁的侍者要了一快小毛毯盖在舒意迟身上,自己起身重新回调酒台要了一杯酒,酒杯被冰球滚过,沁了一手的凉意。   她的思绪不断被扯回刚刚那条光线昏暗的走廊。   沈知言丢出的命题似乎只是一时兴起,他也没料到白郁声还真一口气就应下了。   空调的冷风吹不到卫生间的走廊,他干脆折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   这会儿凑得进了,白郁声才看清楚他小臂上若隐若现的那几道红痕。   距离KTV那一晚已经过去了少说小半个月,再怎么深的伤痕也应该有所好转,这看上去像是最近新添的,覆盖在之前那几道已经变浅粉色的旧伤上。   他的皮肤偏冷白,这三道鲜红的爪痕像沾染在雪地上的几朵红梅,添了一分触目惊心的美。   嘶……   她想起了沈知言经常抱在身边的小三花。   这看上去乖得不行的董事长原来脾气这么烈的吗……   白郁声突然有点小后悔。   沈知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拖着调子,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   “行,有空直接过来。”   就,   这么简单吗?   沈知言丢下那句话,继而转身就往内场的方向走了回去,他腿本来就长,迈的步子极大,白郁声似乎一直都是跟在后头跑的那个。   “去哪儿?”   “你不是觊觎我的画室吗?”沈知言脚步没停,“还是说你还觊觎湖心岛庄园?”   “倒也不是……”   他停下了脚步,白郁声没来得及刹住车,直直地撞了过去。   男人的肩背宽厚,看上去有在常年健身,肌肉线条流畅结实,这下砸得不轻,白郁声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了以下,她捂着自己的鼻子,刚想仰着头把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回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沈知言那双淡薄又含着笑意的眼。   这回周身萦绕着的是淡淡的烟草香味。   大概他只是出来抽个眼,然后刚好听到自己的电话了。   白郁声捂着鼻子,莫名走了神。   原来沈知言这样的,也会抽烟吗?   沈知言抬了抬手,将白郁声额前的碎发拨开,挂到了耳后,指尖微凉,剐蹭到她的耳垂,若有若无的痒。   “人呢,就不要太贪得无厌了。”   我他妈……   白郁声闭了闭眼,忍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骂骂咧咧。   ——   舒意迟躺了一会儿,好像充满电了似的,端着酒杯又能再战八百回,她这才注意到白郁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下意识往白郁声的身上粘。   “终于肯回来了?我还以为这个地方不和你胃口,直接走人了呢,我们刚刚在玩游戏,你一起吗?。”   白郁声捏着鸡尾酒杯抿了两口。   “算了,手气不太行。对了,小迟,你知道怎么养猫吗?”   舒意迟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你看我是会照顾小动物的人吗?而且作为一个资深猫奴,你不得比我有经验?”   白郁声点了点头,“那倒确实,但我这之前不是只能云吸猫吗?”   “怎么了?你要养猫吗?你爸终于同意了?”   “差不多吧。”   就是帮别人养就是了。   她抱着手臂沉思了一会儿,决定点开微博去找之前丢在收藏夹吃灰的养猫指南。   顺便编辑了一条微博发了出去。   —   与白郁声这边得忧愁截然不同,沈知言轻松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开了新的一轮骰子。   “哎,沈知言,刚刚干嘛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彭骁捏着骰蛊随意晃了两下,摁在了桌面上。   “五个三。”   沈知言向侍者要了个干净的杯中,他对大话骰没什么兴趣,只是看着他们一群人玩。   “出门遛了个小狗。”   彭骁:“?”   沈知言偏了个头,朝着另一边的祁酌招呼了一声。   “祁老八,待会儿回梧桐苑收拾一下,整一间房间出来。”   祁酌:“怎么了?有客人要来吗?”   “嗯,招待一个小姑娘。”   彭骁凭空趔趄了一下,他瞪着眼睛,全然不顾酒桌上其他人喊了什么。   “什么小姑娘?你不是才回国半个月吗?那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   “你烦不烦?”   彭骁挥了挥手直接开了骰蛊,点数都没看清楚直接灌了自己两杯满当当的酒。   “哎,你们自己玩,我和沈哥叙叙旧。”   他一手搭着沈知言的肩膀,自顾自絮絮叨叨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挺牛的,明明混到不行,外界对你的评价还谪仙似的,我看了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对了,你最近怎么都穿长袖衬衫了?出个国回来还改性了?”   “被猫抓了,遮个印子。”   “就你那买四合院附带的野猫?”   沈知言半阖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还没养熟呢?。”   “慢慢养呗,着什么急?”   “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好了?都被挠成这样了。”   “你懂什么?大概是猫太爱我了。”   彭骁:“……”   ——   但至于沈知言为什么要养猫,这事儿没人知道,只知道沈知言在没回国前三个月就在临夏整了套四合院,四合院的前主人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每天的兴趣爱好就是招猫遛狗。   淡奶那一窝是在房屋产权交接的那一天出生的,小老头觉得这个寓意好,挑了只最漂亮的长毛三花留在了四合院里,一直照顾到沈知言回来的那一天。   淡奶这个名字也是小老头给取的,只是沈知言实在叫不出口,再者三花本来就是这套四合院的原住民,他干脆喊上董事长了。   这么说来,其实沈知言和董事长也只认识了小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小猫并不惹人讨厌,只是脾气凶了些。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目的性极强地点进一个有几万粉丝数的日常博主首页。   博主两分钟前刚发了一条新的文字微博。   【友友们,问一下照顾小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家里人中招了,自己也有点不太舒服,这几天没法保证日更,休息的时候存点稿!爱你们!(不要走!等我回来呜呜呜呜!)   还有啊,哪位宝贝给我投月石了!!!超级感谢! 第10章 不包吃住   第二天白郁声起了个大早,她哼哧哼哧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坐在餐厅端着咖啡看财报十天半月难得一见的白洪明。   “哟,这是要去哪啊?”   白郁声把行李箱挪到玄关。   “干活呢,您今天怎么有空在家里吃早饭了?”   白洪明给看到一半的财报做了个标记,把平板放到一边,摘下了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眶。   除了眼角以及额头上的细微纹路,也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啤酒肚,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位男人已经年近五十,他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今天不着急上班,刚好去见个人。”白洪明朝着玄关处那抬了抬下巴,“要不要顺便把你一起送过去?”   白郁声转身近厨房随便拿了盒鲜奶,又去早餐机上拿了片已经烤好的面包片叼在嘴里。   “不用,我自己开车,方便一点,您忙您自己的。”   她刚拆开鲜奶,这才发现居然和之前在沈知言那套四合院里看到的鲜奶是同一个牌子,她瘪了瘪嘴,面无表情地喝着。   “行。”   交流戛然而止。   白洪明生意场上的事情不少,难免忽略了自家的女儿,白郁声母亲走得早,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自己的孩子,要是说是个男孩还好,不老实了打一顿就行,可偏偏白郁声是个女孩,他怎么说也狠不下心。   越是心疼,越不敢接触,越不敢接触,两个人的距离便渐行渐远。   好在白郁声这些年也没有不让他放心的地方,甚至懂事得让他有些不安。   白洪明先出的门,等到门口的声响散尽,白郁声这才拉上了自己的行李,往停车库的另一个方向走。   她略过一众或高调或低调的豪车,在车库的一个小缺口处扒拉到了自己的座驾,一台五菱宏光mini,没什么其他原因,主要是白郁声实在懒得研究倒车入库与侧方位停车,小车型哪都可以塞,没什么麻烦,十分符合她的需求。   沈知言的梧桐苑有些偏,从白郁声所住的南溪庭院出发开车得画上一个半小时,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会往那边走,路上车辆并不多,算上白郁声的小mini,也就前面那辆八代长轴幻影。   嗯……   车牌有点眼熟。   好像是。   自己老爹的车来着。   白郁声踩了一脚刹车,   总该不会这么巧。   ——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可能真就这么巧。   白郁声跟了前面那辆八代长轴幻影一路,眼睁睁地看着它驶入那片熟悉的梧桐林,又眼睁睁地看见白洪明从车上下来,再眼睁睁地看着那天招待自己的男孩极其熟稔地把自家老爹给客客气气请了进去。   白洪明进去之前还在四合院门口顿了顿,微偏脑袋,刚好与坐在五菱宏光mini里的白郁声对上了视线。   他轻轻叩了叩四合院的木质门框,抬脚跨了进去。   这是让她赶紧跟上的意思。   白郁声深呼一口气,把自己的小坐骑在梧桐树底下停好,拉了行李箱,乘着男生还没关门前,溜了进去。   四合院的庭院布局好像又改变了一点,但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白郁声还真说不上来。   “白小姐,您直接进去就行,行李我来帮您。”   白郁声下意识抠了抠脸颊。   “里面是不是还有客人?我要不在外面等等?”   但其实白郁声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自己来这里是有正当理由的,这会儿怎么搞得像被捉奸了似的。   “白郁声。”   白洪明的声音透过沉重的雕花木门,传到白郁声耳边,不怒自威,“进来。”   行吧。   白郁声半扒着门框,抬脚挪了进去。   内饰和之前差得不多,沈知言依旧位居上座,三花卧在他的大腿上打着盹儿。   唯一不同的是沈知言今天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新中式西装,和之前上微博热搜的那张照片不同,上衣墨色渐变,在衣摆处绣了几株箭竹,白色袖口内折,不仅不显臃肿呆板,反而添了几分竹的高雅。   明明和白洪明差了一辈,气势上却半分没熟。   白郁声轻抿着唇,坐到了白洪明边上,不动声色地将沈知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并且给出了锐评:今天倒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时间过得真的挺快,自从你搬出南溪庭院,这都十多年了啊。”   白郁声有一个习惯,就是白洪明说话的时候,不管她有没有在听,都下意识会在他一句话结束的时候跟着点头。   这次也一样。   白洪明转过脑袋,感到有几分好笑。   “你点什么头?你那时候才几岁啊,你记得吗?”   白郁声:“?”   她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沈知言之前难不成还和自己一个小区的吗?   “不过这说起来,你不是说你出门干活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白郁声朝着沈知言的方向努了努嘴,“您问他,这不是被抓来干活么。”   沈知言一手搭在小猫的脊背处,另一只手搁在木椅的扶手上,轻啜了一口茶。   “哎,那还真巧,正好这段时间公司事情比较多,顾不上你,让小沈帮忙照顾一下,我也放心。”白洪明一拍膝盖,“说起来,你俩小时候还认识呢……”   他摸着下巴,似乎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当中。   这看来白洪明对沈知言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甚了解。   甚至还很。   放心……   趁着这个当儿,白郁声抬眼往沈知言的方向望了过去。   男人垂着眼,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自己这边,碎发的阴影落在他额前,唇线笔直,漠然又清冷。   他似乎感知到白郁声的视线,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唇线有了弧度。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接,白郁声轻咳一声,率先转移了目光。   “你们的母亲还给你们订过娃娃亲……”   白郁声:?   这真的合适吗?   沈知言好像终于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搞什么?看上去他还挺开心的。   “不是,我真的没什么印象。”   “嗯,毕竟那个时候你还小,理解。”   沈知言拖着调子,语气有些欠。   白郁声瞪圆了眼睛。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捣什么乱?   三个人扯了些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白郁声全程闭着嘴,要么是随意应付上两句。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默默打量着沈知言。   确实和之前遇到他的样子截然不同,谈吐得当,完全看不出他私底下的慵懒与随意。   就好像那些专门在长辈面前装乖的坏小孩。   白郁声颇有些不屑,抱着手臂轻嘁了一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客室的门被敲响,白洪明的秘书走了进来,凑在他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白洪明皱了皱眉,微微点头,他招了招手,秘书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出了点急事儿,我得回去处理。”白洪明放下手中的杯盏,见两个小孩作势起身,忙不迭挥了挥手,“你们就坐着好好聊吧,不用送了。”   说罢就大跨步往会客室外踏了出去。   室内重新陷入安静,白郁声捏了捏衣角,有些尴尬。   “有话要说?”   沈知言睨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憋了一肚子话的样子,不禁好笑。   “那什么,咱们那会儿真的认识吗?应该是我爸乱扯的吧……”   沈知言俯下身,把小三花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它的尾巴根,往前撵了撵。   “不知道,也许吧。”   不知道?   “那你刚刚还这么……”   “我怎么了?”   小三花撑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晃着自己漂亮的鸡毛掸子尾巴往白郁声的方向走了几步。   白郁声皱着眉,好不容易才卡出来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形容。   “一副记恨我把你给忘了的怨妇样?”   小三花蹭了蹭白郁声的小腿,轻轻喵了一声,混着沈知言那淡薄的笑。   “有时间在这编排我呢……”他站起身,走到白郁声的边上,往她的怀里丢了枚做工精良的铃铛,“你不如考虑一下怎么开始你一天的工作吧,喏,董事长都着急了。”   铃铛声脆响,原本黏在白郁声脚边的三花叫了一声,跳到了她的膝盖上。   小猫的爪垫柔软,指甲似乎也精心修理过了,踩在腿上并不疼,反而像踩在上头按摩似的。   白郁声本来就对小猫没什么抵抗力,她两只手握着小猫的脑袋,熟练地揉着它的下巴。   “这个铃铛是董事长的玩具,用这个叫它会比较方便,以及,你带行李来这里做什么?”   白郁声抱着小猫一阵揉搓,听到沈知言的问题还顿了半拍。   “啊?给你干活这还不包吃住的吗?”   身前的男人立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十分狡黠。   “什么时候答应你包吃住了?”   这。   好像确实没有啊。   “不是,你知道你这四合院有多偏吗?”   “哦……”沈知言顿了顿。   穿堂风自会客厅的正门而来,微凉,激起了白郁声一层   她感觉有些不太妙。   从沈知言嘴里说出来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沈知言的站位对白郁声来说逆着光,他的头发蓬松柔软,背后的光给他染了一层淡黄,面中那点痣也隐没在了阴暗处。   他俯身朝前,光线穿过他耳朵的皮肤,莹莹粉粉,与他一身清冷感有些矛盾。   他的耳朵真的很薄,一点光就能穿透,甚至无法辨别出这是不是真的被光染了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白郁声抽了抽鼻子,发现这回的酒香不甚浓郁,中间混着些许藏红花香。   沈知言的声音有些蛊惑,好像从白洪明离开之后他就撕下了那层清高文人的伪装,又重新带了些慵懒劲儿。   “那看在我们订过娃娃亲的份上,出门左拐第一间房归你了。”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在评论区,和我聊天!   这章抽个红包吧~ 第11章 和猫抢食   “还有,我们这儿呢,现在加上你也才三人一猫,院子比较大,你可以随便玩,只是西边那间书房你得小心一点。”   白郁声表示理解。   屋子大了总得闹点什么鬼对吧。   “不过咱们这儿只有三个人吗?”   沈知言微微偏头。   “怎么了?嫌人少?”   “不是……”   她想起来之前袁子仪对她说的话。   “不是本来就有三个人的吗?”   沈知言轻嗯了一声。   “调查这么仔细?确实还有一个,不过被拉去湖心岛开荒了,你上次见过。”   啊……   就是那天在湖心岛庄园见到的那位小麦皮冷酷小哥。   好像是叫,韩清砚来着。   不过开荒是什么东西……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嘴角的弧度,清冷感重新占据主导,藏红花的独特香味渐渐发酵,又成了那股勾人的酒香。   “还有问题吗?”   声线不咸不淡,就连刚刚那点含着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那个西边书房呢?”   “没什么,里面的也就放着几幅古人真迹,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怕你不小心碰坏了得留在这儿给我打一辈子工。”   白郁声:……   沈知言后撤一步,两个人的距离拉开,穿堂风掠过白郁声的耳畔,呼呼作响。   落进会客室的光束勾勒出人影的形状,室内暗了一瞬,沈知言消失在会客室门口。   白郁声怀里的小三花像是终于能释放天性了,勾着自己的爪子去抓落在白郁声身前的那束碎发。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白郁声胡乱揉了一顿小猫的脑袋,终于是没忍住将小猫悬空抱起,整张脸埋进了小三花柔软的腹部。   小猫身上干干净净,看上去沈知言照顾得很细心,没有排泄物的异味,反而全是猫粮的奶香味。   不过她似乎忘记了董事长的脾气并不好,小三花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呼噜声,警告意味明显。   白郁声抓着它的两只手,在它彻底生气之前探出了脑袋,又把它抱在怀里安抚性地揉了一顿。   ——   上次来这里太过于匆忙,白郁声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前庭的造景,这回才发现不止是前庭,整个四合院都被人精心布置了一番,院子中的景观植看上去也经过细致考究,错落有致。   她抱着小猫往后院摸了过去。   后院看上去没有前庭精致,随意又凌乱的景致,融合了日式的枯山水与惊鹿,竹制的惊鹿轻声敲着,铺陈了一片悠远的意境。   她在枯山水边上的石泉处看到了那个接待自己的男生。   应该就是这个四合院里三个活人中的第三个人。   他也注意到了站在拱门下抱着猫有些拘谨的白郁声。   祁酌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石泉中洗了洗,挂到一边的木制笔架上,墨色在水中绽放成一片墨花,渐渐与泉水融合,继而化开。   他起身朝着白郁声点了点头。   “白小姐。”   白郁声空出一只手招了招,她这才注意到那个男生面前架着一张石桌,宣纸垂落到地上,依稀能看见纸上几排齐整的墨字。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事,叫我白郁声就行。”   后颈漫上一阵凉意,一双手揪着她的后领子,指尖微凉,贴在她温热的脖颈上,激了她一层鸡皮疙瘩。   “谁和你是同事了?”   是去而复返的沈知言。   他好像只是回去换了身衣服,上白下黑,T恤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点缀,一身干净清冽的少年气。   白郁声瘪了瘪嘴。   “都在一个屋檐下工作,不是同事是什么?”   “又是谁和你说他在这儿工作了?”   白郁声:?   沈知言扬着脑袋,朝着祁酌的方向道了一声。   “祁老八,你忙你自己的。”   说罢,勾着白郁声的脑袋将人往前庭的方向带,三花顺着他的手臂攀爬到他的肩膀处扒着,呜呜了两声。   沈知言挑了挑眉,“你这魅力看上去不太行啊,不招董事长喜欢呢。”   白郁声翻了个白眼。   “你要不要把你的手拿开看一下啊?”   沈知言耸了耸肩,一手托在自己的肩膀处防止小猫掉下来,另一只手变魔法似的,指尖一番,从手背处转过来一块鸭肉冻干。   “怎么了呢?引诱也是迎合董事长的一种方式。”   白郁声轻嘁了一声。   他倒是坦然。   “对了,为什么你叫他祁老八啊?家中排第八吗?”   白郁声仰着脑袋,最近天气热,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也不是她好奇,只是现在已经是追求优生优育的时代了,临夏也不是什么穷山僻壤,什么大户人家啊养八个孩子。   沈知言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叫祁酌,家中排第二,就一个哥哥。”   “那为什么不叫老二?”   沈知言一手拎着白郁声,另一手虚虚扶着小猫,身姿依旧挺拔,像立在山巅的松木,声音也如沉木。   “因为他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八岁才会开口说话。”   “啊……”   白郁声倒是没想过这外号背后还有这样一层故事。   “现在脑子不笨,人木了些就是,还有,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同情心,人家的身价不低。”他顿了顿,“一幅字能卖五位数吧。”   白郁声:……   两个人绕过偏院的石板路,回到了前庭给白郁声收拾好的房间。   房间南北通透,房间门口搭着一层木板露台,边上放着一套休闲小沙发,中间撑着一把遮阳伞,庭院处的角落还架着一个秋千,看上去也有人经常打理,秋千座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架子上爬着白郁声叫不出名字的花。   她吹了声口哨。   “你们这儿员工待遇还挺好,随便一间屋子都挺有格调。”   沈知言把人拎到房间门口,他半抱着臂,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边上。   他抬了抬下巴。   “给你十分钟,进去收拾一下,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还能换吗?”   沈知言半阖着眼,把董事长从肩膀上捉了下来挂在手臂上抱着,低低地沉吟了一声。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满意也给我忍着。”   白郁声往房间门口走了一步,又退了出来。   “为什么是十分钟?”   沈知言勾了勾三花脖子下的铃铛,铃铛声响清脆。   “因为你老板,我,饿了。”   嚯,稀奇。   白郁声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   “可是……”   “九分钟。”   “可是我的老板是淡奶啊。”   白郁声指了指他怀里的小猫。   沈知言:“……”   沈知言“嗯,你老板也饿了,是吧董事长。”   他手欠似的拍了拍小猫的爪子,淡奶咧着嘴叫了一声,抬爪子去拍沈知言的手。   “看,董事长饿了脾气还不太好。”   白郁声:“……”   行呗。   ——   明明是一套四合院,但沈知言似乎并不执着于复原中式风,房间里面色调温暖,更偏向北欧简约风,家具多为圆润可爱的。   房间最大的特色是床对面两面通透的玻璃落地窗,飘窗被扎起,飘窗下搭着几个猫爬架,,落地窗外的林木葳蕤,阳光细碎,像坐落于森林深处的小屋。   尽管半个屋子是玻璃落地窗,但似乎材质比较特殊,就算直接站在光下也并不感到有热,房间内开着制冷空调,温度适宜。   比起是给员工住的……   白郁声扒着门框探出了脑袋。   董事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了,沈知言不怕热似的一个人坐在露台边上的那套小沙发上,单手捏着一支烟,指尖一点猩红,眼中情绪内敛,叫人看不出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沈知言!”   他微微抬起脑袋,示意她有话就说。   “你是不是隐婚了然后有个女儿之类的?”   嘶,烟头燃到了他的手指,他大拇指轻点,把烟给熄了。   “什么东西?”   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不然怎么里面装修得这么好看?”   沈知言抬眼,睨了她一眼。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咧着嘴笑的时候脸颊两侧有个浅浅的酒窝,倒不像是不喜欢整个房间的意思。   “我喜欢呢。”   白郁声有些意外。   没想到沈知言还喜欢这样式的。   她一边晃着脑袋,一边拖着调子“昂”了一声。   沈知言见她还扒着门框,起身往她那边走了两步。   “还有问题吗?”   “倒也不是,就是那两面的落地窗……”   会不会走光啊……   这怎么说自己也是这个四合院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啊!   “里面的窗帘是声控的,落地窗全覆盖,你要是连喊一声都懒得喊呢让董事长帮你喊一声也行。”   白郁声比了个ok的手势,回房间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夏天穿的衣服本就单薄,照顾小猫也不需要多精致,连化妆用品都没带几样,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儿的初衷,行李箱里最重的也就是那基本沈知言的画集和采访杂志。   她左右环顾了一番,在书架的夹层里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一起塞了进去。   毕竟在沈知言眼皮子低下搜集他的信息。   好像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至少对白郁声来说是如此。   全部收拾完也就花了不到五分钟。   等她再次走出房间,董事长已经在庭院跑了一圈,立在她屋子门口的露台上面清理着自己的脚垫。   沈知言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嫩黄色的猫碗,他蹲下身,把猫碗放在了树荫底下,用铁制的汤勺敲了敲猫碗的边。   董事长懒洋洋地起身,踩着猫步往他那边跑。   白郁声也有些好奇,跟在小猫身后也走了过去。   三花吃的是生骨肉,肌红蛋白化在碗中,中间卧着一颗无菌蛋,看上去还挺有食欲。   沈知言依旧蹲在地上,白郁声凑近了才发现他手上还挂着一个小饭兜,等董事长跑到猫碗边上了他一手把小猫勾了过来,戴饭兜的手法极其熟练,等到准备完一切,他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自然下垂。   褪去了白郁声初遇他那会儿的一身不正经,更像小巷子里意气风发的少年。   白郁声也蹲在旁边,开始研究起沈知言给小猫配的餐。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白郁声两手搭着膝盖,不解地看了过去。   “怎么了?”   沈知言用眼神指了指那碗猫饭。   “你也馋了?”   作者有话说:   沈知言:这当然是给未来老婆准备的房间啊!   怎么能误会沈猫猫隐婚!   (通知:宝们,我最终还是没抗住阳了,但是后面还有几章存稿,这几天我休息一下,不好意思!)   捉了一下虫,修改了一下书房的位置~ 第12章 抓痕出轨   相处了一个下午,白郁声发现董事长的脾气也没有印象中的凶。   性子是跳脱了一点,总喜欢高耸着自己那条漂亮的尾巴绕着四合院慢悠悠地走着。   真有一种巡视自己地盘的感觉。   但真的上手去抱着把玩了,小猫也不会闹脾气,看见人就翻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七月的燥热好像避开了这个四合院,周遭参天的茂密梧桐挡住了大部分的艳阳,阴影盖了满屋,风中混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白郁声支着下巴坐在自己房间前的露台上,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台电风扇,架在旁边呜呜地摇着头。   她盯着自己面前只写了几行字的论文发呆。   董事长跑了一早上,这会儿看上去有些疲倦了,窝在院子的猫爬架上没精打采地晃着尾巴。   白郁声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沈知言的小臂上看见的猫抓痕。   她从露台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往董事长的方向跑了两步。   小猫一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两腿蜷曲,整只猫像一滩液体似的盛在透明猫窝中。   白郁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捏着小猫的爪垫,露出了它隐藏在肉垫当中的爪子。   爪子干干净净,长度刚好修剪到血线下边,看上去应该是前不久刚修剪过。   小猫喉咙里咕噜噜了两声,爪子一挥,开始在白郁声的掌心踩起奶来。   白郁声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董事长的小脑袋,悄声道了一句:   “完蛋啦,沈知言他在外边有别的猫啦!”   刚从书房出来的沈知言:“……”   ——   在四合院的一天过的有些过于舒适,白郁声险些忘记了自己来这边的初衷。   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漫无目的地晃着双腿。   淡奶从门口溜了进来,半坐在地上勾她的头发玩。   “哎,董事长,你知道沈知言这会儿一般在干嘛吗?”   她仰着脑袋,两手往后敞开,搭了搭小猫的爪子。   “喵——”   “在书房吗?”   小猫站起身,在她的手臂上轻轻蹭着。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两下,从床上撑起身来,抱着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了出去。   天色还不算太晚,七月的日落被拉得无限长,蝉鸣聒噪,梧桐清香的风拂过她的脸侧,有些燥热。   沈知言说过的藏品书房在整个院子的西边,也就是正房边上的西耳房,但似乎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去那,外书房才是他真正的工作室。   白郁声猫着脚步,悄声走到了外书房的窗户边上。   四合院的布局还是按照传统的三进式院落来,但装修风格似乎完全按沈知言的性子随心所欲,各别显得闭塞的建筑被重新装修过,抄手连廊改成了全开放式,在视觉上就显得宽敞与大方了起来。   外书房的墙上竹影参差错落,印在墙上,平添一分韵味。   沈知言的审美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白郁声立在墙角下,探着脑袋往窗户里边望了过去。   室内光线朦胧,沈知言脊背半弯,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支羊毫笔,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还卡着一支小号狼毫。   书桌的正对面挂着一幅《春山伴侣图》复刻卷轴。   和白郁声这种临摹古画得一笔一笔照着对临不同,沈知言只会偶尔抬头看一眼,更多的时间是在埋头作画。   他背对着窗户,从白郁声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后颈的棘突,连接着脊柱没入纯白T恤的下端,oversize的T恤下摆宽松,微微透着些许桌上台灯的暖光,勾勒出沈知言若有似无的腰身,无端惹人遐想。   “喵呜——”   三花挂在她的手臂上,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后退一蹬,从白郁声身上窜了出去。   “哎!”   她一时走神,让小三花溜了出去,它高昂着脑袋,跺着步子,跳上了外书房的台阶,并且在进门前顿了顿,往白郁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呜呜了两声。   白郁声楞了一会儿,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居然从一只猫身上!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还想偷窥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扇窗户旁,他双手抱臂,嘴边扯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额顶的美人尖如外墙竹影一般影影绰绰。   “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知言舌尖微顶口腔壁,   “要我给你复原一下你刚刚跑过来那会儿的脚步声吗?”他顿了顿,“下次偷窥我呢,记得换一双不吵的鞋。”   白郁声瘪了瘪嘴,挪了挪步子,把拖鞋隐没在暗处。   “我说是董事长喜欢这儿我才跟来的你信么?”   她泄了气似的,由原来半蹲的姿势变成了全蹲,她仰着脑袋,眼神坚定,丝毫看不出刚刚瞎扯的人是她。   沈知言单手架在窗框边上,指骨轻轻扣了两声。   小三花应声窜上了窗台,仰着脑袋俯视着白郁声,动作神情与沈知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支在窗前的男人微微挑眉,嘴角的弧度加深。   “还有事吗?”   “那什么,我能进去看看吗?”   沈知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脑袋朝门口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优越的颈线连着下颌线,落日西沉,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软光。   “说了你可以随便玩,没必要都经过我同意,还是说你不知道门在哪?”   这不是尊重一下主人吗?   白郁声从地上直起身来。   沈知言上半身微倾,与平时站直时的身高相比矮了那么一截,白郁声的视线刚好落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橙红的夕阳光辉肆无忌惮,造物者似乎格外偏爱沈知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像是精心雕刻过的,放肆不羁与冷矜贵气融合地恰到好处。   “沈知言……”   白郁声轻轻开口,像掠过树梢的轻燕。   “嗯?”   “你被蚊子咬了。”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这里。”   “……”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抬手把玻璃窗给关了个严实,“别进来了。”   白郁声扯了扯嘴角,转身飞快地跑到了东耳房的正门,抬脚大大咧咧地迈了进去。   换了个视角,她这才发现这间书房的墙上挂了不少画,很多都是白郁声上课那会儿教授重点介绍的,这些古画原版都是各省博物馆的馆藏,挂在沈知言这儿的一般都是复刻品。   白郁声挨个看了过来,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墙上这些轴画在复刻版中应该也属于上乘,笔法自然,用墨功力深厚,要复刻成这样,也要画家花上不少心思。   沈知言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董事长梳着毛,他的视线跟着白郁声走,看见女孩弯眉微微皱起,颇觉得好笑。   “看出什么名堂了?”   白郁声没转回身,她往沈知言刚刚作画的桌子走了几步,地上落满了宣纸,她踮着脚,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落足。   “这些临摹轴你都是在哪买的?”   沈知言拖着调子昂了一声。   “你想要吗?”   “就是了解一下,估计我也买不起……”   白郁声看清楚了桌子上的画作,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春山伴侣图》。   两幅图从形上细看其实并不相似,但瞄上一眼,两者韵味却十分相近。   不是对临,完全的意临。   摆脱形似的羁绊,临摹的是画作的意境,真正的取之所长。   “嗯,这倒确实。”   “什么确实?”   沈知言慢慢跺着步子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一堆散乱的宣纸,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你确实买不起。”   白郁声:“……”   少臭屁会死么。   “这些都是我自己对临的,仅此一份。”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今天的晚饭也就一般般似的。   什么?   自己临的?   白郁声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副《春山伴侣图》,继而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知言。   在书上或者什么参考资料中看到他是一回事儿,现在这大活人正儿八经地站在自己面前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记得沈知言生日在年底,那现在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大不了她几岁。   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   白郁声在沈知言的书房也就待了一会儿,她这些年被白洪明教得有些保守,天色一暗,再和异性待在一个房间里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抱着三花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小猫放到落地窗旁的猫爬架上,自己收拾了东西,去隔间的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有了实质性的内容可写,白郁声的思路转得快,等到她一个板块写得差不多了,电脑屏幕下端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她这才起身活动了一番僵硬的躯干。   她拿起手机,突然间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发的那条微博。   好像大家格外喜欢养猫这个话题,也就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下面评论就已经有了近千条。   【鱼生家里养小猫了吗?】   【有小猫的照片吗!好想看哎!】   【带宠物关键词的东西都很贵!在买宠物用品的时候可以试试看搜平替!不要当冤大头啦!】   ……   白郁声随意翻了翻评论区,给一些有用的评论都点了赞,直到她看到了混在一堆评论中间的一个眼熟ID。   虽说微博账号经营到了现在她也收获了不少粉丝,但唯独这个叫Gnehsuy.的粉丝陪了自己最久。   【看主页。】   白郁声一愣,她记得自己和这位朋友互关之后就没见对方发过什么东西,好奇之下她点了进去。   他整个主页塞满了小猫有关的知识,从选品、配餐再到小猫生病等等,细致入微。   置顶只有一句挺欠的话。   【打个字的事,别太感动。】   作者有话说:   不仅误会隐婚还误会出轨:D   MerryChristmas!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呀! 第13章 卡宴耳坠   “嗡嗡——”   白郁声半眯着眼睛,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没什么眼力见儿一直震动的手机。   手还举在半空,突然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小东西,她下意识揉了揉。   “喵呜!”   小猫晃着尾巴,一屁股坐在了白郁声的脸上。   白郁声:……   她艰难爬起身,把董事长一把禁锢在了怀里。   来电显示:【舒意迟】   她打了个哈欠,清了清嗓子,这才接起了电话。   “声声,今晚八点,天悦湖北岸,你别忘了。”   白郁声顿了顿。   “什么东西?”   舒意迟:“?”   舒意迟:“秦大少的生日啊,之前给我们发过微信的,你不会忘了吧!”   白郁声拧着眉,一边连上蓝牙耳机,一边在微信里找到秦衔山的聊天框。   好像……   一周之前。   秦衔山:【下周小爷生日,天悦湖北岸,给我重视一下啊!】   重视一下……   她挠了挠头发。   “哎,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舒意迟:“你注意着点时间吧,别像上次团建那会儿迟到了,秦大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   两个人有的没的又扯了一小会儿,董事长看上去被抱得不太舒服了,咧着嘴巴哈了一声。   “嗯?你那什么声音?”   白郁声放开了对小猫的束缚,让小猫给跳了出去。   “没什么,在看小猫视频呢,我起床收拾一下,晚上见吧。”   “好吧,再提一嘴,别迟到了啊。”   “嗯。”   电话挂断。   这间房间的窗帘完全不透光,室内依旧昏暗,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早上八点半。   不算晚。   “沈猫猫,开窗!”   “好的主人。”   小猫也极其配合地喵了一声。   白郁声捂着嘴笑了两声。   她昨晚研究了一下这套智能家居,顺便把原来的口令改了改。   嗯,叫沈知言在外头拽得和什么似的……   电动窗帘缓缓拉开,夏日早晨的光束落了进来,铺了一地悦动的树影。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她从衣柜里找到自己带来的唯一一件礼裙,浅蓝色的吊带包臀鱼尾裙,又翻出来一件白色蕾丝羊绒披肩,蓝白碰撞,在床上铺展开来。   这会儿还早,她也不着急,先扯了套T恤短裤,抱着猫往庭院处跑了过去。   她还没掌握沈知言每天的行程安排,便只好从他的卧室找起。   沈知言的卧室在正厅的西边,和白郁声的房间只隔着一条石板小路,外饰是和白郁声那间差不多的装潢。   白郁声摸到房间门口,轻轻叩了叩。   没人。   她垂头,和自己怀里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哎,董事长,这会儿沈知言一般会在哪啊?”   小猫晃了晃尾巴,喵了一声,从她手臂上跳了下去,往院子的另一面跑。   白郁声有些稀奇。   难不成这小家伙还真能听得懂人说的话吗?   她跟在董事长身后,亦步亦趋。   路边栽着塔形柏树,围墙外探头进来的那棵大概是桃树,还有许多白郁声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风越过树梢,叶与叶之间窸窸簌簌作响。   最后小猫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转头又朝着白郁声喊了一声。   这里不是……   白郁声抬脚,打开了屋门。   她低头和董事长对视了一眼,认命般地走了进去。   几个月大的猫猫有什么坏心思呢?   它只是饿了罢了。   小猫带她来的地方是四合院的厨房,   Gnehsuy.昨天给她看的首页里有不少关于小猫配餐的知识,小猫每个成长阶段都列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沈知言昨天带着她在院子里大概逛了逛,宠物用品的摆放位置也讲解得十分细致。   给小猫配好餐,照着沈知言的样子给它套好饭兜围脖,她抱着脑袋坐在中岛台上开始欣赏小猫吃播。   谁能想到,前几天她还智能捧着手机看宠物博主发的沉浸式猫狗吃播,这会儿她就能直接在现场看了!   小三花看上去斯斯文文,但吃起饭来的速度并不慢,看着碗里的肉一点一点变少,白郁声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小猫吃到一半的时候白郁声身后的厨房门被打开,她下意识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沈知言从门口走了进来,今天他一改前几天的T恤运动裤,换上了衬衫与西装裤,身姿周正,少了之前那股子慵懒劲,好像前几次白郁声在酒吧会所碰见的那个样子,冷矜贵气,骨子里却还是不羁。   沈知言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厨房里有人,他微微抬头,视线落到了白郁声身上。   如羽毛轻拂。   他骨相硬朗,周身的气质偏冷,像是七月的烈阳都捂不暖的万年冰。   白郁声回过神。   “你今天要出门吗?”   “嗯。”   声线清冽,略带着些金属质感,似夏夜无情的穿堂风。   “什么时候?”   沈知言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子的凉白开。   “需要向你报备吗?”   白郁声觉得今天萦绕在他身边的气压实在有点低。   “也不是,我晚上也要出个门。”   “什么时候?”   沈知言端着水,坐在了中岛台的对面,玻璃杯与陶瓷的台面碰撞,磕出一声轻响。   “六点吧。”   “去哪?”   小三花吃得差不多了,它好像也感受到了沈知言的低气压,添完最后一口汤汁,直接从中岛台上跳了下去,跑没了影。   白郁声瘪了瘪嘴。   “好像也不用向你报备吧……”   沈知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你父亲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这是我该做的。”   好像气氛没这么压抑了。   “还能这么耍赖皮吗?”   沈知言眉眼舒展了些许,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骨叩了叩中岛台的台面,嘴角扯了些笑意。   “嗯。”   他总是这样坦然。   白郁声视线下滑,停留在他的手指上。   指甲盖修建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掌心处沾着几点已经淡化的墨迹,手背竖着几道蓝紫色的血管,手腕上的金属机械表微微闪着光。   不合时宜地,白郁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哎,要是以后沈知言失业了,当手模也不失为一道出路。   她轻咳了一声。   “天悦湖北岸。”   沈知言一杯水喝完,转身去了梳理台把玻璃杯冲洗干净,重新摆到了杯架上。   “嗯。”   说罢径直往门外走了出去。   杯架上的玻璃杯还在滴水,水珠在台面上汇聚成一小摊。   白郁声有点小洁癖,她在中岛台上坐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抽了几张厨房纸,把刚刚沈知言喝过的被子给擦了个干净,又把落在台面上的水给吸干,这才拍了拍手,走出了厨房。   ——   等到白郁声修饰完自己昨天晚上写的那一段论文,墙上挂着的时钟刚好走到了五点半。   她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换上早上搭好的礼裙,卷了个头发再化了个淡妆。   其实白郁声的化妆技术不是特别高超,也就能够应付日常需求,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底子就不错,微施粉黛便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镜子中的女孩明眸皓齿,羊绒披肩还没有披上,肤若凝脂,肩头点缀着些许淡红,我见犹怜。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往自己的mini走了过去。   “滴滴——”   梧桐树的另一侧缓缓驶出一辆白云石卡宴,停到了白郁声的边上。   车窗缓缓摇落,沈知言微微抬了抬下巴。   “上车。”   “嗯?你不是也有事情吗?”   “去湖心岛,顺路。”   白郁声也不矫情,反正有顺风车可以搭,她也懒得自己开车。   她绕到卡宴的后排,却发现车门,根本,没有,打开。   她微微倾身,眼神示意沈知言。   男人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忘了,我这个车呢,年纪大了,只能开副驾驶的门。”   白郁声:……   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今年的新款吧……   还能怎么样。   毕竟是人家的车。   她绕过车尾,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白云石卡宴这才缓缓起步,从梧桐苑开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白郁声听到了一声嘹亮的猫叫。   她从前座探出头去,一眼就看见了被关在航空箱里的董事长。   “你又带董事长出门?”   沈知言直视前方,喉结滚动了一番。   “嗯,这不是董事长秘书翘班了吗,还能怎么办?只能辛苦一下我。”   白郁声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祁酌不在家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惹到沈知言了,白郁声见他眼尾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   “算了吧,都不知道是他照顾董事长还是董事长照顾他。”   “你不是说他……呃……脑子没什么问题吗?”   “脑子没问题,和不会养猫不冲突。”   也是。   “可是我听说经常带猫出门,小猫可能会应激什么的。”   这是昨天Gnehsuy.那一堆养猫小贴士里说的。   前面的绿灯没赶上,车辆稳稳当当地在停止线前停了下来,沈知言半侧着脸,眼中玩味明显。   “你看我们董事长是这样娇气的猫吗?”   三花适时在后座叫了一声。   白郁声:……   从梧桐苑到天悦湖北岸,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沈知言按照白郁声给的地址在天悦湖北岸的度假酒店门口停了车。   周围人头攒动,门口挂着极其张扬的装饰灯带,不少人探头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白郁声解开安全带,提着裙子下了车。   鱼尾裙将女孩玲珑的曲线修饰地恰到好处,她肩上的羊绒小披肩质感顺滑,露出了白郁声半截藕臂和背部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周围的目光有不少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啊对了,沈知言……”   白郁声还没关门,她半弯着身子,叫住了沈知言。   沈知言一只手搭在门框边上,把他自己这边的车窗给摇了下来。   “说。”   “梧桐苑太远了,要不然我晚上……”   话还没说完,沈知言倾身上前,将她落在耳边的碎发给勾到了耳后,接着在她耳垂上挂上了一个耳坠。   白郁声瞳孔微微收缩。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我来接你。” 第14章 不见天光   “声声!这里!”   白郁声从主会厅大门一进来就看见了在甜品桌旁边朝自己挥手的舒意迟。   她提着裙子往舒意迟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站着一位高个子小帅哥,和之前在燕鸿山山庄看到的不是同一位。   两个人举止亲密,小帅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蛋糕,他垂着眸,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小口送到舒意迟嘴边。   白郁声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放在之前她也许还会回避一下,久而久之也懒得去管舒意迟那流水的男朋友会不会不自在了。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轻啧了一声。   “怎么了?看不惯吗?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舒意迟凑过脑袋吃掉了送到嘴边的蛋糕,继而挥挥手,示意边上那个男孩不用再喂了。   “算什么账?”   白郁声在甜品桌上看了一会儿,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烤布蕾,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我刚刚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了啊,你从谁车上下来的?看侧脸绝对是个绝世大帅逼!亏我还担心你会因为失恋难过呢……”   白郁声瞄了她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烤布蕾。   “哦,那是顺风车司机。”   “嘁,你骗鬼去吧,谁家开卡宴出来拉人啊……还有,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你俩亲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啊。”   白郁声:?   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带在自己耳垂上的那枚耳坠。   所以……   沈知言当时是故意的吗?   故意放下自己那边的车窗,故意给自己戴耳坠……   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吗?   她晃了晃脑袋。   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还不如说董事长真的是人变的可信度来得高一点。   “再说了,你条件多好啊,多谈几次恋爱也没什么。”舒意迟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郁声,“不是我说,要不是因为我性向男,我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有其他男人什么事儿?”   白郁声轻笑了两声。   “那我还挺惨的,摊上你这么个海王。”   两个人闲扯了两句,时间走到了八点整,宴会厅暗了下来,光束汇聚在宴会厅深处的舞台上,秦镇与何秋菊两个人站在光束正中央,秦衔山站在自己父母边上,像个过年时候被长辈拉上台硬着头皮表演的小孩。   秦镇接过侍者递上来的话筒,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场面话。   看得出来主会厅似乎是秦家父母主办,周围来往的都是有头有面的大人物。   毕竟是临夏头部豪门举办的生日宴会,到了这个地位,没有什么是完全纯粹的。   他们从小就得学会如何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就算是自己的生日宴,也少不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白洪明海外分公司出了点事情,昨天赶着最早的航班出发了,舒意迟也没能待多久,一个小蛋糕还没吃完就被舒家叫了回去,这样看下来,白郁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站在甜品桌旁显得有些孤单。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郁声隐没在人群当中,在香槟塔旁边向侍者要了一杯酒,悄悄往度假酒店后门溜了出去。   度假酒店后面是一片草坪,这会儿也被布置得极其热闹,灯泡串与彩条装饰了一地,红毯从后门大门口一直铺设到天悦湖岸边的游艇边上。   应该是给小辈准备的下半场场地。   白郁声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提着裙摆,在岸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游艇的灯光照亮了大半片湖面,粼粼波纹暗光浮动,午后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暖风中混杂着些许水土的腥味。   她盯着水面上游艇的倒影走了神。   ……   她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好好办一场生日宴了。   从苏蕙走之后开始。   白洪明的事业一直很忙,苏蕙还在的时候,白郁声每一年的生日宴会都是她亲自操持,毕竟是白家唯一的小姑娘,怎么说都得办得风光。   她从前也是个在诚挚热烈的爱中长大的女孩啊。   苏蕙是癌症去世的,临终前她把毕生的爱与温柔都留给了她尚年幼的小女儿,甚至不忍心让白郁声看见自己被病魔折磨到不成人样的样子。   好像也是这样燥热的盛夏,八岁的白郁声刚结束自己的绘画兴趣班,一出门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虽然白洪明陪伴她的时间不多,但也许女儿天生就乐意与父亲亲近,那天回家的路上白洪明破例给她买了她喜欢的草莓圣代。   原本是极其开心的一天。   直到她回家,白洪明给了她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张只贴了她名字的碟片,和一沓厚重的信封。   视频中的苏蕙女士带着宽大的针织帽,她的嗓音柔和却有力,老式的相机没有太高的像素,模糊了她的轮廓,光线晕染,她的母亲像无意落入人间的天使,此刻尽是温柔。   她从白郁声的八岁一直念叨到了白郁声的一百岁。   整整的九十二封信。   “我的声声宝贝,你要大胆地往前走。”   视频落幕。   ……   一杯酒入腹,内场还没结束,外面静悄悄地,白郁声两只手搭在木质护栏边上,脑袋枕了上去,曲线优美的天鹅颈连着锁骨,露出披肩下凹陷下去的一汪颈窝。   也许是酒精催化作用,她有些眼热,眼角有晶莹在打转。   晚间的风不解风情,她一时没注意,披肩给吹了出去。   白郁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正要起身去后面把自己的披肩给捡起来,却有人先他一步,将落地的披肩捞起,掸了掸灰尘,重新披在了她的肩上。   手腕处的金属机械表她早上才刚见过,手的主人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白郁声干脆趴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嘶哑,像掺了渣子的糯米小丸子。   沈知言在另一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办完事情了,正好秦家也邀请了我,过来看看。”   “哦。”   白郁声不太想让沈知言看见自己的状态,她隐在暗处,把脸上的负面表情给敛了个干净,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嘴角又扬起了她标志性的笑,脸颊两边的酒窝深深。   “谢谢你啊。”   沈知言半支着脑袋,目光灼灼,视线描着白郁声的轮廓极其缓慢地勾勒了一遍。   他的瞳孔颜色本来就偏浅,被游艇的暖黄灯光一照,更显得清透,像沉睡万年的琥珀。   在白郁声感到有些不自在之前,他垂下了眸子。   “嗯。”   ——   内场大门处开始喧闹,秦衔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从红毯的另一头走来,注意到了坐在岸边上玩水的白郁声。   “刚刚在里面找了一圈,以为你没来呢,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出来透透气,秦大少生日快乐啊。”   秦衔山摆了摆手,“少整那些有的没的啊,你我之间说什么客套话,直接给东西吧。”   白郁声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的时候一愣。   都忘了生日礼物这茬事了。   她好像!完全没有准备!   秦衔山挑了挑眉。   “得,二十多年的兄弟情……”   沈知言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领着一个盒子,朝着秦衔山的方向丢了过去。   “她的份和我的份都在这儿了。”   秦衔山捧着礼盒一愣,视线在白郁声与沈知言之间来回打转了几圈。   他也是这几天才跟着父母认识的沈知言,在他眼里,虽然沈知言和自己差不了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差了一整个辈分的感觉。   他往白郁声的方向挪了两步。   “你俩这……看上去关系匪浅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就这几天,他不是才刚回国么,能有什么关系。”   后面有人催促着秦衔山赶紧上游艇开趴,秦衔山挥了挥手,笑骂了两声。   “信你有就鬼了,我先上去了,你赶紧的啊。”   白郁声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沈知言,你要上去玩吗?”   这似乎是白郁声第一次见沈知言穿西装,纯黑的精纺羊毛西装外套,青果领口别着一个精致的紫罗兰胸针,领口系这同色系小领结,柔化了他硬朗的骨相,填了几分亲和。   “去吧。”   ——   两个人到游艇船舱内的时候那群人正玩得热闹,见沈知言进来气氛多少有点冷了下来。   但是这实在不能怪沈知言。   世家有世家的圈子,尽管沈知言现在的身份地位不低,但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外人”。   不过沈知言似乎毫不在意。   他侧身让白郁声先进去,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表情没什么变化,昂着的脑袋倒是把“狂拽”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哎,别愣着了,我们继续玩吧!”   有人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场面。   白郁声凑到舒意迟边上,悄声问了一句。   “玩什么?”   “还能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呗,你们没来之前我觉得可无聊了,哎,你小子藏得还挺深啊,刚刚在门口那车里的不会就是沈知言吧!卧槽,人家可是咱们业界的大佬啊,你这让楚琪知道了他不得砍了你?”   白郁声:“……我俩真没什么。”   舒意迟比了个“嘘”的手势,摆了摆手。   “理解,理解。”   白郁声:……   要不然您别加戏了呢。   也许大家都对沈知言这个人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每个人脸上都露着隐隐的期待,好在茶几上的酒瓶不负众望,第一个就摇到了沈知言。   “好啊!来来来,沈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白郁声扭头往沈知言的方向看,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   以沈知言的身高,坐矮沙发实在有些憋屈了,他敞着两条腿,手肘搁在膝盖处,手指撑着脸,衬衫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折到了手肘处,小臂处的肌肉线条流畅饱满,青筋微微凸起。   “真心话。”   他长手一捞,直接摸了真心话那堆卡牌最上面那张。   舒意迟率先举手,“亮牌亮牌!让大家都看看!”   沈知言抬眼睨了她一眼,视线略过夹在两人中间的白郁声,逡巡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卡牌正面朝上被丢回了茶几的中间。   【请回答到现在为止的感情史。】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略带着些磁性,像是外面那片平静的天悦湖,声线平稳。   “如果算的话……只有一段窥不见天光的暗恋。” 第15章 贴脸合照   周围静了一瞬,似乎谁也没想到优秀如沈知言这样的人也有这样一段听上去心酸不已的感情史。   白郁声也有些好奇,她在四合院待了这么两天,倒是没看出来任何端倪。   甚至从KTV第一次认识那会儿到现在也没见他身边有出现过哪个女孩。   藏得还挺深。   舒意迟眨了两下眼睛,八卦之心昭昭。   “沈大神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吧,那对方岂不是很优秀……”   白郁声余光瞄见沈知言的指尖把玩着一个什么物件,他抬起眼看了舒意迟一眼,礼貌又疏离。   “一个问题已经过了呢。”   白郁声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东西。   好像又是一枚铃铛。   要是说之前带铃铛是为了逗董事长,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把玩铃铛已经成为他的什么习惯了么……   茶几上的酒瓶继续转动。   白郁声运气不错,一晚上一次都没被摇到过,她捧着自己的脑袋,静默地看着身边人玩闹。   直到最后一轮。   “好啊,终于摇到你了!”秦衔山有些激动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晚上没被轮到,这次必须大冒险,抽一张!”   白郁声耸了耸肩,起身在茶几上抽了一张卡牌,直接掀开亮在了茶几上。   【和左边的人一起贴脸自拍一张并设为屏保。】   白郁声竖着手指比了个左右,对上了沈知言淡漠的脸。   白郁声:……   众人欢呼了一声,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哎,虽然这题放在我们中间不够玩的,但怎么说人家可是沈知言啊!白姐,快冲!”   白郁声眼神刀了那人一眼,坐回了沙发上,扬了扬下巴,示意沈知言。   “你行吗?”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哪有人问行不行的哈哈哈哈,白郁声你别怂啊!”   白郁声没管别人怎么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沈知言。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你……暗恋别人吗。”   男人懒懒散散地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一个游戏而已,没什么不行的。”   白郁声眨了眨眼。   嚯,这说的,还挺渣的……   反正沈知言都不在意,她也懒得去纠结什么,直接拿出手机,调整好前置摄像头,试探性地凑了过去。   “哎,注意审题啊!是贴脸,你俩隔那么远干嘛呢!”   白郁声微微屏住呼吸,又挪过去了些许。   镜头框里只分别出现两个人的半张脸,中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她听见边上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肩膀被沈知言一手扣住,接着整个人被带到了他的怀中。   “笑一下。”声音酥麻磁性。   鼻腔又被那股淡淡的酒香完全侵占,有些醉人。   白郁声有些猝不及防,还没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沈知言就已经帮她摁下了自拍键。   “咔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欢呼尖叫声几乎掀翻了游艇的天花板。   “卧槽你行啊沈知言!”   白郁声还举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沈知言依旧淡漠矜贵,眼神微凉,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猫。   白郁声嘴巴微张,满脸的错愕,但好在她原生底子就很不错,加上今天化了妆,显得这个表情有些意外的呆傻可爱。   她瘪了瘪嘴,当着众人的面把这张照片设为屏保。   手机加载了一瞬,退回了锁屏画面,两个人的贴脸自拍上亮着当前的时间,好像在记载着这一刻。   整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她仰起脑袋去看沈知言,他们俩拍完之后他就松开了她的肩膀,两个人的重新拉回到一个不太冒犯的正常社交距离。   沈知言的表情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好像只是极其平淡地应付了一个任务,压根不在乎是和谁一起完成的,坦然得要命。   什么啊……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这会儿心跳得和太鼓达人似的吗……   ——   游戏结束,一伙人哄闹着去船舱外边开酒会,只有几个人留在船舱里边。   白郁声昨晚忙着写自己的论文,早上也醒得早,这会儿神情恹恹,赖在沙发上懒得走动。   沈知言本来就不是秦衔山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也懒得去凑热闹。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侧,一时无言。   按照秦衔山的性子,游艇的派对得办上一个晚上,免得扫了他们玩游戏的兴致,白郁声从面前的茶几上端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去甲板上给今天的寿星赔个罪。   外面的的人散成了几堆,秦衔山坐在甲板长桌的主位,正憨笑着和朋友们合照。   白郁声走了过去,和他提了一下自己要提前溜的事儿。   秦衔山估计是刚和别人打完一架,鼻尖沾着不少奶油,整个人笑得傻气,他摆了摆手,“小事儿,咱们什么时候都能聚,我看你今天也有些不舒服,小爷我也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白郁声咧了咧嘴角,笑得有些敷衍。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公子哥,一口一个小爷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秦衔山笑骂着怼了怼白郁声的肩膀。   “行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你不是和沈知言关系不错吗?要不然你把他也一起带走吧……”   白郁声掀起眼皮,“怎么了?这么不待见他?”   “倒也不是,主要是,哎,我还不知道这位哥是什么身份,就连我爸妈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他在这儿,总有一种替长辈监视我们的感觉。”   白郁声原本也得蹭沈知言的车回梧桐苑,酒杯中的香槟被她一饮而尽。   “行,我帮你把人给叫走。”,她转身把酒杯放在游艇甲板的吧台上,起身往船舱内走。   临到船舱门口了,她扯了扯自己又有些松的披肩,转头给秦衔山带了句话。   “哦对了,要不然你试试看善用搜索引擎呢,估计就知道沈知言什么来头了。”   ——   她回到船舱内的时候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看到沈知言,她在舱内找了一会儿,最终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人。   走廊尽头开着一扇小窗,月华如水,沈知言单手捏着电话,对着电话那头正说着什么,另一只手依旧在把玩着一枚铃铛,流动的光影衬了他一身。   白郁声斜靠在走廊边上,从小包里把他给自己的小铃铛给拿了出来,照着他的样子研究怎么把玩这枚精致的物件。   她的手实在不是很灵活,连着试了几次,铃铛都不能在手上转动起来,要么就是卡在指骨中间,要么就是差一点就弹飞出去。   她有些不信邪,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艰难地转着小铃铛,好不容易才从食指与中指的空袭中间把铃铛挪到了下一个空隙中。   她为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手指放松,你夹得太紧了,容易弹出去。”   沈知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郁声一时没注意,吓了一跳,铃铛从指尖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你打好电话了?”   白郁声提着裙子,看着落在不远处的铃铛有些为难。   包臀鱼尾裙的版型问题,下蹲有些困难,蹲下去之后再站起来也不容易,她只能试探性地弯腰去够那枚铃铛。   手肘被人拉住提了起来,沈知言越过她,先她一步将落在地上的铃铛捡了起来。   走廊处光线昏暗,众人都在船舱外嬉笑打闹,从前厅流出的光源忽明忽暗。   莫名地,白郁声想到了刚刚那张照片。   她咽了咽口水,清了下嗓子。   “沈知言,我们先走吧。”   “嗯。”   沈知言半阖着眼,将铃铛还给了她。   白郁声接过铃铛,塞回了自己的斜挎包里,作势要往外边走。   “等一下,有个东西忘了。”   “嗯?”   只见沈知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丝绒盒子,修长骨感的手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水滴形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耳坠。   白郁声这才想起来在宴会开始之前沈知言给自己左耳戴的那只耳坠,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长什么样,甚至连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戴这么一只耳坠都没搞明白。   沈知言抬手,将另一只耳坠小心翼翼地穿过她耳垂上细小的耳洞。   他的手有些凉,指骨掠过她的耳侧,酥酥麻麻的。   “这是什么?”   “耳坠。”   白郁声噎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是耳坠啊!   她问的是这个意思么?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给我戴这个?”   沈知言往后撤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郁声,眉眼舒展。   “我这人呢,就是个极端精致主义,这耳坠就算我给你这身搭配的。”   所以。   他只是在玩奇迹暖暖是吗。   白郁声有些无语。   “那为什么刚才只带一只?”   他耸了耸肩,“可能是怕后面的车等急了撞我,都说了我这车一把年纪,不经撞。”   沉默。   沈知言轻笑了几声,胸腔微微震动,像一个诡计得逞的幼稚鬼。   “走吧,咱们还得先去湖心岛接董事长,留守儿童该等急了。” 第16章 小狗拖鞋   等到休息前白郁声才再次注意到自己耳垂上的两枚矢车菊蓝宝石耳坠,她愣了一瞬,把耳坠解了下来,出门打算还给沈知言。   他的卧室没有点灯,书房也没有。   白郁声顺着庭院的路灯,摸到了后院。   祁酌还待在后院那一方石桌边上,他似乎刚完成创作,洗完了笔,这会儿正抱着木板把石桌前面的石泉给盖上。   他听到了白郁声的脚步声,往她那边看了过来。   “为什么要把它给盖上呀?”   白郁声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盖到一半的石泉。   祁酌重新低下头,举起了最后一块木板,把流动的石泉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沈哥说董事长晚上喜欢乱窜,这个能防止它掉进去。”   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倒是没想到沈知言能心细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个院子整体并没有完全按照中式园林风设计,反而铺设了大量枯山水,也是为了确保董事长的安全么……   她回了神。   “你知道他这会儿会在哪吗?找他有点事儿,卧室和书房都没人。”   祁酌直起身,把石桌上的书法作品给随便卷成一团,随意地丢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白郁声想起了沈知言说的那番话。   祁酌一幅字能卖五位数……   她看着那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顿时觉得有些肉疼。   “如果不在外书房和卧室的话,你可以去西耳房看看。”   西耳房,就是那间藏画室么……   祁酌收拾完垃圾桶,给垃圾袋扎了个结,对着白郁声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白郁声有些稀奇。   三进院落四合院的第三进放在以前那是深闺,专门住未出嫁的姑娘。   她看着祁酌的背影,觉得十分有趣。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祁酌还真有点像被藏起来的宝贝。   白郁声单脚碾了碾地砖,往西耳房的方向跑。   ——   之前被沈知言提醒过,为了避免麻烦,她干脆连整片西院都没踏足过。   西耳房只开了几扇雕花木窗,里间点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从外面看和庭院处的青灯没什么差别。   白郁声下意识往自己的脚上看。   嗯,今天穿的不是咯吱作响的拖鞋。   啧,怎么搞的像她每天都在四合院做贼似的。   她走到正面,叩了叩门板。   无人应答。   她再次叩了叩,“沈知言,你在里面吗?”   里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整理东西的声音,继而才有沈知言淡漠的声音响起。   “进。”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有些远,声音有些沉闷。   白郁声拉开了门把手,室内有些昏暗,一整面墙体被设计成内嵌型的书架,中间挡了一架屏风,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由远及近,能看清沈知言正从屏风背后走出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今天那一身衬衫,唯一不同的就是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好像原本禁欲的高岭之花瞬间跌落凡尘,添了一丝旖旎的意味。   “怎么了?”   他关了屏风后的落地灯,室内落入一片静谧的暗。   盛夏的蝉鸣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极其聒噪,在耳边嗡嗡不休。   白郁声眯了眯眼,借着从梧桐林外泄进来的月光,勉强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她看见沈知言从沙发背上捞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往门口走了过来。   “这里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我一来就关灯。”   等沈知言靠得近一些了,白郁声挑了挑眉,抱着手臂斜靠在门边,手里依旧捏着那两枚矢车菊蓝宝石的耳坠。   沈知言走到门口台阶处,懒懒散散地睨了他一眼,接着掏出钥匙把西耳房的门给锁了起来。   “嗯。”   密码锁还不够是么……   他锁好门,捏着钥匙串,   “你怎么了?”   “啊,这个。”白郁声摊开手,露出掌心的两枚耳坠,“刚刚忘记还给你了。”   沈知言瞥了那两枚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耳坠一眼,视线上移,在白郁声的脸上游走了一会儿。   女孩的耳洞养得很好,甚至那会儿他给她带上第一个耳坠的时候,只透过酒店明亮的灯,就能看见一个圆圆小小干净透亮的耳洞。   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转移了视线,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样子,从白郁声手上拿过那两枚耳坠。   “嗯,帮我放回我房间吧。”   “啊……”   白郁声愣了一下。   沈知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刚画完画,手上全是墨,就当我个忙。”   月影下,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沾着些许墨渍,执笔的手指下端墨迹尤为明显,再加上沈知言的习惯就是一只手连架着两三支笔同时作画,基本没有一根手指幸存。   黑白相间,有些晃眼。   好吧。   白郁声看不得别人糟蹋东西。   她点了点头,跟在沈知言的身后往他的房间走。   虽然两个人的房间隔得不远,但白郁声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基本没往他的房间那儿晃悠。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知言房间的样子。   和她那间截然不同,整体色调偏灰,房间内极其整洁,甚至压根没几件家具,看上去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她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沈知言一眼。   强烈的矛盾感再次侵袭。   这几天的了解下来,这整套四合院都经过沈知言亲手操刀改装过。   可以说他用着四合院的壳子,在里面造了一所江南园林。   庭院生机盎然,甚至极其贴心地将董事长可能遇到的潜在危险都一一考虑了进来,可自己的房间却像是草草了事……   她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随便进人家屋子是不是不太好来着,虽然沈知言说了这院随她玩,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人空间啊。   沈知言进到房间里了才发现白郁声并没有跟上来,他后撤几步,斜靠在墙角,也许是今天他的手实在有些埋汰,没有像平时那样抱着手臂,两手自然下垂,虚虚搭在身体两侧。   他挑了挑眉。   “我这屋子有封印把你给拦外面了?”   白郁声在门口磨磨蹭蹭了一会儿。   “那我进来咯。”   沈知言似乎觉得她这个行为实在好笑得很,他扬着眼尾,笑出了声。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门口的鞋柜。   “进来吧,不用客气,拖鞋在鞋柜的第二层。”   白郁声点了点头,在玄关处蹲下身打开了沈知言的鞋柜。   她有些呆愣。   这鞋柜里也没几双鞋。   这哥对自己就这么随意吗……   她收敛了思绪,往鞋柜第二层找了过去。   整个第二层只有一双浅绿色的小狗夏季拖鞋,小狗一脸呆愣,嘴角扬着似有似无的笑。   白郁声蹲在地上,昂着脑袋,指了指那双小狗拖鞋。   “这双吗?”   也不是她多心,只是越想越不对劲。   色调明亮的小狗拖鞋出现在这间性冷淡的屋子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再加上他今晚说的那个真心话。   “只有一段窥不见天光的暗恋。”   所以这不会是他给暗恋对象准备的吧。   那她是穿还是不穿呢……   短短几秒之内,她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性都设想了一边,还是觉得这双拖鞋是给暗恋对象准备的这一想法比较有可信度。   沈知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不然你还想穿哪双?”   白郁声一噎,她从柜子里将小狗拖鞋拿出来换了上去。   “你随便找个显眼的地方放吧,我去洗个手。”   沈知言见白郁声终于两只脚都从门外迈了进来,这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的卫生间走。   ——   等到沈知言将自己的手洗得相对干净了一点,他用餐巾纸边擦着自己的手,边从卫生间里出来。   意料之中的,室内已经没有了白郁声的身影。   他去自己房间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重新走回卧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屋子的门没有关。   他微微皱眉,往玄关处走了几步。   白郁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露台的台阶上,抱着自己的手臂挠痒。   女孩藕节一般白净的胳膊上泛着几点红肿。   看上去在外面喂了不少蚊子。   可怜兮兮的。   沈知言轻轻咳了一声。   “怎么不回去?”   白郁声仰起头,沈知言这才注意到她脸颊边上都被咬了一个包,晕起的红痕喜感十足。   “你这院子好看是很好看,但是蚊子也好多啊……”白郁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嗯,你总不会是在门口给我以身试验吧。”   白郁声瘪了瘪嘴。   “不是。”   她揉了揉自己的指腹。   也许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但沈知言却看得很清楚,似乎每次感到有些为难了,她总喜欢去揉自己的指腹,像在安慰自己似的。   “我就是想说,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怎么说?”   “就是,如果你有暗恋对象的话,你还……”   有些难以启齿。   “还?”   “你还给我戴耳坠让别人误会,还让我穿你给暗恋对象的拖鞋,是不是不太好。”   她尽可能说得委婉了些。   言外之意就是。   这种行为是不是渣了点?   沈知言俯视着眼前的女孩,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见女孩今天精致打理过的发顶,过了一天,整个脑袋毛毛躁躁的,像一只刚玩耍过的小狗。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要来这呢。”   白郁声一噎。   “那不是不知道吗,我要是知道你有暗恋对象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沈知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男人的手掌干燥温暖,但这个动作似乎没有任何安抚的意味,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恶劣地玩弄。   “没事,她不介意这个。” 第17章 红毯热搜   “真不是我说你啊,以前你空着手来蹭饭就算了,今天怎么还带猫来啊,怎么,蹭饭还拖家带口呢?”   宋允一手拿着扫把另一手拎着簸箕,骂骂咧咧地把淡奶吃得满地都是的猫饭给收拾干净。   “带猫来就算了,还不收拾,我真的服你……”   白郁声摊在沙发上,十分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哎,都和你说了放那放那,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收拾,谁能想到你那么勤快呢。”   咔擦咔擦。   混着嚼薯片的声响。   宋允翻了个白眼,忍住把扫把摔在白郁声脸上的冲动。   “信你就有鬼了,你每次都这么说,哪一次做到过了……还有啊,这猫什么情况啊,大中午的平白无故翻进我家院子让猫乱窜,你看我骂不骂你就完了。”   “火气别太旺了嘛,小心长皱纹啊,你还要不要靠你这张脸吃饭了?”   白郁声晃了晃双脚,摁着网络电视的遥控器换了部剧集。   挂在宣传页头部的就是宋允今天拍的那部爆剧,白郁声眼珠子一转,摁了进去。   “这不是我爸不让我养猫嘛,我又不能把它给带回家……”   会员自动跳过片头,宋允摆好卫生用具,一进客厅就看见自己那张大脸挂在90寸的电视屏幕上。   “靠,你做点人行不行?你这样做和我扒光裤子在大街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白郁声睨了他一眼,咯咯笑出了声。   “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宋大明星,再说了,这不只有我一个人看吗?咱俩什么关系?光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宋允:……   白郁声抱起原本趴在自己膝盖上打呼噜的董事长,脸贴在肚子上猛吸了一口。   “至于这猫嘛,就说来话长了……”   ——   游艇趴那天晚上白郁声休息得晚,董事长难得做了一次好猫,大清早没有踩在她脸上作威作福。   然而……   “叩叩——”   白郁声睁开眼,盯着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帘角看了眼,茫然了一瞬。   她其实有点起床气,但是在家的时候只要白洪明在,每天一早雷打不动来敲白郁声的门喊她起来吃饭。   对着自己老爹的不怒自威的脸,她硬生生给她起床气给压了回去。   来了四合院之后没怎么被打扰过,这会儿被压抑许久的起床气又冒了出来,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大早上的干嘛啊?”   “急事。”   白郁声趿拉着拖鞋,往玄关处走了过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嘴上还念念叨叨地。   “能有多急啊……”   门被打开,沈知言装扮齐整,一身新中式长袍,杏白内搭,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像模像样的金属边框眼镜,手上拎着一个大号宠物航空箱。   等到白郁声出来了,他把航空箱丢了过去。   白郁声还沉浸在被人打扰清梦后的负面情绪中,双眼还有些迷蒙,接航空箱的动作有些手忙脚乱,她刚稳住航空箱,就听见沈知言缓缓开了口。   “这段时间我得去北城出差,你要是不想在四合院住的话,去哪都可以,别忘了董事长就行。”   也许是这几天和沈知言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有些忘记了沈知言是国画界新秀这件事,要是说有什么东西能喊得动他的话……   岂不都是国画业界的重头戏?   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眨了眨眼睛,起床后的那些烦躁情绪一扫而尽,像一只见着骨头的小狗。   “去北城干什么?是有画展吗?”   沈知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抬手对了下腕表。   “没有画展……”他顿了顿,无视了白郁声冒着光的眼睛,“和艺术没半毛钱关系,无聊的应酬罢了。”   肉眼可见地。   白郁声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   “哦,那……慢走不送?”   沈知言打量了她几眼,眼尾含笑。   “要我说,你要不然去学京剧吧,挺有变脸天赋。”   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还有闲情雅致和她开玩笑。   “有这功夫的话,还不如放我回去继续睡大觉呢。”   白郁声斜靠在玄关的墙上,脑袋支着墙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   从那天算起的话,到今天也就过去了三天。   也就是说白郁声带着猫在宋允家赖了整整三天……   宋允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气泡水,又往洗碗柜里拿了两个透明玻璃杯,极其贴心地摆在了白郁声的面前。   “我觉得这样不得行。”   “怎么了?”   白郁声一手抱着猫,尝试单手拉开易拉罐,拉是拉开了,不过仅仅只是“嗤——”地一声,气是放了出来,但是口子完全没有打开。   泛着白泡的汽水争先恐后地往那一点缝隙中溢了出来。   “卧槽,喷了喷了!快!”   白郁声惊叫一身,捏着易拉罐对着嘴抿了上去。   然而为时过晚,甜腻的汽水已经漏了小半个茶几,这会儿正滴滴答答从茶几上滴下来。   董事长炸了一身毛,往白郁声的怀里窜了出去,跑到客厅的另一边冲着那瓶汽水呲牙咧嘴。   宋允:……   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反手一个6。   两个人接着慌乱了一番,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易拉罐的表面已经凝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珠,宋允实在没什么倒进被子里再喝的雅兴,直接拉开易拉罐的开口,对着嘴灌了一口。   白郁声脸皮再怎么厚,这会儿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她抱着玻璃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允。   “你刚刚说什么不得行?”   宋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越想越生气。   “你这天天赖在我这儿,打扰我处对象。”   白郁声呛了一口。   “你谈什么恋爱?上升期禁止恋爱。”她喝了一口汽水,气泡在口腔中炸裂开来,清爽刺激,她微微眯了眯眼,“再说了,你说这话也不知道是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反正,我!绝对!看不上!和我穿同一条裤衩长大的!傻狗!”   宋允张了张嘴,溢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最后还是麻木地扯了个假笑。   “算我求你了,别像个傻逼……”   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感到无奈至极的无语了。   ——   左右闲得无聊,白郁声切换了微博大号,去评论区看了一眼。   前几天询问养猫相关事宜的那条微博下面又多了几百条,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评论区的风向从前几天的细致教学转移到了想看小猫的照片上。   她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点进了右上角发布微博的按钮。   白郁声作为一个资深猫奴,平时去一趟猫咖都能拍上百张猫猫的照片,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只任她蹂.躏的小猫。   近七天的相册被塞得满满当当,全是董事长的照片。   但是白郁声拍照技术实在不太行,拍到的猫要么是高糊,要么是呲牙咧嘴,她憋着笑,好不容易在几百张照片里面选择了十八张自己相对满意的,编辑好了微博,发了出去。   发完这条微博,她顺手点进了实施热搜榜里想扒点好玩的东西看看。   #沈知言你藏得好深#   白郁声:?   好家伙,一点进去就看见老熟人?   她扬了扬眉,接着往下面看了下去。   #沈知言裴意#   #知心知意#   #裴意红毯造型#   #裴意人间洛神#   一连将近十条全挂着他俩的名字。   裴意……   白郁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喝剩的汽水抿了一口。   裴意,最近很火的准一线女明星来着,最近几年凭借着几部上星剧爆火了一吧,就算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白郁声也能说出一两部她的作品。   她眨了眨眼睛,眼睫翕动,忽略了后面几个明显带有cp向的词条,点进了热一。   清一色的营销号,就连文案也差不多,下面配了沈知言的高清红毯九宫格。   新闻图最考验明星的扛镜头能力,也可以说是娱乐圈的照妖镜。   明明下面几张照片被锐化得不成样子了,但沈知言这张脸依旧完美得有些荒谬。   男人五官立体精致,轮廓硬挺。唇线轻抿,唇角有个微微上扬的弧度,眉眼舒展,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本在家的时候他没那么讲究,一头短碎盖,堪堪遮到眉骨上边,不怎么打理,慵懒得好像高中校园里单肩挎包的意气少年。这会儿抓了个三七分的造型,露出了他额前有些优越的美人尖,整个人添上了几分锋利与惊艳的味道,更像是古代志怪小说中勾人的妖精。   白郁声看得有些呆愣,下意识摁了保存图片的按键,颜狗属性瞬间一览无遗。   她还没把九宫格都保存完,手机屏幕跳转,通话界面亮着【舒意迟】三个大字。   “你完了白郁声,你家那个沈大神要被狐狸精勾走了!”   白郁声下意识把手机往远处拉了拉,宋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什么狐狸精?”   狐狸精还能打得过他这个猫妖吗?   “就是裴意啊!你看微博了吗!哎省的你去找,我直接发你微信了!”   电话打来得猝不及防,挂得也莫名其妙。   白郁声打开微信,看到了最顶上跳出来的舒意迟聊天框。   舒意迟:【视频消息】*99   白郁声点开了最新发过来的那个。   拍视频的主人似乎并不光明正大,隔得也远,就这个角度,估计拍两只狗都深情。   她瘪了瘪嘴,换了另一个视频看。   沈知言的身影很好认,他坐在会场的最前排,旁边就是和他一起挂在热搜上的裴意,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有说有笑,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搭衬衫,红毯图上的西装外套这会儿正搭在裴意的身上。   不能说不暧昧,只能说……   这两人就是在谈吧。   白郁声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   鱼生:【无所谓。】   舒意迟:【?】   舒意迟:【你不会爱而不得,然后因爱生恨了吧?】   这有什么?   沈知言可是随便让其他女孩进自己房间还让她穿他暗恋对象的拖鞋并且还能说出:   “没事,她不介意这个。”   的人。   鱼生:【你着什么急?他不都说有暗恋对象了吗?反正有这个白月光在不是吗?】   鱼生:【要么裴意就是那个白月光,那我还有打的必要吗?】   鱼生:【要么裴意不是那个白月光,那我还有打的必要吗?】   鱼生:【除非那个白月光是我哈……不过这还不如我去门口买个体育彩票明天中个五百万来得现实一点。】   舒意迟:【……】   舒意迟:【你说得对,respcet。】   与此同时——   沈知言在会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他对这种装模作样的分猪肉庆典一直没什么兴趣,再加上裴意一直凑过来与他扯着些有的没的。   总之就是。   十分。   无趣。   【叮咚——你的特别关注@鱼生发了一条微博。】   沈知言看着自己掌中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挑了挑眉。   @鱼生:【来欣赏董事长艳照~】   一条十八宫格的董事长合集,没有点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前面的八张,正中间是白郁声抱着董事长的合照,拍摄照片的场景似乎并不在她自己家。   女孩穿着一身藕粉色的T恤,笑得十分开心,露出八颗排列整齐的牙齿,两边头发扎了个小啾啾,头贴在小三花的脑袋边上,元气十足。   白郁声的照片感染能力很强。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拍照手法一般,却也能吸引不少粉丝的原因。   不过……   沈知言放大了照片,在照片的右方看见了一道男人的背影。   他咬了咬后槽牙,轻哼了一声,声调冷得像寒冬腊月结在屋檐底下的垂冰。   ——   “阿嚏——”   宋允抽了抽鼻子,从茶几上抽了一张餐巾纸,给自己擤了一把鼻涕。   “白郁声!是不是你在背后骂我呢!”   白郁声瞪圆了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嘿,本来还不想骂你,既然你这么说了……”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顿输出,“你个傻狗你倒是从草丛里面出来啊,你个辅助一天到晚去河道里面欺负螃蟹算什么?真是小刀划屁股,给我开了眼了啊。”   宋允:……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好开心   果然有我宋大明星在的地方就有欢乐。   以及宋大明星并不是男二哈(注意停顿,不是公的二哈orz),更像声宝的怨种哥哥哒!   今晚跨年啦,这章抽个红包!   感谢大家陪伴喔!2023年我们一起加油! 第18章 内场酒会   内场酒会的焦点在一楼会厅,裴意身着一袭抹胸晶石黑网纱长裙,肩背纤薄,长卷发撩到左侧,几缕碎发落在后背,引导着人们的视线落到她大片如凝脂的皮肤上,一对肩胛骨如一对栩栩如生振翅待飞的蝴蝶,侵略感过于强烈,一时间竟让人忽略了她的那对红钻耳环。   黑白碰撞,摄人心魂的美艳,像一朵扎根在无人区的艳丽血玫瑰。   她一手护在胸前,另一首捏着香槟酒杯,对着面前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   “还是得感谢杨导这几年对我的栽培啊,您别开玩笑,要是没有您,怎么会有今天的我呢……”   怎么说她也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奉承的话练得得心应手。   裴意微微掀起眼皮,往酒会二楼看去。   沈知言一个人站在二楼的护栏后,身姿挺拔,一手抄兜,另一只手搁在木制护栏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护栏,他冷着眼睨着整个内场,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淡漠清冷,像一位睥睨众生的主神。   没有人不会对这样的沈知言心动。   他从来就不喜欢阿谀奉承的名利场。   更何况,按照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再花额外的精力与别人社交。   等到裴意从杨利鸿那抽开身,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   北城的空气比临夏那边要干燥许多,沈知言半伏在露台的大理石护栏上,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包烟,磕出一支,夹在指尖慢慢把玩着。   露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发出一声轻响。   “啪——”   黑暗中亮起一盏红紫色焰火。   沈知言完全不在意身后来的是谁,打开了自己的那枚银质打火机,点燃了咬在嘴里的烟。   烟雾缓缓上升,他半眯着眼,晴朗夏夜之下,窥见了不远处北城市中心的车水马龙。   “沈知言,好久不见。”   “呼——”   烟雾缭绕。   沈知言终于肯偏过脑袋看了对方一眼。   裴意臂弯上挂着自己的那件西装外套,红唇微扬。   “刚刚已经打过招呼了。”   男人单手夹烟,另一只手肘搁在护栏上,整个人懒懒散散,没个正形。   刚刚,指的是从红毯开始,一直到内场酒会之前的媒体镜头下。   裴意撩了撩自己的长卷发,在露台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只是在媒体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怎么?出国一趟变得迟钝了?”   沈知言没有说话。   裴意抬眼,盯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男人,有些愣神。   “之前你去佛罗伦萨的时候一声不吭,这会儿回来你也一声不吭,要不是我在热搜上看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沈知言抖落了燃到一半的烟,轻轻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混着楼下有些嘈杂的声响,裴意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我为什么得告诉你?”   裴意怔了一瞬,沈知言似乎没给她回答的机会。   “这不是好安排时间来给你接风洗尘嘛……”   她从单人沙发上起身,将手上的西装外套递了过去。   “还有,你的外套,今天谢谢了。”   沈知言抬手,挥了挥手上的烟,示意自己暂时没有空接衣服。   “你放沙发背上吧……”他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偏头朝着露台外面的方向慢慢将口腔中的烟吐出,下颌线凌厉得有些残忍,“下次要是觉得冷,自己或者叫你的经纪人去和会场相关负责人交涉。”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说出来的话冷漠不带半分情谊,像是捂不化的冰,又像是炸裂的星火点子。   “……行。”   裴意抿了抿唇,红艳的唇彩微微晕染,晶石黑的网纱扑了一地,像支离破碎的黑天鹅羽毛,她平复了一番呼吸,拉开露台的大门,走了回去。   沈知言把烟摁灭在露台小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桌子上的手机明灭忽闪,刚刚在内场的时候沈知言开了静音模式,对方在这个电话之前已经打了不下三十个,全都没被沈知言接着。   “喂。”   “我!操!你!大爷!啊!沈知言!说好的中场出来陪兄弟们喝酒的呢?人呢?三十个电话你硬是一个都不接啊……”   沈知言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有必要这么着急么?你赶着去投胎呢。”   云易白在电话那头笑骂了一句。   “您就少废话了,北城老地方,就等你一个呢。”   沈知言抬脚往内场酒会走去,经过刚刚裴意坐过的沙发时身形微微一顿,视线越过那间被折出几道褶皱的西装,停留在了西装领口处。   一枚小鱼的金属胸针。   沈知言一手捏着电话,另一手将西装外套翻了过来,单手将那枚金属胸针给取了下来。   接着直接忽略了那间西装,大踏步往酒会内场走了回去。   “你爷爷我今儿没空,赶着回临夏。”   云易白那边静了一瞬,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叫骂声。   “我*你大爷的,***,说好的来北城找我们叙叙旧的呢?我**好不容易给你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和我说我连夜赶回临夏?”   沈知言扬着眉,哧哧地笑出了声。   “别发电报了,再不回去女朋友和孩子都跟着别人跑了,你说急不急?”   “什么女朋友和孩子,你少糊弄人了好吧,谁不知道你看见女人和跑毒圈似的。”   沈知言抄了近路,他在酒庄门口的签到板处看见了不知道谁给自己立的,一时间有些失笑。   【绝代风华、天人之姿,人间文曲星沈知言!】   自己才在媒体面前露了几面啊就这么疯狂,搞得好像他有多正经似的。   他搭着手机话筒,拖着调子回了一句。   “嗯,文曲星现在要跑毒去了,下回你来临夏和我说一声,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说罢,他不顾云易白在电话那头骂得有多脏,直接挂了电话,往酒庄后面的停车场走了过去。   ——   白郁声在宋允家蹭完了最后一顿夜宵,碗里的最后一口泡面汤还没咽下肚呢就连人带猫被赶出了大门。   理由是:   “男女授受不亲。”   对此白郁声只觉得荒谬至极。   “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我家的亲狗狗对待!你这会儿居然和我谈男女授受不亲?说好建国以后不能成精的!”   宋允把她所有东西都丢了出来,极其爽快地拍了拍手。   “慢走嘞不送。”   白郁声叹了口气,揉了揉董事长的下巴。   “哎,你看吧,因为你太会吃了所以我们被赶出来了。”   董事长:……   “喵喵喵喵?”   意思是:   关我屁事?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再加上宋允住的本来就是高档住宅区,路上早就没什么人,白郁声一手拎着董事长的航空箱,另一只手提着一堆以防万一带的小猫用品,吭哧吭哧往自己车上搬。   白洪明昨天出差回来了,这几天都在家住,带着董事长她是绝对绝对进不了自己家的门。   要说有什么能让年过半百的商业精英白洪明瞬间破防的话。   那就是小动物了。   白洪明对动物毛发过敏。   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刚刚过了凌晨三点,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车往沈知言的车库旮旯里停。   她懒得按照驾校教的那样规规矩矩停车,反正看到有地方能塞就行,等她熄了火,后视镜处突然反射出一道强光,一辆十分眼熟的白云石卡宴从后面开了进来,堵在了车库门口。   白郁声有些意外。   虽然沈知言没有具体和她说得出差几天,但下午才在微博上看到他出席红毯活动,晚上就见着本尊这件事还是有些魔幻。   她提着董事长的航空箱从车上走了下来,发现卡宴依旧堵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小跑两步,凑到了他的车窗前轻轻叩了两下。   车窗被缓缓摇下,露出沈知言那张有些疲惫但依旧难以掩盖风华的脸。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喵喵喵呜!”   沈知言睨了她一眼,轻轻哼笑了一声。   “离开太久,突然想家了呢。”   白郁声:?   “那你怎么停在门口?不进去吗?”   沈知言指了指车库里边,并且打开了两道远光灯,半个车库的情形一览无余。   “你要不要看你的车屁股歪到哪去了呢?”   五菱宏光mini本来占地就小,白郁声开惯了,一直对停车这件事丝毫不在意。   再加上这几天沈知言不在家,车库空了一辆,她于是变得更加放肆了,车头卡在车位里,尾巴极其随意,翘到了车位外边,刚好挡住了下一辆车的路。   白郁声沉默着,重新拎着董事长回到自己的小车上,哼哧哼哧把车子给正儿八经地停到了车位里边,她下车的时候,沈知言也刚好从他那辆卡宴上下来。   手上握着几个长方形包装的盒子。   她从自己的小车上拿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和一身轻松的沈知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偷偷瞄了一眼沈知言宽厚的背影。   嗯?   怎么好像缺了点东西……   “啊……”   她手上的一包猫粮没兜住,掉了下来。   白郁声整理了一番手上杂七杂八的袋子,蹲下身把董事长给放了出来,再把其他宠物用品往航空箱里塞。   “不好意思,董事长,你的房车我征用了啊。”   小三花刚从箱子里出来,身上的毛还炸着,它蹲在地上把自己身上杂乱的毛给梳理干净,冲着白郁声哼唧了两声。   沈知言支在自己的车边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看上去是在等她的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白郁声突然意识到到底哪里不太对劲了。   他好像没外套来着。   她回想到今天傍晚舒意迟给她发的视频……   所以外套这会儿是还在裴意手上吗。   白郁声眨了眨眼睛,把所有的宠物用品重新抱在手上,虽然东西也没有多沉,但她十分戏精地“嘶”了一声。   站在原位一动不动的沈知言听到那边的动静,终于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然后。   抬脚。   往梧桐苑里边走了进去。   白郁声:……   作者有话说:   声宝:爱和不爱差别就这么大吗!   沈猫猫只是困了而已。 第19章 不养废废   白郁声把所有东西都搬回了梧桐苑里边,把董事长用的东西分门别类,按照种类收拾到柜子中,最后拍了拍手,叉着腰哼哼笑了两声。   看上去像一只做了一件拿手事之后的骄傲小狗。   “干得不错,不过比起这个,已经快四点了,你现在应该回去睡觉。”   白郁声吓了一跳,后脑勺头皮一阵收缩,她转过身,见着沈知言斜靠在门框边上,没什么感情地给她鼓了鼓掌。   “你不是回屋了吗?”   沈知言看上去精气神不是很好,他的脑袋支着门框,打了个哈欠。   “嗯,被老鼠翻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起来抓老鼠。”   白郁声歪了歪脑袋。   “骗人的吧,哪有老鼠?”   沈知言沉默,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喏,这不在这么。”   白郁声:……   所以呢,是一会儿不损她,他难过是么?   她皱了皱鼻子,反手把储物间的灯给关了,气势汹汹地越过他往自己房间跑。   “白郁声。”   沈知言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清冽地像坠落在地上的月光。   白郁声跺了跺脚,加快了脚步。   “明天早上醒了来一趟外书房。”   好嘛,这会儿还在使唤人呢!   “起不来起不来,不去。”   她嚷了两声,拉开了自己那间屋子的门把手。   沈知言迈着步子,他腿长,跟上白郁声的脚步极其轻松,他趁白郁声还没把门摔上之前又补了一句。   “送你几样东西。”   “砰——”   沈知言:……   过了一秒,房间门再次被打开,白郁声探出半个脑袋。   “你刚刚说什么?要送我东西吗?”   沈知言:“没有,你听错了。”   白郁声:……   ——   说起不来倒也不是气话,而是白郁声真的没办法在早上起来。   她醒的时候整个人睡得有些昏昏沉沉,斑驳的阳光从偏西的方向照过来,扑了一床金辉。   白郁声摸到自己床边的手机,习惯性地清理了消息通知栏的一众广告。   等她看见自己微信连着几个群的99+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左上角:26:63。   她木了一会儿,这才迅速地下床拖上拖鞋,简单洗漱了过后直接往外书房的方向奔。   她不确定这个时候沈知言还会不会在书房里等她。   也不知道在一个不管多晚睡都能在早上七点准时醒来的自律狂魔眼中,她一觉睡到下午才起这件事会不会太荒谬。   她临到了外书房才停下仓促的脚步,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温温吞吞地拉开书房大门。   “起来了?”   沈知言从厨房门口探出身来,叫住了白郁声,他身上穿着一件纯白T恤,外面系着一条烟灰色的围裙,手上虚虚捏着一柄木制汤勺,生活气十足。   “嗯。”   白郁声双手背在身后,把外书房开到一半的门给合上,一寸一寸地往沈知言的方向移动。   “你在做什么?”   沈知言把手上的汤勺丢给白郁声,朝着灶台扬了扬下巴。   “粥,去盛一碗试试。”   “嗯?嗯嗯?”   白郁声有点受宠若惊。   自己起得那么晚不仅没有被嫌弃,还有爱心早(午)餐可以吃?   她捏着勺柄,走到了冒着暖气的小砂锅边上。   里面煮着一锅香菇鸡肉粥,搭配着不少新鲜时蔬,色彩鲜艳,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从洗碗机里拿了个干净的碗出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等她端着餐具在桌子上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沈知言两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她,神情戏谑。   这个意思是……   她默默转身,重新拿了一个碗出来,给沈知言也盛上一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解下身上穿的那件围裙,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怎么想起来做粥了?”   她尝试着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搭在嘴边试了试温度。   “有个懒鬼一觉睡到大下午,我闲得无聊。”   白郁声吐了吐舌头,把粥连着勺子一起塞进了嘴里。   沈知言看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舀了一小勺。   “今天董事长胃口不太好。”   语气平淡,粥的味道也平淡。   但是好吃。   白郁声一连舀了三勺,含在嘴巴里慢慢抿化。   “嗯?不会吧,昨晚还好好的呀。”   女孩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掏出铃铛想把董事长喊过来。   “这几天给它吃什么了?”   “就按照食谱配的餐呀,一切正常。”   沈知言喝了一会儿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这几天你们去哪儿了?”   白郁声抬起头,盯了回去。   下午的阳光正好,往厨房后面的窗子里照了进来,被百叶窗切成一条一条的,落在地上。   他的瞳仁依旧是比一般人偏浅的棕色,几束光经过反射,落在他的眼中,纯粹又清透。   一切虚伪无处遁形。   “去宋允家玩了两天,昨晚刚回来呢。”她怕沈知言不知道宋允是哪号人物,又补了一句,“就是之前和我一起去湖心岛的那个男生。”   沈知言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没事,大概是应激了吧。”   白郁声:?   之前你自己怎么说来着?   沈知言耸了耸肩。   “也有可能是吃不惯别人做的饭吧,董事长比较娇气。”   白郁声:……   她选择不说话,好好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言。   白郁声吃东西的速度很慢,秉持着“细嚼慢咽不会胖”这条人生理念,她一口饭能嚼多久嚼多久。   等到沈知言吃好自己的那一大碗,餐具洗好收拾好之后白郁声还剩着一小碗没吃完。   他在中岛台上接了一杯温水,盯着小姑娘的后脑勺发呆。   ——   白洪明说的是事实。   他们俩小时候确实认识。   但不熟。   当然只是仅对白郁声来说是不熟。   在沈知言上初中之前,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住在南溪庭院,白郁声家隔壁。   直到初中之后,自己的中国画天赋被沈林生看到。这才被沈老先生接到北城带在身边抚养。   楚轻烟属于典型的事业女强人,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重,鲜少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沈行之就是典型的纨绔富二代,玩得极花。沈林生老来得子,也不期望沈行之能干出什么大事业,只要不出大差错也就随着他去。   他的父母说好听了是豪门契约婚姻,但实际上就是各玩各的。   甚至对他的关心还比不上当时作为邻居的白洪明和苏蕙。   ——   “我吃完了,然后呢?”   沈知言回过神,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   “然后洗碗收拾桌子,整理干净了再到外书房找我。”   说罢他喝完最后一口温水,像之前一样冲洗干净,直接架在了杯架上,水珠顺着杯壁的曲线下滑,在中岛台上聚成一小摊水渍。   白郁声收拾好餐具,转身盯着那摊水渍,皱了皱眉,又像上次一样抽了一张厨房纸给它上上下下擦了一遍,这才拍了拍手,往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在自己书桌后边坐着,桌面上很干净,地上也很干净,没有像白郁声第一次进来那样满地都废纸。   桌上摆着昨天晚上沈知言带回来的几个长方形盒子,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尺寸有些长,从桌沿垂了下来。   “听你父亲说你现在是临夏美院的国画专业生……”沈知言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抱着小三花,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塔梳着毛,“这次去北城运气好,收到了几幅画,觉得你应该能用上。”   白郁声有些惊喜。   毕竟!这么多天了!别说国画了,就连一点搭边的东西她都摸不着!   “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她嘿嘿笑了两声,下意识把手放在腰后的衣服布料上搓了两下,凑了过去。   虽然沈知言说得轻飘飘的,但白郁声瞄一眼就知道这几幅画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只是运气好就能碰上的。   属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几幅精品山水画。   “这不是《溪山无尽图》的局部吗?你从哪里搞来的?去抢博物馆了?”   她双眼冒着光,跑到了沈知言的边上详细观摩起那副画作来。   两个人的距离被陡然拉近,沈知言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原本敞开的腿,坐直了身子。   “我要去抢博物馆了今天谁给你煮粥喝?”沈知言轻嗤了一声。   “沈老的对临本,也算是便宜你了。”   沈老……沈林生么?   所以这几天他还抽空回了趟家么。   白郁声将视线从画作上扒拉了下来,转移到沈知言的身上。   他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一头碎发乱得恰到好处,肆意又张扬,盖在额前,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每天喂完猫没事干可以来这里,我带你。”   “怎么这么突然?又是送画又是亲手教学的?”   董事长在沈知言腿上待腻了,极其灵活地往他膝盖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摇着尾巴往门外走了几步,开始今天的巡逻任务。   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沈知言双手背在身后,也丝毫没有被董事长当面拆穿他刚刚在厨房瞎扯这件事影响到。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像一只突然被抽了骨头的懒猫似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咱们画室不养废废呢。”   作者有话说:   开始培养一下感情嘻嘻,沈哥带飞   这样看沈猫猫就是很,小,心,眼   闹别扭的方式就是给声宝做一顿饭(?) 第20章 铁锅炖鹅   来这画室的大半个月,白郁声可能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知言这么大的名气,自家画室里却只有这么点人了。   大概是因为没人受得了沈知言这张嘴。   她捏着画笔,长长叹了一口气,在宣纸上描了一只鹅的形状,正打算换狼毫笔刻画细节。   沈知言端着自己的画具,路过她边上看了一眼。   “嗯,画得不错,呆头笨鸟,栩栩如生。”   “这不是呆头笨鸟。”   白郁声闭了闭眼,平复下心中的燥气,提笔凑到沈知言边上蘸了蘸砚台中的墨汁,继续把自己纸上的鹅给描了出来。   她在学校的主攻方向是工笔花鸟。   工笔画嘛,就要求工整、细腻。   严谨的笔法就导致了白郁声画画的时候压根不敢大喘气,生怕什么地方错了一步。   线条顺着刚刚用淡墨涂抹出来的大鹅形体一路往下。   沈知言好像偏偏就要和她作对似的,在一旁冷不丁地开口提了一句。   “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在画的这张宣纸也就三尺斗方?”   “刷——”   线条偏离了原来的地方,变成极其突兀的一条断线,就好像刚打完架的鹅,身上的羽毛被啄得七零八碎的。   白郁声:……   “三尺斗方怎么你了呢?”   沈知言啧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她手下的那张宣纸。   “你要不要抬头往上仔细看看你的呆鸟变成什么样了?”   白郁声收了笔,照着沈知言的话看了上去。   其实没太大的硬伤,毕竟白郁声采取的没骨加勾法,第一层淡墨形体没出什么大差错,后面也不会翻车翻得太过离谱。   “都说了不是呆鸟,我画的是鹅,哪出问题了?”   沈知言挑了挑眉。   “噢,那你这个呆头鹅看上去像是一天吃了八顿饭似的,肥得流油。”   白郁声瘪了瘪嘴,对此很不赞同,觉得沈知言就是饭吃太饱了专门逮着她找茬。   “那你就说结构上有没有大问题吧,肥一点的鹅就不是鹅吗?凭什么要求所有的鹅都是细鹅,你别搞审美绑架!”   沈知言瞄了她一眼,似乎是被她这套歪理给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哼笑了一声。   他俯身往前,拿起了白郁声刚刚丢下的那两支笔,在旁边另外抽了一张宣纸,笔尖舔了舔墨,在泛黄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沈知言侧身站着,一只手随意叉着腰,从旁边看,就好像他呈半包围结构将白郁声整个人兜在怀里。   淡雅的香四溢,像坠落宣纸上的那一滴墨渍,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别总盯着你笔尖那一小块地方看,落笔之前收笔之后记得观察整体,形才不会莫名其妙走歪。”   看沈知言作画的过程,对白郁声来说就是纯纯的美学盛宴。   从各个意义上来说。   指骨分明的手变换着手势运行着不同的笔法,在暖光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带着绒边的柔光,控笔时若隐若现的青筋与骨节微微突起,一路往下,以桡骨为界,逐渐消失在手腕下方的袖口处。   他好像不怕热似的,大热天的也总爱穿长袖的丝质衬衫,不过衬衫也有好处,总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精瘦的身形,甚至在光下还能极其清晰地透出他的轮廓曲线。   咳咳。   没有说他穿衣服不正经的意思,完全就是她思想比较龌龊。   “对控笔能力也有一定的要求,胡乱下笔不讲究笔法,最后画出来的东西难免死板……看清楚没有。”   “嗯?”   白郁声回过神,抬头猝然撞进沈知言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   淡漠清冷,如易碎的琉璃珠子,整个人像无情无欲的谪仙。   她轻咳了一声,迅速地转过视线,去看桌上铺着的宣纸。   前后也才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宣纸上铺展开来的墨迹化作一只展着翅膀神纠纠气昂昂的大鹅。   好像还能听见它抗议的声音。   这已经不能单纯用胖瘦来形容这鹅了。   白郁声转了转眼珠。   如果真要说的话。   她觉得这鹅新鲜得可以马上下锅整一个铁锅炖。   然后再看看自己的……   嗨,差别也不是很大嘛。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已。   她突然就泄了气,趴在书桌上,整个人蔫蔫的。   “技法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你可能过于被技法束缚了,觉得画鹅只能按照这个步骤一步一步来,免不了显得生硬,下次叫你画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动作的鹅你又会陷入困境……”   沈知言顿了顿,将有些碍事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一小截小臂。   他作画的时候好像不怎么戴手表。   以及……   好像已经没有之前经常会见到的猫爪痕了,之前的那几道也淡了下去,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之前被猫抓过。   白郁声有些小骄傲。   她十分不要脸得将这项功劳归功给自己。   果然自从自己开始照顾董事长之后它的脾气都好了不少呢!   “想要气韵生动,先确定立意构图,你到底要这个呆头鹅怎么样你得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沈知言接着讲话,顺便转过头瞥了一眼白郁声。   女孩还紧紧盯着他刚刚画的那副大鹅。   眼中惊艳与崇拜的情绪是有的。   只不过占据多数的应该是……   “如果你一直想的是铁锅炖鹅的话,那不得是越肥越好,画出来的鹅有生气有灵动感那真是见鬼了。”   说罢屈起手指,在白郁声的脑门上轻轻叩了个爆栗。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下笔之前在想什么吗?”   白郁声捂着自己的额头瘪了瘪嘴。   想什么……   临夏美院作为国内排得上名号的美术学院,招生门槛不低。   她也是高三那会儿规规矩矩在画室集训泡出来的。   艺考时间安排极其紧凑,每个人都争分夺秒打磨自己的画技,画室的老师教学重点也都放在技法学习上,毕竟最后的艺考审评标准也是考生的技巧与功底,很少有人在意这幅画是不是很有灵气。   毫不夸张地说,集训时期一天时间画三十张也只是家常便饭。   在这种强度的高压下,她哪有时间去考虑自己想要画什么,手边随便拿一本画册,里边翻到什么就画什么,画得像了,笔法运用好了就行。   与其去考虑胖鹅有没有其他角度,那还不如多想想画室的地理位置能不能点到临夏有名的那家地锅鸡来得实际一点。   沈知言见白郁声撅着嘴不回答,以为小姑娘是被他敲疼了,这会儿正闹着脾气。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抬起手,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用另一只干燥的掌心揉了揉刚刚被他弹过爆栗的地方。   动作小心温柔,像哄孩子似的。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甚至对白郁声来说,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已经有些越界了,这下更甚,只要她微微动一下脑袋,差不多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彼此间呼吸交融,沈知言最近好像换了一款香水,木质调香味萦绕在鼻尖,前调沉稳厚重,后调又变得温润清雅。   要是说之前的熟腐酒香就像浪荡于花酒诗会的纨绔,那最近的香就像是温文尔雅的俏书生。   白郁声有点感动。   也有点不敢动。   等到白郁声感觉自己的脖子再梗下去可能会直接落枕之前,沈知言终于放下了手。   额头陡然一凉,两个人的距离微微拉开了一些,她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就听见沈知言继续往下面交代起了任务。   “平、留、圆、变、重这些基础线条还不够扎实,每天先花两三个小时练基本功,多临摹名家画作,感受画中所蕴含的意境,但是在此之前呢,去收拾一下行李,今天下午和我出门一趟。”   “嗯嗯,嗯?去哪?”   白郁声一开始就当老师布置作业了,思绪还在自己微微发热的额头上,对沈知言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他一边说她一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湖心岛,带你去采风。”   “可是湖心岛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沈知言帮白郁声换了一张宣纸,用玉制镇尺把宣纸面抚平,压在宣纸的一角,重新给白郁声的两支笔舔了墨,交还到她的手中。   就算手上干着其他活,他也能分出心来与白郁声聊天。   “那也要看是跟谁一起去的,是我带你去的吗?”   白郁声顺势接过他手中的笔,笑得像一只狗腿子。   “那倒不是,一般就是和宋允去尝尝梅老板做的新品。”   一只肥嘟嘟的大鹅再次出现在宣纸上。   白郁声独立作画的能力是差了一点,但模仿能力却不容小觑。   就光是淡墨布开的轮廓,还真和刚刚沈知言画的有几分相似。   “啊对了,说起梅老板,你是哪里找来的宝藏?做饭真的一绝,人也美,性格也好。”   如果不那么执着于像各大高校的食堂一样进行黑化创新的话。   沈知言静站在看她一边作画,一边还抽着空和自己谈天说地,明明自己给她揉了那么久额头了,结果一张嘴一开一合全是别人的名字。   噢,看看,这线条又歪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他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大街上随便拉来的。”   白郁声:?   她抬头看了沈知言一眼,见他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撑在桌子一角,整个人懒洋洋的,嘴唇依旧抿成一条线,看上去不像胡说八道。   但他说的内容的确又很离谱。   “啪嗒。”   看得太久,她忘了自己笔上刚蘸了墨水,一滴浓重的墨汁滴在宣纸上,墨迹慢慢在纸上化开,晕染了一片。   她瞪大了眼睛,没敢去看沈知言看见这个越来越大的黑点是什么个表情。   突然,她灵机一动,直接对着那个黑点绕了一笔,画成了一个蛋的样子。   目睹整个过程的沈知言:……   所以呢,你这只鹅扑棱着翅膀,表情还那么高贵是在干嘛?炫耀它刚下的铁蛋吗?   作者有话说:   一个通知:   最近咩咩了之后心率不齐,精气神也不太好,专注力不够,而且灵感总是在晚上冒出来,写到三四点基本是常态,对自己精力损耗也极大,所以后面偶尔可能会出现隔日更的情况,希望大家体谅,呜呜不好意思呀!(磕头)   不过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会日更滴! 第21章 鼻尖亲吻   白郁声想过自己坐在湖心岛庄园里,吃着梅老板做的菠萝派,再喝上一盏小茶,惬惬意意地赏景找灵感。   再怎么不济也是坐在小花园里逗猫赏花吧!   她一手支着木棍,另一手扶着膝盖,盯着前面的沈知言长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爬不动了,咱不爬山行吗?”   “那你现在可以转头往回走。”   沈知言在前面给白郁声开路,尽量避开锐利的草堆,找一条相对平坦又安全的小路走。   白郁声一噎,回头看了一眼。   湖心岛的山区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开发的样子,没有开辟健身步道,沈知言带着她完全就是荒野求生式地野蛮开路。   属于走过一片区域再回头看已经完全不知道那里是哪里,更别说往回走了。   她哼哼唧唧了两声,认命似的跟上前面走山路还能四平八稳健步如飞的男人。   “那我们走慢一点行吗?”   沈知言抬头望了望天空,“再过一会儿就差不多天黑了,你想我俩今晚横尸荒野的话你现在甚至可以坐下来吃顿饭。”   白郁声:……   要不是沈知言倒还用不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总感觉自己就是被骗到这里任人宰割的无知少女。   湖心岛的生态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被进行过度的商业开发,依旧保持着原始森林的样貌。   保护得太好对大自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对白郁声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她垂着肩,整个人蔫儿巴拉地,把脸贴在自己握着木棍的掌心,顺着沈知言开好的道路往上爬。   直到……   “操操操操操操啊啊啊啊啊!”   沈知言被吓了一跳,眉头一紧,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之间白郁声半眯着眼,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一边吱哇乱叫着一边脚下生了风地掠过他往山上跑。   “虫子!大甲虫!长得五颜六色的大甲虫啊啊啊啊!”   沈知言感到有些无语,同时又有点想笑。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白郁声,别往那边……”   “砰——”   “跑……”   白郁声半跪在地上,原本干干净净的裤腿上沾满了泥土,看上去十分悲惨。   沈知言轻啧了一声,往白郁声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去搭她的手臂。   “能起来吗?”   白郁声咬着下嘴唇,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不太敢。”   沈知言:……   “问你能不能起来,你回我一个不太敢是什么东西?”   白郁声抽了口气,眼眶中有几点晶莹在微微打转。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疼的。   “你不懂,现在就好像那薛定谔的大甲虫,万一我膝盖底下就躺着一只呢?”   沈知言指了指他们身后被破坏成一团的植物。   “大甲虫在那。”   白郁声眨巴着眼睛,撑着一地的枯叶尝试着站了起来。   膝盖上粘着不少稀碎的碎叶,还沾着不少泥土。   这几天下过雨,摔一下倒不会像摔在硬泥块上那样生疼,但坏在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伤口感染。   她扒拉着自己膝盖上的脏东西,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滴了下来,掉落在泥土中,逐渐化开。   沈知言一愣,极其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动作轻柔,充满了安抚意味。   看上去是走不了路了。   他找了一块相对干净平坦能让他使得上力的地方,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肩。   “上来。”   “这……不太好吧。”   沈知言两手垂落在身子两侧,闻言作势要站起身来。   “那你自己走?”   白郁声这人,十分拎得清。   她二话不说直接闭了嘴,踉跄了几步,往沈知言背上贴了上去。   触感和想象中是差不多,他的肩背宽厚,十分有安全感,白郁声虚虚地圈着沈知言的脖子,整个人紧绷着,有些拘谨。   沈知言两手扶着女孩的大腿,给她整个人提了一把。   “抓紧了,到时候再摔一跤有得你受的。”   白郁声轻轻嘁了一声,手上使了劲,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知言的后颈,像盛夏午后闷热的阵雨。   溺了水似的窒息感渐渐漫了上来,像猝然涨潮。   沈知言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但是白郁声就好像一定要与他作对似的,整个人又凑上来了几寸。   盛夏午后确实,   燥热得很。   沈知言的发质偏软,不精心打理的时候头发顺着生长方向自然下垂,毛茸茸的像一只小猫。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凑上去轻轻嗅了一下。   青柠橘皮为主调的洗发水,干净清爽地就像在球场中恣意的少年,好闻得有些上瘾。   她突然有些在意起那天他们晚上他们玩的真心话大冒险。   她将这份情绪归咎于人类天然的好奇心。   白郁声十分想知道,像沈知言这样优秀的人,到底会把什么样的女孩放在心里那么多年。   甚至将自己放在了那么一个卑微的位置。   “哎,怎么不走了?你行不行呀……”   白郁声晃着自己的脚,唯恐天下不乱。   沈知言扬了扬眉,偏过脑袋警告了一声。   “再废话直接给你从山上丢下去。”   他们两个人的脑袋本来就贴得极近,这一偏头,白郁声直接对着沈知言那弧度优越的鼻尖吻了上去。   林间蝉鸣喧嚣,热风越过山林,留下窸窸簌簌的竹叶轻响,空气中的土腥味混着青草香的气息弥漫。   混着沈知言身上清新淡雅的木质香。   有些恍人。   白郁声:……   沈知言:……   “你……”白郁声清了清嗓子,“你突然转过脸来干什么!”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声线平稳,不咸不淡,没有任何起伏。   就好像自己和董事长没什么区别。   哦,甚至被董事长亲一口可能反应比自己大一点。   “这不是你叫我抓紧的?”   “我叫你抓紧,叫你亲我了吗?”   沈知言轻轻笑了一声,给白郁声又往上提了一提。   “明明受害者是我,被你强亲了一下这会儿你还来问我罪是吧。”   你……妈。   这脸你是完全不要是吗?   ——   但事实证明似乎并不是白郁声拖了后腿。   沈知言背着白郁声,极其熟练地往东北方向走了一小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从原本灌木植被丛生的荒野瞬间变成了一条宽敞平坦的山间步道。   步道的正前方立着一栋独栋尖顶别墅,别墅大门口明晃晃停着一辆陨石黑牧马人。   别墅的位置极其隐蔽,站在这个位置能够把整个天悦湖的生态环境尽收眼底,但是在外面压根看不到这个小别墅。   白郁声抽了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燥郁。   “啪——”   没忍住,她抬手给了沈知言一掌。   “有大路不走,偏偏要搞什么荒野求生,你故意的吧!”   沈知言单手稳住在他背上作威作福的女孩,另一只手极其熟练地将别墅大门打开,最后将白郁声放在了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   “让你一觉睡到山顶,算什么采风?”他摁住白郁声的膝盖,仔细检查了一番她的伤势,“在这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白郁声乖乖在沙发上坐好,反正就她这条腿的埋汰样子,也活动不到哪里去。   她倒是对这栋小别墅极其好奇。   屋子的装潢并不张扬,反而有点像童话故事书中的森林小屋,面积不大,但是胜在温馨。   温馨到看到它的第一眼,白郁声瞬间就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恨不得当场来个鸠占鹊巢。   别墅客厅中间架着一个壁炉,边上放着一套设计简单的的皮制沙发,客厅的另一边沿用四合院的设计,一整面的落地玻璃,连接外面的庭院,站在露台上能够欣赏到不远处天悦湖的风光,七月的荷花开得正好,一片葳蕤的绿意中夹杂着几点瑰丽的淡粉;露台边上栽种着一颗稚嫩的槐树,裹了一室淡雅的清香。   有点像日本动漫里经常会出现的庭院造型。   在露台处放一台老式电风扇,再来几罐冰汽水,听着聒噪却不刺耳的蝉鸣,一个夏天就能这样恍恍惚惚地过去了似的。   只是这个庭院不像四合院那边被精心设计过,外面甚至还有大片新番过的土地,被开辟成为一个小型的菜园子。   沈知言端着一个塑料药箱和一盘医疗消毒用品,唇线微抿,单膝跪地,仔仔细细给白郁声清理起创口来。   落地窗外落日西沉,落在天悦湖上撒了满湖的浮动流光。   沈知言半垂着脑袋,光落在他的发顶,揉成一束束的光晕,边角翘起的杂发染成了金黄色,细软的碎发落在额前,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消毒药水的气味渐渐在整个屋子蔓延开来。   他神色认真,动作极致温柔,先用湿毛巾擦干净了她小腿上的脏东西,再夹着几个酒精棉球清洗创口,等到所有创口都被照顾到了,这才将创口贴给轻轻贴了上去。   白郁声微微放轻了呼吸,就好像沈知言是什么不能惊动的林中鹿似的。   “好了,今天暂时不要动了,要我帮忙的和我说一声就行。”   沈知言抬头,撞进白郁声没来得及闪躲的眼神中,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间。   白郁声迅速收起视线,像个落荒而逃的士兵。   “咳咳,那个……我们不回去了吗?”   “嗯,梧桐苑那边在施工,换一批防蚊的景观植,这几天住不了人。”   换防蚊的景观植?是因为自己前几天说的吗?   白郁声瘪了瘪嘴。   “啊!那为什么不早说!那我不是被你连蒙带骗拐来的吗!”   沈知言将医药箱放回原来的位置,睨了她一眼,语气欠欠。   “噢,忘了,还有……”他顿了顿,屈身,双手支着膝盖,整个人微微凑近白郁声,色泽偏浅的瞳仁直视着白郁声,不参杂任何多余的情感成分,倏尔,他歪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是谁刚刚趁我不注意偷亲我?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危险吧?”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想收到一些和内容有关的评论嘛!   大家觉得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我这几天一边写新章一边改改!   爱你们喔!!! 第22章 郎才女貌   白郁声有些汗颜,本以为经过前几次的相处,她已经能够做到对沈知言日常的不要脸发言见怪不怪了,但这会儿还是被呛了一声。   对待这样的人,白郁声决定还是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只要比他更不要脸……   “什么忙你都会帮吗?”   她清了清嗓子,晃着自己两条腿。   沈知言直起身,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   “洗澡怎么办?”   她昂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但是……   她好像完全低估了沈知言的不要脸程度。   沈知言半阖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如果你执意要求呢,那我舍命陪君子,出卖一下色.相也不是不行呢。”   白郁声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   “我什么我?就你这点火候还想着撩别人呢,省点力气吧。”   沈知言轻哼一声,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你……你干什么去?”   沈知言极其顺手地从边上的墙壁上解下围裙,往自己身上套。   “做饭,在这和你干耗着是想饿死我们两个吗?”   白郁声:……   她轻嘁了一声,偏过脑袋,热意渐渐从脖子一路向上蔓延,最后凝聚在耳尖。   落地窗外的槐树轻轻摇晃,落下一地金黄的树影。   她没忍住,视线又下意识去寻找沈知言的背影。   别墅的中西厨分开,外面是开放式的西厨,沈知言背对着她,在梳理台上处理待会儿要用到的食材。   围裙的浅灰色布条勾勒出他优越的身材比例,衣服布料在他腰际收紧,宽肩窄腰,耐人寻味。   到目前为止,白郁声似乎就没有碰到什么事情是沈知言不会的。   他看上去没少自己做饭,手法十分熟练,将处理好的食材按照顺序倒进碗里,盖上锡纸,送进烤箱。   香味在小别墅里渐渐弥漫。   白郁声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因祸得福了,凭借一双被摔伤的腿,让国画业界的珍宝级大人物给自己做饭。   不多时,几道菜被他摆上了小茶几。   菠萝炒饭、奶油蘑菇汤、黑胡椒肉酱意面,再加一道牛排。   她看了会儿色泽鲜艳,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肴,抬起脑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沈知言在她面前放了一副餐具,自己拖了个懒人沙发,席地而坐。   也许是这个高度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大大咧咧地敞着,一点国画大师的影子都没有。   白郁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把餐桌转移到客厅,她挠了挠脸颊。   “没什么,就是觉得让沈大画家为我洗手做羹汤,有点不太好意思。”   沈知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把茶几上的几道菜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那你别吃。”   “噫呜呜噫。”   ——   等到一顿饭吃完,两个人都空闲下来了,白郁声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别墅内部的空间不大,客厅也就几十平米,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被不断放大。   电视里放着最近热播的偶像剧,音箱声音不大,但也刚好能够填满客厅小小的空间。   白郁声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电视中央,手动忽略坐在旁边懒人沙发上拿着平板看画的沈知言。   但是……   她看了一眼电视,下意识抓起了一边的靠枕。   唯美的BGM响起。   男主角从镜头外突然出现,一只手扶着女主角的后脑勺……   白郁声下意识往沈知言的方向瞟了一眼。   镜头开始拉近,男女主对视了一眼,两幅躯体渐渐靠近,BGM渐渐进入副歌高潮部分,电视中的两位主角吻得难舍难分。   “咳咳——”   沈知言收起平板,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   “怎么了?”   白郁声抱着沙发靠枕,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眨了眨。   “没……没事。”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往电视的方向看了一眼。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怎么还没结束啊!他们到底要亲到什么时候啊!   之间沈知言唇角微微一挑,胸腔微微震动,又是两声标志性的带有戏谑意味的笑意。   “你几岁了?看这种东西还会害羞?”   暧昧的场景终于落下,白郁声从枕头后面探出头来。   她依旧不怎么敢看沈知言。   “这哪里是害不害羞的问题……”   沈知言了然地点点头,把平板合上,从懒人沙发上站起身来,往白郁声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做什么!”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往茶几的另一个方向绕远路,往楼梯上走。   “给你留私人空间。”   留什么私人空间?看亲热戏的私人空间么?   白郁声哑然。   “那你现在干什么去?”   沈知言一步两格,闻言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洗澡,管那么宽?要我脱给你看……”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之前在庄园门口白郁声和宋允说的那番话。   “他敢脱我为什么不敢看。”   沉默。   沈知言扯了扯嘴角,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电视放完了一集,客厅里重新归于安静。   白郁声轻呼了一口气,把头重新埋进靠枕里边,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   虽然沈知言话说到一半就跑没了影,但白郁声倒是听得很清楚。   过了过了。   与此同时……   沈知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室内没有开灯,阳台处的砂质窗帘微微拂动,月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中溜了进来,勾勒出一圈朦朦胧胧的影子。   他顿了顿,打开阳台的移动门。   山间清新的空气掠过他的脸颊,沈知言抿了抿唇,单手圈起,支在嘴前,轻轻咳了一声。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有些虚幻飘渺,他耳尖的一抹绯色隐入暗处,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   第二天一早,白郁声依旧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她不挑床,属于是随便找个旮旯也能安然睡一整晚的类型。   她迷迷糊糊洗漱完,顺着楼梯往下走。   早上的阳光照进别墅,与昨天傍晚的不太一样,光下微尘飞扬,好像有人精心打扫了一番,然后又默然离去,整栋别墅有些空落落的。   “沈知言?”   她踮着脚,在楼下转了一圈。   没有人。   还没起床吗?   她回到二楼,在主卧面前站了一会儿,刚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楼下传来几声大门关合的动静。   白郁声猝然被吓了一跳,转身拖着一双不太灵活的腿就往下跑。   “你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刚刚吓我一跳……”   她立在楼梯口,看见一位身着旗袍的娉婷女子,自门口款款而来。   “白小姐。”   来人微微欠身,将手上提着的便当饭盒摆在了餐桌上。   白郁声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在这一瞬间的情绪。   好像,是有一点莫名的小失落。   可能是这几天和沈知言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她已经习惯了沈知言这张脸每天在她身边晃悠。   她碾了碾脚底。   “梅老板,你怎么来啦。”   梅书瑶把餐盒打开,里面是几道极其精致的早点。   “小沈总吩咐我来给您送早点,您看看这些合不合你口味。”   白郁声拉开一把凳子,坐在座位上,支着脑袋看着梅书瑶布餐。   “只要是梅老板做的,我都喜欢。”   梅书瑶轻轻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她极其符合所有人印象中的江南水乡女子的形象,身材窈窕,柔如春水,说话的调子也是轻声细语的,如水乡门前的潺潺流水。   “对了,梅老板,你知道沈知言在哪吗?”   白郁声把玩着自己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又补了一句,“要是你不方便的话也没事,我就是好奇问问,你不用太在意。”   梅书瑶准备好了早点,将餐具递给白郁声,她半垂着眸,眼睫纤细,根根分明,沉默地翕动着。   “小沈总在湖心岛庄园会见客人”   “这么早就有客人吗?”   白郁声嚼着水晶虾饺,嘴里含糊不清,“你知道是谁吗?”   “这个恕书瑶不能告诉您。”   白郁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   “白小姐吃完早饭,可以同我一起下山回庄园。”   白郁声顿住了动作,咬到一半的虾饺汤汁顺着筷子流了下来。   “嗯?可以吗?沈知言那边会不会不太方便?”   “如果是您的话,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就是小沈总吩咐的。”   一阵无法言喻的感觉混着悄然的心跳声悄然漫上心头。   所以……   这算什么?   算是特权吗?   还是算是他骨子里的良好教养吗?将温柔均分,充分考虑到每一个人,甚至是一只猫。   她沉默下来,一口一口将梅书瑶带来的早点吃了个干净。   ——   出了门她才知道,别墅门口的大路直通湖心岛庄园。   昨天她一路披荆斩棘,累得半死不活,在这条路上都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她抱着手臂,余光瞄到了因为早上爬楼梯牵到的伤口,有些渗血,早上一门心思都放在沈知言身上,甚至没来得及换药。   车辆在庄园门口缓缓停下。   “白小姐,小沈总在二楼会客室,您可以在隔壁稍作等待。”   白郁声抿着唇,动了动膝盖。   还能忍。   “梅老板,能辛苦你给我拿个医药箱吗……。”   “白郁声,上来。”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波澜不惊的语调。   她抬头,往楼梯上看。   沈知言双手抄兜,下巴微抬,又是那副睥睨众生的清冷矜贵,压迫感骤然而生。   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纯黑钻链吊带裙的女人,长发微卷,明眸皓齿,绛唇映日。   裴意凑过身,在沈知言身边说着什么。   两个人看上去姿态极其自然且亲密。   白郁声有些不想承认,但也不可否认……   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她垂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点了点地板,打算硬着头皮往前走,膝盖微屈,露出了已经干涸的伤口。   沈知言错开裴意凑过来的身子,注意到了楼梯下女孩腿上的伤口,瞳色加深,轻啧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裴小姐,我家小狗昨天贪玩把腿给摔伤了,我得去给她上个药,失陪。”   作者有话说:   沈知言:小狗可是最高的赞扬!   明天也有更新! 第23章 帮忙挡枪   白郁声埋着头,才往上走了一两阶楼梯,突然身子一轻,她惊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环住了沈知言的后颈,原本清凌凌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遮掩不住的惊恐。   沈知言凌厉的下颌线猝然出现在距离自己只有半臂距离的地方,白郁声呼吸一窒。   沈知言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凑近她的耳朵。   “帮个忙。”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放轻了呼吸,她勾着沈知言的后颈,全身紧绷。   “什么忙?”   沈知言抱着她,稳步往另一侧楼梯上二楼。   “我呢,游手好闲惯了,家里人看不过去,给我相看联姻对象呢。”   说罢往后方努了努嘴。   他直视正前方,走得四平八稳的,脸不红心不跳。   倒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白郁声扯了扯嘴角。   要不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多少知道了一点沈知言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   没准现在还真有可能被骗了。   不过……   她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微微弓起身子,凑了上去。   “所以裴意就是你的相亲……不是,联姻对象吗?”   沈知言喉结轻动,“嗯”了一声。   “可是俗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你这是明晃晃让我当恶人呢。”   白郁声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窝了起来。   沈知言闷闷笑出了声,“好的姻缘不能拆,其他的随意。”   他走上最后一层台阶,转过身,对着裴意颔了颔首。   “裴小姐,今日多有得罪,庄园的菜点不错,要是您愿意的话,可以吃一顿饭再走。”   白郁声把头埋在沈知言的胸膛里,不太好意思露脸。   不过不用看都知道这会儿裴意是个什么反应。   沈知言对裴意没意思,不代表裴意就对沈知言没意思啊。   自己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抱了另一个女人。   还留自己下来吃顿饭再走。   咦……   光是想想白郁声脊背就开始发凉。   “沈知言,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嗯。”   室内沉默了一阵,身后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优雅不失风度。   白郁声悄声叹了口气。   不愧是女明星啊……   要是换做其他脾气不太好的骄纵贵女,这会儿就应该冲上来扯头花了。   “梅书瑶。”   等高跟鞋碰地板的声音完全消失,沈知言这才再次开口。   “我在。”   “把医药箱拿上来,左一房间。”   “好的。”   白郁声窝在沈知言的臂弯里,睁开眼偷偷瞄了他一眼。   没忍住哧哧笑出了声。   沈知言带着她往会客厅旁边的小房间走,最后稳稳当当将她放在沙发上。   “笑什么?”   “没……”   他蹲在地上,卷起白郁声的裤管。   衣服是提前在客房里准备好给她换洗的,匀码女款,但是穿在白郁声身上有些不太合身,宽落落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了似的。   昨晚贴的创口贴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夏季气温高,也不能长时间捂着伤口。   他一手固定住女孩的小腿,另一只手小心撕下黏在女孩膝盖上的创口贴,触感有些酥麻,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像走了火的草原,燃了一大片。   里面的伤口没了遮盖,明晃晃地露了出来,伤口不算太深,但毕竟是实打实磕在地上,昨天清创的时候没见着的小伤口这会儿全显了出来,印在白嫩的膝盖上,看着有些唬人。   房门被人叩了两声,梅书瑶提着一个医药箱走了进来。   白郁声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收回腿,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起来。   “小沈总,您要的东西。”   沈知言的注意力完全在白郁声的膝盖上,他重新勾起白郁声的腿,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行,你放这吧。”   梅书瑶顺从地将医药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微微欠身,转身欲走。   “等等!”   白郁声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腿从沈知言的禁锢中抽出来。   “你干什么?”   男人抬眼望了过来,清澈如琉璃般的眸子中染着一层不耐烦。   “我觉得这种小事不用麻烦你了,让梅老板来就行。”   她歪着脑袋,对着梅书瑶使劲眨着眼。   沈知言停顿了一会儿,重新低下头,捞起白郁声的小腿,另一手极其熟练地往医药箱里掏了一盒碘伏棉球出来。   碎发落在前额,阴影坠了下来,遮盖住了他的眉眼。   “她不会包扎伤口。”   白郁声:?   “没事的吧,就是清理一下创口,没有多难的。”   沈知言动作熟练且迅速,说话间已经用碘伏棉球将一条腿的伤口给清理干净了。   “不行,她晕血,见不得这个。”   白郁声:……   梅书瑶勾了勾唇角,眼尾上扬,忽略了白郁声求助的眼神,稍稍欠身。   “不好意思白小姐,书瑶帮不了您。”   说罢退到了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不是。   她好不容易从昨天晚上暧昧至极的氛围中剥离出来,这会儿又把她和沈知言关到一块?   碘伏的味道弥漫,淡黄色的药液在膝盖上晕染开来,顺着小腿的曲线往下滑落。   沈知言从边上拿了温毛巾,把滚落的药液给擦拭干净,白皙的小腿皮肤上留下一小道浅色的碘伏印子。   白郁声感觉自己这会儿有点供氧不足,脑袋嗡嗡地眩晕。   他今天的体温比往常偏低,指尖沁着凉意,顺着白郁声的皮肤丝丝密密地渗了进来,有些磨人。   白郁声咬着下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到她眩晕感不断加强,肺部一阵生疼,沈知言才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将干净的防水创口贴给她贴了上去。   新鲜的空气鱼贯而入,她没忍住呼出了声音,粗重的喘息声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沈知言直起身,对上了白郁声一张憋红了的脸。   “怎么了?”   他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想去搭白郁声的脸颊,却在半道的时候突然顿住,重新垂放到身体两侧。   白郁声原本想偏开脑袋,可沈知言突然转变的动作,让她的脖子也梗在了半道。   白郁声:?   我动作都摆好了结果你不摸了是吧?   这和弹幕里说的裤子都脱了结果就给她看这个有什么区别!   她睫毛忽闪,收敛了脸上不太自在的神色。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天气太热了。”   她作势举起手,对着自己的脸颊扇了扇风。   “对了,刚刚裴意和你说的让你考虑考虑,考虑什么?”   沈知言给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一手提箱,一手抄兜。   “今天下午我有些事,晚上回来得晚,想住在哪随你选择,你要是一个人在别墅害怕的话,和梅书瑶说一声,让她在庄园给你收拾一个房间。”   这又算什么?   算是主动报备行踪吗?   还有一种,好像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的错觉。   这种似乎已经越过正常社交距离的举动,他却能表现得十分坦然。   若即若离,惹得人扎耳挠腮。   十分像网上大家都嗤之以鼻的渣男行为。   “好好养伤,要是无聊了找朋友来庄园也行。”   “消费全免吗?”   沈知言一噎。   转身给她脑袋上来了个爆栗。   “想得美,记你账上。”   嘤。   ——   盛夏走过七月中旬,午间的雨开始盛行。   闷雷滚滚,浓积云堆积在天角,原本晴朗的艳阳被遮盖,视线黯淡了下来,院中有杂花吹落。   庄园外汽车引擎声轰鸣。   白郁声缓缓掀开眼皮,往窗外看了一眼。   暴风雨将至,一辆纯黑法拉利688pistatailormade破风而来,引擎轰鸣,如山间嘶吼的野兽。   白郁声扶着自己的额头,颇有些头疼地扯了扯嘴角。   她撑着自己的膝盖,走到庄园门廊下,十分不乐意地碾了碾脚尖的碎石。   两边玻璃没有贴防窥黑膜,站在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车内的景象。   车的内饰也选的纯黑,透不出一丝光来,只有仪表盘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红蓝光。   来人身着纯黑真丝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那格,皮肤透着略微有些病态的白,额前落着几点碎发,那道刻薄的唇却是红得鲜明。   “咯嗒——”   车门解锁。   白郁声不太情愿地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车门。   男人目不斜视,单手搁在方向盘上,手背的骨骼存在感极强,混着青紫色的血管,让人无端想象到欧洲中世纪传说中的吸血鬼。   “……哥。”   白朔行微微点头,指尖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动。   “上车。”   白郁声吸了吸鼻子,抬脚往车上迈了上去。   “梅老板,不好意思啦,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到时候帮我和沈知言说一声。”   梅书瑶站在大门口,欠了欠身。   车门关闭,法拉利扬长而去。   白郁声其实和她这位哥哥没太多的交集。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整个人看上去实在太过于阴沉。   和沈知言的清冷淡漠不同,白朔行的气质更偏向孤冷,更多的是山雨欲来的压迫与窒息感。   光是被他看上一眼,自己就能冒一宿的冷汗。   亲兄妹相处成这样,也算够失败的。   她扯了扯安全带,给自己空出一个勉强能透过气的空间。   “哥,咱们……咱们商量个事情行不行?”   “嗯,你说。”   “就是,以后有什么活动你找不着女伴要我去顶包,提前通知行吗?”,白郁声绞着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一身沈知言给准备的宽松款运动套装,脚上还为了不牵扯到伤口特地换的休闲款拖鞋。   她一阵无语。   “每次蓬头垢面地被拉去,让别人见了还以为白家虐待女儿了!”   作者有话说:   给哥哥设定了隐藏属性,以后慢慢展示吧哈哈哈哈 第24章 慈善竞拍   临夏是典型的江南气候,下午刚下过雨,空气里蔓延着潮湿的水汽,还夹杂着些许海风的咸涩。   白郁声坐在商务保姆车内,支着下巴往窗外探。   视线透过警戒线外面的新闻媒体,聚焦在红毯终点的会场门口。   “我还是不太明白,一场慈善拍卖会为什么也要走红毯。”   她轻叹了一声,摩梭着指尖的小巧戒指。   白朔行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侧看金融圈近日走向,闻言瞟了白郁声一眼。   “这几年在家里,除了多长几两肉,看上去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白郁声:……   她将脑袋搁在窗上,将视线拉回,放到了红毯的起点。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车上下来,那人眉眼清冷,一袭塔士多礼服,腰间收紧,内搭一件纯白衬衫与深灰马甲,经典的英伦绅士扮相,搭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不甚出彩,但也不会出错。   但那人是沈知言。   白郁声坐直了身子,微眯着双眼,仔仔细细将不远处的沈知言上下描摹了一番。   她和沈知言相处了那么半个月,极少见沈知言穿正装的样子,少有的两次还是透过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见着的。   他唇线轻抿,鼻梁上的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坚毅的面部轮廓,在原本清冷矜贵的气质上增添了一丝斯文禁欲。   最近沈知言的话题不断,每出面一次就能引起社交媒体上不小的轰动,故而最近娱乐板块的媒体记者见着沈知言就和见着宝似的,闪光灯不断,恨不得能给他全方位无死角都拍上一遍。   隔得有点远,白郁声并不能将那边的景象看得很清楚,人潮涌动,刚好将她的视线完全阻拦。   “别看了,准备一下下车。”   白朔行将二郎腿放了下来,将袖扣扣上,把腕表往手腕处扯了扯。   指针走向了傍晚六点二十五,距离红毯开始已经过去了小半个钟。   商务保姆车缓缓开向了红毯的起点,自动门开启,媒体的长.枪短炮齐刷刷聚集了过来,人还没下车,闪光灯已经迫不及待亮了起来。   白朔行极其不爽地皱了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帮没什么原则的记者的厌烦,他理了理西装纽扣,站立在车门旁,向白郁声伸出了手。   沈知言刚好走到红毯的折角处,正在接受采访,他唇角勾着一抹礼貌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听闻国画业内的老师都深居简出,不怎么参加这种红毯活动,可是看上去您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红毯主持人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楼梯下放的签到区又亮起一阵齐刷刷的闪光灯,他下意识往签名板处看了过去。   白郁声今晚挑了一条抹胸黑天鹅长款礼裙,一曲天鹅颈颈线优越,连着身后的脊背,一路下滑,后背镂空,直直没入腰际的衣服布料中,前侧胸口点缀着一圈白色绒毛,妖媚中增添了一点俏皮。   看得人有些眼热。   沈知言半耷拉着眼皮,重新将视线集中在主持人的声音上。   思绪翻飞,他有些牵扯不住自己的注意力。   “我认为从事艺术行业的人没有必要都遵循他人的刻板印象,艺术家完全可以通过参加正常的社交活动,一方面能够提高艺术家本人的知名度,另一方面也能帮助到大众去尝试认识与接触我们国画,国画离普通人的生活并不遥远,也不高高在上。”   “那您也是在为自己积攒知名度吗?”   问题有些刁钻了。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毫无忌惮地望进主持人的眼睛里,深褐色的眸子如童话世界中的魔咒,蛊惑着人心。   只听见他轻轻哼笑一声。   “我吗?我并不需要。”   红毯采访的时间有限,下面的白郁声与白朔行已经在签到板面前完成流程,主持人只得尴尬一笑,结束了采访话题,引着沈知言往会场进。   白郁声走过红毯折角,沈知言的身影刚好消失在红毯尽头。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膝盖上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下午沈知言还让自己在庄园乖乖待着,晚上又在拍卖会现场被当场撞见。   怎么有种被捉.奸的既视感……   ——   白郁声对这种慈善拍卖会没什么兴趣,比起展台上她欣赏不怎么来的藏品,她还是更愿意去潮玩店端一套自己喜欢的盲盒来得开心。   她跟在白朔行的身后,进了一间VIP包厢。   侍者将今天的拍卖品名册与电子竞价器端了上来,摆在茶几的中间。   “你挑几个看吧。”   这话是白朔行对白郁声说的。   “价格呢?”   “随你开心。”   白郁声挑眉,有些意外。   白朔行自小就阴沉孤傲,不怎么乐意展露自己的情感,就算是白洪明也摸不透自己这个大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白郁声也不例外。   前几年他在美国进修金融风控,毕业之后主要在沪市发展,明明前途大好,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投资了一家海外的小作坊游戏公司,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得经他手处理,能不能撑到上市都是个问题,忙起来一年难得回一次临夏。   在这种情况下白郁声并不觉得白朔行有多少闲钱供她挥霍。   “真的吗?你哪来的钱?”   白朔行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闻言喉结微微滚动。   “从你账户里扣。”   白郁声:?   白郁声:“那还是算了吧,我们走个过场就行。”   白朔行微微偏头,从侍者端着的餐盘上拿了一杯清水,他的手骨偏大,明明玻璃水杯的大小白郁声得用两只手才能圈起来,放在他手上像是平白无故小了一号,“看吧,今晚的展品还没到要你掏钱的地步。”   他说的也没错。   这场拍卖会以慈善活动为主,重心不过是把众多企业家们叫到一处,打造慈善企业家这个名头,展会上的展品都不是顶奢。   但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白郁声捧着平板,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有白朔行在,她不敢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放肆,再者今天穿的礼裙露出的皮肤面积比较大,她也不敢懒懒散散地坐着。   拍卖品种类倒是很丰富,从钻石珠宝到名家书画再到古董珍宝,算是近期拍卖会比较齐全的一次。   楼下现场的声音小了下来,拍卖会正式走入了流程。   前面几件拍品是钻石珠宝类,白郁声象征性地摁了几次竞拍器,等到价格逐渐抬高,她觉得这件拍品并不值得这个价格之后,便没了兴致。   一连过了四五件,等到最后一件粉钻端上来的时候白郁声才有些坐不住了。   刻在她骨子里的颜狗属性蠢蠢欲动。   枕型切割紫粉钻,达到FancyVividPurplePink色级和IF净度级别,净度出色,色彩瑰丽,周边镶嵌着一圈裸色钻石,在会场的灯光下闪着纯粹的碎光。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白朔行举起水杯轻抿了一口,继续处理公司邮件。   “九号,四百万。”   “八号,四百五十。”   “六十五号,五百五十万。”   “电话竞拍,五百八十万。”   ……   竞拍师比了比手势,一手握锤,另一手捏笔。   “andmore?五百……ok,八号六百七十万,九号七百万,三十五号七百一十万……”   白郁声捏着手上的竞拍器,站在落地窗前往隔壁探了探。   隔壁的窗帘半拉着,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她轻轻舔了舔虎牙,摁下了一串数字。   “八号九百万!more?谁要加到一千万?”竞拍师比对着庡手中的数据,“九号一千五百万,八号两千万!谢谢您的出价,还有吗?”   会场安静了一瞬。   “九号八千万!”   白郁声瞪圆了眼睛,五千万就已经有些超过她的心理预期了,原本只是小数目往上拉,隔壁一次性在自己的出价上翻了四倍……   她叹了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摊了摊手。   “哎,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东西不能强求。”   白朔行注意到她那边的动静,摘下耳机,叫停了平板上的视频会议。   “竞拍器给我。”   白郁声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到这个价格了,没必要吧。”   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倒是很实诚,乖乖地把竞拍器递了过去。   “八千万一次!八号还出价吗?”   全场寂静。   “八千万两次……八号一亿六千万!”   白郁声猛然转头,黑人问号脸。   “直接翻倍没必要吧!”   白朔行挥了挥手中的竞拍器,“哦,不小心摁错了。”   白郁声:地铁老人手机。   “一亿六千万一次,一亿六千万两次。”   底下已经有了不小的骚动。   白郁声这会儿有些别扭。   她确实很喜欢这颗粉钻,要是能落槌也不错,可又觉得这个价实在不太值,就算是以慈善为目的也没什么必要。   隔壁要不要加个价?   好在隔壁并没有让她失望。   “九号!两个亿。”   白郁声松了一口气。   隔壁要么是不差钱的阔太太,要么就是无脑土豪。   还是给家里省点钱比较好。   她抿了一口柠檬水,转头去看她那败家哥哥。   只见他打了个哈欠,又极其漫不经心地在竞拍器上摁下了一个数字。   “八号,三个亿!”   白郁声:……   不是。   你那苟延残喘的海外游戏小作坊呢?   把你整个人卖了都凑不齐三个亿吧,高中没学过攀比心理不可取吗?   事情走向逐渐变得不太可控了起来。   白郁声干脆抱着自己的脑袋,躺在沙发上装死。   没救了没救了。   天凉了。   临夏白氏今晚可能要亡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白朔行才是!最大的妹控!唯妹主义!   不懂怎么当一个好哥哥?   砸钱就行啦~   一个通知:   本文于明天入v啦,从23章起倒,看过的宝子不用再买一边咯!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明晚发红包!   还有哇,拍卖会其实是有单次加价价格的,但是太固定的话我看他们得一整个晚上都在叫板,所以就不做固定了,大家看得开心就行啦~ 第25章 明目张胆   白朔行和隔壁究竟竞争了多久白郁声已经不太敢看了。   她找了借口,离开了VIP包厢,找到了走廊深处的卫生间。   清冽的清水从感应水龙头里流出,温度适中,她稍微蘸了蘸水珠,往脸上搭着。   镜子中的少女身材曲线玲珑,容貌娇好,妆容恰到好处,没有过分浓重,保留了这个年纪的纯真气,胸前的绒毛顺着细柔的风微微拂动,挠得人有些痒。   主会场传来一阵掌声。   这场在她看来有些荒谬的拍卖正式落下了帷幕。   也不知道最后这件拍品花落谁家。   希望不要是自己的败家傻大哥。   拍卖会会场的卫生间有些隐蔽,进门首先是带有一整面落地镜的洗漱台,左边是标蓝色小人的男士卫生间,右边则是标粉的女士卫生间。   洗漱台的空间属于是混用的。   她擦干净了手,正打算出洗漱间,门外落下一道阴影,轮廓利落,看上去离门口很近。   白郁声下意识低着头后退了一步,给人让位置。   直到那人走了几步,在自己面前站定,阴影盖过她整个人,光线瞬间暗淡,她这才感到有些奇怪,抬头看了过去。   沈知言敛着眸子,瞳色深深,碎发的阴影落到他的额前,显得眼窝更加深邃,如一汪窥探不得的深泉,面中的一点红痣添了几分精致,又无端多了一层暧昧。   白郁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一声音节。   视线下移,她这才注意到沈知言脱了外面那件塔士多礼服,领带也有些松垮,马甲紧绷,完美地衬了他一身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但明明平时看上去的时候是偏瘦的料。   “那个……”   白郁声退无可退,两只手下意识往后撑,勉强支住了自己的身体。   “出门前换药了吗?”   “嗯?”   她抬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沈知言第一句话总要谴责一下自己为什么不听话偷跑出来。   倒是没想到……   她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有些疼。   为了搭配这身礼服,她特地选了一双黑色尖头细高跟。   刚刚一直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小腿肌肉长时间没能放松,有些扯到伤口了。   “没换过。”   沈知言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   他的视线越过白郁声,落在了洗漱台上。   拍卖会开始时间并不长,没有人来过这边的卫生间,洗漱台上还算干净,没有多余的水渍。   他微微倾身。   “哎!”   白郁声双脚悬空,双手下意识搭到了沈知言的肩上,原本熨烫平整的衬衫瞬间被抓出一道痕迹。   沈知言摁着她的腰,将人抱到了洗漱台上固定住,继而单手探入她的裙摆,将裙子掀了起来。   “轰——”   她脑中嗡嗡作响。   白郁声:!!!   “你……你干什么?”   沈知言将她的裙子撩到了膝盖处,露出了女孩膝盖上的两个防水创口贴,内部渗了血,从早上到现在也有大半天没换创口贴了,边角已经失去粘性,翘起了边。   “自己扯着裙子。”   等等等等!   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就乱来!   她试图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根本逃不出他的束缚,反而越挣扎,就离他更近一寸。   “不想自己扯裙子倒也不必投怀送抱。”   白郁声:……   她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认命地摁住了自己的裙摆。   沈知言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白郁声膝盖上旧的创口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碘伏棉棒,沿着指示线折断,等中间的药液完全浸润了棉签头,这才往白郁声的腿上沾了上去。   “嗡嗡——嗡——”   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惊地白郁声瞬间僵直了脊背,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来电显示:【白朔行】   沈知言没抬头,自顾自帮白郁声清理着腿上的伤口。   “不接电话?”   白郁声这才如梦方醒,她着急忙慌地捞起自己的手机,顺便对着沈知言比了个禁言的手势。   绿色的接听键被划开,白朔行低沉硬朗的声音传来,加了一点电话扬声器的电磁感。   “人呢?”   “啊,在上厕所呢。”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沈知言又折断了一根面前,他看上去倒是心无旁骛得很。   不过另一侧的伤口似乎比较重,棉签也没有完全浸润,粗糙的棉签头与伤口相互摩擦,惹得白郁声轻抽了一口气,她下意识捂住了扬声器话筒。   “马上回马上回,等我一下,啊对了,哥,那颗粉钻……”   静默了一瞬,白朔行才缓缓开口,这回比刚刚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没拍到。”   白郁声噎了一下。   “成交价是……”   “有点事,不说了。”   “嘟嘟嘟——”   白朔行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知言也恰好结束了换药,将新的创口贴贴了回去,从白郁声的掌心扯过裙摆,重新盖了回去。   “成交价是八亿三千万。”   正在打理自己裙摆褶皱的白郁声:?   “我拍的。”   白郁声:???   疯了,这个世界可能真的疯了。   “你花那么大价钱抢一颗粉钻做什么?”   “我乐意呢。”   白郁声:……   沈知言盯着白郁声看了一会儿,抬手将她从洗漱台上抱了下来,又十分自然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走吧,别让你哥等急了。”   白郁声:“原来你还会说这种话啊。”   沈知言:“怎么了?”   白郁声打了个手势,“就你刚刚那个架势,我以为你巴不得能让我哥撞见呢。”   等等……   白郁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往沈知言的脸上看了过去。   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痒,又让人触碰不着,有些不爽。   他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歹自己长得不错身材也过关啊。   这几天明里暗里是在干什么,明明屡次跨过那条社交安全警戒线,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逗自己玩吗?   沈知言折起袖口,将作废的棉签与创口贴包装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俯身在洗手台上冲着手。   “撞见也不会怎么样……”   水声混着他清冽的声线,悦耳,又有些刺耳。   “我们这样算偷情吗?”   “咳咳咳,什么东西?”   她或许严重低估了沈知言的骚包程度。   阿基米德是给他一个支点他能翘起整个地球。   放在沈知言身上的话。   这句话应该叫:   给他一个点,他能骚出一片幻想天地。   “如果不算的话,你怕什么?”他洗干净了手,扯了几章墙上备着的抽纸,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   “你和宋允一块的时候你会害怕遇见你哥吗?”   白郁声摇了摇头。   “那倒不会。”   “那不就……”   “一般是宋允见着我哥就跑,我哥看上去就,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沈知言:……   ——   两个人并肩走到VIP包厢门口,白郁声这才注意到蹲坐在走廊上的小三花。   几天没见,它好像又长大了一点,毛色柔顺光滑,前面原本结成一绺一绺的围脖毛也梳了开来。   它注意到了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喵呜”了一声,踩着轻盈的猫步走了过来。   “你带它去洗过澡了?”   白郁声蹲在地上,冲小猫招了招手。   “嗯,你别蹲太久,对伤口不好。”   白郁声忙不迭地点了两下头,但实际上对沈知言的话那是左耳进右耳出。   几天没吸到猫了,甚是想念。   她举着董事长两条前腿,将它全身都撸了一遍。   她一身礼裙是下午借到的高定,拍卖会结束了还得给店里还回去,不能出一丝差错。   所以也不能把董事长抱在自己怀里撸,小猫爪子没有分寸,随便划一爪子就意味着她就得掏钱将这身礼服给买下了。   白朔行败家,她总得省点花。   她蹲在地上与小猫玩耍,沈知言则懒懒散散地斜靠在包厢门框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银制小铃铛。   铃铛声清脆悦耳,白郁声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乍一听见,还有些小怀念。   她仰起脑袋,盯住了沈知言手上的小铃铛。   一人一猫居然保持了同频的动作,齐刷刷地盯着他手中的铃铛看。   沈知言往她的方向觑了一眼,没忍住,胸膛微微震动,笑出了声。   “你属狗啊。”   啧。   怎么还骂人呢。   白郁声重新低下脑袋,并不打算和他掰扯。   主会场那边再次响起了轰鸣的掌声,又一件拍卖品成交。   白郁声走了一会儿神,依稀想到这会儿应该是拍到书画藏品了。   两人边上的VIP包厢门被打开,木门开合的脆响将白郁声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白朔行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身黑的威压不容小觑,他光是这么站在那,就能吓得白郁声双腿打颤。   “上厕所?”   白朔行双手抄兜,下巴微抬,孤矜的眸子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中,唇色红得妖艳,恍然间像是审判罪恶的主宰。   白郁声也不顾自己膝盖上的伤口是否会被扯到了,她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   “不了吧,刚刚去过了,就不一起了。”   白朔行:……   沈知言:……   作者有话说:   肆肆:“沈先生,请问哄老婆的秘诀是?”   沈知言:“养猫,砸钱。”   终于入v啦,今天发红包!真的很感谢大家的追更和支持呜呜呜!我超级爱你们! 第26章 温热甜奶   “还想在外面待多久?,还是得我请你回去?”   白朔行的视线在沈知言与白郁声之间逡巡了几圈,最后落到了白郁声的脸上。   哎。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白朔行的身后,在进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支在墙边的沈知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那枚铃铛,转而换了一个双手抱臂的姿势,漠不关心得像个站在场外等着看好戏的局外者。   “回去吧。”   他似乎不嫌事大似的,唇角一勾,扬着眉眼温声叮嘱了一句。   白朔行与沈知言周身的气场不分上下,不过今天白朔行搭了一身黑,并没有在穿搭和配饰上下功夫,讲究极简主义,看上去更多的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坚硬,他听到了沈知言的话,脸色又浓重了几分。   他偏头睨了白郁声一眼,似乎是注意到了白郁声的目光所在,薄唇抿成一条线,往外面挪了一步,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   “关门。”   守在他们身边的侍者应了一声,等白郁声与白朔行都进了VIP包厢后,给他们带上的屋门。   “哥,我觉得这个你得听我解释。”   白朔行完全忽略了白郁声的声音,他朝着侍者招了招手,示意他将拍卖手册交给白郁声看。   “拍了几样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嗯?”   她一脸莫名其妙,从侍者手上接过拍品手册。   今天书画藏品一共也就二十来件,传统写意山水画偏多,五件书法作品,没有特别名贵的藏品,现场大多数只追求名家之作却并不在意画作本身的富豪便少了许多兴致,但单看确实都是不错的画作。   白朔行大手一挥将其中的几件写意山水画与工笔花鸟画全拍了下来。   “你不是国画专业吗,我寻思着这些应该对你有帮助。”   他无意识地转着小指上的银戒,并没有去看白郁声,故而也没有看见白郁声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是挺有帮助的……”   白郁声看着拍品介绍里面明晃晃的作者大名。   【沈知言《四季山水图》】   “嗯,然后你继续和我解释解释门外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白郁声:……   她要怎么说?   是说门外那个就是刚刚和你抢粉钻把价格加到八个亿的,还是说靠着几幅画狠狠宰了他一笔的作者本人?   感觉说哪一个都能把他气得半死。   “咳咳,啊,就是,这几天你们不是都不在家吗,爸拜托他照顾我一下。”   嗯,遇到困难找爸爸。   白朔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有在撒谎之后,这才微微收敛了神色。   “正好,这几个月我留在临夏,没什么事,我留在家里照顾你。”   ——   拍卖会一结束,白朔行只留下一个负责人跟进后续拍品交付,自己拎着白郁声直接离开了拍卖会场。   白郁声也有小半个月没有回自己家了,虽然当时带去梧桐苑的东西不多,但基本都是她用得着而且短时间还真没办法找到替代的东西。   比如保存有她专业资料的笔记本,以及她作画用得到的定制毛笔。   现在这些东西都不在自己身边,纵使这间屋子是自己从小睡到大的,这会儿也显得有些空落落。   她觉得有些憋屈。   这天下还有谁待在自己家反而像个外人的。   她跺了跺脚,往走廊处探出了半个脑袋,确定隔壁白朔行的房间没什么动静,她再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拨通了舒意迟的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看上去就好像是蹲着点守着她电话似的。   “我说你终于想起我了啊,这大半个月溺在沈知言的温柔乡里,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了?”   “哎先不说这些,晚上有没有局?”   白郁声抱着膝盖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漫无目的地往窗外望去。   南溪庭院的绿化在整个临夏都很出名,整个住宅区依山傍水,住宅以独栋别墅为单位,每栋别墅都完全隐没在密林当中,甚至一年四季的植物变化都被开发商纳入了考量范畴里,挑不出一丝差错。   她盯着不远处树影下的莹莹路灯灯光发呆。   “怎么了?和沈知言吵架了待不下去想找姐玩了?”   舒意迟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听上去这会儿她应该又在哪个酒吧嗨玩。   “没,我被我哥给抓回来了,这会儿家里就我和我哥两个人。”   “卧槽,你哥回来了?白朔行?”   舒意迟抱着电话扬声器,和周围人打了个手势,走到了酒吧外边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嗯。”   “被他撞见你和沈知言一块了?”   “差不过吧,虽然给我糊弄过去了,但是我也遭不住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啊!”   舒意迟那边笑了两声,“这个姐妹我真帮不了你啊,你都遭不住白朔行,我们就算了,谁敢跟你哥正面刚啊,你自求多福吧啊。”   白郁声将脑袋埋到膝盖中,装模作样地嘤嘤呜咽了起来。   “你说我都二十多了,我爹都不管我了,每次他回来都和凶神恶煞似的守着我,逮着我身边的一个异性恨不得能把他祖宗十八代的消息都扒出来……”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口,一连串抱怨的话炮珠似的往外冒。   “前几年出国搞得我现在身边的男生朋友全是高中之后才认识的,就连宋允都不能和他同时出现,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你还真别说,就你之前看男人的眼光,你哥这样做情有可原。”   “嘁,要我说,这就是我哥之前给我约束得太紧导致的……”   “叩叩——”   白郁声手中的手机应声落地,炸了一声闷响。   她着急忙慌地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捡起地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还没挂断电话就直接抄进了兜里。   “等等,马上来!”   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踉跄着给白朔行开了门。   “哥,怎么了?”   白朔行估计是刚洗漱完,头发尖还沾着水滴,白T恤的一圈领口泛着潮气。   他把手上的马克杯递了出去。   “热牛奶,喝完睡觉。”   白郁声盯着起了一层奶皮的甜牛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当下的心情。   她接过白朔行手上的牛奶,沉默地看着他像完成一件使命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走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小屁孩该睡觉咯。”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舒意迟的几声爆笑,她看上去忍了挺久,一句话都被拆成七零八碎地才能说完整。   “要我说啊,你哥不会还把你当小屁孩看吧,我是没见过谁二十多岁了睡前还得哄着喝甜牛奶的。”   白郁声依旧有些沉默,白朔行甚至还精心控了温,手上的热牛奶温度刚刚好,托在掌心温温热热。   可惜温热的甜牛奶似乎与白朔行这个人完全不搭边,实在想象不到他一个人在楼下给自己泡牛奶的样子。   光是想想……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行了,我这边呢有事,你就乖乖听你哥的话,少想不切实际的出逃计划了啊,挂了,爱你宝贝。”   “嘟嘟嘟——”   ——   第二天白郁声迷迷糊糊地起身,发觉自己嗓子干涩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发炎的症状,她半闭着眼睛洗漱完,往楼下摸了过去,想找白朔行要点消炎药吃。   可当她摸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白朔行的身影的时候才意识到:   白朔行说的有空好像也只是吓吓她罢了。   一大清早就没了人影,早餐机里还叮着两片面包,三明治的材料被分门别类装在餐盘中,就连牛奶都已经在微波炉里放好,调好了时间,微波炉前面明晃晃摆着一个隔热手套,一旁的插头半插在插口上,白郁声只要动手把电给通上就行。   与准备得事无巨细的厨房不同,他只给白郁声的微信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消息。   白朔行:【起床,早饭吃了,今天有事,晚归。】   好呗,这就是他口中说的没什么事,能照顾自己吗?   白郁声抽了抽鼻子,将微波炉的插头给摁了上去,机器声嗡嗡作响,牛奶杯缓慢地旋转了起来。   她一般很少生病,再加上上大学了在家的次数也少,故而也并不清楚家里药箱的位置,让她在这么大的屋子里找一颗消炎药,还真有点为难她。   趁着叮牛奶的功夫,她上外卖平台看了看对症的药。   附近的药房大多数都迎合高档住宅区富豪的需求,主营的是名贵保健品,寻常的消炎药没有医生开的处方也不会轻易出售。   白郁声找了大半天,最后以失败告终。   她木着脸,将热好的牛奶端出来,再把三明治的料理给组合好,直接坐在中岛台上就吃了起来。   没吃东西倒还感受不到,面包的粗糙颗粒感与发炎红肿处摩擦,惹得她微微皱眉。   白郁声对自己的身体清楚得很,一旦喉咙出现发炎症状,不出几个小时她必定得发烧,吃药没准还能压一压……   她这边正想着,手机屏幕悄然亮了起来。   自从上次真心话大冒险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换过手机屏保。   一来觉得麻烦,二来这张图片确实从取景到构图到两个人的样貌都极其不错,这第三点嘛……   白郁声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划开了锁屏页面。   有些情感难以宣之于口,以这种形式存在,算是她藏在心底的小窃喜。   微信的最顶上出现一个小猫的头像,边上亮着一个红点,白郁声没给备注,对方依旧保持着他最原始的微信名。   SZY:【你的东西帮你收拾好了,下午给你送来。】   作者有话说:   今晚也发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对我夹子排名真的很有帮助呜呜! 第27章 金屋藏娇   猝然看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头像和微信名,白郁声愣怔了一会儿,这才回想起这就是之前在湖心岛庄园向沈知言要的微信号。   因为挂着的可爱小猫头像,她当时还不相信这就是沈知言本人的账号来着。   白郁声手上拿着三明治,她习惯拼音全键打字,单手实在有些困难。   她梗着手指,摁了个【行】。   突然,她像想着什么似的,干脆把手机凑到嘴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去。   鱼生:【你家有寻常的消炎药吗?】   她的声音本来就偏软糯,上学那会儿总被人误以为讲话的时候含着一块糖,音调偏尖,等到大学那会儿,才终于褪去了青涩的稚气,这会儿因为扁桃体发炎的缘故,原本脆生生的嗓音带上了些许沙哑。   对面回得很快,而且每条消息都极其简短。   SZY:【好,现在有点事,下午两点送到你家。】   SZY:【有。】   SZY:【你怎么了?】   白郁声喉咙难受,连带着没什么胃口,三明治吃到一半就撂了下来,一口闷完牛奶,在中岛台上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嘴,空出了双手,大字回了过去。   鱼生:【喉咙发炎了,家里找不到药。】   鱼生:【哇哇大哭.gif】   表情包中的卡通小猫两脚直立,十分委屈地抹着流成瀑布的眼泪。   她抱着抱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扯了扯自己喉咙那块的皮肤,尝试性地咽了口口水。   依旧生疼。   鱼生:【对了,我好像青霉素过敏,有青霉素成分的就算了,别一不小心给我吃死了。】   SXY:【嗯,我知道。】   白郁声指尖微顿。   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   知道她青霉素过敏吗?   他怎么知道?   她扯了扯嘴角,找不到缘由,只好将他这句话归功于自己那嘴碎的老父亲。   SZY:【现在来给你送,从我这到你家大概得过一个半小时,等我一会儿。】   白郁声抬头看了看客厅边上的大摆钟,上午九点还差一刻钟,就算过一个半小时,也不过十点左右。   和他刚刚说的下午两点之间差了足足快四个小时。   鱼生:【不是说有事吗?你可以先忙,我可以等你的。】   对面这次消息回得有些慢,等了有将近十几分钟,沈知言才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SZY:【不是大事,刚好顺路,腿上的伤有没有按时换药?】   清冽的温润音质混着电流磁感,通过扬声器从一方小小的手机中传了出来,仔细听还能听见汽车引擎声。   SZY:【没有也没事,等我过去。】   语音条好像成了缓缓流淌的水流,沿着白郁声的掌心,顺着血管一路往上,最后润物无声般陷入了她的心脏深处。   “咚——咚——”   大摆钟发出沉厚悠长的钟声,一下又一下震荡着她的心,猛然间,她好像悬于搬空,触碰不到实感,分不清到底是钟声比较响,还是自己胸膛中那颗心的震动比较响。   也许是生病依然有了征兆,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整个人就好像泡在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中浮沉。   浪潮袭来,她半耷拉着眼皮,还能匀出精力来想其他事情:   男人的话可能真的只能听听就好。   白朔行说自己有空会照顾自己,结果大清早没了人影;沈知言说自己没空晚点过来,结果又说顺路马上到。   啧。   都是骗人的家伙。   她微微仰头,盯着自家的低奢流苏吊灯发呆。   光线汇聚成为一个个清晰的点,像坠落人间的星芒。   感觉。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   她甘愿被骗。   ——   白郁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浑浑噩噩间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有关自己的母亲。   门铃声在耳边炸响,白郁声猝然睁眼,视线还没有完全聚焦,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   梦境消散,甚至她还没来得及想起刚刚在梦境里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扬着脑袋往门口看了过去,室内空调温度有些低,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梦里掉眼泪了。   整个屋子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生病的时候似乎连带着整个人都脆弱了下来。   有些烦人。   她揉了揉眼睛,抽了张湿巾,将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跑去门口的可视门铃处打开门外的视频。   沈知言一手搁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另一只手搭在墙边的门铃处,轻轻摁了摁。   室内的门铃应声响起。   “门给你开开了,别摁了,响得我脑瓜子疼。”   她远程打开别墅外大门,接着拉开了别墅的主门,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跑到储物间拆了一双男士拖鞋,塞进了一旁有些空落落的鞋柜里。   沈知言的声音由远及近,缓缓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长身鹤立,剑眉星目,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谦谦公子。   “来啦。”   白郁声打起精神,嘴角咧出一个笑意,往后让出一步,让沈知言进门。   “嗯。”   他站在门口,将白郁声的行李箱交还给她。   别墅里很安静,隔断屏风背后的客厅方向传来极弱的电视剧声音,颇有种“蝉鸣山更幽”的意思。   “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白郁声点了点头,刚刚楼上楼下一顿跑,这会儿头有些沉重,眼前雾蒙蒙地一片,她扶着门框缓了缓,有些没听清沈知言的声音。   “嗯?”   她扬着脑袋,眼眶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湿漉漉的,还泛着点红,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像一支轻柔的羽毛,惹得人心底泛起一阵痒意,只想将其笼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保护起来。   “我说,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线柔和了几分,又掺杂着蛊惑人心的慵懒。   “嗯,我哥有事不在家,他也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阿姨也被叫回去了。”   沈知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拿出一盒药片与感冒冲剂,递了过去。   “里面有头孢,还有几颗退烧药,先吃感冒药,退烧药等烧得实在难受了再吃,单次用量都给你标清楚了……”   白郁声越听,越觉得喉间一阵发紧,她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被疼得微微皱眉。   她实在有些寂寞与委屈了。   “沈知言。”   沈知言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女孩。   他刚到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白郁声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病态还未显露,只是整个人都蔫儿巴拉的,眼尾泛红,显然是刚刚偷偷掉过眼泪了。   “嗯,我在呢。”   白郁声接过他手里的药,指尖不自觉下了力气,塑料药盒被轻轻捏进去一个凹角。   “我提不动行李箱,你能不能帮我搬到搂上去?”   闷热的夏季燥意越过叶片缝隙,卷携着林木的清香,混着沈知言身上淡淡的清涩橘皮香,游走在白郁声的鼻腔下,颇有几分挑逗意味。   沈知言站在远处,视线自上往下,从女孩光滑圆润的额头,越过她小翘精致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处,缱绻了一会儿,才重新调转方向,盯住了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好。”   白郁声松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鞋柜。   “拖鞋在鞋柜第二层的中间,你自己拿一下吧,然后换下来的鞋子可以直接塞到空当里。”   他微微侧身,从门外走了进来,顺着白郁声指的方向,打开了鞋柜。   实木鞋柜的正中央摆着一双与周围极简主义格格不入的棕色拖鞋,拖鞋的最上面还画着个可爱的小猫脑袋。   他刚弓下去的身子硬生生停在半道,他扯了扯嘴角,“这双吗?”   白郁声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嗯,不然你还想要哪双?”   嘶。   这对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   白郁声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加上一个箱子重量也没多少,就算是白郁声自己其实也能很轻松单手扛上楼。   她跟在沈知言的身后,看着男人拎着她的行李,稳步前行,丝质衬衫紧绷着,勾勒出其偾张的肌肉曲线,在清冷禁欲的基调上添了一分红尘的诱惑,像伊甸园中的智慧之果,令人望而生畏又忍不住为其吸引。   以至于一早便忘记了自己的手机还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摆着,手机屏幕闪动了两下,嗡嗡的震动声埋没在电视机的背景音乐中,被人忽略。   沈知言将行李拎到了二楼的走廊处,发现女孩自顾自盯着他的腰间看得出神,完全没有要带路的意思,不由得挑了挑眉,谑了一声。   “你的房间在哪?”   白郁声猛然回神。   “啊,左转,走廊最里面那间,你放在门口就行……”   “咔哒——”   她话还没说完,楼下大门口传来了一声门把手开启的声音。   入户的隔断屏风处倒映出一道利落修长的人影。   门还没完全合上,只听见一声冷峻漠然,又带着几抹怒意的声音穿墙而来。   “白郁声,给你打几个电话了?一个都不接,又给我静音,想造反吗?”   作者有话说:   今晚依旧有红包!所以大家多多评论啦!   然后明晚会晚一点更新,大概十一点多的样子,各位宝们不要跑空啦,夹子期间评论也都有红包,祝大家阅读愉快~   好基友的文《结婚不如搞科研》by玖澜_   高岭之花外交官×天才女数学家   久别重逢,暧昧期小甜饼,已经有23万字啦,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喔! 第28章 继续偷腥   白朔行一边撩着衬衫袖子,一边绕过别墅的隔断屏风。   客厅没有任何人的影子,电视机里无聊至极的偶像剧播到一半,空调声嗡嗡作响,客厅的落地窗却大敞着,白色的纱帘飘扬。   中岛台上丢着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装三明治的碟子与牛奶杯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台上还胡乱丢着一团皱巴的纸巾。   这么大个姑娘了,一点都不像话。   他颇有些不耐烦地拧了拧眉,走到落地窗前将玻璃窗给关上,又绕到茶几处拿着遥控器关了电视。   “嗡嗡——”   沙发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手机震动,白朔行身子一顿,转头看了过去。   白郁声的手机被随意丢在沙发上,屏保的照片明晃晃地亮着……   白朔行墨瞳微敛,鼻腔里带出一抹掺着冰渣子的哼笑声。   他顺手抄上白郁声的手机,抬脚往楼梯上走。   “白郁声,别睡了!”   ——   白郁声的反应速度极快,在白朔行刚进门的瞬间就推搡着沈知言,连人带箱一起关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这会儿后背抵着门,胸脯微微起伏,小口喘着气。   沈知言几乎是被小姑娘半扯着拉进门的,这会儿腰间的衣服皱成一团,甚至刚刚白郁声的动作实在有些迅猛,他差不多是被直接摔着丢进房间内。   他稳了稳身形,忍者笑意盯着自己面前的女孩。   “你……”   白郁声急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耳朵贴着门注意了一番门外的动静,确定白朔行还没往楼上走,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锁。   “别说话,你先躲到那个……”   她左右看了一番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放在整个别墅来说空间不算大,唯一出彩的地方应该是那个别致的圆形小飘窗和连接二楼小花园的小阳台。   正是空间不大,所以只站在门口就能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收于眼底。   白郁声在家属于不太爱整理的性子,什么时候兴致上来了才会抽出大半天的空闲时间给房间来个大扫除,之前乱糟糟的时候,东西摆在什么位置她至少都有印象,一打扫干净了,她便什么都找不着了,因而她也不太喜欢阿姨进门打扫卫生。   这会儿她的房间里实在乱得有些离谱,床上的被褥被团成一团,玩偶歪七扭八地四散开来,房间的地上架着一个小木几,上面丢满了刚放暑假那会儿买的散装零售零食。   她完全顾不上自己不太雅观的私人空间被沈知言给看了一干二净,指了指房间自带的独卫,把人给撵了进去。   “你先委屈一下,在浴室里躲一下。”   沈知言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被白郁声连拖带拽地往浴室藏。   “等等。”   沈知言感到十分好笑,他单手撑着卫生间的门框,试图阻止白郁声把自己给抓进浴室。   “等什么?等我哥上来万一看见你了,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一个生着病的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直接扯着他的领口给丢进了浴室里头,沈知言脚下没稳住,被摁在洗漱台的边角,腰际抵着陶瓷边缘,隐隐作痛。   沈知言两手撑在身后,脖颈顺着白郁声的动作微微后仰,像一只引颈受戮的赎罪羔羊,从白郁声的视线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白得有些刺眼的皮肤,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指尖传来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衬衫,她似乎能够直接触碰到那片薄薄肌理下蓬勃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砰——”   鼓膜轰鸣。   白郁声盯着他稍稍透光的真丝衬衫,恍然走了神。   “你,你怎么心跳那么快啊?”   她吞了口唾沫,喉间一阵锐利的疼。   沈知言没忍住,兀自低低地笑出声来,他直起身子,捏住了白郁声搭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两指并齐,捏住了她的动脉。   女孩顺滑细腻的皮肤底下,跳动的脉搏却异常鲜明,如滚落的玻璃珠子,在他的指尖跃动。   温度有些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的烧。   “你确定是我的心跳?不是你自己的?还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躲在你家的厕所?你不觉得刚刚那样我们还有正当理由,要是现在被发现了那岂不是坐实了?”   白郁声一顿,将自己的手腕从男人手中抽出,白皙的手腕处落着两枚淡淡的指印红痕。   “你说的好像确实有点道理。”她一边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进都进来了……”   沈知言盯着女孩,薄唇抿成一条线,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做出一副好像被白郁声辜负了的样子,双手一滩。   “行吧,那就只能委屈我当你情夫了,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情夫?   白郁声微微瞪圆了眼睛。   这家伙怎么还角色扮演上了?   “咚,咚咚——”   二楼的走廊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白朔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白郁声,人呢?”   女孩瞬间有些慌乱,她随意扯过摆在毛巾架上的浴巾,将自己一裹,继而随意在脸上拍了点水,伪装成一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   带上门的瞬间对着沈知言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我哥工作忙,估计只是回家拿东西,不会太久的。”   ——   白郁声站在自己卧室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到心跳渐渐平息,她才拉开了门把手。   “哥,怎么了?”   门外的男人两手抄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继而视线越过她身后,在房间中逡巡。   白郁声之所以有把握将沈知言藏在自己的浴室里,主要还是因为白家这对父子的默契。   白洪明与白朔行给了她绝对的隐私权,自从她有性别观念之后,这对父子便再也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   对此他们的说法是:“小姑娘的闺房怎么能让男生随意进入?就算是你爹你哥也不行!”   室内窗帘半掩着,光线只落进来一半,没有照到光的地方显得有些昏暗,女孩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橘皮香,不像是白郁声惯用的香调。   “在干什么?”   白郁声扯了扯自己的浴巾,“洗澡呢,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你的手机落楼下了。”   白朔行从口袋里摸出白郁声的手机,他的手掌比白郁声的宽一倍,白郁声单手很难操控的手机,摆在他的掌心倒像是个模拟机玩具,他手指一翻,将手机调转了个方向,递到了白郁声的面前。   她刚想抬手接,白朔行指尖轻动,将屏幕给摁了开来。   白郁声:……   “给你一个机会,向我重新解释一下。”   白郁声裹紧了自己的浴巾,清了清嗓子。   “这……这个我真的可以解释。”   白朔行抬手,捏着她的手机做了一个飞纸牌的动作,直接将白郁声的手机丢到了她的床上。   “收拾干净了,下来吃饭,然后慢、慢解释。”   语调冰冷,   噫呜呜噫,自家哥哥真的好恐怖啊!   ——   等到确定白朔行走到楼下了,白郁声这才重新回到了浴室。   沈知言依旧保持刚刚的样子,双手抱臂,松松垮垮地靠着背后的洗漱台瓷砖,单手支着手机,指尖轻动。   “完事了?”   白郁声耷拉着脑袋,把浴巾叠好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在干什么?”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估计是正在发烧的原因,小姑娘的脸颊浮着一层淡粉色,看上去有些憨傻可爱。   他将自己手机倒着翻了个面,完全没有要保护自己隐私的意思。   手机界面上是一个画风有些偏可爱的经营类小游戏,小猫服务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经营着餐厅。   是去年挺火的小游戏,白郁声作为一个资深猫奴,因为里面小猫的形象过于可爱,也断断续续玩了一整年的时间。   白郁声完全没有想到沈知言也会玩这种卡通风格的,毕竟这个看上去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   不过她对此保持理解。   “我哥让我下去吃饭。”   “嗯,去呗。”   白郁声绞了绞手指,“可能短时间他走不了了,不过我哥不会进我的屋子,你要不然再委屈一下,在我房间里待一会儿。”   沈知言收了手机,这才站直了身子,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彼此之间能够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独有的香味,混杂着浴室中白郁声常用的沐浴露香,熏得白郁声整个人有些发懵。   男人微微抬手,手背触碰到了她的额角,轻轻贴了上去。   白郁声一愣怔,不自觉地偏头,视线兜兜转转,落到了她浴室中间的梳妆镜上。   镜子中的自己只露出了半个脑袋。额头还被沈知言宽厚的手掌给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影镶嵌在镜子中,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就好像他们两个彼此紧密相拥。   她觉得自己的感冒好像加重了几分,脸颊烧得滚烫,脑袋也昏昏沉沉,而沈知言搭在自己脸上的手背则是温温凉凉的,吸引着她不住地往上凑。   沈知言收回手,盯着小姑娘有些湿漉漉的眼,心下像被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狗给挠了一下。   他轻轻哼笑一声,胸膛微微震动。   “发着烧呢,倒是能把偷腥的坏家伙演得活灵活现的。”   作者有话说:   屏保的照片指路25章,是声宝和沈知言的贴贴合照哈哈哈哈哈哈   久等啦,日后不出意外是日更,每晚九点十分左右~   希望大家都能喜欢这个故事!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9章 情夫职责   白郁声下楼的时候脸颊依然有些热得发慌,体温还不算太高,应付一会儿白朔行还不成问题。   要是让白朔行知道自己发烧这件事,那估计今天沈知言就留在这栋别墅里别走了。   白朔行将带回来的午饭处理好,放进微波炉里简单加热了一番,刚装好盘,摆好碗筷,余光就瞄见了偷偷往餐厅钻的白郁声。   “站住,先去洗手。”   女孩脚步一顿,灰溜溜地往梳理台跑,简单开了凉水淋了几秒,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算速战速决,早点把这尊大佛给送走。   白朔行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讲话,也不喜欢有人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天,这也是为什么白郁声不太喜欢与自己这位哥哥相处的一大原因。   她在吃饭的时候恨不得能把世界上所有八卦都给掰扯一遍,白朔行单是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她就只得乖乖闭嘴。   但是今天白朔行破天荒地没有与之前一样严格管束白郁声的行为规范。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三菜一汤,继而抵着自己的下巴,缓缓开口。   “忘春山的北京烤鸭与牛骨汤,画听楼的糖醋排骨与脆皮芋艿。”   白郁声跟着他报菜名的节奏轻点着脑袋。   很好,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看来白朔行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妹妹的。   早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两口三明治,完全不够填肚子的,现在确实是有些饿了。   一句话毕,白朔行将桌上的所有餐碗都往自己的方向挪了过来。   “把话解释清楚了再吃。”   白郁声刚伸出去的筷子悬在了半空。   “什么东西?”   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打算蒙混过关。   白朔行目光幽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然后。   抬手夹了一大块北京烤鸭,夹着葱白与黄瓜,包进卷饼里,一口咬了下去。   白郁声:……   见她没什么反应,白朔行继续夹了其他几道菜,自顾自吃起了午饭。   “行行行!你别吃了!你吃完了我吃什么呀!”   白郁声瘪着嘴,捏着筷子拍开了他的手。   “那张照片就是秦衔山生日那天玩游戏输了之后的惩罚,就这么简单,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秦家问清楚!”   白朔行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但毕竟自己带着白郁声一块长大,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   比如半撒谎半实话的时候,眼睛里底气是足的,手指会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把玩。   半点都藏不住事。   他把脆皮芋艿往白郁声的方向推了一把。   “嗯,游戏玩输了,惩罚是多久?”   白郁声刚美滋滋地叉起一块脆皮芋艿,还没嚼上几下,闻言直接噎在了半道。   “咳——咳咳,你怎么,不是。”   红肿疼痛的扁桃体瞬间犹如刀割,生生给她呛出了眼泪。   咳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缓了过来。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白朔行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帮她顺了顺背,音调偏冷,还带着几分戏谑,“我猜的。”   白郁声:……   她没辙了,起身把白朔行面前的菜品全部往自己这边挪。   “哥,我觉得你这样不太行,我都二十多岁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白朔行冷哼一声。   “二十多岁?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就想着谈恋爱,羽毛硬了是吧。”   “老爸都说了上了大学都随我,你怎么管得比老爸还宽!”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那臭小子看上去就是个浪荡公子哥,玩得比谁都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懂个屁的谈恋爱。”   白郁声呆在原地,张了张嘴巴。   在她印象中,白朔行平时就难得说一句稍微长一点的话,更别说污言秽语了……   这倒是。   有点新奇。   楼下两兄妹在餐桌上吵得不可开交,浪荡公子哥本人站在楼梯的暗角,指尖捏着小铃铛,眼睑半垂,一抹笑意隐没在光芒未及的暗处。   ——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便是白郁声当着白朔行的面将屏保给换成了系统自带的商务图,并且将那张合照从自己的手机上彻底消除。   等到好不容易熬完一顿饭,白朔行还没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给收拾干净,一个紧急电话打了过来,将人给叫了过去。   白郁声满脑子都是自己房间里这会儿还藏着个人,恨不得白朔行能马上离开家里。   她极其贴心地给白朔新递上西装外套,亲自把他给送到了门口。   “对了。”   白朔行启动法拉利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车窗降了下来。   “嗯,哥您说。”   男人淡淡地觑了她一眼,“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呃……”白郁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白朔行看上去极其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将挡位挂了下来,“算了,查个人而已,你在家给我安分点。”   说罢便摇上了车窗,纯黑法拉利轰鸣着,消失在别墅拐角。   白郁声盯着不远处摇晃的花草,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不报沈知言的名字这不是为了他着想吗……   实在很难想象等白朔行真的知道了沈知言的名字以及自己在沈知言面前吃了多少亏之后他会做出什么。   哎,该不会气出三高吧。   这年纪轻轻的。   ——   白郁声回到二楼自己屋子门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一点。   虽然刚刚喝了一大碗牛骨头汤,但这会儿嗓子还是干燥得像是在撒哈拉沙漠里滚了一圈。   从别墅外直接跑到二楼,这会儿骤然安静下来,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现在更是难受,眼前阵阵发黑,室内的空调风从四处包裹过来,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她单手搭上了自己房门的门把手,尽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咔哒。”   门把手被人从里面拉开,白郁声慢了半拍,整个人顺着门打开的方向,直直地往前倒了过去。   清爽酸涩的橘皮香裹挟着卧室中的少女甜香,极其强势地侵入白郁声的鼻腔中,又如遇水春风,柔和地抚去了她的那股难受劲儿。   沈知言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房门前久久没有动静,,似乎没有意料到白郁声会朝着自己猛扎过来,他下意识抬手,卡着女孩的双手,将人拥了过来。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白郁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到她整个人都埋到了沈知言的怀里,这才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   凑得近了,她才发现,在沈知言后颈的正中间,也生着一颗与面中相似的红痣,小巧,却也红得惊艳,衬得他周围的皮肤白得发亮。   要不然……   白郁声下巴搁在沈知言的肩上,悄然闭上了眼,不动神色地埋在沈知言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然,就放肆这么一回吧。   就借着自己这场不痛不痒的病,偷得浮生这几分钟的贪欢吧。   甚至再恶劣一点,管他有没有什么暗恋对象,毕竟是他冒犯在先。   下巴处传来酥酥麻麻的几下震动。   沈知言轻笑了两声,抬手在女孩的背后顺了两下。   “晕过去了?还不起来。”   白郁声额头贴着他的颈侧,灼热的呼吸喷洒,那一寸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烧着了,酥麻麻地。   “头晕,让我缓缓。”   女孩哼哼唧唧地,像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呜咽哀鸣,看上去可怜得打紧。   沈知言放轻了声音,拖着尾调,哄孩子睡觉似的,音质低沉暗哑,带着些许金属的质感。   “到床上去睡一会儿?”   “嗯……”   白郁声依旧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沈知言身上,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其他原因使然,她仰着脑袋,在他的颈侧轻轻蹭了蹭。   缓得差不多了,小便宜也占得差不多了,白郁声刚要从沈知言身上撑起来,整个人却猝然腾空而起,被人托着臀部给举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   白郁声瞪大了双眼,语调因为沈知言这猝然的举动,显得有些着急与慌乱,两只手被迫搭在男人肩上,垂着脑袋看他。   沈知言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仰着头,落进室内的光晕点缀在他刀削般凌厉的下颌线上,额前碎发的阴影落下,显得眼眶轮廓深邃了几分。   “走不动路了,帮你一把。”   说罢,他勾着嘴角,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坏笑,十足十的少年气。   琥珀般澄澈的眸子掺着星光点点,白郁声小小的身影盛了他满眼。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就好像他们从来就是如此亲密一般。   白郁声攥紧了手下的布料。   沈知言进门之前明明干净齐整的衬衫,之前被她连拉带推,这会儿又被她攥着,早就皱得不成了样子。   他抱着白郁声,将小姑娘稳稳当当地放到床上,扯了一边团成一团的被子,给她盖了上去。   夏季薄被本来就不长,白郁声一般只在自己的肚子上盖一层就完事,至于被子能不能把她整个人给盖住,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沈知言将被子掖到她的下巴处,才发现小腿露出了一大半,白嫩的小脚露在外面,莫名好笑。   他忍者笑意,将被子往下扯了扯。   “乖乖睡觉,等我一会儿。”   “你去哪?”   “做戏就要做全套,偷腥的情夫呢就要去干他该干的事儿。”   白郁声觉得这会儿自己的体温似乎又升高了一些。   她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   “什么事儿?”   沈知言直起身,将自己被揉皱的衣服给抚平。   “还能有什么事儿?把你给照顾妥当了。”   作者有话说:   说到就要做到,但是最近没有那么多存稿呜呜呜呜,我在努力了!之后会单独分四次加更~   实在太感谢也太破费了!   我何德何能哇!   下一次破2000加更吧,不然我得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榨干到一滴都不剩(滑跪) 第30章 追人好难   白郁声干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大半天,才后知后觉沈知言口中偷腥情夫该做的事只是帮她倒水冲药。   这实在是不怪她想到其他什么地方去。   哪有情夫偷情的时候什么都不做的?   是不是不行?   她裹紧了被子。   沈知言行不行她不知道,但是她可能确实不太行。   脑子里幻想是一回事,现实那是另外一回事。   光是刚刚放纵自己吊在沈知言身上那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沈知言将每种药的使用时间以及单次剂量都给她讲解得清清楚楚,最后将温水摆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你不是还有其他事吗?”   白郁声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被控制得恰到好处,润过干燥的喉间,稍稍缓解了沙哑疼痛的嗓子。   沈知言直起身,抬起手腕对了下腕表。   经过刚刚这么一番折腾,时间已经接近了下午一点。   “嗯,确实有点事。”   “那你不走吗?”   男人半挽着袖子,将现在能吃的药一颗颗拆开,递给了白郁声。   “不是什么急事。”   他盯着白郁声将药片都吞了下去,幽幽道:“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还挺没良心的。”   “怎么说?”   白郁声仰着脑袋喝水,声音模模糊糊地。   “有事情了一条微信就能把我给喊来,接着把我一个人晾在房间里一个多小时,现在用不着了就赶着我走了。”   白郁声:……   想怎样?   那我得跪下来给你磕三个响头给你客客气气地送出去吗?   “不逗你了,下午好好睡一觉,难受了记得打你哥电话。”   沈知言收拾完药盒包装,又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门,给她把门给带了上去。   白郁声盯着床头柜上摆着的那杯喝到一半的温水,折射着盛夏正午的阳光,显得有些虚幻。   所以沈知言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意思……   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是白洪明的女儿,所以帮衬着照顾一会儿吗?   ——   “我真的服了你,说好的我到临夏和你说一声,你就是这样招待我的?”   沈知言刚回到湖心岛庄园,抬脚还没迈进庄园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嚷嚷声。   云易白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似的瘫倒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中,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抱枕,就往沈知言的方向砸了过去。   “说好的早上九点钟,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庄园本身空间就大,正门距离客厅还隔着一段距离,抱枕在空中跃出一道不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落在了距离沈知言一步之遥的脚边。   “这不是在招待你了?湖心岛庄园的顶配,你出去问问谁有你这个待遇。”   沈知言微微倾身,将地上的抱枕捡了起来,朝着客厅走了几步,确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够了,拎着抱枕就往云易白的脸上丢了过去。   云易白没有意料到沈知言还能还手回来,被砸得措手不及,整个人往沙发后仰倒过去。   他手忙脚乱地把抱枕给挥开,下一秒沈知言便走到了他跟前,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处坐了下来。   云易白是沈知言在佛伦罗萨进修的时候认识的,北城云氏集团的公子哥,由于实在扶不起来,直接被家里人打包送到国外,防止给云家丢脸。   家里确实有钱,人也确实好骗。   好在他的性格确实不错,没有因为自己出身不错就眼高于顶,仗势欺人。   顶多也就是行为上面有些中二,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个能玩到一起的朋友。   只是有点拿不出手罢了。   他转手把抱枕抱在自己膝盖上,往沈知言那边看了过去。   之前刚认识那会儿云易白只觉得沈知言这人实在有点装。   明明私底下烟酒都沾,纨绔公子哥玩的那些他基本都能信手拈来。   但偏偏做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明面上包装得那叫一个光风霁月,哄骗着不少新入学的学弟学妹讲他视作什么狗屁人生偶像。   除了个别几位和他玩得来的,基本上都被他表面那套给骗得晕头转向的。   哦对了。   除了有一点,他做得是真干净。   云易白上次在电话里骂他见着女人跟跑毒似的不是没有依据。   认识的那么五六年,就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哪个女人。   只是这会儿……   “卧槽,兄弟,你有情况了?”   云易白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沈知言那满身褶皱的衬衫上。   沈知言作为一个极端精致主义的麻烦精,特别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穿出门的衣服以及配饰都是按照个人审美习惯来的,如果不是特殊设计的褶皱材质,他根本不允许自己身上会出现一处不和谐的纰漏。   可以说压根没有见过他哪天穿的衣服有这么多褶皱过。   “我说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晾那么久,你小子也有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一天啊……”他兴奋地搓着双手,屁股往他那边挪了过去,像考究什么传世名画似的,整张脸都快贴了上去,“不得不说,你们挺open啊。”   沈知言垂着眸子,睨了他一眼,抬手将他的脑袋给推了回去。   “被猫挠的。”   “得了吧你,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就你今天这花孔雀似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你身上这点腌臜东西,这能是猫挠的?这猫是什么故宫里偷出来的吗值得你这么炫耀?”   室内安静了一瞬。   梅书瑶端着一套茶具上来,将两盏刚冲泡好的清茶摆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一株茶叶浮在正中央,顺着水波微微晃荡。   “就你上次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位姑娘?”   指的是沈知言离开北城那晚和他说的。   他端起茶几上的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嗯。”   “卧槽,真有女朋友?那孩子……”   云易白也没想过沈知言真会应,他瞪圆了眼睛,半个身子离开了沙发,虚虚悬空着。   “还不是女朋友,孩子确实是真的。”   云易白:???   好啊,你小子背着我们玩未婚先孕啊!   果然看上去越正经的人玩起来反而越刺激吗?   沈知言光是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呆子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他从口袋中摸出那枚银质的铃铛,对着趴在猫窝里的淡奶摇了摇。   淡奶闻声抬头,抻着两只前爪在自己的夏季猫窝里伸了个懒腰,晃着自己鸡毛掸子似的尾巴温温吞吞走了过来,习惯性地跳上沈知言的膝盖,在他小腹处团成一团,继续眯着眼睛睡觉。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   云易白:……   沈知言抱着猫,整个人往沙发后靠了上去,一双长腿微微岔开,明晃晃地敞着,高冷矜贵与慵懒闲适的气质相互碰撞,却又意外地贴合,像中世纪油画中的纳西索斯。   “你这样真的显得我像个傻逼……”   “哦?原来你不是吗?”   云易白沉默了一会儿,选择把手上的抱枕给砸了过去。   “不过你说还不是女朋友,什么情况?别和我说这天底下还有你沈知言搞不定的女生?从佛罗伦萨再到北城再到临夏,我就没见过一个女生能招架住你的。”   沙发对面的男人双目微垂,指骨分明的手搭在小猫的背上,陷入柔软的花色长毛中,手背的骨骼与经脉若隐若现,酝酿着一股说不出的欲感。   “第一次追人,总有点生疏。”   “噗嗤——”   云易白一口茶没含住,喷了出来。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云易白可能没这么大的反应。   但是现在在他面前说这话的人可是不管在什么领域都能无师自通,混得风生水起的沈知言啊!   试问这么多年来有什么东西能难住这哥啊!   “不知道怎么把握一个度,总感觉自己会吓到她。”   沈知言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后背,淡奶眯着眼睛,慢悠悠地打着呼噜,看上去十分舒服。   “你干什么了能吓着她?”   云易白被吓的次数多了,这下也平静了下来,他收起了之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起来,重新捧着茶盏,一口闷了干净。   梅书瑶见状,默不作声地提着茶壶过来,给他续上了一杯。   “人家姑娘家里教养好,但是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抱了她。”   “嗯,也就这样。”   他端起茶盏,还真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意味。   “还在爬山的时候故意让她亲了一口。”   “嗯,那是人姑娘赚了。”   沈知言拍了拍董事长的尾巴根部,小猫弓着身子,尾巴高耸,在他腿上就开始踩起了奶。   只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直接从鼻腔中带出来的,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还想送她一份礼物。”沈知言慢慢抬起头,偏浅的瞳色纯粹得想一颗被打磨光滑的琉璃珠子,他将董事长从自己的腿上丢了下去,继而幽幽吐出三个字,“八个亿。”   刚想摆摆手说:“不就送姑娘礼物吗?这多正常,不久纯情小男生的正常追妻套路。”的云易白瞬间闭了嘴,将肚子里那呼之欲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然后缓缓丢出了一个“?”   就算是北城豪门的公子哥,这会儿也被沈知言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打击到怀疑人生。   别说人家姑娘了,就连他都能被吓到。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来临夏之前看到的新闻,说是临夏某个富豪在慈善拍卖会上砸了八个亿拍下一枚粉钻,一直到拍卖会结束也没有见到这位富豪背后的真面目。   所以……   不会就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大怨种吧……   最后沈知言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被压得有些杂乱的衣角,给自己刚刚那番话做了个总结。   “关键是做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家里过小年啦~祝大家也能开开熏熏!   不过还是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啦哈哈   小扑街看到那么大阵仗有被吓到,谢谢大嘎~   爱你们! 第31章 料峭寒春   纵使云易白对沈知言的个人情感生活再怎么感兴趣,这会儿也实在不想听他在这骚话连篇了。   他一手撑着膝盖,弓身将茶盏放回了茶几上。   “行了,你这事儿呢,小爷我帮不了你,讲点其他正经事,你上次来北城让我留意的事情有进展了,港市那边近期有一卷《万壑松烟图》,大概是下周五。”   沈知言随意把玩着手上的铃铛,略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行,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港市。”   “怎么要亲自去?直接叫个中间委托人帮你代拍不就行,临夏那姑娘这边你不管了?”   “人现在被她哥哥给管着呢,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云易白实在有些服气。   早知道这哥开窍起来是这个样子,他当初怎么也不会在外界乱吹他的什么禁欲人设。   “你还没告诉我呢,这次怎么想起来去收画了?放在以前你那是看都不看一眼。”   “没什么,这不是再过不久就是沈老爷子大寿了么,他舍不得花钱,我这个做孙子的总得意思意思。”   云易白轻嘁了一声。   “少来吧,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   沈知言也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   “去北城的时候趁老爷子不在家,偷偷顺了一副他刚临好的《溪山无尽图》,这会儿估计还在气头上呢,打算带万壑松烟回去赎罪。”   云易白完全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档事儿,他在沙发上盘起双腿,一副坐在村口大樟树下闲扯的七大姑八大姨样,脸上写满了好奇。   “你好端端的,拿沈老爷子的画做什么?要单单说临图,你也不比老爷子差。”   沈知言淡然地瞟了过来,继而拖着调子,慢悠悠地吐出一串字。   “老爷子的笔法深厚,结构缜密,适合道行不怎么深,还没有形成自己固定画风的人学习。”   “所以?”   “所以我给她拿去练手了。”   云易白:……   呵呵,妈的恋爱脑。   ——   白郁声这场病来势汹汹,好在走得也迅速。   也不知道是沈知言带来的药效果太好,还是自身抵抗力太过于强大的,闷着睡了一下午,汗出得差不多了,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只是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她皱了皱鼻子,确定浮在自己,撑起身子,去浴室简单擦洗了一番,勉强把那股粘腻的感觉给擦了个干净。   时间还早,白朔行估计还在忙他公司的事情,没那么早回来,左右闲着没事干,她干脆坐在桌游垫上开始收拾起了沈知言给她送回来的行李。   她依稀记得当初自己为了不让沈知言发现自己的真实目的,而把带去的那几本与他相关的画集与杂志胡乱塞在了自己那间屋子的书架上,现在就连她自己对着那面书架找估计也得废上好一会儿的时间。   所以当她打开行李箱,发现自己的参考资料完完整整的被收拾整齐,放在行李箱一角的时候还是愣怔了一会儿。   一方边是震惊。   没想到沈知言还能这么细心,连书架上面的东西都能给她翻出来。   另一方面是……   白郁声沉默着将参考资料搬回自己的书房,耳尖微微泛了红。   好!尼!玛!尴!尬!   她在心里咆哮了几声,将所有的参考资料一股脑地丢尽书房边角上的抽屉里。   她也没空去想沈知言他到底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还是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的。   不管哪一种,她都觉得无比尴尬。   试问这样和她在他面前当场脱裤子有什么区别?   所以自己现在在沈知言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那手无缚鸡之力故人之女居然还是他的狂热粉,顶着帮忙养猫的名义故意接近他……   那午睡之前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他眼中岂不是色向胆边生吗?   “啪嗒——”   白郁声猝然回神,她只觉得一阵眩晕,似乎刚退下去的烧又严重了些许,脸颊处像是有烈火烧灼,滚烫发麻。   她缓了缓,这才注意到刚刚放参考资料的时候没有收拾整齐,一本精选画集从抽屉上掉了下来。   是那本她一直很喜欢的庭芜绿裸脊线状画集。   画集正面朝上,敞开了摔在地上。   白郁声也不顾自己这会儿脑袋还昏沉着,急忙蹲在地上,把画集给捡了起来。   万幸的是内页采用了特殊工艺的纸张,并没有折坏的地方,画作复刻页也没有磨损。   只是……   白郁声用手小心翼翼擦了擦内页沾了灰的夹角,却骤然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一行小字。   小字的位置极其刁钻,基本隐没在线装的出血线背后,如果不是刚刚这么一摔,摔松了书脊上的线绳,估计永远都见不了光。   白郁声小心翼翼地捏着画集的两角,将内页微微拉开,看清楚了藏在里面的字迹内容。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那个困住我的料峭春。】   她微微愣住,不自觉地伸手抚向那一串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字迹。   与封面那三个笔锋凌厉却工整方正的字体出自同一个人。   确实是沈知言的笔迹没有错。   不知道是因为位置太过于隐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此之前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   总不至于是自己放在梧桐苑那会儿沈知言特地写上去的。   她将画集重新盖上,封面烫金的【沈知言】三个大字有些晃眼。   白郁声捧着画集,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购物网站上输入了【沈知言画集】五个关键字。   滚动鼠标的动作骤然慢了下来。   其他几本参考资料在市面上都有,就算是绝版的也有个别盗版店铺在售卖。   唯独她手上的这一本。   封底没有出版号,内页也没有印刷出版读物的条形码,没有任何出版公司的信息……   有什么尘封许久的记忆渐渐破土而出,在荒瘠的土壤里扎根,渐渐发芽。   她突然记起了这本画集的来历。   那会儿还是她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   白郁声的生日刚好撞上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高中被压抑许久,上了大学之后的每个节日都显得弥足珍贵,无论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还是西方的外来节日。   那年刚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她性子本来就讨喜,再加上为也大方,短短三个月就在学校攒了不少人品,生日当天光是在学校就收到了不少礼物,再加上家里送来的,硬是塞满了大半个寝室。   这本画集好像就是当时那堆礼物中的一份子。   毕竟她本身就是国画专业的,有人送一本国画方面的画集那是再正常不过,再加上当时她对国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故而这本画集在拆出来之后的十分钟就再一次埋没在茫茫礼品堆里。   直到后来随着专业课的越发深入,她这才把这本画集从积灰的角落给收拾出来,并且在之后的不断接触中,成为她目前最喜欢的一本画集。   喜欢到……   如今听到沈知言三个字都会不可抑制地心动。   当初她根本没有什么礼尚往来的概念,压根不知道礼物都是谁送的,反正每个认识的人过生日了她都会安排妥当寄礼物过去。   所以到现在再重新记起这本画集究竟是谁送的对她来说简直比登天还苦难。   可她当时与沈知言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就算真如白洪明说的在她小时候真认识沈知言,但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根本不太相信沈知言能体贴到将她的生日一直记到现在。   身边的同学看上去也完全没有这个本事。   那么,也只有白洪明这一个可能性了。   实在有些好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给白洪明给打了过去。   等到电话拨通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会儿白洪明那边刚好倒时差,说不准刚睡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摸到了挂断键。   “声声?有事吗?”   白洪明先她一步,接起了电话。   白郁声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白洪明听了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问题没头没脑的。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我成人礼那会儿,您给我送什么礼物了?”   “成人礼?”   “嗯,就我刚上大学那会儿。”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白郁声放轻了呼吸,只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白洪明的声音再次想起。   “一只腕表。”   “啊……”   白洪明那边已经是深夜两点了,女儿一声有些意外的尾音在室内显得有些突兀。   “成人礼怎么了?”   白郁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确认一件事情,您那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嘟嘟嘟——”   挂了电话,白郁声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画集。   萍始生之承色,称为庭芜绿,是东风转暖时庭院青草之色。   取自白居易《春日仙居三首》中“是时三月半,花落庭芜绿。”   也是她在日常作画中最喜欢调的颜色。   三月半……   料峭春……   “嗡嗡——嗡——”   被丢在床上的手机嗡声作响,白郁声寻声望了过去。   来电显示:【宋允】   那头像是身后着火似的,一刻也等不得,白郁声刚摁开通话键,宋允的声音就窜了出来。   “声声宝,我威胁公司给我多放了一个月的假期,下周陪你允哥出门玩,玩他一个半月,开学前回来,怎样?”   她捧着那本画集,直直地栽进自己的床铺上。   下周……按照白朔行往年的状况,估计撑到这周末就得回沪市。   “行啊,去哪?”   “港市。”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出现自己喜欢的架空旅游场景啦,不要太考究~   明天!双更!(叉腰) 第32章 定制旗袍(一更)   如白郁声想的没差,白朔行的公司那边缺了主心骨,许多要紧事被堆在一起无人定夺,他在家里待了没有几天,就被连番轰炸的邮件与电话给喊了回去。   他双手抄兜,立在别墅门口冷眼看着自己的助理将自己的行李清点完毕,抬上了商务车后备箱。   白郁声搬了把小木椅,坐在大门口抱着半个西瓜,一边拿勺子舀着吃西瓜,一边看着白朔行那张冷到略显生硬的脸。   有点想笑。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白朔行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感冒好了吗就抱着西瓜啃?”   白郁声刚铲下去的勺子一顿,“没有冰过也不行吗!”   “白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助理在别墅门口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小跑过来在白朔行身边提醒了一句。   白朔行颔了颔首,示意助理先去车上等他。   别墅门口再次安静了下来,白朔行走到白郁声边上,弓身搭了搭西瓜外皮的温度。   确实不冰。   甚至捧在手上还有点暖呼呼。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妹妹。   他确实许久没有回家了,也许久没有见过白郁声了。   印象中的白郁声还是那个在小学初中里皮猴似的招惹别人,完了还要自己跑去收拾残局给她擦屁股的小姑娘。   一晃确实长大了,也漂亮了许多。   到底是便宜那小子了。   一想起沈知言他就有些气愤,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   上次在白郁声手机里看到那张合照之后他就给秦衔山通了电话,顺便把沈知言从头到脚都彻查了一遍。   毕竟自己也生在临夏有头有脸的白家,豪门世家那也是从小见识到大,人外有人,比沈知言身份高贵身价高的那是多了去了。   只是……   砸八个亿从自己手上抢走一颗粉钻,又从自己手上捞了上千万,结果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自己的妹妹走得这么近……   他闭了闭眼,将眼中不满的情绪尽数褪去。   “王叔下午会带人回别墅,你不缺人照顾,给我好好待在别墅。”   白郁声长长“嘁”了一声。   “管了我那么几天管上瘾了是吧?我出门和我朋友玩不行吗?”   白朔行理了理自己的衬衫扣子。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蓝的衬衫,依旧是上等的裁剪工艺,将他整个人修饰地恰到好处,身段修长,宽肩窄腰,呈现倒三角的优越身材,衬衫空挡处透着从外面溜进来的光,隐隐勾勒出他的肌肉轮廓。   就这外在条件,多好啊。   白郁声舀了一勺西瓜,十分郁闷地想着。   也不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个嫂嫂给他收了,让他少管自己。   算了,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这个性格……   “咱们家是不够大吗?把你所有朋友叫来开趴都绰绰有余。”   白郁声胡乱点着脑袋,“好嘞,哥,你别光顾着说我了,现在还不走,到时候能赶上飞机吗?”   白朔行踏下阶梯,站在别墅门廊下最后看了白郁声一眼。   “其他人都随你,沈知言不行,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坐上了自己的商务车里。   汽车启动,留下一地尾气,混着盛夏灼热的温度,白郁声只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腿已经可以烘烤出炉了。   什么叫其他人都随自己,就沈知言不行?   就因为沈知言抢了宝石又卖画吗?   白郁声气鼓鼓地将别墅大门给关上,回到室内的空调风底下一边吹凉一边大骂白朔行。   这是仇富!这绝对是仇富心理!   ——   盛夏的港市气温直逼三十五度,空气在艳阳下被炙烤得开始变形,周围的景物在晃动的空气中跃动,光是在太阳底下多站一会儿,整个人都会被晒得昏昏沉沉的。   港市的高楼鳞次栉比,与临夏不同,港市市区的道路两旁没有那么多参天巨木,光线被高楼切成一块一块,排列在柏油马路上,像是钢琴上黑白分明的琴键。   街上许多赶着上班的路人行色匆匆匆匆,也不乏许多撑着遮阳伞慢悠悠逛街的游客。   沈知言一身正式的西装外套,显得与周围休闲娱乐的路人装扮格格不入,从头到脚收拾地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都翘着精致的弧度,优越的骨相与外貌惹得周围的年轻小姑娘不住地往他这个方向偷瞄着。   “啧,真不是我说啊,这大热天的你还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知道的你是来这边买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这儿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呢。”   云易白穿着一身经典沙滩游客款式的花色衬衫与配套花色沙滩裤,脑门上还别着一个爱心形状的墨镜。   “要说招蜂引蝶,你这身并不比我逊色,甚至还是你略胜一筹。”   他眼睁睁看着沈知言用着一种看弱智的表情看了一眼自己,继而十分不忍地扭过了头。   云易白:……   “想怎样?靚仔啊靚仔。”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小金链子。   “谁和你说靚仔必须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去街上走一圈看人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沈知言抬脚跨上了在路口停稳的商务保姆车,还没等云易白反应过来,就摁下了关门的电动按钮。   “杨叔,直接走吧,不用管他。”   云易白:?   他没想到沈知言还来真的,他眼睁睁看着商务车的车门渐渐在自己眼前合上,最后扬长而去。   “靠!沈知言你别太荒谬!”   ——   商务保姆车在港市街道绕了几圈,最后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停在了一家极其不显眼的店铺门前。   小巷子对面就是居民区,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市民的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看上去一排平平无奇的公寓楼里可能住了不下百来户人家,藏匿在一街相隔的高楼大厦中间,极其微不足道。   沈知言抿着薄唇,视线掠过搭设在居民楼外面的杂乱电线,往身后的建筑里走了进去。   建筑外面看上去确实有点老破小,屋子内部却别有洞天。   屋里冷气开得很足,乍一进来感觉十分舒服,再多呆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冻人。   店铺的主人直接打通了一整栋屋子,陈设了不少精致的旗袍面料,按照花色与布料工艺品级,一层层排列妥当。   前台坐着一个枕着手臂睡觉的小姑娘,听到门口几声清脆的风铃响,这才慌乱地起身招待。   “您好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沈知言从西装外套的内侧胸袋里摸出了一张烫金工艺的名片,递给了前台的小女孩。   名片上只印了梅席南三个烫金毛笔字。   “我来拿梅老师傅的定制成衣。”   前台的小姑娘接过他手中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男人的脸。   找不出任何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就连面中那点看似是瑕疵的红痣,点缀在他的脸上却也好像锦上添花,更不用说他额上的那束美人尖。   骨相凌厉却不刻薄,眼型明明是略微细长的含情眼,可眼中却好似一汪幽静的泉眼,没有夹杂任何多余的情感。   小姑娘骤然与沈知言淡如琥珀的眸子对上视线,有些慌乱地将脑袋垂了下来,将名片递了回去。   “沈先生是吗?”   “嗯。”   “梅老先生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   二楼远没有一楼布置得那么精致,裁下来的布匹边角料用几个箱子随意地装着,量衣皮尺杂乱地从墙架子上垂落,人从边上走过带起的微风捎着这些皮尺轻微晃动。   朝北方向摆着几具红木人形模特,旗袍成衣依旧按照花色与工艺品级排列,还未上身,就足见这些旗袍婀娜款款的曲线。   “沈先生,梅师傅在内阁,您直接进去就行。”   小姑娘帮沈知言把门给推开,欠了欠身,转身下了楼。   朝南的屋子里只开了半边的帘子,午后的太阳毒辣,纵使开了冷气,屋内的阳光依旧灼人。   屋内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放着粤曲《穆桂英招亲》,飘窗边上坐着个白发矍铄的老人,单手支着一支石楠木烟斗,半阖着眼,晃着脑袋跟着收音机里哼哼。   听到门外的动静,他咂了口烟,抬头看了过来。   “哟,能让你亲自跑一趟可不简单啊。”老人从摇椅上站起身,背着手往里间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木雕箱子,表面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白山茶。   箱子里齐齐整整码着一件做工精良的双圆襟无心绿旗袍。   山河松涛点缀,中间辅以鎏金云彩暗纹,细节处用特殊刺绣工艺绣着几片竹叶样式,在光彩下浮光悦动。   “你定的东西,确实有点难住我这个小老头了。”   沈知言接过白山茶木箱,向老人鞠了一躬。   “麻烦老先生了。”   老人乐呵呵笑了两声,“麻烦算不上,能以你画入我衣裳,也是我的荣幸。”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走回飘窗旁的木头摇椅,继续哼唱起小曲来。   “这还是你头一次向我定制旗袍,还是这样的特殊制式,这是定下来就是那个姑娘了?”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   “早就定下来了,这不是之前见不着面,所以也也定不了旗袍么。”   梅席南嗤笑了一声,抄起边上的烟斗敲了过去。   “把我闺女喊去临夏,就为了给那姑娘做量尺寸这档子事,你算盘敲得我隔着大半个中国都听见了啊。”   沈知言将白山茶木雕箱子合上,旗袍绚丽的纹彩消失在木匣子下。   “这还真不是我敲的算盘,就算梅书瑶不在临夏,我也总有一天能给人带到您面前来让您亲自量量。”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更!不要漏啦~ 第33章 老式影院(二更)   从梅席南的旗袍定制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时钟也不过堪堪走过五点整,居民区的老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热闹得打紧,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自前面的住宅区传响,屋后弥漫着裹挟着饭菜鲜香的烟火味。   沈知言刚提着白山茶木箱坐进商务车,转眼遍看见了从巷子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云易白。   他一把摁住了即将关闭的电动门,撑在了门边上。   也不知道他穿着这个样子在港市的大街小巷上跑了多久,脖子前后全是湿哒哒的汗珠,额角的汗水顺着面部轮廓曲线,一路向下,悬挂到睫毛上,惹得他连连眨眼。   丝毫没有所谓北城豪门世家公子哥的样子。   也失去了靚仔的风度。   整个人狼狈得活像一只在倾盆大雨中无援的流浪狗。   他单手叉腰,支着自己跑岔气的部位深呼吸做着缓冲,估计是在大太阳底下跑了太久,云易白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连一句骂人的骚话都说不出口。   但就算这样了,他依旧身残志坚,扯着嗓子也得把沈知言从头到脚都骂上一遍。   “沈……沈知言……小爷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小爷我第一次来港市,你就给我丢大马路上,得亏你丢的人是我,要是换做别人……你就别想要这个朋友了……”   云易白一边喘着气,一边斜斜地往车上靠。   还没等他整个人都靠上去,先沾上车门的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他扭曲着身子,结结实实地栽到了沈知言的跟前,就差磕个脑袋拜个年了。   在太阳底下挨了大半天直射阳光的金属钢板此刻温度滚烫,云易白那件极薄的花衬衫根本没有办法起到缓冲的作用,肩膀上那片细皮嫩肉直直地贴到铁板上,实打实地挨了一下烫。   沈知言:……   “不知道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吗?”   就这还少爷呢,这不傻逼吗?   云易白:?   “杨叔,直接……”   “你闭嘴沈知言!再不载小爷小心我和你翻脸!”   ——   最后沈知言依旧选择了妥协,让云易白上了车。   杨叔之前一直跟着沈行之,做了十几年的司机,车技自然是没话说,不管是转弯还是掉头,都操作得四平八稳,就算沈知言在后排端着一杯咖啡,他都能保证那杯子中不滴出一滴咖啡液,更别说那些急刹或者猛然加速的情况。   云易白跑了一下午,这会儿在平稳的车厢里坐得正舒服,困倦侵袭着大脑,他支着下巴,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往车窗外看去。   正好遇上路口红绿灯,车辆稳稳当当在路中央停下。   云易白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上一觉。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头还没有扭过去,手已经挥舞着往沈知言身上拍。   “哎,沈知言!有美女啊!啧啧,这张脸,纯纯的小爷心中的初恋脸天花板啊!”他一边胡乱挥着手,嘴里啧啧有声。   沈知言实在有些烦他那只不太安分的手,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云易白说的女孩确实很漂亮,甚至在人潮拥挤的街上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女孩穿着一件淡粉色露脐短上衣,还是时下流行的荷叶边修身款式,下身搭着一条浅色系阔腿牛仔裤,修饰着她纤细的腰身,仿佛一掐就能折断似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烫了一次头发,显得原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蛋现在更是小了一圈。   手上的冰淇淋还没吃上几口就化了,冰淇淋液顺着蛋筒流了下来,女孩一边侧过脑袋着急舔去化了大半的冰淇淋。   落日渐渐西沉,绚烂的余晖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却仍抵挡不住女孩明媚开怀的笑。   “啧,看上去有男朋友了啊,不过她身边的男生怎么打扮得奇奇怪怪的,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么这是……”   “杨叔……”   云易白噎了一下,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沈知言!坐你车上连美女都不让我看了?你连这点都受不了要赶我下车?”   沈知言漠然瞥了他一眼,幽静的瞳孔中渗着几分无语,接着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给说了下去。   “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车吧,你们直接去拍行,不用管我。”   “好的小沈总。”   “什么情况,哎沈知言你干嘛去?不是,你就让我穿成这样去拍行?说好我去捏脚你去干活的呢???”   “把你座位前面的那条披肩递给我。”   云易白虽然不知道这哥要干嘛,但还是乖乖照他说的做了。   商务车在临时停车点停了下来,沈知言完全没有在意车厢里云易白吵吵嚷嚷的声音,直接让杨叔按下了关闭电动门的按钮。   车门缓缓闭合,沈知言脱掉了外面那件西装外套,朝着云易白丢了过去。   男人手臂精瘦有力,薄衬衫勾勒出其下偾张的肌肉曲线,斯文的举止中暗含着一丝野性。   “这样不是挺好的,今晚拍行的热点靚仔。”   云易白:???   虽然但是,你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是说到底丢人的还是我啊!”   沈知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笑话,薄唇微微扬起,视线却穿过汹涌车潮,扎根在街对面鸡蛋仔店铺面前的女孩身上。   ——   白郁声一直认为既怕热又怕冷的自己就适合生活在四季如春的云南。   压根不适合在大热天听宋允的连篇鬼话跑到外面来暴晒。   她捏着从鸡蛋仔店铺老板那要来的报纸,一边嚼着抹茶口味的鸡蛋仔,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朝着自己脸上扇风。   “宋允!好好的商圈你不去逛,里边还有空调吹,一定要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要是晒黑了看我回去打不打你就完事儿了!”   宋允嘴上叼着一个菠萝包,脸上带着神似章鱼哥的遮阳面罩,眼眶处挂着一副墨镜,头上还戴着一顶遮阳草帽。   “都已经出门玩了你还纠结黑不黑的,再说了,商圈在哪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好玩的,按我说,就得钻这些小巷子玩才得劲。”   “那你倒是把你的章鱼哥面罩给摘下来啊!”   “不行,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在圈里是什么咖位,这是我的本体,是我的遮羞布!”   白郁声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哝哝地,全是对他的不满与控诉。   两个人沿着街角走了不知道多久,白郁声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耗尽。   她沿着商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空当,直接蹲了下来,两手托着腮,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走不动了,就算太阳下山了我也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老娘不奉陪了。”   她一边扯着鸡蛋仔,一边撅着嘴巴,极其熟练地耍着脾气。   宋允比对着自己导航与自己手机备忘录里提前做好的攻略,距离完成今天一天的观赏任务就差最后一个太平山夜景。   按照白郁声的性子,这座山看上去是去不成了……   他叹了口气,打算调整一下备忘录,把后面的行程往前面调整一下。   之间刚刚还蹲在原地的白郁声突然站起身,往下一个路口的转角折了过去。   连一分钟都没到,她又重新出现在转角口,双臂大弧度地朝自己挥舞着。   “宋允!这有个老剧场!今天晚上的片单是《胭脂扣》哎!”   白郁声朝着宋允跑了两步,余光掠过其身后喧闹的人群,突然顿住。   视线中好像闪过一抹杏白身影,她眨了眨眼,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只是风沙迷了眼出现的幻觉。   “老剧场怎么了?”   宋允依旧低垂着脑袋,摆弄着自己的备忘录,他刚刚才发现自己的攻略手册里边,晚上的项目都得徒步走上不远的距离,根本没法换。   他有些苦恼,再配合上他的那个沙雕面罩,简直就是海绵宝宝里的颓丧章鱼哥。   白郁声回了神,晃了晃脑袋。   “就是呢,待会儿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结束了咱们就在剧场门口汇合,怎么样?”   宋允调整备忘录的手指一顿。   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行。”   ——   白郁声找到的只是一个老式影院,就连卖票方式都保持着最原始的手写票,凭票据入场,没有锁座的机制,位置随自己挑,只要有空位,喜欢坐哪就坐哪。   整个影院只有一个大影厅,甚至放映室依旧采取的是老式的电影放映机,入口处用厚重的红帘遮着,场内只有她一个人,衬着偌大的放映厅这会儿显得有些空落落。   时代在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也在被推着逐渐加快,所有人都凝固着一张脸,行色匆匆,很少有愿意在老影院面前停驻,买一张手写影票坐下来安安静静看一部老电影的人。   老剧院依旧停留在原地,就好像支着拐杖静默地看着自己那些孩子逐渐走远的垂垂老者。   电影还没开始,场内灯光大亮,白郁声找了一个靠后排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整个放映厅都能够被她收纳在眼底。   颇有种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感觉。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荧幕开始闪烁起电影画面,场内的灯光尽数熄灭。   白郁声翘起二郎腿,正打算全身心投入影片当中。   影厅门口的红帘却被人掀起。   她有些小不满,偏头往那边看了过去。   红帘外是灯光明亮的影院售票大厅,那人逆光而来,只有部分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连带着发丝都染上了银白,衬衫被折起,挽到小臂处,衬衫背后透着光,勾勒出引人深陷的身材曲线。   白郁声呼吸一窒。   那人摸着黑,抬脚沿着影厅的楼梯往上走。   最后找到了白郁声那一排,阔步走了过来,微微倾身,一双琥珀般澄澈的眸子直直地撞了过来。   “请问这位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   沈猫猫,恋爱脑,实锤啦!   ◆防盗比例目前为50%,68h,这是根据倒v结束到现在为止算出来的比例,也就是说看过的宝依旧不用再回去买倒v章节,日后会根据这个标准逐步提高,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第34章 小孩别看   白郁声愣怔了好一瞬,这才把注意力从沈知言脸上抽回,视线下移,擦过他那高耸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片略显刻薄的唇上。   不知道是影厅内部的灯光问题,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白郁声觉得这会儿沈知言的唇色,似乎比以往更加红了几分,就像暗夜中绽放的曼珠沙华,又像是寂静深夜种的一轮血月。   借着老式放映机的暗光,她隐约还看到了沈知言唇上的一抹水色。   那一抹水光点缀得恰到好处,将欲念不断扩大,吸引着无知懵懂的幼兽深入险境去尝试碰碰它。   “小姐?”   沈知言似乎注意到了白郁声的魂不守舍,他温温吞吞拖着尾调,嗓音里掺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白郁声猝然回神,思绪尽数收拢,视线慌乱地从沈知言脸上抽离,极其心虚地点了两下头。   “嗯,你说什么?”   沈知言再一次指了指她边上的位置。   “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是影厅有这么多位置……”   她嗫嚅着,余光瞄到荧幕,影片已经开始了有几分钟了,她不是第一次看《胭脂扣》,故事情节记得还算深刻,但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硬是一点情节都看不进去。   白郁声张了张嘴,挤出了几个几不可闻的音节,换了个措辞。   “没关系,可以坐。”   沈知言得到了应许,这才小声地翻下椅子,两手交叉,合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只是路过这家影厅来看场老电影的普通人似的。   影厅内的音响应该是后来升级过,没有沿用老式电影院的那一套,在音质与感染力上都有了提升。   纵然如此,白郁声还是觉得:   今天的音响是不是坏了,怎么声音这么小。   小到连身边人的一呼一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钉死在荧幕上,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感到了不对劲。   自己在家里看的时候电影下方会配上字幕,就算自己听不懂粤语,配着字幕总是能看懂个大半。   但是这家影院似乎要把怀旧复古还原到极致,再加上港市这边的市民大多也都精通粤语,因此播放的是直接的电影原声片子,没有经过字幕加工处理。   这对于从小在江浙一带长大,对粤语的认识只有“黑凤梨”与“雷猴啊”的白郁声来说,就像让上了三年大学的她再重新去解高中的函数大题一样。   看上去眼熟得很,但实际眼前一黑。   完!全!听!不!懂!   她双手微微蜷曲,即使影厅里的冷气开得十足,她也莫名其妙渗了一掌心的薄汗。   视线从大荧幕上偷偷溜走,余光静悄悄地攀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沈知言神色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就好像真的就是来这里认真看一场电影似的。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知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国这么大的地方,十四亿人口,两个人在没有事先商量过的情况下同时同地点相遇的概率渺茫到她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合。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离沈知言又近了一分。   荧幕里的十二少仰卧在原木罗汉床上,两手交叉搭载腹部,眼尾含情,与刚进门的如花调笑着。   “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磁性清响,那道声音似乎独立于影厅音响之外,明明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听在白郁声耳中却格外清晰。   且充满了蛊惑意味。   白郁声转过头,朝着沈知言看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半个身子已经挪到了自己位置的最边角上,距离旁边的沈知言最宽也就一圈的距离。   她猝然转身,从后面看,整个人就好像完全栽进了沈知言的怀中。   熟腐酒香肆无忌惮,存在感极强地侵占了她的鼻腔,将影厅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尽数吞袭。   她呆愣在原处,屁股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挪,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没怎么,就是有点听不懂他们说的粤语是什么意思,不过不是大问题,大概的剧情我应该都记得。”   她哈哈讪笑了两声,打算坐正身子,继续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去回想这部影片每个场景的人物对话。   沈知言收起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老式影厅前后座位安排得有些拥挤,他一双修长的腿无处摆放,连着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太雅观,没办法,沈知言只好又将左腿架了回去。   闻言,沈知言倏然低低笑出了声,他微垂着眸子,细细地打量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   “哪一句?”   白郁声刚刚调整好位置,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起来,听到沈知言的问话,还有些不在状况内。   “啊?”   沈知言极其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次。   “我说,你哪一句没有听懂?”   女孩噎了一声。   她能说从头到尾,除了人名和认识的粤语词汇与短句,她几乎都没怎么听懂吗?   那当然……不能。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荧幕,嗫嚅着声音说道:   “喏,就刚刚这一句。”   只见荧幕中的十二少两手抱在耳边,抽搐着身子,开着玩笑,颇有些焦躁地在罗汉床上左右翻起身来。   耳边再一次传来沈知言极其具有标志性的笑声,接着,他清冽低沉的嗓音再一次传来。   “干煎石斑。”   白郁声倒是没有预料到沈知言还会粤语,并且从他口中说出来,带上他独特的清冷调子,别有一番韵味。   她支着耳朵往沈知言那边靠了过去。   “是什么意思来着?”   她距离上一次看这部电影已经过去太久,除了主要的故事情节,其他的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   “干煎石斑,你们这些姑娘最喜欢叫客人苦等,等一肚子火又不能发出来,美名其曰,干煎石斑。”   沈知言差不多是把电影里的台词给原原本本用普通话翻译了过来,他单手支着脑袋,嘴角含笑,煞有介事地盯着白郁声。   一句好端端的话被他说的好像是自己在干煎他这条石斑似的。   一股电流酥酥麻麻穿过心底。   影厅内的冷气开得十足,白郁声的防晒外套因为太碍事的缘故,被她团吧团吧塞进宋允的包里了,没有东西遮一遮,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抬头朝沈知言给看了过去。   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有响之前一样整整齐齐地扣着,而是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一段漂亮的肩颈线,禁欲感被打破,更添上了几分不正经的欲感。   算了。   先不说身边有没有坐着沈知言。   光是这个冻死人不偿命的冷气与听不大懂的粤语原声,她在这也坐不久。   正当她在忖度该怎么向沈知言说明自己得提前离场的时候,沈知言那边先有了动静。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条布料细腻的纯白小羊绒披肩,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电影屏幕,手却极其自然且熟练地展开披肩,盖在了白郁声的肩上。   混着藏红花与酒香而来的,不仅有那一条温热的羊绒披肩,还有他不咸不淡的嗓音。   “你有好多种样子。”   “浓妆、淡妆、男妆、不化妆。”   “还有现在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念的是普通话版的电影原台词。   白郁声没忍住,用自己冻得有些冰凉的手搭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尖。   有了这一层披肩,身上的寒意被驱除了一些,羊肉披肩的暖意丝丝缕缕渗入白郁声露在外面的皮肤,总算不那么冷了。   她听见电影里的女主角如花顺着十二少的话问了回去。   “你最中意哪种?”   沈知言转过头,不再看向大荧幕。   “都中意,分开、加在一块,都中意。”   “哪一种才是真的?”   莫名其妙地,白郁声记起了后面的台词。   “这么快就想知道,会吓着你的,真的东西最不好看。”   她念出来的台词与电影种的如花重叠,还真有如梦如幻月的意思。   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的影厅内碰撞,赤.裸裸,又坦坦荡荡。   之间沈知言扬着眼尾,从鼻腔中带出一抹极其细微的笑意,顺着把后面的台词也念了下去。   “不好看也要看……”   “谁叫我中意你”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如此张扬。   “还有一种样子,我现在想看。”   白郁声咽了咽唾沫,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重新冒起了薄汗,她直直地盯着沈知言一双澄澈的琥珀眼,恍然间失了神。   她的音调有些颤抖,声音也弱了下来。   暧昧像摔在地上碎开的香水瓶,香调迅速扩散。   “哪一种啊?”   电影依旧在继续播放,沈知言却停顿了好一会儿。   只听见电影中的陈十二少低着嗓子,“待会儿再告诉你。”   电影里电影外四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二胡调的背景音乐继续响着。   等等……   白郁声突然意识到这后面是一段怎么样的戏份,突然脑子宕了机。   有好长一段剧情男女主都没有台词,原始的欲望与冲动在电影导演的处理下也盖上了一层靡靡的艺术。   沈知言的那张脸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只干燥温暖的宽厚大掌盖住了她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听觉与嗅觉被无限放大,酒香四溢,有什么东西凑了上来。   “接下来的东西,小朋友就别看了。”   作者有话说:   欲知后事如何(咳咳咳) 第35章 再来一次   白郁声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原来男人的嘴唇也能那么柔软。   明明看上去是刻薄无情的,就连有时候从中吐出的话也是如此。   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就好像是一片温热湿润的蒟蒻果冻,带着一点被盛夏艳阳烘烤出来的咸涩汗味。   完全不像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粗粝的触感。   白郁声窒住了呼吸,眼睛不住翕动,眼睫毛挠在沈知言的掌心,像有什么羽毛拂过,惹得人心底泛起一丝酥酥麻麻的痒意。   即使自己的眼睛被沈知言给遮住了,但耳朵依旧能听到声音。   影厅的音响里传来电影里暧昧的接吻声与角色的轻轻喘息,   每一声都在刺激着白郁声的神经。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电影好像被开了0.5倍速,连背景音乐都拖拉着。   沈知言似乎只是贴了贴她的嘴唇,并没有要进一步深入的样子,两人鼻息相互纠缠着,喷洒在对方的脸颊处,又被影厅内的冷气吹散开,   白郁声放弃了眨眼,干脆将眼睛给闭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他的唇角,继而迅速缩回。   淡淡的咸涩味在口腔中晕染。   白郁声突然觉得一直为自己喜欢上一个心里藏着别人的男人而苦恼不已的自己有些好笑。   心里藏着有人的是他,不打声招呼先凑上来的也是他。   你看人家在意么……   光是这样想着,白郁声就觉得自己憋屈得很,嘴上下了力气,一口咬了过去,随机挣开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蹭地往座位上面站了起来。   电影中暧昧的情节已经播放完毕,角度一转,来到了五十年后的报社。   视线重获光明,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身处光线昏暗的电影院,就算重新恢复了视觉,也没有刺眼的强光需要她去适应。   由于动作太大,她胸膛微微起伏,嘴角还闪着几丝晶莹的水光,像一颗刚从水里捞出来熟透了的樱桃。   沈知言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唇似乎被咬破了皮,血丝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渐渐化开。   他用食指沾了沾自己的下唇,瞥见了指尖一点猩红,继而挑了挑眉,手臂像是没骨头似的搭在了座位的手托处。   “……抱歉。”   白郁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沈知言到底在为哪件事道歉。   披肩顺着她的动作滑落,挂落在她的臂弯处,就好像传统神话故事中,仙女身后飘扬的披帛。   她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荧幕中的电影才只放了个开头,扭头直接离开了影厅。   ——   虽说这家影院从设备到装修都保持着上个世纪末的风格,但卫生间依旧保持着洁净与清爽,洗手台的角落里摆着某个老牌的固体清醒剂,柠檬味的清香在狭□□仄的空间里散开。   白郁声对着洗手池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了水龙头。   虽然天色已晚,但余温仍旧不容小觑,从外面接进来的水管里流淌的依旧是温热的水。   白郁声两只手都浸在水中,刚刚被影厅中的冷气吹凉的体温渐渐回暖。   她这才看见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披肩,刚刚走得太着急,完全忘了沈知言的东西还披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梳妆镜。   难得出门玩一趟,白郁声特地化了一次全妆,为了与港市这个地方相呼应,她还特地提早几天跟着网上的美妆博主学习了港风氛围感的妆容。   小姑娘原本的脸型就极其流畅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修饰的地方,比平时重了几分的眉毛与唇彩给这张清纯的脸添了一丝英气与妩媚。   港式的复古妆容并不强调饱和度比较高的腮红,作为修饰脸型的工具,腮红打的位置也与现在不太相同,从颧骨连着头发下来,取用饱和度较低的颜色,轻轻浅浅地打上一层。   白郁声偏了偏脑袋,看向了镜子里自己的颧骨,回忆了一下今天出门之前确实将腮红打对了地方,而不是现在镜子里苹果肌那里浮着的一片粉。   她不可制止地又回想起刚刚昏暗影厅里发生的荒唐事。   唇角一热。   水流冲了一会儿,水温这才渐渐变凉,稍微将白郁声的思绪拉了回来。   “啪嗒——”   白郁声关停了水龙头,将自己还淌着水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脸颊两侧,试图让自己烧得有些发慌的脸蛋赶紧降下温来。   她有些小后悔。   自己刚刚就应该刚一些,直接把人摁在凳子上质问这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他亲口讲清楚,总比她这会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胡乱猜想来得轻松多。   “哎……”   她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声气。   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就算只是小时候与别人吵架,也得等到事后才回想起来当初应该放更狠的话把对方堵到哑口无言。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滚落,最后汇聚在下巴上,显得整个女孩精致得就像一只做工精细的瓷娃娃。   白郁声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开门朝外面走去。   她在影厅门口的红帘子处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敢伸出手去拉那块有些厚重的红帘。   一方面她不确定沈知言是不是还在里面。   另一方面,自己好像也没有完全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哗啦。”   红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沈知言一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   沈知言似乎也没有意料到白郁声会站在帘子后面,他微微后撤一步,给白郁声留出了一小步的安全社交距离空间。   红帘挂在他半边的肩膀上,好像意气风发的凯旋将军。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沈知言依旧是保持着后撤一步后的姿势。   白郁声瘪了瘪嘴巴,往前凑了一步。   影厅外的光线明亮,她面对的不再是刚开始背着光的沈知言,白炽灯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原本就冷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白郁声突然注意到他那薄唇上擦着一抹橘调的红痕,与之前那点血迹不同,更像是……   她抿了抿刚刚补好的唇彩。   更像是刚刚从自己嘴上沾去的。   “轰——”   脑子里好像又断了一根弦,耳内嗡嗡作响。   “我有话想问你。”   沈知言了然地点了两下头,手上用了点力气,将红帘整个掀开,给白郁声让出一个位置来。   “在里面?还是在什么地方,随你。”   白郁声探着脑袋往大屏幕上瞄了一眼。   如花依旧在五十年后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着她的十二少。   这部片子的结局并不美满,光是她第一遍看的时候情绪也没收住,低落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的算盘已经敲起来了,要是待会儿和沈知言谈崩了,总不至于还得有一部苦情片在上面给自己煽情。   “去外面吧,隔壁就有一家港式茶餐厅。”   男人颔了颔首,依旧将帘子掀高,确保白郁声离开红帘的范围了,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跟在女孩身后一步的距离,往影院外面走了出去。   ——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茶餐厅里的生意依旧不错,只有靠近墙角的地方架着一张无人问津的小桌子,桌子上面铺着一方粉白相间的格子桌布,只有一把椅子,估计只是一张单人桌。   白郁声的视线在茶餐厅里周游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快吃完的客人,只得跟着沈知言往那张小桌子里走。   由于只有一把带配套椅子,沈知言只能向店家要了一把蓝色的塑料凳,在桌子的侧面坐得十分憋屈。   这里的点单形式也是最原始的手写菜单,点菜阿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意,从围裙的兜里摸出了白纸与圆珠笔,操着一口粤语,极其亲切地向他们两个询问想来点什么。   沈知言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端的菜单,先询问了白郁声的意思。   “虾饺皇和鲜虾肠粉先给你点上,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确实对吃的没什么太高的追求,倒是特别喜欢吃虾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开渔的那几个月光是她一个人估计都能吃光一家族的虾蟹。   但是这件事除了她爸妈与白朔行,估计连从小一块长大的宋允都不能完全记得住。   但沈知言这句话显然是对白郁声的这点小癖好了解得十分清楚。   再结合之前他给自己送药的时候连自己对青霉素过敏这种极其隐私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已经不太可能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会随便对外人说的事情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知言锋利的眉骨与微微翘起的鼻尖。   沈知言的脸型与五官确实周正,之前被碎刘海遮住了额头,像是从夏季梧桐林里肆意奔跑的少年,现在把前面的头发撩了上去,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前的一束美人尖点缀了一丝精致,就算是在当今的娱乐圈里也很难找到和他差不多类型的。   倒有点像上个世纪的港星。   他转过头,用粤语对着点单阿姨报了一遍菜品,继而极其礼貌地朝着阿姨点了两下头。   哟呵,她还没想到沈知言居然在外面还会装乖呢。   菜品上得很快,除了那两道带虾的,还有两只菠萝包与一道无骨鸡爪。   秉持着有什么事可以晚点再说,但是饭必须得先吃这条先进理念。   白郁声率先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只虾饺皇就往嘴里塞。   整颗饱满的虾仁在嘴中弹开,鲜甜的汤汁入喉,满足感油然而生。   等她一只饺子入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她搁下筷子,正儿八经地坐直了身子。   “沈知言,我们再来一次真心话行不行?”   男人的目光灼灼,远比餐厅里的任何一盏灯都要绚烂。   “好,我输了,你问吧。”   作者有话说:   宝你们好可爱呀哈哈,都在干煎石斑。   我在努力存稿啦,尽快把后面的加更给提上日程! 第36章 问错问题   白郁声也没有意料到他能那么直接。   虽然现在这张桌子上根本腾不出位置来给他们两个摇酒瓶……   “再不济也得来一次石头剪刀布吧,不然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沈知言眉眼舒展开来,低低笑了一声。   “说了,我已经输了,你问就是……”他垂着眼睑,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糯鸡爪,“再说了,要论欺负,还是我欺负你来得过分一些。”   话题怎么似乎又被带到刚刚那个吻上了?   沉默沉默沉默……   白郁声感觉脸上又有一些发烫,她轻咳了两声,捞过一旁的水杯,闷了一口。   “那我直接问了?”   沈知言一边嚼着糯鸡爪,一边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腮帮子一鼓一鼓,让人无端想象到在梧桐苑里守着自己的猫碗吃饭的小三花。   可能是沈知言养它的时间长了,主人和猫的习性都相近了起来,既视感强得白郁声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撸了沈知言的脑袋一把。   “还是上次在游艇上问的问题,请回答到现在位置的感情史。”   白郁声丢出一个问题,似乎又觉得从自己口中问出实在有些别扭,于是着急忙慌地又夹了一只虾饺皇。   只听见头顶上慢悠悠响起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   “和上次的答案一样。”   白郁声心下一沉,递到自己嘴边的虾饺皇也顿在嘴角,她张了张嘴,恍然回神,这才一口将虾饺皇给塞进了嘴里。   抬起来的脸上依旧挂着她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看上去莫名有些勉强。   “这样吗……”   也没说暗恋是否结束,也没说有没有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就好像她满心期待丢下一个钩子,想着总能捞上来一些与众不同的渔获,结果在一阵忐忑的收线之后,发现挂在钩子上的不过只是一丛杂乱的水草。   虽说她在朋友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骄傲自信的,但是也没有自信到相信一个在众多领域展露锋芒的男人能把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自己藏在心里偷偷喜欢着。   巨大的落差感悄然无声地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般。   “不过呢,我想,白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了。”   白郁声这会儿像一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巴拉的,完全没有在意沈知言对她说了什么话。   她胡乱嚼着自己嘴里的虾饺皇,胡乱点着脑袋,胡乱应着声。   “嗯嗯嗯,对的,是误解。”   白郁声发现沈知言似乎在忍着笑,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他藏在有些夸张的叹气声背后那点为不可闻的颤抖笑意。   男人嘴角噙着笑,举起筷子去夹那一笼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虾饺皇。   筷子尖还没碰到蒸屉,就被白郁声的筷子给打了回去。   “笑什么笑,你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眉骨微扬,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他收回筷子,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单人桌本来就小,光是他们点的这几道菜就基本占满了所有的位置。   更别说再加上沈知言的一个手肘。   “菜是我点的,钱是我付的,我为什么不能吃这个?”   这说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白郁声打算耍无赖。   就像刚刚在影院里的沈知言一样,把无赖耍到极致。   “别管了,你就是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十分听话地收回了筷子,不动声色地将支在自己下巴处的手往嘴巴处挪了挪,手指自然地搭到了他的鼻尖处。   白郁声一直都知道他的手生得漂亮。   指骨修长,骨节也不像很多男生一样突起,只有中指的指腹边上生着一块小小的茧子,应该是长期作画练出来的,但瑕不掩瑜。   肌肉与骨骼融合得恰到好处,指甲盖永远是修理齐整的,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浅粉色。   不止是手,整个人都精致得完全不像是能轻易在人间见到的样子。   透过指节的间隙,能够看到他彻底没能收起来的笑意。   清凌凌的眼睛里点缀着茶餐厅用来装饰店面的小灯泡串的倒影,像是将一整条银河都彻底灌了进去。   足以让白郁声那颗失落的心重新碰撞起来。   “行,我不吃,真心话还想玩吗?”   白郁声见自己终于保住了最后一个虾饺皇,就怕沈知言到时候又给自己抢走了,也不管自己上一个饺子有没有吃完,忙不迭地又塞了一个。   “不想玩了……宋允估计快回来了,我得早点吃完早点与他汇合。”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的碗里,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压低的眼角。   “声声,我们最后玩一次吧,想问什么都可以。”   “啪嗒。”   白郁声一时间没抓牢自己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木头与木头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沈知言叫自己的小名。   温柔、缱绻,尾音拖着调子,像踩着延音踏板的琴音,褪去了他自有的散漫调性,越发地勾人。   “想问什么都可以?”   “嗯。”   “那我能知道……”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把即将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一个问题。   “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尝试去见一见天光呢?”   只见沈知言将自己支在下巴上的手收了回来,五官里沁着的笑意全然褪去,又回到了之前那不冷不热的样子。   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泄气,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筷子开始把玩,视线却直勾勾地钉在女孩的身上。   “声声,问错了,你应该要问我,那抹天光到底是谁。”   白郁声有些受不了他热烈如炬的视线,强势地攻城略地,撕开她给自己包裹起来的保护壳,将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全然暴露了出来。   于是她开始闪躲。   “是谁?”   声音小到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她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家茶餐厅还在使用挂壁的摇头风扇,开到三档挡位的电风扇嗡嗡吹着风,却如风暴轰鸣。   她站在暴风眼中,听到了被风捎来的准信。   “是你,一直是你。”   ——   宋允刚爬到太平山山顶的时候便收到了白郁声发来的消息。   鱼生:【宋允哥,我先打车回酒店了,你逛完了直接回来就行。】   他回了个【行】,接着把手机摁灭,坐在山顶的观景台上欣赏起港市的夜景。   山上的风比闹市来得凉爽一些,混着被烘烤一整天的草木清香,让人不自觉地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山底城市不同于山间的沁凉,办公楼长夜不熄的灯永远炽热,承载着每一个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最终隐匿在如昼的灯群中,成为山顶游客心底的由衷感动。   感动了一会儿,宋允突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打小和白郁声玩到大,除了小时候她被家长摁着脑袋这些特殊情况,其他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叫过自己宋允哥。   不会是看完电影给小姑娘整emp了吧……   他晃了晃脑袋。   就白郁声这从小乐呵到大的傻憨样,倒还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她伤感。   ——   从太平山顶望过去的两条街后,木棉树枝叶茂盛,蝉鸣聒噪,白郁声站在路灯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路口的转角处亮起一道车灯,有些晃眼,她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车体正式回正,车前大灯的光线略过她的身侧,直直地往前方照去。   一辆明黄的Urus在她跟前停下,车窗降落,沈知言一只手随意散漫地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搁在大腿处,仅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又回到了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   “上车,送你回去。”   居然是他亲自开车,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抬脚迈了进去。   沈知言似乎格外钟情SUV或ORV的越野车型,不管是之前在梧桐苑经常见他开的卡宴,还是湖心岛的牧马人,抑或是这会儿的Urus。   不像其他纨绔子弟对于汽车引擎高燃音浪的极高追求……   白郁声瞄了一眼驾驶座的空间,就算是沈知言这种腿长比例逆天的身材也能被很好地包容下来。   沈知言似乎更追求汽车的空间舒适度。   她把自己的斜挎包转到身前,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从里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把自己酒店地址的定位发给沈知言。   “怎么是你开车?”   “没叫到司机。”   沈知言挂了挡位,方向盘转了一圈,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又重新挂上了停车挡。   白郁声轻嘁一声,“换做别人我倒是能相信一下,你就算了。”   她双手抱臂,嘴上说的话看起来确实轻松得很,还有心情插科打诨,但身体却有些不自在。   她盯着前路,却发现车子没有一点要启动的意思。   白郁声转过头,刚想询问沈知言,却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猝然凑了上来。   心脏骤停,呼吸陡然加重。   沈知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身边的安全带给拉了下来,在卡扣上扣好。   莫名的情绪在车厢内渐渐发酵,夜色已深,小巷子口没有什么灯光,昏暗的车厢里只有莹莹几道氛围灯。   思绪光怪陆离了起来,就像坐在温泉里泡久了,熏得人开始飘飘然。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下唾沫,声音清晰可闻。   沈知言微凉的手搭上女孩的后颈,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继而抬头凑了上去。   这家店的港式菠萝包,还是甜腻得有些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听我说听我说,原本按照大纲来应该是四十多章才在一起,但现在实在不是我着急,而是刹车刹不住了,极其怀疑是沈知言趁我不注意打晕我然后偷偷写出来的剧情(摸下巴。)   虽然但是,我一开始列的大纲里的事情到现在好多都没出现,还能写个十几二十万个字。   不要看到在一起了就心满意足跑走不看了!只能说亏啦,肆肆给你们打包票,后面绝对甜! 第37章 恋爱憋屈   白郁声觉得,自己再和沈知言这么呆下去迟早整出心脏病来。   她半敛着眸子,盯着沈知言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开始数了起来。   她很少见到有男生有这样的眼睫毛,甚至能和她精心贴上的假睫毛有得一拼。   似乎是察觉到女孩的心不在焉,沈知言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正在专心数睫毛的白郁声对上了视线。   他单手撑在中央扶手箱上,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稍一抬头,半垂着眼睑,微翘的鼻尖蹭了两下白郁声的鼻梁,落在额前的一小束碎发刮过白郁声的额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女孩的脸侧,像是一只缱绻缠绵求摸摸的小猫,惹得白郁声止不住连连眨着眼睛。   确定将白郁声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之后,他再一次吻了上去。   和上一次的温柔不同,这次的吻带了些不容辩驳的强势,坚硬的牙齿相互磕碰,像是燃起一把烈火,将所有的空气全都燃烧殆尽似的。   白郁声说不上来接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这三次沈知言给她的感觉都是截然不同的,无法给它下一个定义。   女孩的手不自觉抓上了自己的安全带,全然没有在意刚刚摇下来的车窗没有关回去,也不在意这条小路会不会有人经过,经过的行人会不会注意到这辆车里亲密的两个人。   她彻底闭上了眼睛,生涩却又尽力去回应沈知言的动作,任凭他带着自己一起沉沦。   “滴滴——”   白郁声猝然睁开眼,视线对上驾驶座那边的后视镜,巷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进来一辆车,这条路本来就窄小,中间画着一条长实线,虽然沈知言尽力把车往路边上靠了,但要同时通过两辆车还是有些困难。   她推了沈知言的肩膀一把,整个人往副驾驶座后面扑倒,像是要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继而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   “后面有车等着,我们该走了。”   真是……有些色令智昏了。   沈知言睨了后面的车辆一眼,十分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重新挂挡打方向,往前面的路口开了出去。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色彩绚丽的霓虹灯汇聚成为一条流动的荧光河,铺设在贴了防窥膜的车窗上,恍若被加速后的星空流转图。   【叮咚——前方路段限速50公里每小时,当前车速68,您已超速。】   车载导航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静默的车厢里响起,白郁声偏着脑袋,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开车的男人。   只见他依旧单手架在车窗上,指尖有些烦躁地叩了叩车窗框架,抬脚松开了油门,让车速慢了下来。   港市与大陆的交通习惯不同,没有高速公路,但是城区主干道限速都抬得非常高,一般情况下七十才是限速标准,好在行人也非常守交规,城区虽然路窄车多,但交通效率依然保持得很高,没想到这会儿他们能碰上限速五十的路。   她感受着渐渐慢下来的车速,心下有些好笑。   似乎自从她认识沈知言以来,他就是一副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她压根没有见过能让沈知言失态的场景。   没想到自己成为了这个例外。   她急忙低下脑袋,吞了一口空气,舌尖顶着上颚,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笑意。   Urus驶过一个十字路口,距离目的地只有最后的八百米,宋允定的酒店处在闹市区,与他旅游攻略手册里的景区都隔得不远,唯一的缺点就是周边实在有些热闹。   “你笑什么?”   又是一个红灯,沈知言将车四平八稳停了下来,挂上了P挡,抬手捏着白郁声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于是还没有完全隐藏起来的笑意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无处遁逃。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怎么还有港市这边的驾照,大陆驾照在港市不通用吧?”   女孩的唇角泛着一层莹莹的水光,应该是刚刚亲得有些过分了,原本脏橘色的唇彩被蹭掉了不少,露出了她原本偏粉的裸唇色。   都说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但此刻从海港吹过来的风却令人燥热难安。   也许是沈知言也意识到这边的行人实在有点多,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色的信号灯,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   “在佛罗伦萨读书的时候闲着无聊跑去英国考的,都是右舵车,驾照可以直接换。”   信号灯转变,十字路口的人流量消失,沈知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道路前方,折过一个转角,在白郁声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白郁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正要抬手去拉门把手,却发现沈知言根本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她指尖摸到锁扣,十分自觉地自己扒拉开门锁。   却听“啪嗒”一声。   沈知言一手支在门锁总开关上,又给人锁了回去。   白郁声:……   “我说差不多够了吧。”   她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五官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控诉。   沈知言看着她一副受惊小狗的样子,嘴角含笑,“什么够了?”   “亲够了吧,今天都三次了!”   “噗嗤。”   沈知言实在是被白郁声逗乐了,他趴在方向盘上低低笑出了声。   “白郁声。”   “嗯?”   “我觉得我谈个恋爱还挺憋屈的。”   “啊……”   白郁声收回了尝试把门锁再一次叩开的手,安安分分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   不知道是刚刚沈知言话里的哪个词眼惹到她了,她绞着自己的手指,原本放松下来的身子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所以……   现在他们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吗?   和她以往的情感经历都不相同,不是从一束玫瑰或是一句酥麻的情话开始,而是从一个直白却又热烈的吻拉开序幕,   这次开锁的人变成了沈知言。   “就连亲吻次数你也每天都给我算好了是吧。”   ——   将白郁声送回酒店之后,沈知言重新驱车前往拍行。   在此之前他给云易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再一次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   都不用一条条仔细看下来沈知言都知道他会给自己发点什么,无非是没什么意义的骂骂咧咧。   他连上蓝牙耳机,直接飞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机械女声响起,沈知言掐断了电话,右手支在车窗上,指节轻摁自己的太阳穴。   约莫过了几分钟,蓝牙耳机中响起手机固定来电铃声。   沈知言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都懒得去看自己手机一眼,直接接通了电话。   “沈知言,你真就一点情分都不给你兄弟留啊,多打一个电话会死是吧。”   沈知言用手掌贴着方向盘,极其熟练地打了半圈,转入下一条道路,声音极其吊儿郎当,还夹杂着一些在云易白听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得瑟感。   “会死啊,这不是被你及时救回来了吗,东西帮我拍到手了吗?”   就像沈知言早就习惯了云易白不定时的不着调,云易白也见惯了沈知言的想一出是一出。   故而将沈知言话中藏不住的魇足感给完全忽略了过去。   他刚签完了成交确定书,这会儿正坐在拍行的VIP休息室,等着拍行将《万壑松烟图》的提货单给签下来。   云易白一边翘着二郎腿,捏着侍者送过来的清茶,小抿了一口。   “反正是你出钱,价格岂不是随我喊,再说了,也不看看我是谁,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失手的。”   “哦,是吗?我好像记得你前面几个女朋友倒是把你给绿得有够惨的啊……”他轻“嘶”了一声,“是不是你啊,可能是我记错了。”   对方静默了一瞬。   云易白:“我怎么感觉你小子今晚这么得瑟呢?”   沈知言瞟了一眼后视镜,唇角微弯,将车载导航关了,重新输了一个地址进去,“被你听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云易白:……   你不好意思个头啊,你看你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吗?   他没忍住,手指挪向了挂断键,只听到话筒对面又响起沈知言的声音。   “行了,东西已经拿到了,明天你就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   云易白:?   “那你呢?”   “我吗?给自己放个假,陪女朋友旅个游。”   他特地将“女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   但好像云易白就是天生少一根筋,对沈知言这句话里夹带的私货那是完全视而不见。   “不是,咱在港市呢,你哪冒出来的女朋友,上次在北城也是一样的话术,你少来了沈知言!”   路边的街道名称再次眼熟了起来,前面的人行道依旧人潮汹涌,白郁声入住的那家酒店屹立在路口转角,十分引人注目。   沈知言将车停在酒店门口,将钥匙丢给了泊车侍者,自己整理了一番被压褶的衣角,抬脚往酒店里面走了进去。   “上次确实是话术,这次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哇!有没有在看春晚,有没有好好吃团圆饭,有没有放烟花呀~   除旧迎新,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前兔无量!   今晚评论区发红包,来者有份,来领压岁钱啦!   最近应该都是小甜饼,大家快乐过大年!   不出意外依旧是日更,除非走亲戚啥的真没时间更新的话会挂请假条,并且在第二天补上~   过年多多陪伴家人呀,肆肆一直在,有空来看看就好啦!   就酱,爱你们~ 第38章 小狗宝宝   白郁声沉默地一个人搭电梯上楼,昏昏沉沉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扣上门锁,插上房卡,室内灯光大亮,她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往自己的床上扑到。   “啊啊啊啊——”   像幼兽欣喜的鸣叫。   她捂着自己的脸蛋,像刚被捕捞上岸的鱼,在床上蹦弹了几下,继而将头完全埋进了被子里。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铺在身下的被子被她绞得不成样子,客房内的窗帘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被拉开,到现在还没有关上。   虽然听不到外面喧嚣的尘世烟火,但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依旧闪耀得十分热烈。   就像此刻白郁声的心跳一样。   她偏过脑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保页面发呆。   白郁声从来没有庆幸自己有定时备份手机信息的习惯,虽然白朔行要求自己当着他的面将那张贴脸合照给删干净,但依旧能在云盘上找回来。   兜兜转转,这张命途多舛的照片最后还是回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在此之前她只当这张照片只是供她暂时安放她那隐晦爱意的避风港,但现下看来……   也许早就是沈知言故意为之,很难说当时的沈知言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接下这个任务的。   总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白郁声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将原本铺得平平整整的床铺给糟蹋得一塌糊涂。   这会儿那阵激动劲过去,刚刚在车上混乱的思绪与狂跳的心在静谧的空间里渐渐冷却,白郁声才意识到自己在距离临夏一千多公里的港市大街上偶遇沈知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极其荒谬。   她在联系人列表划了一会儿,找到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小猫头像,备注依旧是对方默认的微信名字,【SZY】。   港市室内的冷气就好像不要钱似的,不管在哪里都冷得有些过分,白郁声抓起被子,给自己围了一圈,点进沈知言微信的聊天框,琢磨着给对方发消息。   【刚刚在车里忘记问了,你怎么也在港市?】   指尖微顿,她轻啧了一声,将打在输入框里的字全数删去。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港市……】   删。   【你……】   白郁声盯着打字框上不断闪动的光标,颇有些恼怒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管发什么都不顺眼。   不得不说,和沈知言谈恋爱直接将她以往的恋爱经验全然推翻,整得她就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与此同时。   另一个确确实实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拿着自己刚开的房卡刷开了房门,在关门之前瞄了一眼对面的房间。   房门关上,室内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卡没有插到玄关边上的卡槽上,手机界面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浮着莹莹亮光。   沈知言背靠门板,抬起手机,点开了白郁声的微信聊天框,却发现中间不停跳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极具耐心地在黑暗中站了五六分钟,却发现对方就好像吊着自己胃口玩似的,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   实在有些无奈。   房卡插入卡槽,室内所有灯瞬间打开,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沈知言有些不太适应,眯了眯眼,他在聊天框上打了个【?】。   中央空调开始嗡嗡作响,出风口设置在玄关顶上,冷风对着他呼呼直吹,吹散了不少燥热的闷意。   他半垂着眼睑,将聊天框上的标点符号给删去,在自己的表情包库里找了一个之前给董事长做的表情包,给白郁声发了过去。   董事长:【你在干嘛?】   酒店走廊铺设了隔音地毯,周围静悄悄,此刻两个人不过隔了不超过十米的距离。   ——   白郁声也没有想到沈知言会主动和她发消息,还是以一个极其不符合他形象的小猫表情包打头。   她再一次将自己打字框里的字完全删了个干净,最后只简单地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鱼生:【刚准备睡觉。】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刚刚那个表情包只是他手误点错了似的。   白郁声盯着没有任何回应的聊天框,长叹了一口气,跑到自己行李箱那边拿了换洗的衣物,干脆进去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酒店浴室的隔音效果十分不错,再加上水流的声音,白郁声完全没有听到落在外面孤零零响着来电音的手机铃声。   直到她洗漱完,最后调高了一些空调的温度,舒舒服服地把自己丢进被窝之后,这才发现自己与沈知言的聊天界面里多出了几个没有被自己接到的手机铃声。   她愣了一下,抿着微润的唇,踌躇了一会儿,给沈知言打了回去。   对面接得很快,拨通的铃声刚刚想起,沈知言那边就接通了电话。   “刚刚在洗澡,没有听到铃声,不好意思呀。”   似乎是玩了一整天,这会儿彻底卸了力气,女孩原本脆生生的声音变得温温软软,像刚刚出炉的糯叽叽,听得人完全没了脾气。   只听见对面一阵窸窸簌簌,继而沈知言极具识别度的清冽声线从话筒扬声器中传出。   他这会儿应该是在浴室,原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加上浴室自带的混音效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酥麻感。   “小狗宝宝,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光是听着声音,白郁声就能想象到他现在应该是懒懒散散半支在洗漱台上,发尾淌着湿漉漉的水珠,腰上的运动裤抽绳永远没有系好,松松垮垮地坠在他的两腿之间……   但事实上沈知言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他肩上搭着酒店的白毛巾,随便擦了两把头发,连上衣都还没来得及穿,在房间的小茶几上捞过一罐矿泉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入腹,消除了不少盛夏的余热。   白郁声实在不太理解为什么沈知言那么喜欢叫自己小狗,之前在湖心亭那会儿也是这样。   总不能是沈知言还有什么福瑞控的癖好吧。   她吐了吐舌头,将自己的头往被子里面埋。   “什么小狗宝宝,你才是沈猫猫……”   沈知言轻笑了两声,“时间不早了,准备睡觉了吗?”   “嗯。”   十分应景地,她抱着手机,打了个哈欠。   话筒对面的声音越发柔和。   “bb仔,准备好未啊?”   又是粤语。   从刚刚在电影院开始她就感到十分惊奇,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是沈知言学不会做不到的。   她轻轻应了一声。   对面又是一阵窸窸簌簌,好像是人钻进被子里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就好像他们真的在此时此刻彼此相拥而眠。   “人人常欢笑不要眼泪掉   时时怀希望不必心里跳   在那人世间相助共济   应知人间小得俏   世界真细小小小   小得真奇妙妙妙   实在真系细世界娇小而妙俏”   白郁声放缓了呼吸,她实在没有想到沈知言还会唱歌哄自己睡觉,低沉的声线放轻之后就好像被常年播放的音乐磁带,虽然断断续续,却有着无限的韵味。   “bb仔,觉觉猪啦。”   电话双方都静默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白郁声没憋住,率先开了口,声调有些颤抖,像是带上了笑意。   “这又是什么?”   “一首儿歌。”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   “还会唱粤语儿歌呢?唱得挺不错啊。”   沈知言:……   他怎么感觉白郁声这句话说得就好像是混迹于风月场的浪荡公子哥调戏歌女似的。   沈知言:“刚刚新学的,睡不睡?不睡我挂了。”   “行行行,我睡。”   白郁声实在忍不住,哧哧地笑出了声。   ——   白郁声早上是被自己手机里的动静给吵醒的。   扬声器里传来一阵水流的哗哗声,她半眯着眼睛,伸手去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手机。   好不容易在枕头边上摸索到了,屏幕亮起,入眼依旧是自己与沈知言的通话界面。   时长:【9:56:28】   一晚上没挂。   她轻轻叩了叩手机屏幕,早上起床还没有缓过神来,嗓音有些嘶哑,她尝试喊了一声沈知言的名字。   对面的水流声停止。   “我在。”   白郁声打开床头灯,起身迷迷蒙蒙地朝浴室走去。   “怎么连了一个晚上,你昨晚没关吗?”   沈知言似乎已经洗漱完毕,话筒里的声音从哗哗的水流声变成了换衣服的窸簌轻响。   “噢,睡着忘记关了。”   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彻夜连麦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那我现在关了?”   对面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慢慢来,半小时后出门,带你下楼吃早饭。”   白郁声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迷迷糊糊就应了下来,等到手机息屏,薄荷味的牙膏在口腔中化开,她这才反应过来。   下楼吃早饭?   什么意思?   他也在这家酒店吗?   她灌了一口清水,将口中的泡沫给洗漱干净,   ——   虽然白郁声已经有了沈知言这会儿正在这家酒店的猜想,但等到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沈知言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十分意外。   “你怎么也住在这里?”   沈知言倒是没有扯一些其他理由,承认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故意的。”   他关好房门,走到白郁声身边,极其顺手地将她后面翘起的领子给翻了回来,接着手掌顺着她的手臂下滑。   最开始是小拇指的碰撞,就像小孩玩拉钩似的,两个人的小拇指轻轻勾在了一起,在意识到白郁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沈知言手上用了力气,手指从她的指尖穿梭而入,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掌,变成完全十指相扣的样子。   全程没有给白郁声任何反应的机会,顺滑又令人猝不及防。   两个人在一楼的餐厅照了个地方坐下,酒店的早餐供应采取的是自助形式,白郁声只拿了一个面包与一份不加酱的沙拉,再配上一杯甜牛奶。   她一边叉着蔬菜沙拉,一边没话找话,“还没问你怎么在港市呢。”   沈知言敲开了一个白煮蛋,慢条斯理地剥着蛋壳。   “来这边有点事情,不过已经结束了,你呢?”   两个人客气得就好像小学英语课本里面迈克和艾米的对话。   “啊,原来是这样,我来这里玩几天。”   “和宋允一起吗?”   啊……   他看到了吗?   “嗯,我们打小就这样,经常一块旅游。”   她感觉有些别扭。   怎么说,好像是自己和其他男人单独出游被抓包似的。   谈个恋爱还反倒小心翼翼起来了。   沈知言见她吃着吃着,又开始不自觉开始绞着手指把玩了起来。   估计是小姑娘误会他乱吃飞醋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明明看上去是性格跳脱鲜明的女孩,心思却极其细腻,无时不刻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之后依旧没怎么变过。   他轻笑了一声,把剥好的白煮蛋递给了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吃着面包的小姑娘。   “那你这回要不要试试看,和我私奔?”   作者有话说:   明晚的更新有配套小番外,到时候会放在wb~   提前提醒一下,大家别忘了呀! 第39章 猫猫吃瘪   宋允深知白郁声的尿性,非必要不早起,起床气也不是一般的严重。   他干瞪着眼,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躺倒上午十点半,这才起身跑去隔壁敲白郁声的门。   但是没有人应声。   宋允抱着自己的手臂,脸上支着一副墨镜,斜靠在白郁声房间门口,脚上套着一双人字拖,脚拇指不自觉地扣着地。   他打开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旅游攻略手册,每天的行程安排其实并不满,但是宋允见不得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他看了一眼今天的安排,退出了手机备忘录界面,打开微信给白郁声打了个电话过去。   “叮咚——”   走廊正中间的电梯应声打开,令宋允有些头疼的玛卡巴卡语音通话铃声由远及近,从背后响起。   他愣了一下,转身往身后看去。   “找我呢?”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手机,从走廊那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个沈知言。   他了然,重新举起自己的手机,沉默地将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原定计划给删除,将另一个备用的单人游玩攻略给翻了出来。   “你不用说了,我都了解,我自己也能玩得很好……”   他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埋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郁声仰着脑袋看了一眼沈知言,视线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下滑,落在他的唇上流连,最后正了正神色,小拇指偷偷从身后溜过去,牵住了他的小指,最后整个人凑了上去,勾下他的脑袋,用着气声在他耳边说着小话。   “对不起呀,先答应宋允陪他一起玩的。”   还在向刚刚沈知言在餐厅里面猝然提出的“私奔”而感到抱歉。   小姑娘温热湿润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自己的耳侧,沈知言微微偏过头,嘴角挂了笑,他抬手揉了揉白郁声的脑袋,声调温柔,如冰泉消融。   “都说了,小狗宝宝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可以是自由肆意的,和我谈恋爱用不着那么拘束。”   他直起身,用没有被白郁声牵住的那只手搭到她的脑后,防止她因为长时间仰头而感到脊柱不适。   “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唐突了,就算要道歉也不应该是你。”   白郁声舔了舔嘴角,尝到了沾在嘴上没有被完全擦干净的牛奶香,糖似乎放太多了,尝上去有点过甜了。   宋允原本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可那两个颇碍事的人好巧不巧就挡在自己的房间门前你侬我侬,那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实在没有办法,他从自己的休闲裤裤带里摸出蓝牙耳机,开了降噪模式,头支着边上的墙壁闭眼打盹。   眼不见为净。   也不知道是有段时间没充电了还是怎么样,这次耳机里的声音格外小,小到旁边那俩在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廊里的空调明明没有打太冷,但平白无故地,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实在忍不住了,举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学着综艺节目里的嘉宾一样绞了绞自己并不存在的马尾,充分发挥了一次演员的基本功底,做作得要命。   “Youknow,我有时候常觉得说我好像就是个隐形人。”   白郁声瞄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从宋允房间门口让开,给他留了一条进门的空间。   “行了啊,戏别这么多,你先收拾一下,等我五六分钟。”   “行,算你还有点良心。”   ——   虽说白郁声放出的话是五六分钟,但最后宋允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整整一个小时之后才收到白郁声的准信,他半垂着脑袋,显然是刚刚从浅眠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手机界面亮着白郁声的来电提示,宋允头一次不太想遵循自己精心规划的旅游攻略,把手机往远处的沙发上砸。   电话铃坚持不懈响到了第十遍,他有些狂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发顶,低低骂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往沙发前走了两步,将电话接通。   和宋允同样境遇的还有倒霉蛋云易白。   只不过这会儿他比宋允爽一点。   他两脚杠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脸戏谑地看着莫名其妙消失一整晚结果这会儿灰溜溜跑回来的沈知言。   “哟,这不是昨晚得瑟得要命的沈知言吗?是那个说要给自己放假陪女朋友旅游提前把兄弟遣返的沈知言吗?”   沈知言额前碎发凌乱,像是被他胡乱抓过一把,又没有完全抓成型。   他附身在茶几上拿起一罐没有开封的啤酒,啜了一小口。   “突然想起来临夏那边还有点要事,得提前回去处理。”   云易白算是知道了,这货确实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再配上他那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行了,在我面前还要挣你那点面子吗?不就是人姑娘拒绝了你的邀请么,多大点事儿。”   他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沈知言一番。   “不过你还真别说,就你这外在条件,硬往上凑的姑娘我见过不少,这拒绝你的,到现在也就她一个了……”   云易白轻“啧”了一声,收起自己明晃晃架在中间的腿,做了一个盘腿的姿势,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哎,沈知言,回国这一个多月不见,你变拉了啊。”   沈知言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淡啤。   云易白想,如果沈知言的眼神可以说话的话。   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   妈的傻逼。   ——   距离沈知言离开港市回临夏已经有三天了。   宋允两手蜷起,在自己的休闲裤上抓了几下,脸上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要说之前和白郁声一块旅游只需要忍受她走几步就喊累的麻烦劲儿,那么现在宋允就得忍受白郁声走几步就喊累并且当场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就抱着手机给屏幕对面的沈知言轰炸消息的肉麻劲。   这已经是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白郁声“哎呦”了一声,直接略过他的身影,跑到不远处的游客休息区坐了下来,动作极其熟练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飞快。   “白郁声,你要不然直接回临夏去见你的亲亲宝贝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我看着你眼烦。”   白郁声编辑好了照片,先给沈知言发了一份,又打开微博,在自己那个日常plog博主的微博大号里发了一份。   “你以为我想呢!现在在我哥眼里,我身边可以出现任何异性,唯独不能是沈知言,鬼知道我哥又收买了我哪些狐朋狗友,回去指不定一抓一个准。”   宋允翻了个白眼,这几天的港市持续高温不退,他前几天戴着的章鱼哥防晒面罩昨晚拿出来洗了,这会儿还没干,宋允只好捂着脸在路边摊随便买了一条丝巾绑在自己脑袋上,看上去喜感十足。   用白郁声的话来说就是各大景区里常见的游客大妈造型。   “得了吧,这么爱的话怎么之前不把人留在港市一块玩,把人赶回去了现在开始念念叨叨了,实在搞不懂你们谈恋爱的人在想点什么。”   白郁声张了张嘴,突然没话说了。   宋允其实说的没错,要是真有那么舍不得,之前完全可以让沈知言留下来。   反正天高皇帝远的,白朔行也找不到港市来。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和沈知言之间的关系转变,即使两个人在前几天亲密无间,但一直到现在白郁声对于自己突然之间变成沈知言的暗恋对象这件事依旧没有什么实感,整个人飘飘然像悬浮于半空。   “宋允哥,问你个问题。”   她抬起脑袋,冲着两手叉腰,一脚踩在路边石墩子上的宋允喊了一声。   “哎,有话好说,别叫宋允哥,肉麻得要命……”   白郁声轻嗤了一声。   “之前从湖心岛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觉得沈知言耳熟吗?我听我爸说他小时候那会儿也住在南溪,还说我和他小时候认识,你有什么印象么?”   “南溪庭院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他当时就住你家隔壁那栋别墅,要不然少说都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说到这,宋允楞了一下,抬脚往白郁声的方向走了两步。   “要这么说,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那得是咱俩很小那会儿了,你家隔壁确实住着一户人家,但那户人家也不姓沈啊,我记得我妈让我喊楚阿姨来着。”   白郁声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沈知言他母亲叫什么吗?”   “不是轻知科技的总裁吗,楚轻烟……卧槽!所以他小时候就住你家隔壁啊!”   白郁声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沈知言口中的暗恋来得没头没尾,那么这会儿就好像拨开了重重迷雾,她窥见了一丝沈知言埋藏起来的秘密。   “不过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沈知言这会儿还愿意和你谈恋爱那一定是因为他压根没记起来你就是他的隔壁邻居。”   “怎么说?”   “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临夏不禁烟火那几年吗?你一天到晚拉着我去玩擦炮,点燃了之后往你隔壁那屋子丢,我当时就觉得隔壁没把你抓走吊起来打真的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白郁声:……   作者有话说:   配套番外在wb   讲的是过年玩擦炮的那些事~   隐形人这个梗和简介上烟酒都来啊都是康熙来了里面的梗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第40章 白日清梦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白郁声偏着脑袋,看向飞机窗外熟悉的城市布局,云层在逐渐抬高,不远处的临夏标志性建筑清晰可见。   飞机还没降落,她这会儿就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倒不是说这个城市有多让她挂念。   毕竟这段时间白洪明一直在海外分公司处理要事,白朔行也一直留在沪市忙得不可开交。   她长叹一口气,看向坐在自己边上的宋允。   这人眼睛上挂着一副蒸汽眼罩,两手摆在脑后睡得正上瘾,没有半分当红小生的样子。   唯一能让她挂念的……   她垂下脑袋,看向自己捏在手里的手机。   早在买好飞机票的时候白郁声就给沈知言发了他们这趟航班的信息,两个人的消息停留在提示关闭电子设备信号的最后一秒钟。   SZY:【待会儿过来接你,一路平安。】   也许是文字并不能表达说话时的语气,光是这样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平常话。   微信聊天框里的沈知言不像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有点人前那份正儿八经的味道。   确定关系之后一个多月没见,说不紧张是假的。   见到面之后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是不是应该先抱一下?什么时候抱比较合适……   白郁声咬着下嘴唇,撕扯着唇上的死皮,一不留神用了劲,丝丝点点的血迹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算了,顺其自然吧。   但白郁声跟在宋允后面走到到达厅门口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鼓膜大噪。   沈知言的身形很好辨认,就算是在人头攒动的机场大厅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运动套装,长身鹤立,单手捧花,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指尖捏着一个闪着银光的小铃铛,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性散漫,就好像是刚刚从篮球场打完篮球之后被叫过来接人的少年。   他确实做到了不管在哪都能成为焦点,就算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站着,也能惹得身边不少女孩连连往他的方向瞟。   “那个,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三个女孩互相推搡着靠近了沈知言,为首的女孩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一脸羞涩。   听到身边的动静,他原本低垂着的脑袋这才缓缓抬了起来,视线上移,正好对上了白郁声的一脸戏谑。   他勾起唇角,眉目舒展了开来,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睨了身边的女孩一眼。   “噢,这手机刚刚偷来的,还不怎么会用呢,你说的微信是什么?”   女孩:……   白郁声刚好从出口通道走出来,就听见了沈知言一脸正义凛然地胡说八道,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宋允。   要不然怎么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呢。   宋允依旧是一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脑袋上扣着一顶渔夫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白郁声的眼神暗示,就十分自觉地点了点头。   “早知道你的德行,我已经叫好车了,没你的份。”   白郁声乐了开来。   “那我哥那边……”   “啊,我们这会儿不是还在港市玩吗?还没回临夏呢。”宋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看我这样说你满意吗?”   白郁声没忍住,弯腰笑出了声,手掌在宋允的背后拍了两下,“不愧是好兄弟,到时候请你去湖心岛吃饭!”   “行了吧你,搞得好像你是湖心岛老板似的……”   他顿了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扯了扯嘴角,眼皮子瞬间耷拉了下来,“得,不是老板,摇身一变成更高级的老板娘了。”   两个人继续打闹了一会儿,在出口通道的尽头分别。   她这才抬脚往沈知言的方向走。   等在外面接机的人潮散去,沈知言的面容不再被路人所遮挡,白郁声抓紧了自己斜挎包的包链,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近,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最后她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进沈知言的怀中,像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铲屎官的小狗,热烈又毫无保留,熟悉的酒香混着玫瑰花香涌入鼻尖,令人心安。   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在她发顶上随意揉了两下。   “怎么这么着急?”   沈知言低头,在白郁声的额前印了一吻,继而将自己手里的玫瑰花束递了出去。   “啊,我不着急那还得了?那么帅气的男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拐走了。”   白郁声两手勾着沈知言的脖颈,脑袋在他下巴处轻轻蹭了蹭,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往沈知言身上挂。   “什么时候到的?”   沈知言倒也不嫌丢人,一手稳着手中的玫瑰花束,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环到了她的后腰,撑着女孩的重量,让她站得稳一点。   “刚到没多久。”   “那这花呢?什么时候准备的?”   “噢,刚刚偷手机的时候路边捡的。”   白郁声:……   她收回手,稍稍拉开了自己与沈知言的距离,两手抱臂。   “没想到啊,也就一个多月不见,胡说八道的功力倒是长进不少,还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啊。”   沈知言轻笑了一声,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行李运输带的地方走。   “我们一共也才认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了解我。”   一共也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白郁声顿住脚步。   “只认识了两个月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停顿,转过身来,瞳色淡淡,似乎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   “那怎么能算暗恋,从我们在KTV第一次见面到游艇排队也没隔多长时间呀。”   “嗯,就不能是我对你……”   沈知言向前凑了一步,将白郁声落在脸颊边上凌乱的碎发给挽到尔后,继而笑了一声,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一见钟情吗。”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被踹门板的爱情保镖小姐呢?”   靠,光是想到这个,白郁声就没忍住开始脚趾抠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白郁声很少见到沈知言张嘴笑的样子,好像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就算是笑也只是扯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意只浮于表面,不达眼底,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回的他就像一个刚搞完恶作剧的少年,笑得狡黠且带着几丝捉弄人的恶劣,像是圣洁的天使坠落人间,从此染上了红尘烟火。   “行了,不捉弄你了,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住梧桐苑还是自己家?”   要是放在以前可能白郁声只会觉得他又开始盘算着怎么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去伺候他的董事长了,但是放到现在,这句话就显得居心叵测了起来。   “要不然,还是回我自己家吧,这……这不合规矩吧。”   沈知言帮白郁声取了行李,闻言颇有些无奈。   “你想什么呢?这有些事你想做我还不让你做呢。”   沉默……   白郁声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总是会被沈知言莫名其妙带进坑里。   ——   两个人在湖心岛用完了饭,沈知言再开车将白郁声送回了南溪庭院。   白朔行走的时候将家里的佣人给叫了回来,所以即使是偌大的房子,倒也不像发烧那次看上去那样空落落,点亮的灯火添了不少人情味。   沈知言的车牌没有去物业那登记,只能将车子停放在小区门口,两个人并着肩从南溪庭院的门口慢慢悠悠地往白郁声家里走。   南溪庭院的绿化在整个临夏的高档小区中也排得上名号,道路两旁的路灯也被后勤保洁人员擦拭得干干净净,明净透亮的灯光落在路上,勾勒出物体的形状,像小孩最喜欢玩的粘贴画,在柏油路上肆意创作。   白郁声依旧是踩着自己的影子玩,随着两个人与路灯之间的距离不断变化,影子的长短大小也在不断变化。   她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太得劲,清凌凌的眼珠子一转,撒开沈知言的手,小跑几步,往沈知言的影子上踩了过去。   还刚好踩在脑袋的位置。   “踩你脑袋,你就长不高了!”   沈知言垂着眼睑,在原地跳了两下。   “跳一跳,还能长。”   白郁声仰头看过去。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量自己的身高了,但好像从上大学开始,身高就停在了263,也没拔高,也没缩水。   但是这乍一看,一个月不见,好像沈知言又比自己高了一点。   现在两个人贴着对视她都得仰头仰得后颈酸痛。   男生的发育周期就这么长的吗……   两个人像所有热恋中的少年少女一样,做着以往光是看到就觉得无比幼稚的事情,一边跳一边打闹着,一个月不见的疏离感在这一刻完全瓦解,他们又回到了亲密无间的那一瞬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郁声家门口。   晚风骤然归于平静,树梢的叶片摩擦发出的窸簌轻响也宁息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生长,继而开始躁动,夏夜潮湿了起来。   白郁声立在自己家门口,转身盯着沈知言琥珀般清透的双眼。   欲望丛生。   她轻轻咳了一声,偏过脑袋去,避开了沈知言灼灼的目光。   “我到家了。”   声如蚊蚋,听得人心底好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不痛,但痒。   “嗯。”   “那……”   白郁声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下巴被人钳住,对方手上的力道刚刚好,掰过了白郁声的脸,温暖潮湿的唇就贴了上来,有什么东西长驱直入。   沈知言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摁着她的后腰,将人朝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年轻人热烈的躯体相互贴合,热出了一层汗。   白郁声觉得自己前面几段恋爱真就白谈了,她一直觉得接吻看上去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也许看电视的时候她会因此激动,但一到她自己身上了就完全不是那个感觉。   但是与沈知言接吻的感觉并没有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甚至她开始学会享受与他接吻。   感受到了怀中女孩的回应,沈知言温温吞吞睁开眼,看到了女孩不断翕动的眼睫毛。   他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再一次把落在她脸颊边上的碎发给挽到脑后。   “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样,所以不太喜欢将自己的情感外露,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我呢,藏不住太多的喜欢,董事长是一个,你是一个,董事长是心血来潮,但是你不是,你曾是我的白日清梦,而如今,我竟也敢妄想。”   “还有,下学期记得认真上课。” 第41章 斯文白梅   夏季转瞬即逝,日历再一次翻了页,从蝉鸣喧嚣的八月盛夏转到了晚风微凉九月。   临夏美院基本是整个临夏最晚开学的高校,等到最热的那一阵子过去,美院的学生才稀稀拉拉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宿舍楼赶。   虽然白郁声家就住在临夏,但南溪庭院与临夏美院位于临夏两个极端,反正家里常年也没几个人,她也懒得来回跑,不如直接住在寝室。   国画专业的毕业学分要求是一百二十个,白郁声前三年堪堪修满了一百一,还差最后几个专业拓展学分,大四的课本来排得就宽松,给学生留足了准备毕业论文和实习的时间。   只是唯一一个缺点就是选的专业选修课无一例外,全是早八。   所以当她抱着书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到教室后门,却猝然看见沈知言站在讲台桌上调试电子设备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美梦还没醒。   “声声!这儿!”   舒意迟在靠近过道的第三排位置朝楞在教室后门门口的白郁声招了招手。   “怎么回事?沈知言怎么来我们学校上课了?”   白郁声抓着自己的书包,弓着身子往舒意迟给她留的位置上钻,接着从书包里拿出课程教材,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没看班群的通知吗?这门课的教授生病住院治疗,这段时间沈知言代课。”   白郁声:“班群每天信息999+,哪个正经人还在班群里看消息通知啊!那个专门用来通知的消息群呢?”   舒意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之前向班委提议过了,班委说那个群里面老师太多,艾特全员的话可能会烦到老师。”   “不是,那创那么多群干什么……大学四年群都快比我通讯录好友多了。”   白郁声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站在上面的沈知言。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知言在前几天送她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让她下学期上课认真一些。   明明当时氛围那么好,偏偏说些晦气的东西破坏氛围……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还有……   她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捧着脑袋一脸花痴的楚琪。   “你说我命怎么就那么好啊,在校的最后一年还能赶上沈知言给咱们上课,这可是真正的行业大佬啊!”   白郁声轻嗤了一声。   听到白郁声这边的动静,楚琪转过头,讨好地笑了一声。   “这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啊白郁声,还好当初听你扯皮选了这门课,你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   “得了吧你,声声还能有什么困难需要你帮忙的……”   舒意迟咬着豆浆吸管,把最上面浮着的那层泡沫给吸了个干净。   “同学们。”   白郁声心下一颤。   “想必你们都已经收到通知了,原本这门课程的刘教授因病住院修养,这段时间呢就由我来代课。”   白郁声自以为自己见过沈知言各种不同的样子,但沈知言好像不管在什么场景下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惊喜。   讲台上的沈知言又是另外一种样子,他重新穿起了之前在微博上见过的新中式唐装,杏白的领口,盘扣处绣着一朵白梅,清冷矜贵全然化作了温文尔雅的书香气质。   疏离感骤然消失,不像飘然的谪仙,像腊月点缀在枝头的一朵白梅,人人都可以观赏。   “这门课程最终的考核依旧按照刘教授的教学方案来,我会按照课程大纲将该讲的东西给讲清楚,当然我的授课方式与刘教授也许大相径庭,最终你们还得以刘教授为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就好像是一篇免责声明似的。   我只是一个代课老师,我把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与我无关了,你们各自看命吧。   “没事沈老师!您尽管教!我们都爱听!”   楚琪第一个举手,屁股都快离开椅子了,整个人扒着桌子往上抬,动作之间是藏不住的激动。   沈知言的视线顺着楚琪的声音,往这边瞟,白郁声下意识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教材后面,避免与沈知言对视。   “今天我们主要讲解场景速写,场景速写是各类速写的集成,它包括了人物速写、风景速写等诸多速写的表现形式……”   白郁声从来没有觉得大学一节课能过得那么漫长,就算是大一大二那会儿全校必修的通识课也不像这样。   她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手机给明晃晃地拿出来,脑袋一直梗着一个姿势,半节课过去整个后颈都酸得要命。   “接下来我随便点一个同学,到上面来示范一下。”   说罢沈知言就从讲台上拿起了他们班的花名册,装模作样地在上面扫着名单。   白郁声:……   坐在边上的楚琪早就高高举起了手,甚至双手并用。   “不是,你干什么啊,半个头都塞进桌洞里边了……”   舒意迟原本在下边偷偷玩着欢乐斗地主,却突然觉得身边一空,转头就发现了缩在座位下面当鸵鸟的白郁声。   “白郁声。”   教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偶尔有几下坐在后排幸灾乐祸的哧哧笑声。   “白郁声是哪位?”   虽然沈知言嘴上是这么问着,但实际上视线早就定在了缩在桌板底下的女孩身上。   她早上没来得及梳理头发,但她原本就是细软的发质,就算不怎么梳理,每条发丝都服服帖帖地铺在脑后,修饰出她饱满圆润的后脑勺,像个受惊了的兔子,只会猛地往自己的洞穴里钻。   白郁声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是我……”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抿唇,将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给隐了下去。   “噢,是你啊,那就请白郁声旁边这位同学上来示范一下。”   白郁声:?   全班同学:?   原本已经泄气楚琪也没想到这点人还能有这样的反转,刚耷拉下去的尾巴瞬间又翘了起来,甩着尾巴就跑到了讲台上。   ——   一节课上得胆战心惊,好在沈知言并没有拖堂的习惯,时间把控得刚刚好,一节课把PPT上的所有内容讲完,下课铃也恰好响起。   “声声,今天没课了你打算去哪么?”   白郁声收拾着自己的斜挎包,“没打算呢,回寝室躺着吧。”   “也行,对了,昨天群里还发了蛮多通知的,我们得在十一月三十号之前完成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然后十二月中旬应该就是开题答辩了,你自己注意一下时间啊。”   说到毕业论文……   白郁声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讲台上面应付楚琪的沈知言。   “行,那什么,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舒意迟点了点头,也没问具体是什么事情,背上自己的包就离开了教室。   学生逐渐散去,整个教室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屋子里的老式空调嗡嗡作响,摇头风扇听上去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修理了,旋转的关节处“咔咔”声不断,朝北那一侧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窗外艳阳依旧热烈,樟树的影子落在建筑墙体上,蝉鸣聒噪。   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脑袋,定定地看着讲台上耐心给楚琪解疑答惑的沈知言。   他给旁人讲题和之前在梧桐苑给她示范画鹅也是不一样的态度,嘴巴倒是没有那么刻薄了,也不会动不动就损人,端着一副良师益友的学术味,不急不徐,如沐春风。   听得站在一旁的楚琪脸上堆满了褶子。   临夏美院小课间五分钟,大课间也就十五分钟。   好在这间教室下一节课并没有班级要上课,白郁声就托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看楚琪粘在沈知言边上粘了近半个小时。   “沈老师,我能问问您身边还需要助手吗?您觉得我怎么样?”   沈知言收拾完自己的资料,抽出教室多媒体的信息卡,闻言往教室下面看了一眼。   女孩从一开始托下巴的姿势变成了两只手把一张脸给捂了个严严实实,露在指缝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困得打紧。   “不好意思,我身边已经有人了呢。”   他收回视线,挂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温和地拒绝了楚琪的自荐。   “楚琪同学,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我们下次课再聊好吗?”   楚琪张了张嘴。   太温柔了,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当时看沈知言各项访谈的时候第一印象是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高不可攀,望尘莫及。   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蹭上沈知言的课,更没有想到沈知言还会如此耐心温和,对自己更是有问必答。   他止住即将溢出眼眶的热泪,抱着自己的教材对着沈知言狠狠鞠了一躬。   讲台部分采用的是木制结构,就算是再小心翼翼的人站在上面有所动作,脚步声音都会被放大,更别说处于激动亢奋状态下的楚琪。   只听见“咚——”得一声。   白郁声吓得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   “靠,什么b动静?”   她没忍住,骂出了声。   楚琪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下面没走的白郁声,他对着沈知言憨憨一笑。   “不好意思啊沈老师,她是我的朋友,估计是等我一起下课呢,我这就把她叫走!”   说罢,还没等沈知言有所反应,他蹿了两下,跑到下面去拎起白郁声就往外跑。   “你怎么还在教室里面啊,我不是和小迟说了让你们先走了吗?咱们快走吧,沈老师有事情,别打扰他了。”   刚睡得半梦半醒的白郁声这会儿猝然被人拽了出来,脑子还没绕过弯,听了楚琪这话实在没忍住,闭了闭眼,将甩他一巴掌的冲动给平息了下去。   “要不然你猜猜我为什么一直呆在教室里面呢……”   作者有话说:   声宝:到底是我打扰你的沈老师还是你打扰啊,你真的,我哭死。   我我我我,我之前不还欠着四次加更的债吗,怎么还了一次还剩四次! 第42章 还在生气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楚琪,白郁声饶了教学楼另外一边的楼梯,重新回到了上课的教室。   沈知言却已经不在教室了。   她轻啧一声,掏出包里的手机,点开熟悉的小猫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鱼生:【你在哪?】   “叮咚——”   手机提示音从背后响起。   沈知言单手抱着教案,另一只手绕到白郁声的下巴处,给人带了过来。   “白郁声同学,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去呢?”   白郁声心下一颤。   也不知道是沈知言故意的,还是他说话的调调就是如此。   感觉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同学”格外缱绻,还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韵味,好像是在捉弄人似的。   不过也确实是在捉弄人。   白郁声从他的臂弯里挣扎出来,朝着教学楼走廊左右扫视了一番。   下一节课已然开始,走廊上没什么人,最近的几间教室也没有班级在上课,倒是没有人会看见他们两个在走廊上的动静。   但正是由于学校教学楼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会冒出人影的环境下,这样的亲密举动更是让白郁声胆战心惊。   “这么明目张胆,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吗?”   沈知言松开了自己的手,让白郁声在自己面前站稳,继而将手上的教案往自己的背包里面塞,挂在鼻梁上的金属细框眼镜也被他摘下,仔仔细细地包在了眼镜盒里塞进背包的侧面夹层中。   如果不是今天他穿了一身有悖大学生日常穿搭的新中式唐装,倒还真有几分大学生的样子。   “首先,我又不是四五十岁的老教授;其次,我只是被拉来代课的,并不算你真正的老师;最后……”   他朝着面前的女孩微微凑近,“我们是正常恋爱关系,怎么被你说得好像我们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似的。”   “这不是怕我们的关系被我们班的人知道了,你以后上课不就麻烦了吗……”   沈知言知道白郁声在担心什么。   小姑娘不像自己一样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细腻,在考虑自己的境况之前会把别人可能会遇到的情况给考虑一遍。   这会儿指不定在担心他们的恋爱关系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还挺自私的。   谣言的威力不容小觑,白郁声毕业在即,一旦深陷谣言的漩涡,不管是未来直接参加工作或是读研考编,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是她路上的一道绊脚石。   他不希望自己珍惜的姑娘最后落得一身污点。   但就算这样了,白郁声第一时间考虑得还是他。   这叫他怎么能不喜欢这个女孩。   “那你呢?万一我们被发现了,别人诟病你怎么办?”   白郁声晃了晃脑袋,“无所谓,他们只会同情你被我糟蹋了。”   沈知言:……   “所以你在学校就是一副色痞的形象吗?”   白郁声嘿嘿笑了两下,绕过沈知言的身子,往教学楼的楼梯口迈了几步。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临夏美院帮忙代课了?之前也不和我说……”   沈知言特地落了她两三步的距离,两个人不远不近,步调也不一致,看上去就像两个穿梭在校园中不相识的陌生人。   “刚好你们教授生病,刚好我有空。”   “就算我们教授生病了替补的也应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有你什么事?”   沈知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就是刚好我的女朋友在这上学呢,所以投了点机取了点巧,就当是我在贵校义务开讲座了。”   两个人绕过一路流动的树影,上课期间,学校的主干道也没几个人,除了操场那边传来几声学生激动的呐喊,碎在风中,吹遍了整个校园。   “那你打算讲座开到什么时候?”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斜挎包包带,不可抑制地去盯着沈知言落在自己身边的影子。   脑袋上还立着一束呆毛,估计是下楼的时候被风吹起来的,她心里像被小猫毛茸茸的长毛蹭了一身,痒痒地,忍不住回头去看。   “不知道,这得取决于刘教授什么时候能养好身体。”   白郁声沉默了一会儿。   她怎么总感觉刘教授可能这个学期都没办法养好身体了呢……   ——   沈知言来临夏美院代课这件事对白郁声来说也就惊讶了一个早上。   毕竟沈知言这人还真没什么做不到的,他就算下一秒突然变成了自己寝室楼的宿管阿姨她也不会感到多荒谬。   再者,舒意迟早上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她也该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   暑假原本是想提前开始收集相关资料,可谁知道她光是盯着沈知言的脸看了,正儿八经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收集到。   送上门来的研究对象,不要白不要。   就是……   白郁声一手捏着自己的饼干棒,白了站在自己身边问个不停的楚琪。   “沈老师,宿墨真的不适合用来画江南水景吗?既然您中西都能融会贯通,我觉得只要方法用对,一样也是可以使用的吧……”   “没不让你用啊,之前张老头也说了这个没有强制性要求,你能画得好随便你用什么墨。”   白郁声胳膊支在讲台桌上,手腕抵着自己的下巴,脚尖极其不耐烦地轻轻点着讲台上的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几声响。   “不是,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之前不都和你说了我请教问题你们不用等我了吗?”   “谁等你了?你能请教问题我就不能了?再说了,这些问题你换任何一个老师都能回答你,一定要占着沈知……沈老师干什么?”   楚琪轻嘁一声,“还说我呢,搞得好像你的问题有多高级似的,你怎么不去找其他老师答疑?”   白郁声噎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往沈知言的方向瞟,沈知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执笔,另一手压在宣纸上,笔尖刚画完几笔,尚未舔墨,半干的墨迹凝固在毛尖,宣纸上落了半座宏伟浩大的枯石山。   她还没有将自己打算把沈知言当成自己论文主体的事情告诉沈知言。   毕竟放在之前她可以以一位客观的学术研究者的身份去接近沈知言,去了解他的作画习惯,去解析他的个人品行与画作之间的关联。   但是这会儿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做到像之前一样保持客观理智,站在审视的角度去观察沈知言。   她敲下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上了几分个人情感。   就像沈知言的狂热粉丝似的。   距离论文开题报告攥写阶段还有小半个月,换个主题也还来得及……   白郁声晃了晃脑袋,“行行行,你先问,你问个爽快再轮到我。”   她没有把自己与沈知言的恋情告诉任何人,在学校里就连楚琪都比她更有正当理由黏在沈知言身边。   白郁声盯着楚琪得意洋洋的背影以及他敲得老高的尾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学校与沈知言的梧桐苑相隔距离倒是不远,白郁声在外面玩得晚了或是不想住学校了抽空还能蹭沈知言的车一块回去。   刚在学校和楚琪掰扯了一上午的时间,她这会儿坐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小露台上越想越气不过,甚至连董事长软乎乎的身子都没有办法平息她的躁意。   “沈知言!”   她单手捞着小三花,直接闯进了外书房。   沈知言刚调好了墨,挤好了颜料,刚打算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就被大大咧咧闯进来的女孩给吓楞了一会儿。   积墨凝在毛尖,落在了宣纸上,不一会儿晕了开来,泅成了一大摊墨迹。   “过来。”   他放下手中的硬狼毫笔,朝着白郁声勾了勾手。   怀中的董事长最先听到了沈知言的呼召,蹬腿蹿了出去,跑到沈知言脚下绕着他的腿转着圈,一边转着一边仰着脑袋蹭着他的腿。   暗灰的裤脚上沾满了小三花掉下来的猫毛。   沈知言感到一阵好笑。   “没叫你呢,该积极的时候对人爱答不理,不该积极的时候就粘上来了?”   董事长细细地“喵呜”了一声,乖乖跳到椅子上趴好,意思是互不干扰了。   他这才抬头,重新将白郁声叫到了自己跟前。   沈知言抽走被墨水浸透的宣纸,重新压了一张,毛笔也重新舔了墨,将笔交到了白郁声的手中。   “画什么?”   “画竹。”   沈知言探过身,手扶上了白郁声的指节,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带着她的手,起笔运势。   “以中锋为主,注意匀速缓行,留意枝节走势……”   清冽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就如笔下拖拽而出的竹叶,又如深山溪泉,卷携着沁凉的冷意,缓缓行过她的心底。   “放轻松,抬笔,细线勾勒边缘,留出水线,排布枝叶应错落有致,营造意境。”   笔下竹节长青,生动得好像马上就能从叶片上滴下水来,枝叶错落,似有阵风破竹林而来,摇曳生姿。   虽然国画有所谓的固定笔法与墨法,但根据每个人的落笔习惯与控笔力度的不同,同一套笔法同一支笔画出来的东西也有可能截然不同。   直接拿沈知言的画作来琢磨笔触与内在灵魂,远没有他带着自己亲临意境来得直观且令人沉沦。   “还生气吗?”   白郁声偏过脑袋,入目便是沈知言微翘的鼻尖,两个人距离靠得太近,近到能够清晰看到他面部细小的绒毛。   她屏着呼吸,点了下脑袋。   “还生气。”   沈知言抓着她的手放下毛笔,侧着脑袋对着白郁声轻轻啄吻了一下。   “现在呢?”   白郁声咽了咽口水。   “还……唔……”   作者有话说:   允许我简介诈骗一下哈哈哈哈哈 第43章 一见钟情   沈知言左手撑在书桌上,中间空出的距离刚好够站一个白郁声。   他没有将白郁声身子转过来,就着这个姿势,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探过头去亲她。   外书房三面都开了窗户,南北通透,南面靠近四合院的围墙,围墙外枝叶繁茂的梧桐树遮盖住了大片的阳光,光线从叶隙之前穿越进来,落在外书房的地板上,光影交织,像一团琐碎的拼图。   梗着脖子实在有些累人,她扒着沈知言的胳膊,在有限的小空间里转了个人,两只手极其自然地环上沈知言的后颈,哼哼唧唧地便凑了上去。   沈知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右手轻轻抚上女孩的后颈,安抚性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着。   “现在还在生气吗?”   声线都变了,原本清润的嗓音这会儿有点沙哑,掺杂着些许不可道明的情.欲意味。   白郁声的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她微微平复着刚刚接吻过后的喘息,搭在沈知言肩上的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不生气了。”   沈知言松开了撑在桌子上的左手,搭在白郁声的后腰,额头轻轻抵住白郁声的脑袋,“以后下课我尽量找理由早点离开教室。”   白郁声瘪了瘪嘴,将脑袋凑了上去,搭在沈知言的肩膀上,慢慢蹭着。   “那倒也不用,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代课老师,解疑答惑本来就是应该的。”   “那我继续留在教室里?”   “那也是不行的,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我的男朋友,陪我也是应该的。”   她可以咬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的发音,听上去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又好像一个没有得到玩具的小孩,委屈巴巴的。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   沈知言捏了捏她的后颈,“那你要我怎么样?”   白郁声拖着调调长“嗯”了一声。   “像这样就挺好,在学校你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人人尊敬的沈老师,在家里呢就是我白郁声一个人的。”   “喵呜——”   董事长在椅子上伸了个拦腰。   白郁声睁开眼睛,与董事长对视了一眼。   “哦对,还有董事长那一份。”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   倒是把他分得明明白白的。   他松开手,放白郁声在书桌前站好,接着从笔架上取了笔,递到了白郁声的手中。   “按照我刚刚说的,感受控笔力度与行笔走势,再练几遍,下个季度北城那边有个艺术展,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顺便以你的个人名义参展。”   !!!   白郁声瞪大了眼睛。   沈知言再圈内的地位就注定了不是什么艺术展都能邀请到他的,既然连他都如此重视的展会,定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办着玩玩的。   甚至还能以个人名义参加展会,这是直接帮她把门槛也给砍了么。   白郁声下意识绞着自己的手指。   “会不会不太好……我怎么说只是一个国画专业都没毕业的小喽啰,我的画作拿去众神云集的展会,这不是拉低档次吗?”   沈知言垂着头睨了她一眼。   “所以这只是一个通知,并不是最终结果,后面这几个月我慢慢带你,看你感悟能力,如果没有达标的话我也不会同意让你参展,不过……。”   话锋一转。   门槛还在,白郁声刚落下的一颗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沈知言好像就喜欢这样,经常在转折的地方停顿一下,制造个让人抓心挠肺的悬念。   “不过什么?”   “不过以我的水平,教到让你去参个展会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白郁声:……   这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在夸他自己呢还是在高估她。   怎么国画这么一门历史悠久的传统美学在他口中就好像路边贴着的【三个月速成】小广告牌。   “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郁声乖乖接过沈知言递给她的画笔,举起了另外一只手。   沈知言往后撤了一步,抱起蜷缩在椅子上的董事长,松松垮垮地站在书桌一边。   “你说。”   “北城那个艺术展是谁主办的啊?”   虽说沈知言有把握能把自己给教好,但白郁声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没底。   这参展机会说不准还是沈知言消费自己人情给她换来的呢。   只见沈知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董事长背部柔顺光滑的毛,连头都没有抬,漫不经心地丢出一个字。   “我。”   白郁声:?   “所以这段时间呢就麻烦你好好练习,别到时候随便丢一张草稿纸上去给我丢人。”   ——   沈知言说的画展在下一季度,估计也就是十二月份年末那会儿的事情了,对于白郁声来说,在画展之前,更重要的还是要完成自己论文的开题报告与开题答辩。   好在两者并不冲突,甚至跟着沈知言学画对她即将进行的学术研究也有极大的推动作用,甚至参加展会的画作也十分贴合她以解析沈知言画作风格为主题的毕业设计。   一举三得的事情,不过是把原来在大半年内完成的事情给压缩到了两三个月完成。   因此时间也显得越发宝贵了起来。   早上得早起上课,下课后得跟着沈知言回梧桐苑练习,晚上还得找与沈知言相关的文献资料参考,攥写自己论文的开题报告。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时间空闲下来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抱着的小猫,以及坐在自己边上看电子文档的沈知言。   有对象又有猫,唯一的烦恼就是让人秃头的论文。   白郁声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她忙起来的时候便顾不上手机里的消息,每次都是等到一天快结束了这才打开各个社交软件,捡一些感兴趣的人回复消息。   至于另外一些无关紧要甚至纯属朋友之间的发疯日常就晾一晾,先解决主要矛盾。   她抱着手机,先点进了最上面挂着的舒意迟的聊天界面。   舒意迟:【最近除了上课能见到你人,其他时候搞得好像你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哪去了?】   舒意迟:【哎,我还跑去问你室友了,说你这段时间根本没怎么回学校,好啊,一个人在外面潇洒不带我是吧。】   ……   白郁声连着刷了小半分钟,才把她一条接一条的控诉给看完。   说起来,她和沈知言恋爱这件事,身边居然只有宋允一个人知道。   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边上挂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正聚精会神看电子文档的沈知言,虽然说他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是在白郁声看来这好像也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   思及此,她抬脚,用脚尖点了点沈知言的膝盖。   “沈知言。”   “怎么了?”   看上去这份电子文档确实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了,沈知言的眼神依旧粘着在平板上,只是抽出一只空余的手,捏住了白郁声为非作歹的脚。   “你介意我把我俩的事情与别人说么?”   沈知言这才肯将自己的目光从平板上抽离,撇了一眼窝在边上的小姑娘。   “随你开心,我都行,你觉得合适的就可以。”   得了准信,白郁声憨笑一声,重新将自己丢到沙发里,举着手机给舒意迟回消息。   鱼生:【最近没空呢,在沈知言画室打工。】   舒意迟:【什么情况?之前楚琪和我们都说了,沈知言现在身边不缺人呢不是。】   鱼生:【确实不缺啊,就是我呀。】   白郁声憋着笑,看着对面发来的一连串问号。   舒意迟:【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鱼生:【你看楚琪那架势,我敢说吗?我说了他还不得给我撕了……】   舒意迟:【你这说的……真的只是单纯的打工么?】   鱼生:【噢,不是,顺便谈了个恋爱。】   屏幕那边有一会儿没有声音了,白郁声刚切到微博大号,屏幕一跳转,对面直接打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幼稚的玛卡巴卡铃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白郁声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话筒,抬头看向沈知言。   “接吧,没事。”   沈知言甚至都不用往那边看就知道女孩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视频通话也可以吗?”   沈知言微微点了点头,指尖在屏幕中划了一下。   “有需要我出镜的地方随时可以叫我。”   “叮——”   接通了画面。   舒意迟整张脸都扑到了画面上,她仔仔细细将白郁声身后的建筑装潢给打量了个遍。   “声宝,你不在家吗?”   “嗯,都说了在沈知言这。”   舒意迟的大头终于从屏幕上面挪开,“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他家里?这孤男寡女的,多不好啊!”   白郁声两手抱起董事长,捏着它的小爪子朝着舒意迟招了招手,“这不还有小猫咪吗?不算孤男寡女,还有啊,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我都不觉得奇怪,你一个三天换一批男朋友的怎么好意思说的?”   屏幕对面的人一噎,“这不是……这不是只会满嘴跑火车么,你倒是好,之前秦衔山生日那会儿还得我出马帮你探探,裴意那事儿你还和我扯谁是白月光呢,这下倒好,直接跑人家屋子里去了。”   白郁声意识到舒意迟说的东西逐渐变得不对劲,下意识捏住了扬声器话筒,可收效甚微,舒意迟的声音依旧传遍了整个室内空间。   她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往沈知言那边瞥。   还好对面没什么反应。   “啊对了,那沈知言那个白月光呢?总不会心里藏着个白月光结果还把你带回家吧,这也太渣了……”   “叮——”   白郁声挂断了电话。   沈知言这会儿也把平板给合上了,他并拢刚刚敞开的长腿,将挂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给摘了下来,继而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白月光?”   “舒意迟她乱说的!”   “秦衔山生日那会儿……”   “真的!你不要听别人乱说的话呀!”   沈知言眼尾带笑,支着下巴睨了她一眼。   “这看来,一见钟情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作者有话说:   但确实沈知言对声宝是一见钟情没有错!(叉腰) 第44章 要叫哥哥   白郁声安静了下来,她回想到了在港市与宋允的对话。   自己当时也没多大,一时不记得什么事也正常,但沈知言那会儿再不济也小学高年级了吧,他要是还记忆缺失那才是大问题。   况且经过宋允这么一提醒,她也想起了个七七八八,他总不能是一点都不记得的。   她在沙发上盘起腿,把沈知言老老实实摁在自己面前。   “沈猫猫,我想问你个问题。”   沈猫猫,记得第一次使用还是和沈知言打闹那会儿随便想到的绰号,后来这小狗小猫的反而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私底下的称呼,不管有没有正事都喜欢这样叫对方。   哦对了,对于白郁声来说,由于她之前住在梧桐苑的时候给自己房间的智能家具还改了名字,所以这个称呼还会在她懒得去开关窗帘的时候叫上几声。   “问吧。”   “就是,你真的不记得你小时候住在南溪庭院那段时间的事情了?”   沈知言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记得,就是之前把鞭炮往我家丢的那个坏小孩。”   白郁声:……   她抱着董事长起身,一时气不过又举起放在一旁的沙发靠垫,朝着沈知言砸了过去。   她就不该对沈知言口中的“暗恋”保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当时他们俩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过如今她的年岁,如果说沈知言的暗恋从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那显然是有点……不太正常……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白郁声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打开手机的初衷,玩累了便直接抱着董事长往自己房间溜。   微信界面在打闹的动作中被误触,白洪明发来的消息一闪而过,消失在众多的消息红点当中。   白洪明:【声声,我明天到临夏,手上还有点东西,先去一趟沈知言家里,然后再回家。】   ——   等到白郁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客厅之后,沈知言这才再一次将屏幕朝下的平板给拿了起来。   屏幕正中间依旧是他刚刚看的文档,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笔记却只记录了一小部分,文章高亮划线也不过只标注了几页。   他从后台拉出小屏的微信聊天界面,放大。   云易白:【沈知言有快十几二十分钟没聊天了,估摸着是被嫂子叫走了,终于给我逮到机会吐槽了。】   云易白:【小爷我真的服了兄弟们,你们谁能管管沈知言?自从上一次我和他一起去了一趟港市,沈知言这货每天就和发癫了似的在我面前炫耀,哎,就刚刚上面那些聊天记录,你看看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就逮着我们群里都是单身狗看着就踢一脚啊!】   徐嘉衍:【别说是你了,这几天我压根就没和他见过面,每天有事没事都得来敲我微信给我撒狗粮。】   徐嘉衍:【还有啊,之前忘记和你们吐槽了,之前沈知言从国外回来那会儿是和我们一块在KTV坐了一会儿,结果这货还在KTV点人陪自己的猫玩,我真的不理解,总感觉沈知言出国进修一段时间回来骚了不少啊。】   彭骁:【哎,你说到这个我也想起来了,之前去古早酒吧的时候,莫名其妙消失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和我说遛狗去了,谁去酒吧遛狗啊,我记得他出国之前酒量还蛮好啊。】   徐嘉衍:【谁说不是呢,出国之前我记得他回临夏南溪庭院那边收拾东西,当晚把我拉出来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彭骁:【哎,徐嘉衍,咱不说这个,话说你们有谁见过嫂子的样子么?还挺好奇的。】   云易白:【没见过。】   徐嘉衍:【我也没。】   彭骁:【……】   沈知言随便刷了一会儿他们的聊天记录,嗤笑了一声,他起身从客厅的茶几上端起了自己的那杯水,一路往客厅边上的茶室走去。   顺便开了语音输入。   沈知言:“谢谢你们的关心呢,刚刚呢,我和你们嫂子玩了一会儿,给兄弟们忽略了,不好意思啊,马上回来。”   云易白:【别……】   徐嘉衍:【那什么,我妈喊我睡觉了啊。】   彭骁:【徐嘉衍你都几岁了!我爸也喊我去睡觉了啊,兄弟们我们有空再聊啊。】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住在梧桐苑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宿舍里的室友早起会把自己吵醒,一个人一间屋子,没有人会来打扰自己,随便睡到多晚。   忙碌了一整周,好不容易空出时间,白郁声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一觉睡到了正午才肯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脑袋,眯着眼对智能窗帘发号施令。   “沈猫猫,开窗!”   “好的主人。”   卧室朝阳这边的窗户被缓缓拉开,原本被不透光窗帘遮住的阳光撒了进来,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屋子。   在梧桐苑住久了,她也摸清楚了这套四合院中原住民的生活习惯。   沈知言有晨练的习惯,六点出门,得到八点半左右才会回来,然后要么就是在客厅的阳台边上看电子画集,要么就是在外书房作画写字。   祁酌就更简单了,在第三进院落深居简出、自娱自乐,要么就是根据沈知言的吩咐,简单处理一下梧桐苑的闲杂琐事。   这个点,一般院子里没有人。   白郁声眼睛还没睁开,对着屋子里的落地窗户就伸了个十分满足的懒腰。   窗帘满满拉开。   等她伸得爽了,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抬头往阳光正好的窗外望去。   院子依旧是那个院子,自从上次改造过后,原本院中容易滋生蚊虫的树种全都换成了能够驱赶蚊虫的植物,高低错落也有些变化,但毕竟是沈知言亲自设计的风格,不过是从一种美转变成为另一种美罢了。   就是站在院子里的人……   白郁声呆愣在原地,连刚刚举起的手都忘记放下了。   白洪明手上提着一个长方形木盒,身上的西装看上去有些褶皱,应该是一到临夏都还没来得及休整,就直接来了梧桐苑,但依旧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肃穆威严。   他与白郁声就隔着一道玻璃门遥相对望。   一边光鲜亮丽,一边邋里邋遢。   就好像动物园里面的游客与被观赏的猴。   白洪明就是那个游客,白郁声就是那只猴……   白郁声极其难得地在白洪明脸上看到了有些崩裂的表情,似乎嘴角都有些无语地抽了一抽。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去,她放下自己僵直的手臂,两手不自然地搭在自己身子两侧,甚至在刚刚放下手的瞬间还清晰地听到了手肘关节“咔咔”两声。   沈知言刚好从会客厅走出来,看见站在路中间往白郁声的房间看过去的白洪明,便知道了个大概。   落地窗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一旁的窗帘开始慢慢往回收,白郁声有些慌乱的身影消失在遮光窗帘后面。   他深吸一口气,将差点浮出表面的笑意给收了回去。   “白叔,我们进去聊。”   白洪明轻哼一声,整理了一会儿自己并没有乱的袖口,抬脚掠过沈知言的身影,直接进了会客厅。   ——   等到白郁声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这才悄悄地往会客厅的方向挪着步子。   她绕到会客厅后面的窗户,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屏住呼吸,尝试去听里边的动静。   然而依旧是什么都听不见。   “嗡嗡——”   手上握着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SZY:【进来吧,早就看见你在窗外的影子了。】   白郁声:……   沈知言甚至还极其贴心地补了一句话。   SZY:【你爸背对窗户,没看见。】   怎么呢,这还得感谢他坐了个好位置是么。   白郁声往脑门上吹了一口气,刘海微微上翻,还有几束头发卡在发顶,立了几根呆毛。   她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之前白洪明出国前确确实实是把自己给短暂地托付给沈知言帮忙照顾,可他也没说照顾到什么时候呀,所以她完全没有什么必要那么紧张,梧桐苑风景好她多赖几天有错吗?   没有。   只要白朔行不在白洪明面前乱告状……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脚往会客厅正门口走去。   “白郁声,进来。”   白郁声踉跄了一下。   她说呢这个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上一次他们父女在梧桐苑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她眼睛一闭,从一旁的门廊后面走了出来,直接往会客厅迈了进去。   室内不知道燃着什么香薰,大概是木质调的,一如密林中伫立万载的老木,深沉静谧,颇有一种低奢古朴的质感。   白洪明还是坐在他上回来的那个位置上,手边放着一盏清茶,杯盖微倾。   “这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还在这赖着不走呢?”   什么叫赖着不走啊!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衣角,嗫嚅了两下。   “这不是……”   白郁声支支吾吾地,余光瞄向沈知言,她压根不知道一直在海外的老爹还能玩突击这一套,事先也没有和沈知言串通过啊。   沈知言回避了她的时间,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开了浮在最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就,正好我是国画专业的,然后沈知言这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就多留了一阵。”   白洪明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沈知言。   “噢,这样也不错,也不算在这边混吃等死。”   白郁声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见白洪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还有你啊,一口一个沈知言,没大没小,你俩怎么的也差四五岁,你得叫哥哥啊,来,对着小沈,你重新喊一遍。”   白郁声:? 第45章 安全措施   室内安静了一瞬,白郁声梗着脑袋,一时间不太想抬头去看坐在主位的沈知言。   沈知言倒是乐得自在,听到白洪明的话之后挑了挑眉,右手推了推杯盏的盖子,将微微勾起的唇角隐没在白玉杯盏后。   他啜了一口清茶,继而将茶盏放下,整理了一下因为坐姿而有些压褶的衣服,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中间的白郁声。   甚至还不嫌事儿大地谑了一句:“来,叫声哥哥听听,这三个月以来我还没听过呢。”   白郁声抬头,在白洪明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他一眼。   “我家这姑娘啊,就窝里横,在外人就容易害羞。”   沈知言应和了一声。   “确实是窝里横,不过都三个月了,总不能还一直是外人吧。”   白洪明乐呵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说的也是,白郁声,三个月大名叫习惯了,这会儿改不了口了?”   “不是,家里不还有一个哥哥么,我这样随便叫,哥哥不会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沈知言又不是你对象,你哥有什么不开心的。”   窗外,鸟鸣喧嚣了一瞬。   白洪明这边还在乐呵呢,两个小辈的视线在空中相碰,一触即分。   两脸的不自在。   这个……您还真说准了呢。   白郁声绞着手指,暗自轻笑了一声。   不就是一声哥哥吗。   她叫得起,他应得起吗?   “那个,白郁声……”   白洪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了她一声。   不过管不着了。   白郁声往沈知言的方向凑了一步,抿了抿唇,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脆生生的“沈哥哥”下一秒便从她口中跳出,砸到了沈知言的身上。   坐在上座的男人微微垂眸,额前碎发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窝处,叫人看不出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下一秒,就听沈知言低低应了一声。   他重新拿起茶盏,却破天荒地失误了一下,浅色的茶渍在衬衫上晕染开来,好在绿茶颜色并不显眼,只有距离比较近的白郁声能看见。   女孩单手握拳,支在了嘴边,挡住自己狡黠的笑意。   坐在一旁的白洪明并没有看见他们俩之间的小动作,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白郁声,你先去别的地方坐一会儿,爸爸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和小沈聊。”   “啊,就,就这样吗?”   白郁声有些混乱。   她一开始一位白洪明总会抓着她厚着脸皮在别的男人家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这个把柄臭骂她一顿,结果就这吗?   就把自己叫进来,当着沈知言的面叫上一声“哥哥”就完事了么……   虽说这声哥哥叫得她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微妙。   “嗯。”   “不是,你俩聊天我有啥不能听的啊?”   白洪明一改刚刚的松弛,重新回到之前不苟言笑的样子。   风霜在他的前额与眼尾刻下时间的烙印,有那么几个月没有见,白洪明身上属于精英人士特有的沉稳却暗藏锋利的气质越发厚重。   他拢了陇自己的西装外套,虚虚瞥了一眼白郁声,并且丢出了一句万金油。   “大人说话,没小孩子什么事。”   白郁声:……   刚刚还说沈知言只比她大四五岁要她喊哥哥呢,这会儿自己就变成小孩子了?   白郁声不理解,却还是乖乖点着脑袋,往会客厅门外退去。   ——   等白郁声陪着董事长将整个院子都巡视了一圈,白洪明和沈知言这才从会客厅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神态放松,就好像一对好哥们似的。   白郁声远远看着,总感觉白洪明这表情,总有一种下一秒就把她给逮过去,叫她当着两个人的面对沈知言改口叫叔的既视感。   她把董事长往它的猫窝里塞,打理好了粘在自己身上的猫毛,确保不会被白洪明看出什么猫腻了,这才起身往白洪明的方向走。   “那今天就这样了,我也得回家调一下作息,南溪庭院那边的房子你妈妈还给你留着,我也叫了人经常去打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好,谢谢白叔。”   白郁声斜靠在一旁的树干边上,等着他俩问候完。   “白郁声,和我出去一下。”   白洪明与沈知言道别,站在垂花门处,将站在不远处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女儿给喊了过来。   “您说。”   四合院的大门在父女两个人身后关上,白郁声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小跑了几步,两个人最后在四合院边上圈起来保护的百年老樟树下停住。   “你和沈知言……”   开篇切入主体,不愧是自己的生意人老爹,没有一句废话。   “嗯,我们在谈。”   四下安静了一瞬。   白洪明张了张嘴,手指蜷起又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在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白郁声瞪大了眼睛。   “那您刚刚还摁头让我喊他哥哥?”   白洪明啧了一声。   “我那不是,刚开始不知道吗?你喊人家之前我都开口想拦你了,谁知道没拦住。”   “您什么时候拦我了?”   白郁声拧着眉,重新回忆了一会儿刚刚的场景。   好像确实……   是喊过自己。   不过被自己直接忽略了。   当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捉弄沈知言,谁还管白洪明有没有叫她啊!   白郁声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嗫嚅了一句。   “这喊都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儿?”   女孩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见白洪明依旧紧绷着的脸,心下一怵。   “就,一两个月前?和宋允去港市那会儿。”   白洪明静默了一会儿,原本紧绷着的表情有些松懈,甚至可以说是不太自然。   他抬了抬手,胡乱笔画了一个手势,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意思。   白郁声看不下去了。   “您想说什么?”   白洪明重新整理了一下说辞,这才有些别扭地开口。   “就是……你们俩一起住了那么久……有没有那什么……这个保护措施……”   有风拂过树梢,叶片摩擦轻响,这条巷子和白郁声初次拜访那会又有了不同,梧桐绿边角泛黄,甚至有不少叶子已经落在了路上,修理梧桐枝的时候快到了,惊鸟掠过梧桐林,巷子不远处跑来两只田园犬。   是第一次来也见过的黑毛小土狗,眉间印着两点白,身边只跟着一只小白狗,不知道上次见的另一只跑哪去了。   小狗逐渐跑近,也不知道小黑狗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管路上是不是站着人,直接抱着小白狗的腰就往上骑。   白郁声:……   白洪明:……   苏蕙走得早,白洪明那么多年专注工作,也没有再娶的想法,再加上白郁声家里也没有第二个类似母亲角色的女性长辈,这就意味着在只有父亲与哥哥的成长环境中,没有人能给白郁声灌输正确的性教育,而身为白郁声父亲的白洪明一直以来也只将白郁声当成小女孩,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方面教育的缺漏。   导致了这会儿父女两个人双双站在四合院围墙下看着不远处当街胡闹的两只狗,脸色青红交加,一时间都呆愣在了原地。   这是不是有点荒谬过头了。   不用说白郁声了,就连见多识广的白洪明这五十多年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让人尴尬的场面。   他头一次极其直观地感受到当代年轻人经常在网上发的脚趾抠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率先转过头,顺便帮白郁声的脑袋也转了过去。   “王司机,出来把狗解决一下!”   白洪明往手机里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语气听上去不同于往常的冷静自持,夹杂了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不远处的迈巴赫商务车的驾驶位下来一个人,将一旁的两只狗往巷子外面赶。   小巷里重新恢复宁静,更显得白郁声父女两个人有些局促。   “不是,我们连……”白郁声卡了一下,“连手都还没牵过呢,再说了,这段时间是真的有正经事儿,我得跟着沈知言学画,还要忙着毕业,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咳,这些事情呢对吧。”   白洪明看上去还是有些怀疑,生怕白郁声吃了什么亏。   “这样最好,不过我还是不赞同你们这么早就住在一起,之前还想着我和你哥都不在临夏,沈知言能帮着照顾一下你,既然你们两个在谈恋,同居这事儿恕爸爸不能同意。”   女孩瘪了瘪嘴,用脚蹭了蹭四合院的围墙。   “那我跟着沈知言学画这事呢?”   “最晚晚上九点,要么让沈知言送你回家,要么送回寝室,其他免谈。”   不愧是生意人啊,杀伐果断。   她还没讨价还价呢。   “那您能不能别和我哥说这件事,沈知言和他结了点梁子。”   “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总不可能一直瞒着他。”   “那不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吗!再说了,您今天让我当着沈知言的面喊哥哥这事儿让我哥知道了我更得吃不了兜着走!”   白洪明有点晃神。   这样闹了一场,父女俩的关系倒是极其罕见地缓和了下来,甚至亲近了几分,不再是之前客客气气的疏离感,好像回到了白郁声小时候,小姑娘买不到自己喜欢的甜点就抱着他撒娇的样子。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在梧桐苑花了太长时间,这会儿还得赶回家处理临夏这边的事务,实在没什么精力与自家姑娘掰扯大半天,他只得挥挥手。   “行,他不问我就不说,只是纸包不住火,再说了,他是你哥,防自家人和防狼似的。”   “好嘞,那我现在……”   不远处的迈巴赫商务车绕着老梧桐树绕了一圈,停在白洪明的身边。   白洪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依旧是一副冷峻威严的样子。   “门禁九点,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抓紧扶手   等到白洪明的车消失在梧桐苑的巷子转角口,白郁声这才抬脚迈步重新回到梧桐苑里。   四合院的大门刚被打开,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走进垂花门,就被站在一旁的沈知言给扣了下来。   董事长顺着一旁的猫爬架爬到了屋顶上,踩着猫步蹲坐在两个人身后的垂花门上,在明亮的环境下猫瞳微竖,碧绿色的瞳子在光照下像一颗流光溢彩的清浅泉水。   “哎沈知言!我爸才刚走呢!”   白郁声两手抵着沈知言的胳膊,试图挣开沈知言对自己的桎梏。   “怎么你爸刚走,这会儿又开始叫大名了?刚刚你爸怎么教的来着?”   沈知言单手卡在她的腰间,凑上去索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白郁声:……   接吻真的很上瘾。   她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老爹。   不过……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哥知道了。”   沈知言笑了两声,“你怕你哥,怎么还连带着我也要怕?”   “这不是担心你到时候被我哥一个麻袋套走了吗!”   沈知言抬了抬下巴,“能和白朔行抢一个称呼,倒也不亏。”   他垂着眼睑睨了白郁声一眼,女孩刚从外面回来,鼻尖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在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哥哥呢,也不和你计较了,这个称呼咱们来日方长。”   他特地将哥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又把“来日方长”四个字拖得旖旎婉转。   白郁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从指尖缝隙里露出来的耳尖皮肤血□□滴。   她打算赶紧把这个话题给盖过去。   “对了,我爸知道我们谈恋爱这件事了。”   沈知言看着怀里女孩连后颈都浮起一层浅白,不禁莞尔,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白郁声一惊。   “刚刚白叔叫你出去的时候就和我谈了这件事情。”   “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比起自己被叫出去单独谈话,还是沈知言被单独约谈比较让她紧张,毕竟两个人完全没有意料到白洪明会搞突击这一套。   刚刚还在白洪明面前撒了谎说自己和沈知言那是纯洁到连小手都没拉过……   “噢,也没说什么,就是威胁我得对你负责。”   白郁声:?   虽然但是,自己作为白家唯一的小姑娘,白洪明虽然总是绷着一张脸,但从来没有对白郁声发过火,甚至没有在白郁声面前展露他的负面情绪。   尽管白郁声明确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冷血商人,但她还真想象不出来白洪明威胁人是一副什么样子。   “怎么被威胁的?”   ——   说威胁,似乎也不算威胁。   毕竟白洪明日常与其他奸诈的商人打交道惯了,不管是谁他都是一副严肃谨慎的态度。   原本只把沈知言当成是自己亡妻叮嘱过要时常关照的小辈,自然收敛了生疏的冷硬面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这会儿不一样了,一直关照着的小辈突然钻了自己的空子,把自家姑娘给挖走了,白洪明一时间气不过,看上去是凶了一点。   白洪明这会儿只觉得有些他与沈知言颇有几分东郭先生与狼的既视感。   但是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沈知言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比起其他半分都不了解的男人成为自己女儿的男朋友,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显然是最优解。   白洪明坐在椅子上,借此宽慰了一下自己,继而抬眼去看坐在主位的沈知言。   不当未来女婿看的时候就觉得沈知言一表人才,天生的好苗子,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类型;突然得当未来女婿来看了,这怎么觉得……   这小伙子确实好,前途风光无量,看上去稳重有担当,一点都不像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似的在外面浪得飞起。   他轻咳了一声:“小沈啊,我家姑娘这几个月在你这没麻烦你吧?”   “白郁声机灵能干,悟性也很好,帮了我不少忙,哪来的麻烦呢。”   沈知言喝了一口清茶,淡淡开口。   这不瞎扯淡么……   “你和白叔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叮哐——”   白玉杯盏与木制的桌台轻轻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沈知言瞳色浅浅,午间的太阳从窗后流泻进来,在他的眸子中碎裂,显得他一双眸子更虚幻莫测,他定定地盯着白洪明。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知言收起了刚刚面对白郁声那会儿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主位上正襟危坐起来。   “如果是按白郁声算的话,应该是上个月在港市的时候。”   “那按你算呢?”   沈知言垂下眼睑,他在家里的时候不会经常去拨弄自己的头发,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散乱着,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如果按我算的话,也许是小时候过年那会儿,也有可能是高中毕业那天,甚至也有可能是从佛罗伦萨回来的那天,说不准。”   白洪明沉默了一会儿。   只能说和文人交流还真有一种隔着壁的感觉,玄之又玄。   所以在自己还把沈知言当小孩看的时候人家早就把自己当作未来岳父看了是吗。   “其实我也不反对你们恋爱,毕竟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束缚得太紧,只是我家那姑娘从小就被我和他哥哥捧在手心里,我希望即使以后她注定要离开家与另外一个男人结连理,对方也得像我与她哥哥一样爱护她。”   白洪明确实是一个不擅长展露自己内心情感的人,这倒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坦诚。   “所以呢,你小子给我注意好了,她还是个小姑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您放心……”   白洪明从座位上站起身,将之前拿进来的盒子放在了自己座位边的桌台上。   “白郁声就是这么个性子,真正喜欢什么东西招招手就能被骗走,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是对我家姑娘不放心,还有,这是我在国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副画,我也不怎么需要这些东西,看到觉得合适,本来就打算送你的,白郁声学书画方面有什么问题你也多上点心。”   他顿了顿,想起了刚刚在庭院处见到白郁声毫无防备起床的样子,多补了一句,“现在我也回国了,家里有人,晚上记得把我闺女送回来,你也……你也记得常回来。”   ——   白郁声总觉得自己这场恋爱有些命途多舛了,确认关系之后连着一个多月没见着,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空下来能腻歪在一起了还被老爹给抓包直接卡了个门禁。   从沈知言口中,她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想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漠不关心。   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   她卡着九点钟还差一刻的时间到了家门口,沈知言依旧开着他那辆白云石卡宴,骨节分明的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着挡位,随意散漫的气质混着他一身靡靡酒香,活脱脱像刚从会所出来的浪荡公子哥。   白郁声偏偏拒绝不了这样子的沈知言。   她调转身子,面朝着沈知言,车载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九点还有最后十分钟。   别墅门口只亮着两盏路灯,在花叶的遮盖下,光线稀碎暗淡,车内开着一档的冷空调,加装的蓝紫色的氛围灯随着音响的震动缓慢跳跃着,环境实在有些暗,她看不怎么清楚沈知言的脸。   车载蓝牙连的是白郁声的手机,放着她音乐软件中的每日推荐三十首,风格以R&B为主,歌手的轻柔缓和,经过特殊技巧处理的嗓音暧昧旖旎。   白郁声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是个小屁孩呢,叹什么气?”   沈知言将车稳稳当当停好,也转过头来看白郁声。   “没什么,沈知言,你这车贴了防窥膜吗?”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剑眉微微上扬,一脸笑意。   “应该贴着吧,但是没有做过底盘加重,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不然有防窥膜都不管用。”   白郁声皱起五官,缓缓打了个问号。   “加重底盘干什么?”   沈知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郁声一眼。   “今天刚答应你爸不做别的,你别乱勾我了,我禁欲呢。”   白郁声眯了眯眼,皱着鼻子,缓缓打了一排问号。   “我勾你什么了?”   “没勾我你问防窥膜做什么?”   沈知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本搭在挡位上的手缓缓上移,指骨屈起,轻轻蹭了蹭白郁声的脸颊。   “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你沈哥哥说。”   声音低沉暗哑,像汪洋大海中盘曲在礁石之上吟唱的塞壬海妖,吸引着白郁声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咔。”   白郁声扬起脑袋,却发现自己已经扯到了安全带的极限,再往前一步就勒得肩膀生疼。   沈知言丝毫没有要凑上来的意思,端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只是偏了偏脑袋,施舍似的。   “想要什么?”   声音哑到不成样子,甚至完全变成了一句气声。   “算了,不要了……”   白郁声有些气愤,直接抬手想要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可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沈知言扣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的安全带,白郁声被他的力道带着往身后的车门上砸去,单手手腕被他一只手完全握住,抵到了车门上边的车顶前扶手。   “砰——”   车窗发出一声闷响。   沈知言最后丢下一句话,俯身凑了上来,车身随之一震。   “抓紧了。”   作者有话说:   上次算错了,还有一个收藏破千的加更,所以算起来应该是五次加更(滑跪)   还有就是剧情好像拖得有点久了,经常看亲亲会不会看腻orz,马上进入主线! 第47章 时间管理(二更合一)   白郁声实在想不明白,按照沈知言的说法,他是第一次谈恋爱。   但显然,要么是沈知言说谎了,要么就是上帝对他真是没有丝毫的偏心,把所有天赋点都给拉满了。   她后背抵着车子门框,初秋的昼夜温差骤然拉大,尽管白郁声穿着薄外套,也没忍住被车窗的温度冻了一下。   冰凉的感觉顺着她后背细腻的皮肤,往前传递,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郁声这会儿才十分真切地感受到冰火两重天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一只手被钳制住,另外一只手下意识抵在胸前,扯着沈知言的衣领,脑袋微微抬起,被迫承受沈知言可以说有些粗暴的吻。   迷迷糊糊地,顺着沈知言的话,被扣在车顶的手拉上了车顶前扶手,手腕上温热的触感下滑,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游走到了她的腰间。   有点过火了……   白郁声迷蒙地睁开眼,扫过车载电子屏上的时间。   【20:52】   门禁时间还有八分钟。   沈知言扣住女孩的后腰,上半身微倾,将白郁声往自己的方向压,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背脊,尽量不让女孩接触到泛着凉意的车窗玻璃。   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辆卡宴轻微震动了一下,继而恢复平静,车窗上的防窥黑膜隐没在黑暗之中,旖旎在暗处生根发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知言才松手,将白郁声放了下来。   女孩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微微喘着气,眼前一片朦胧,她下意识去看电子屏上的时间。   距离九点还剩最后的两分钟。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后腰,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知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白郁声的后背,就好像母亲安抚自己受惊的孩子似的,无声却温柔。   后视镜里的女孩双眼蓄着一汪泉水,嘴唇微微泛红,上面还点缀着些许晶莹的水光,看上去像是刚从水中捞上来的樱桃。   “都怪你……”   白郁声小声嗫嚅着,没什么力气地锤了沈知言一拳。   “你这样待会儿被我爸看出来了怎么办!”   沈知言胸腔微微震动,从胸口处传来的磁震感烘得白郁声一阵燥热。   “现在几点了?”   “五十八分。”   “那还有两分钟。”   白郁声:……   好啊,你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吧!   ——   好在白洪明似乎只在意白郁声有没有按时回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白郁声的脸上,他依旧坐在别墅的客厅里看着公司这段时间没有处理干净的杂务,茶几上放着一杯的咖啡,已经没有在冒热气了,也不知道白洪明坐在客厅等了多久。   “回来了?”   白郁声抿着自己的嘴唇,回应的声音有些闷。   “嗯,爸,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等等。”   白郁声的身影在楼梯口定住。   “怎么了?”   白洪明的视线依旧没有从平板上挪开,他只是朝着白郁声的方向摆了摆手。   “吴姨。”   吴姨进了厨房,从微波炉里取出白郁声专属的陶瓷杯,绕过客厅,递给了白郁声。   是一杯温牛奶。   白郁声沉默了一会儿。   有一段时间没在家住了,她早就没有了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倒是没想到不管是白洪明还是白朔行都给她记着,她心下一暖。   “喝完牛奶安心睡觉,不要熬夜,熬夜对女孩子皮肤不好。”   ——   白郁声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白郁声的房间虽然比起整个别墅来说算小,但是浴室却修建得极其阔气,梳妆镜占了一整面墙壁,大理石梳妆台上零零散散放着白郁声日常会用到的化妆品与护肤品,圆形的浴缸修在整个浴室的正中间,每一块瓷砖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地面上找不到一点水垢的踪迹。   这是白郁声房间里唯一允许家政阿姨来打扫的地方,看上去与外面乱糟糟的房间格格不入。   她将换洗衣物挂在毛巾架上,先将自己的薄外套脱了下来。   锁骨上方一点红痕随着她的动作慢慢露了出来。   这会儿还没有到需要打暖气的时候,室内温度刚刚好,不显得过于燥热,也不冻人。   可偏偏白郁声觉得那一块地方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隐隐发烫。   这是刚刚沈知言在她身上落下的杰作。   就在他说出“那还有两分钟”这句话之后。   白郁声很难描绘自己现在是一种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她两手撑在洗漱台上,弓着身子,捧了把清水给自己洗了个脸。   ——   除了白洪明给自己定的九点门禁以外,其他时候依旧与原来无异,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   沈知言似乎只将中心放在帮白郁声巩固提高画技上面,对她同期准备的毕业论文看上去半点兴趣都没有。   好在沈知言作为近些年冉冉升起的国画届新星,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圈子里掀起的水花不容小觑,一时间把沈知言本人以及作画风格作为研究主体的人不在少数。   沈知言专有风格的国画参考资料来源倒是不愁了,只是自己在沈知言身边呆了这么几个月,也没见过有什么人专门来拜访沈知言。   圈内人只知道沈知言自己办了个画室,但是具体办在什么地方似乎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   就算湖心岛庄园在临夏的知名度级高,但压根没几个人知道背后的老板其实是沈知言。   除了个别重量级的晚会与应酬,基本没有人能叫得动沈知言。   这一方面导致了网上对沈知言以往经历以及性格品行对画作影响的研究文献几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就算有,大概率也是想着反正沈知言不会特地去搜有关自己的论文,所以胡乱白扯一通写出来的无脑吹捧文献。   参考意义不大。   这就意味着白郁声如果要继续这个研究主体的话,至少关于沈知言个人部分的研究素材都得从零开始自己慢慢摸索与收集,直接加大了自己的工作量。   沈知言是自己男朋友也不好使。   除非他能识相一点出一本自传供自己参考。   另一方面也导致了沈知言回国当天的照片以及后面几次参加晚会的新闻照被挂在微博超话上被颜狗迷妹们都给盘包浆了,白郁声每上一次微博都能看到沈知言超话里万人血书求沈大画家开通微博日常营业的话题。   但其实,白郁声自己也是把那几张照片给盘包浆的狂热迷妹之一……   不过还好,她还有一张因为大冒险惩罚误打误撞得到的双人自拍,还有几张趁沈知言不注意偷偷拍的照片。   白郁声抽了抽鼻子,点亮自己手机的锁屏界面,又把那张合照给看了一遍。   “叮——”   沈知言的脸被一条弹出来的消息给挡住,   @Gnehsuy:【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小猫的照片了?】   白郁声一愣。   自己确实有好一会儿没有上微博分享plog了,之前偶尔更新的几次也是在港市旅游的存货,算起来,董事长是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   她握着手机,往讲台上瞄了一眼,沈知言这节课没有实操,只是在视频网站上找了几个干货比较足的视频,供大家参考学习。   他坐在最前排没有学生的位置上,微微低着脑袋,从白郁声的角度看不到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视频的进度条只播放了一小半,短时间之内沈知言估计也没有要上课的意思。   她解开手机锁屏,在屏幕里敲了一行字过去。   鱼生:【最近忙着学业上面的事情,忘记拍照片啦,不过小猫是我男朋友养的,被照顾得很好,你放心!】   指尖在发送键停顿了一下,考虑了几秒钟才把消息发了过去,“男朋友”三个字也不知道哪里戳到她了,心口微微发热。   她又瞄了沈知言的背影一眼。   在教室这样的环境里将沈知言称呼为“男朋友”,总给她一种莫名的背德感。   对面这会儿应该不忙,回复的速度也快。   Gnehsuy:【男朋友?怎么从来没有在微博上看你提起过?】   啊……   鱼生:【今年暑假才刚在一起……我男朋友他可能不太适合在社交平台露面。】   她和Gnehsuy眼熟了那么久,但其实真正有密切的消息来往还是因为之前对方给自己提供了一主页的养猫小贴士之后的事情。   白郁声本来就活泼,再加上对方也与自己投缘,白郁声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半个朋友。   Gnehsuy:【那你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白郁声楞了一瞬,倒是从来没有人与她谈论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白郁声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他,对面误会自己的问题可能有点越界,又补充了一句。   Gnehsuy:【抱歉,问的问题是不是涉及到你隐私了,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白郁声莞尔。   鱼生:【只是问我这段时间开不开心呀,这有什么涉及到隐私的。】   鱼生:【我不会做让自己感到不开心的事情。】   屏幕上视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沈知言收了手上的手机,往讲台上走了几步。   “视频呢我们这节课就看到这了。”   他再一次拿起了花名册。   白郁声收起手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蔓延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知言清润的声音通过话筒音箱的扩大作用,在面积并不大的教室里响起。   “白郁声,你来回答一下,看完刚刚这段视频,你有什么感想?”   白郁声卡了半晌,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左手背在身后,拍了拍舒意迟的后背,另一只手照着样子去拍楚琪的后背。   她动了动嘴唇,弓着身子向俩人求助。   “怎么又搞突击这一套,你俩刚刚看了视频里面讲了什么吗!”   舒意迟显然也摸了大半节课的鱼,直到这会儿沈知言突然开始叫人她才回过神,听到白郁声求助声,她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一片空白。   她挺着脑袋往讲台上看,脸上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实际上凑过身子和白郁声打着腹语。   “我也没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再说了,站上面的是沈知言,你怕毛?”   “楚琪你呢,你总不会也开小差吧。”   楚琪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知言,眼里的狂热半分未减。   “我没有开小差。”   “那你倒是说啊刚刚讲了啥?”   “不能帮忙作弊。”   白郁声:……   她想了想,要不然还是友尽吧。   沈知言两手抱臂,看着白郁声在下面明晃晃地和自己两个同桌交头接耳着。   “白郁声。”   他又叫了一遍。   “呃……我,我没看。”   全班骚动了一会儿,几声没忍住的笑声传到白郁声的耳边,她扭过头,冲着笑声来源瞪了一眼。   “噢,那你坐下吧,下课来一趟学办,把视频重新再看一遍。”   沈知言将花名册放下,视线透过鼻梁上的平光镜,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   “还有其他没看过视频的人吗?”   鸦雀无声。   “那行,你坐下吧,我们继续……”   “沈老师!”   白郁声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身边的楚琪再一次高举起了自己的手。   “你说。”   “我下课之后能不能也来看视频?”   沈知言骨节分明的手在教案上摩挲了一阵,道:“刚刚的视频讲了什么?”   楚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沈知言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他捧起自己的笔记本,将刚刚视频里的主体与作画者的每一句话都讲得明明白白。   舒意迟一边听着,一边抽了抽嘴角。   她凑到白郁声边上,扯了扯她的衣角。   “虽然这个设想有点奇怪,但是怎么感觉楚琪这个样子颇有点绿茶的意味……事先声明啊,我绝对没有恶意。”   “没事。”白郁声挪着屁股往舒意迟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我有恶意,还好楚琪是个男生哈,对沈知言没有别的想法,不然我多多少少重拳出击。”   “此外还提到了速写四要,即熟悉比例、理解结构……”   楚琪依旧抱着自己的本子念得深情。   “嗯,不错。”   沈知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门框上面的时钟,托楚琪的福,这节课还剩下最后的十几分钟。   “看来你看得很认真啊,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很不错,在座各位都要和楚琪同学学习。”   楚琪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下课之后……”   沈知言故作考虑了一会儿,抬手挥了挥,嘴角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让他坐了下来。   “既然你对这个视频已经有了这么深的见解,就没有必要花另外的时间再看一遍了。”   舒意迟见了楚琪一副垂头丧气又带着些不甘的样子,没忍住哧哧笑了出来。   “你别说啊,你家沈知言的鉴茶能力倒是一绝啊,只是不知道在男生面前一眼就能鉴别出来,碰上女生行不行。”   舒意迟对沈知言也没有多少像其他人一样的敬畏,毕竟其他人是真情实感地将沈知言看作是自己的老师,但是舒意迟压根没有办法把沈知言当作是自己的老师。   毕竟暑假那会儿沈知言还混入了秦衔山的圈子,大家坐成一圈玩着真心话大冒险。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怎么说现在沈知言还是白郁声的男朋友……   尊敬不起来,她甚至还很想冲上去与沈知言干一架。   “别说会不会碰上其他绿茶了,我认识沈知言那么久了,那是一个异性都没见着。”   白郁声掰着手指,“噢,忘了,湖心岛的梅老板算一个……裴意算一个。”   “裴意?我看微博她这段时间挺忙的,好像新剧快拍完了吧。”   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块,警惕着随时有可能再次发问的沈知言。   “不知道,没有关注过她,上次碰面已经是七月份的事情了……”   “叮铃铃——”   “那么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之后记得多多练习水墨人物小品,下一节课随机抽一位同学的作品上来展示。”   白郁声这会儿是一听到沈知言说随机两个字就吓得够呛,甚至可以说是ptsd的程度,她骤然坐直了身子,往讲台上看了过去。   沈知言的视线也正好落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交接了一下,沈知言率先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教案,赶在楚琪抓住他之前先赶回了学院楼的办公室。   ——   沈知言的课是上午最后两节,争执大批学生返回宿舍楼与食堂吃午饭的高峰期,白郁声避开人群,往学校的西边休闲区抄小路,从学院楼的后门钻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沈知言的办公室,轻轻叩了叩木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簌簌的声响,白郁声推门进去,依旧没有注意到没门口的书架绊了一跤。   “我说你把家里倒是整得干干净净的,怎么办公室搞得一团糟……”   白郁声嘟嘟哝哝地,跨过一地的废纸,往办公室里边走过去。   沈知言名头大,学校给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从单人独立的办公室就能看得出来校方的重视。   只是学院楼的办公室都是当初统一规划的,再加上沈知言只是空降的临时讲座性质代课,这件办公室还是慌忙腾出来的,以前的杂物统统没有收拾。   但沈知言也不是经常在办公室里带着,因此也不太注重办公室的打扫,顶多就是让学校聘请的保洁阿姨进来例行简单收拾一下。   “在家里不是还有祁酌么,不然我白白让他住在梧桐苑么?”沈知言将茶几上的东西简单推到一旁,把刚刚拿到的外卖在茶几上面摆好,拆开了外卖自带的一次性筷子,掰开,将上面的毛刺给刮了个干净,这才递给白郁声。   白郁声接过筷子,嘁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谁知道私底下是这副样子……”   沈知言点的外卖完全按照白郁声的口味来,一桌子全是白郁声喜欢吃的菜,白郁声偏甜口,偶尔也喜欢吃点辣的过过瘾。   但是综合白郁声那么久的观察下来,发现沈知言似乎没有什么特定喜好,自己吃什么菜沈知言都会吃上几口,甚至每一道菜夹菜次数都精准到相差不过两三筷子。   对于吃饭这件事情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欲望,似乎只是将吃饭作为一件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事情似的。   白郁声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其实她从来都没有与沈知言提起过自己的喜好,之前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每次和沈知言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过,可现下仔细品来,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说起来……之前生病那会儿,你怎么知道我青霉素过敏的?还有在港市吃饭那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的?”   她咬着筷子,抬头往沈知言的方向看过去。   男人头都没有抬,专注着给自己的筷子剔着毛刺。   “梅书瑶知道你的喜好。”   啊,倒是忘了梅老板了。   按照沈知言的骚包作风,梅老板还确实有可能是沈知言派过来的卧底。   “那青霉素呢?”   沈知言这才肯抬起他高贵的脑袋,琥珀色的眸子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直直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以前误打误撞知道的……你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明晃晃的转移话题。   白郁声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角,刚刚吃的那片酸菜鱼的汤汁还留在唇角,沈知言点了中辣的口味,里边加了花椒,辣得她舌尖有些发麻。   “还剩一点。”   沈知言点了点头,“下周十二月十五开题答辩,结束之后十二月二十飞北城,前面几天布展,你可以在北城玩一会儿,二十四号准备开展,假条已经帮你开好了。”   白郁声动作楞了一会儿,“二十四号,平安夜吗?”   “嗯,怎么了?”   女孩晃了晃脑袋,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没怎么。”   没怎么……   只不过那一天,是自己的生日。   沈知言了解了她那么多喜好,但好像唯独把生日给落下了……   但是说到底也不能怪他,毕竟自己什么都没有提。   沈知言吃着饭,就看着小姑娘的脑袋越来越低,不用猜都知道她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等到展会结束呢,你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白郁声一有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自己的脸上,这会儿连声音都有点闷闷的。   “陪我去一趟北江别苑。”   “这是什么地方?听上去是住宅区吗,去干嘛?”   “见我爷爷。”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写的时候……没刹住车……但是迫于脖子以下剧情删减了……也许以后写个if线放在老地方(咳咳)   好耶,加更-2,努力还债! 第48章 讲讲过去(二更合一)   “咳咳——咳——”   白郁声着实没有想到沈知言还有这一手打算,她一不小心呛出了声。   “怎么那么突然?”   沈知言动了几筷子,大概是今天没什么胃口,干脆不吃了,单手随意地搭在办公室的休息沙发上,看着白郁声像个小仓鼠一样捧着饭盒吃饭。   “不突然了,对你来说只是你的导师带你去见一位行业大腕,紧张什么?”   学校统一配套的办公室沙发只是当年最廉价的款式,虽然表面看上去用的是红木,但谁都知道这只是用木头边角料堆砌起来的流水线产品,表面涂了一层红漆就算完事了,甚至沙发靠背的曲线也极其不符合人体工学,沈知言怎么躺都不舒服,干脆坐起身来,手上抱着一个抱枕,半个身子压在上面,像一个玩累了的慵懒猫咪。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白郁声一噎,“就好比你带楚琪去见沈老先生,和带我去见沈老先生,这完全是不一样的呀!”   沈知言翘着二郎腿,哧哧笑了一声,脸上有些无奈。   “我没事带他去见我爷爷干什么?我和他结婚吗?”   “轰——”   白郁声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又耳鸣了,就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结……结什么婚……想什么呢……”   她从桌子上重新捡起自己的筷子,机械地扒着碗里的饭。   坐在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脑袋还是趴在抱枕上面,长手一捞,将白郁声刚刚掉下去的筷子给抢了过来,接着在包装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一双新的筷子,由按照刚刚那套流程,掰开,清理干净,递给了白郁声。   “脏了不知道吗?”   白郁声依旧低着脑袋,像上次在课堂上一样,遇到什么事情就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沈知言:……   但其实白郁声一直以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外人面前没心没肺,甚至自己吃瘪了也知道睚眦必报,唯独在不断向自己释放好意的人面前卸下一身的防备,像一只小刺猬,露出自己柔软肚皮的时候还会害羞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那,去见爷爷的话,我需要带什么吗?这会儿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沈知言完全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他把抱枕丢到了一边,极其顺手地就将小姑娘扯了过来,把自己地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小心地蹭着。   “不需要,你先好好准备开题答辩,然后好好准备参展画作,等到展会结束了,把你的画送给爷爷就行。”   白郁声探着脑袋,把整间办公室的角角落落都观察了一圈,确定教师办公室里不存在摄像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爷爷看得上眼吗?”   “没事,我能带人回去,他高兴都来不及,再说了,都和你说了,我教出来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看出白郁声这会儿还是有些诚惶诚恐,沈知言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掌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这件事参展结束后再考虑也不迟,要是你还是觉得害怕的话,我们到时候直接回临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语气柔和低沉,就像被阳光晒暖和得平静海浪。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   临夏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除了寒冬腊月就是十一月份的那会儿,下了几场秋雨,气温骤降,迎面刮来的风都刺得人脸颊生疼,可惜后面几天天气晴好,没能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   过了十一月,气温开始暂时性地回暖,单穿一件毛衣都热得发慌。   梧桐苑外面的梧桐林被整整齐齐修建掉了枝叶,只留了一根根光秃秃的刷着白漆的树干,反倒是沈知言这间四合院里面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看上去像是误入了哪里的世外桃源。   白郁声开题答辩的时间安排在第二天下午,虽然只是一个开题答辩,但毕竟这是毕业论文,没有哪个学生不紧张的,就算没心没肺如白郁声也不例外,她挂在沈知言身上哼哼唧唧了大半天。   “紧张什么?”   “你得确定你不会出现在答辩现场……”   沈知言只是笑。   “你慌什么?只是个答辩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最好连那层教学楼都不要靠近。”   沈知言:……   “你要不然连学校都不要进去吧!”   沈知言:“行,那我走。”   话虽如此,但沈知言确实从来都没有答应过白郁声不出席答辩现场。   所以当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资料迈进答辩教室,第一眼就看见在左侧前排正襟危坐的沈知言的时候不仅想到:   这个大学文凭她真的很需要吗?   “白郁声同学,准备一下,我们开始吧。”   最前排打着西装的教授最先开口。   其实不是什么大场面,甚至比白郁声预想的还要随意,下面坐着的教授讲师们也是或多或少见过几面的。   但是要在沈知言面前打开自己的研究论题,这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她刻意避开沈知言的视线,将自己U盘里的资料拷贝到教室电脑上。   “咳咳……大家好,我是中国画一班的学生白郁声……”   她挪着鼠标,将自己的PPT打开。   算了,反正最多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咬咬牙熬过去就行。   “我的论文题目是《沈知言山水写意的视觉审美创新》。”   讲台下的教授与讲师也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无非是一篇有关沈知言的论文罢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余光小心瞄着坐在旁边气定神闲的那尊大神。   白郁声这是头一次知道之前老师讲的:“我站在讲台桌上你们下面有一点小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也没忍住,瞄了一眼沈知言。   没有意料之中的戏谑与玩味,反而一反常态,一本正经地在位置上做好,两手托着下巴,神色认真严肃,还夹杂了一些隐晦的鼓舞。   确确实实是把白郁声当作一个学术研究者来看待了。   “首先,我想谈谈我写这篇论文的目的以及意义,其实关于沈知言作画风格已经有很多人做了研究,但是我依然选择了这个作为自己的论文题目是因为……”   她顿了顿,忽略了沈知言投过来的目光。   “沈知言的山水写意曾经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我指明了未来道路,对旁人而言,沈知言只是近些年来小有名气的新锐传统中国画家,但其实我接触沈知言,要比世人早许多年……”   如白郁声说的没错,一场答辩也就十几分钟,一旦进入状态,白郁声应对起答辩老师的提问便游刃有余,甚至压根用不到自己的导师出马。   笑话,这可是自己男朋友,在座的谁还能比自己了解……   就是答辩老师那边蒙混过关了,沈知言这里就成了一大难题。   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资料回了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绕到学校人烟比较稀少的小北门,等着沈知言来接自己。   依旧是那辆白云石卡宴,车库里这么多车,偏偏就喜欢这辆,开不腻似的。   环视四周,确认没什么人,上车,系好安全带,一气呵成。   车轮开始缓缓滚动,朝着梧桐苑的方向开了出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   白郁声习惯性地连上蓝牙,调出了每日三十首量身定做的歌单,慵懒舒缓的节奏蓝调在车厢内缓缓流淌。   “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如果你说认识的话,我们打小就认识吧,如果你指的是今天答辩现场我说的话,大概,是在五六年前吧,算日子,应该是在你刚出国那段时间。”   白郁声没有等沈知言有所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其实白郁声什么都记得,包括之前宋允与白洪明与她讲的事情。   沈知言以前一直住在白家隔壁的别墅里,一直到他被沈林生接去北城的那一年。   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再次见面的时候沈知言不愿意承认之前与自己认识,她固执地去向自己的父亲,向宋允求证当年隔壁哪个男孩确实就是沈知言,谁都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唯独沈知言。   白郁声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心思比谁都细腻,在家人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父亲与哥哥的事业。   白洪明年年都是如此,生意上面一忙起来就是几个国家到处飞,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白朔行飞往美国进修,后定居沪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偌大的别墅里只亮着白郁声房间的那一盏灯。   她不喜欢自己的房间过大,因为房间小了,她才有安全感,就像小孩固执地相信一切鬼怪都不会伤害被窝里的人一样,她相信只有在小屋子里才不会被伤害。   虽然宋允偶尔也会跑到白郁声家里玩,但是热闹了一天,总归有散场的时候。   那段时间的夜晚唯一能给她慰藉的只有屋子飘窗的正对面同样孤零零亮着灯的屋子,以及她坐在飘窗上就能一眼看到对面邻居家的沈知言。   他每天的行踪似乎被他自己给固定了下来,不用上课的时候便是房间与室外的石桌两点一线。   早上抱过来的一沓宣纸,到了晚上一定会被耗光。   两个孤独的灵魂从来没有正面相遇,白郁声也失去了小时候那样攀爬上树干对着邻居大哥哥调笑的勇气,甚至在失去母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困在茧房里。   她就掐着每天的时间,坐在飘窗上,陪着隔壁男孩创作。   甚至她也开始学习创作,在与沈知言后花园石桌相对的地方也架了一张书桌,学着沈知言的样子,在宣纸上画了一副又一副的画。   也开始重新学着小时候那个样子,把自己画完的作品揉成一团,从墙后面丢过去。   对此宋允总是持不解态度。   “我说你小时候丢一丢就差不多了,你就真不怕隔壁追过来给你臭骂一顿啊。”   白郁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下嘴唇,又画完了一幅画往墙后丢了过去。   一开始只是她的单向行为,对过去的作品就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能在自家别墅门口捡到几张画技高超的中国画成品图,连带着几张显然是揉皱之后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展平,最后用朱砂笔点出每一处需要改进的地方,那些成品图则是最终范例。   白郁声依旧不喜欢与外人说话,她还是被困在自己织造出来的茧房里,只是这一次,茧房久违地出现了裂隙。   他们会在纸上进行交流,就好像校园里同桌之间互相传递的纸条,乐此不疲。   成长总是有个过程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离开总是一个晚上,甚至一瞬间的事情。   她花了好久,才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她甚至让吴姨精心准备了花,打开家里所有的窗帘,将客厅大清扫了一遍,等到沈知言下午放学回来,也许她还没有邀请他进来坐坐的勇气,但是守在他回家的路上,送出去一朵花的勇气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下午比沈知言更早回来的,会是她许久没有见过的父亲与哥哥。   好吧,反正沈知言也不会跑到那里去,花下次送还是一样的。   白郁声如此安慰着自己。   但是那天之后,白郁声便再也没有等到隔壁那盏灯亮起的时候。   ——   从学校回到梧桐苑的距离,开车最多也不过半个小时,白郁声绞着自己的手指,抽了抽鼻子。   “我还是觉得好后悔,如果当时我要是在路上拦住你了,并且把花给送出去了,我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看上去确实是委屈得狠了。   “声声……”   沈知言沉默了一路,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   沈知言的故事和白郁声的差不多。   但是与白郁声不同,白郁声那段时间不爱说话只是因为没有从母亲离世这份创伤中走出来。   沈知言从小就不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单纯只是少言寡语惯了。   他见过白郁声恣意的样子,总觉得她的生命力就像攀岩在墙上的月季花,明媚热烈,迎风招展。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孤僻、少言,竟和他一样没什么生机。   所以在他再一次发现落在自己石桌上画得歪七扭八的画作的时候,他这才有了帮她指点改画的念头。   要是小姑娘不想说话的话,用这种方式好像也不错,毕竟自己没有几样擅长的东西,如果画画能让她开心的话,那就画吧。   如果小姑娘的家人暂时不在的话,自己陪陪她吧。   沈林生已经不止一次向他这个孙子发出了邀请,要是呆在临夏那边没有人照料,可以搬去北城。   他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拒绝了沈林生的好意,执拗地呆在这件屋子里,继续陪着隔壁小姑娘改画练习。   沈知言想着,要是他也走了,白郁声怎么办呢,那么大的屋子,小姑娘会不会害怕呢……   他也准备了一束花。   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见到了站在别墅门口的沈林生。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依旧精神矍铄,手边拄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却如脚下生风一般,这回他再也没有容许自己的孙子把自己关在一方小院子里埋没自己的天赋。   “爷爷,求您了,再等一会儿……”   沈知言抱着怀里的太阳花束,头一次向人弯了腰。   只是他也没有意料到,白洪明与白朔行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白郁声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她的父亲与哥哥会宠爱她。   就算无聊的时候也有宋允愿意千方百计逗她笑。   就连一束花都不敢送出去的自己是不是就可有可无了……   沈林生依旧在旁边看着,他从徒弟手上接过长柄烟斗,就着周围婉转鸟鸣。   时间差不多了。   “爷爷,我们走吧。”   ——   卡宴安静地停放在梧桐苑的车库里,董事长不知道今天从哪个地方跳了进来,一早就蹲在车库门口晃着自己那条优越的大尾巴。   隔着远了,小猫嗅不到人类情绪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的两个铲屎官即将从车上下来了,它嘴里小声打着呼噜,往刚刚停稳的卡宴方向小跑了两步。   不对劲……   董事长在距离他们两个人仅半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开始疏离自己爪子上的毛。   沈知言先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的尾部,停在副驾驶座边上,打开了门。   小猫喵呜了一声,往副驾驶的方向小心挪着。   自从白郁声名正言顺占领副驾驶之后,车上出现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品,副驾驶车顶的前遮板上绑着一个毛线织成的餐巾纸盒,表面还挂着一朵太阳花。   男人弯腰凑近了副驾驶里边,抽了两张餐巾纸,温柔地拭去女孩脸上挂着的泪水。   泪痕从眼眶处挂到下巴,睫毛上湿漉漉地,看上去好不可怜。   沈知言叹了口气,摁着女孩的后脑勺,将人拥到了自己的怀里。   “生我的气吗?”   白郁声一边噫噫呜呜着,一边点了点头,她抽了抽鼻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凶狠一点。   “是有一点。”   可她的声音原本就凶不起来,属于清脆那一卦的,这会儿哭得鼻子有些堵塞,听上去糯糯的。   “沈知言,我想了一路,还是觉得你好过分。”   “嗯,确实有些过分。”,沈知言轻轻抚摸着白郁声的脑袋,感到有些好笑,因此语调听上去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你怎么就认定我爸我哥回来了我就不需要你了,你混蛋!”   “嗯,我混蛋。”   沈知言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呢,从小就被父母亲丢到南溪庭院一个人生活,小时候缺少社会化训练,性子也孤僻,没什么朋友……”   白郁声停止了抽泣,只是将脑袋埋在沈知言的胸前,听他絮絮叨叨讲着话,感受着他温热胸腔的震动。   “对别人的感情这件事,我向来拎得很清楚,从来没有希冀过有谁能将我放在心上,更别说基本没见过几面只靠每天传递纸条交往的邻居,你有疼爱你的父亲与哥哥,也有愿意陪你玩乐的宋允,我总觉得当时就算我真的离开了,你也不会记得我……”   白郁声有些恼怒,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往沈知言身上挂。   也许是力度太大了,压得沈知言倒抽了一口气。   女孩慌忙撒开手,有些窘迫,但也要逞嘴上一时之快。   “你是不是不行啊沈知言,我也没有多少重啊!”   沈知言:……   “你要不要数数看我站了多久,本来就是弯着腰凑过来和你讲话,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白郁声吐着舌头,弯下身,像一条小鱼一样从他臂弯下边蹿了出去,看到不远处蹲坐着看好戏的董事长,一把给小猫捞了起来抱在身上。   “哦,那就是腰不行!”   她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抱着小猫就往梧桐苑里面跑。   “还有!我白郁声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笨蛋,你不要诬蔑我!”   ……   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   十二月的天依然晴朗,四合院门口的梧桐树被剪去了枝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落在书上小憩的麻雀。   白郁声将董事长放在猫爬架上的猫窝里,撸着它的脑袋。   小猫舒服得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冬天的阳光似乎失去了取暖的功效,手掌在空气中露久了冻得指尖都开始发麻,她朝着自己的手掌呵了一口气,下一秒,双手就被沈知言拉过去揣进了捂在了他温热的掌心里。   过去怎么样就让它过去吧,解释来得晚一点就晚一点吧。   至少在现在,他们两个终于打破了那一面墙,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花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   首先,肆肆不会写虐文   然后,明天继续甜(土下座)   本来以为来不及二合一,结果居然在更新的前三分钟赶上啦! 第49章 目光短浅   过了论文开题答辩,白郁声就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投入到参加展会上边。   好在白郁声小时候那会儿的画技就是沈知言手把手教的,虽然这些年沈知言经过沈老先生的培养以及自己融会贯通了中西方绘画艺术,再加上成年之后心性也有所改变,连带着画风也有些变化,但基础的技巧方法都是那一套,经过三个月的针对性练习,不能说完全追得上沈知言的技术,但比起同期的同学来说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白郁声按着沈知言的要求,画完了一幅水墨人物小品。   她长舒一口气,将毛笔洗干净,挂到了一边的笔架子上,抬眼往坐在床边贵妃榻上的沈知言看了过去。   自从沈知言答应完全带着她学画以来,外书房里边原本沈知言的地方基本被白郁声给霸占了,笔墨也是两个人共享,白郁声偷懒的时候就连墨都是沈知言帮忙研磨好的。   师傅帮着徒儿干活,哪还能让她碰上那么好的事呢……   她小跑了几步,蹲到了沈知言的贵妃榻边上。   “又怎么了?”   白郁声一空下来就喜欢盯着自己看,沈知言对此早就见惯不惯了,就连视线都没有从平板上转移。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都没有在保持练习?”   沈知言单手枕在脑后,他抬起脚,往贵妃榻里面挪了几步,给白郁声让出一点空间,让她好坐着,顺便有些高傲地扬起脑袋,从鼻腔里带出一个音节,慵懒随性。   “嗯。”   “那你以后不会手生吗?展会上面的展品怎么办?全都用旧的吗?”   白郁声也完全不客气,直接侧坐在沈知言的边上,捏着沈知言腰上的衣摆玩。   “你以为我是谁?你再猜猜在此之前我都在书房里干些什么?”   好啊,语气狂妄。   光是两个反问句就把白郁声的问题给糊弄了过去。   “光是看看图片就能进步吗……”   沈知言看了白郁声一眼,勾着手卡着小姑娘的脑袋给人捞到了怀里。   平板上面是一副被放大了的《层岩丛树图》,虽然被放大了很多倍,但并没有失真,也没有满是马赛克。   估计是用了高分辨率的复原技术,甚至可以媲美许多博物馆开发的书画展品详细介绍。   沈知言拉远了镜头,《层岩丛树图》的样貌完全展露了出来,“这幅图的山峰分为三层,近、中景二层是主题所在,双峰相叠,增强主峰气势……”   白郁声一边听着,一边注意沈知言捏着平板的手指,他的指甲一直都修建得很干净,至少在白郁声认识他的那么几个月里边,就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留过指甲,甲床微微泛粉,顶端圆润规整。   顺着甲床往下,就是他一双骨感有力的手。   经脉与骨骼蛰伏在表皮之下,混着沾染的墨渍,明暗起伏,不是那种营养跟不上的脆弱感,而是呼之欲出的张力。   白郁声为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感慨到沈知言这双手不去当手模实在是世人的损失。   “这幅图很好地体现了巨然的点墨形式,主要表现在点苔与点叶两个方面,在淡墨的基础上,有意识无意识地点缀大小不一,浓淡疏密有间的苔点,洒脱不羁又极富韵律感……”   沈知言用中指与大拇指将屏幕上的图片放大,拖拽到画着苔藓的局部,却发现小姑娘的脑袋跟着自己的动作上下微微摆动。   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这会儿白郁声的神态,但多半能才出来小姑娘并没有在认真听他讲话。   也许是自己的手,也有可能是自己袖子上的袖口,还有可能是无意中沾到的墨渍……   反正什么都比他讲的话诱人。   沈知言抬起脚,对着她的膝盖顶了一下。   “嗯?怎么了?”   白郁声收起了自己打量沈知言这双手的神情,抬头看了过去,眼中还挂着几分迷茫,要不是沈知言已经发现她在开小差了,还真没准能被她蒙混过去。   刚刚绕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你东西准备好了吗?”   “什么东西?”   “去北城的东西。”   “啊,你是说画吗?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是给你看过了吗?”   沈知言放下平板,单手环过女孩的脑袋,指尖捏着她的头发慢慢把玩。   “不是,你真当我们就是去玩玩的吗?”   白郁声转过脑袋,“啊,难道还不止一个画展吗?不是我把画挂上去就好了吗?”   沈知言:……   “能问问你答应参加我这个展会的目的是什么吗?”   白郁声倒也实诚,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说得明明白白,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一边数着。   “一方面呢给自己的简历锦上添花,还有呢就是在你这赚一赚实习证明,到时候就省得我到处找实习单位了,最后就是……呃,名正言顺地逃课……”   沈知言彻底沉默了。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这会儿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她收起自己举起来的三根手指,摸着贵妃榻的边角就打算开逃。   脚还没有从贵妃榻上放下来,整个人就被沈知言给带了过去。   “目光短浅,你要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排着队挤破脑袋都想踏进梧桐苑?更有多少人想要争取美术展上的一个位置?”   白郁声知道沈知言想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让她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借着他积攒下来的画坛地位,在众人面前混个眼熟。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对于其他沉浮于“毕业即失业”这个怪圈中的应届生来说更是从此翻身的机遇。   可遇而不可求。   “可是梧桐苑门口冷清得都能用来抓麻雀了……”   她扯了个话题,开了个没头没脑的玩笑,算是变相拒绝了沈知言的暗示。   “我还只是一个忙着毕业的大学生呢,你已经是业内小有建树的大佬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呢,每次开展在角落里给我留个位置就行。”   在这方面沈知言确实有些失算了,他没有想到白郁声看上去只是在意自己能不能毕业,未来的简历能不能再漂亮一点,但实际上想到却比任何人都远。   他撩起白郁声的头发,凑到自己嘴边亲了亲。   “没有人会说你。”   “确实不会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我,那你能确保别人私底下不乱嚼舌根吗?”   沈知言做不到。   应该说没有人能做到。   白郁声钻出沈知言的桎梏,跑到书桌那边,再小跑着将刚刚画完晾干的水墨人物小品逮到沈知言面前。   “看,最近我是不是进步了很多!是不是很快就能超过你了!”   十二月也走过了中旬,临夏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就算在太阳底下坐上大半天,刺骨的寒意依旧占上风。   但是女孩的笑容却依然热烈,如萌生在万千荒芜中的幼芽,不知不觉枝蔓丛生,驱散了一片严寒。   ——   “沈哥,之前从港市带回来的那个木箱子,这次需要带上吗?”   沈知言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被祁酌给拦了下来。   祁酌依旧负责帮沈知言处理一些繁杂琐事。   毕竟不愁吃穿,他也不喜欢出门社交,留在梧桐苑帮忙干活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不错的差事,毕竟与死物打交道比与活人推脱来往来得舒心多了。   见沈知言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祁酌以为是沈知言在回想港市带回来的木箱子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就是那件旗袍……”   沈知言自然没有忘记这件旗袍,只是他原本将自己与白郁声之间设想得太过简单,总觉得只要他们在一起了,许多事情都能理所当然地发生。   他迫不及待将白郁声存在的事情分享给自己少有的几个朋友们,又迫不及待想把这件事告知众人。   让众人都知道他夙愿得尝。   确实有些莽撞了,甚至有点像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将什么都设想得极其美好。   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倒是被白郁声教育了。   他敛着上眼皮,抿唇沉默了小半天。   “再说,你先让它放着吧,哦还有……”沈知言转过身,继续道:“你抽空去一趟湖心岛,让韩清砚别守着那一块菜园子忙活了,这次画展带上他一起去。”   “嗯……”   祁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支支吾吾地。   “怎么了?”   “韩哥说他这段时间忙不开。”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   “他忙什么了?我给他任务了?”   韩清砚与祁酌不同,祁酌主修书法,走的是正规的系统性学习路线,这些年一直在国内发展,是沈知言被沈林生接去北城生活那段时间结交的朋友。   沈知言沉默寡言,祁酌完全不想与别人讲话,可偏偏两个人能玩到一起。   但是韩清砚不一样,他性子就随意狂放,完全不按系统固定的那一套来,属于是凭借着一身天赋为所欲为的。   当初他一个人跑到国外,在大街上提着个画板就说要给行人画画,结果由于成果太过抽象,被不少人追着打。   就算后来跟着沈知言回了国内他也安分不下来,沈知言还没想好怎么设计半山别墅,他便毛遂自荐搬了进去,并且将所有空地都开辟成了一行行的菜畦。   也许是骨子里的种田基因突然觉醒,却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韩哥说半山别墅里边的大白菜快成熟了,这几天他得守着收菜,不能随便离开半山别墅。”   沈知言:……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节,避免大家看得太无聊,在搓一个小剧场,关于上一章那两分钟发生了什么事。   就,懂的。 第50章 莫名敌意   十二月的北城温度比临城要低十几度,但是不同于江南那边潮湿的冷意,北城这边的冷是喧嚣无情的,迎面刮来的风都刀子似地往脸上割。   白郁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顺便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在临夏压根用不着的毛绒厚帽子戴在脑袋上。   臃肿肥大的帽子衬得她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小了几分,雪白毛绒点缀在她额头上,像一只刚从森林里窜出来的小雪貂。   大雪。   路旁的行道树多为落叶品种,早在降雪之前枝干上的绿叶已然凋落殆尽,白雪与冰霜挂上枝头,这个季节的北城被纯白覆盖,好在人潮依旧汹涌,中和了几分萧条。   对于一个从小在南方常绿树种包围种长大的白郁声不管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依旧会感到惊奇。   道路上的雪被清理地差不多了,路边花坛上倒是还有不少积雪,她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冷风一沾,冻得她一阵瑟缩。   她拢起一小团雪,刚落下的雪花松松软软,如果不压紧了玩,捏在手上没一会儿就重新散成了一团。   “沈知言!”   斜靠在路边红绿灯杆子上带着手套漫不经心刷着手机的男人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玩得正起劲的小姑娘,原本被他拉得好好的衣服领口这会儿敞着风,脖颈上带着的围巾也有些松散,女孩露在外面的双手与鼻尖被冻得通红。   但是她本身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冷似的,依旧捏着雪团笑得灿烂。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闷得有些失真。   路边走得麻木的上班族路过这边的花坛,只听声音就知道面前这位蹲在花坛边上的女孩估计是从南方过来的,没怎么见过那么大的雪,他似乎已经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男一女实在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那人拉了一把自己的口罩,多看了两人一眼。   “你说这么大的雪,真的有人会来看你的展吗?”   玩得有点久了,白郁声感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指尖冻得有些发紫,血色集中到骨节处,她本来就白,红白一对比,显得这双手格外可怜。   她哆嗦着手,也不管上面是不是还沾着雪水,直接往沈知言的衣服口袋里塞。   依旧好冷……   沈知言从袖子里面伸出手,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包裹住了白郁声冻得跟冰块似的还沾着水的手。   他低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   “不知道,没人来就关门,打道回府。”   白郁声:……   这么随意的吗?   她发现沈知言这个人在各种程度上都很像猫。   比如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么冷的天气,气温一降低他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头来,整个人蔫儿巴拉的,和盘在自己猫窝里的董事长一个德行。   就算在长三角一带的临夏,他也固执地在梧桐苑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上了地暖系统,必须得就算光脚踩在地上都不会感到一丝冷了他才能满意。   原本展会的相关项目、书画排列顺序以及当天的安排都需要他本人亲自去监督讨论,但沈知言实在懒得动身,直接将自己的权力让渡出去,让祁酌全程跟进。   这样的沈知言愿意大冬天来北城开画展本来就在白郁声意料之外,愿意陪她出来玩雪更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白郁声看了一眼路边的店铺,虽说大家都喊着“不过洋节”,但商铺的玻璃橱窗上依旧贴了不少圣诞老人的张贴画,边上用着喷漆花了不少花里胡哨的圣诞装饰。   “嗯。”   “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圣诞节……”   白郁声塞在他口袋里的大拇指微微冻了一下,也许是感知到沈知言握着自己手的那一面温度正在慢慢下降,她把自己的手翻了个面,去蹭沈知言手背的温度,这么一折腾,衣服口袋漏了风,最后两个人的手都凉了下来。   沈知言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直接握紧了她的手,给人拽进了酒店里面。   风雪被完全阻拦在外,暖气扑面而来,逐渐融化了粘在白郁声身上的散雪,纯白的雪花变成了小水珠,渗入衣服布料里边。   这会儿正值办理入住与退房的高峰期,电梯那边人有点多,两个人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了一会儿,沈知言一只手握着白郁声的双手,另一只手抽出来帮女孩掸掉了身上还没有完全渗透的水珠,   “沈知言?”   一道托着调子的娇媚声线自身后响起,白郁声楞了一下,抬头望了过去。   来人裹得严严实实,却不像从衣柜里随便扯来就穿的敷衍,反而精致得连每一根头发丝都翘着刻意得弧度,女人头上压着一顶鸭舌帽,纯黑口罩盖住了她大半张脸,长款的羽绒服搭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臃肿,下面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套随意的搭配,但仔细看了就能发现她这一身都不便宜,就连口罩都是某个奢侈品牌上个季度发售的新品,纵使是白郁声都叹为观止。   毕竟沈知言之前就在北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什么熟人并不让她觉得奇怪。   看这身打扮,无非就是某个北城小公主,或者是哪位娱乐圈的当红女明星之类的。   白郁声看了看对方的穿着,又看了看自己有些幼稚的毛绒厚帽子与一身小熊元素的羽绒服。   她扯了扯嘴角,仰着脑袋去看沈知言。   没事,怎么说自己还是大学生呢,幼稚一点无可厚非。   只见沈知言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思索了一秒,对着来人颔了颔下巴,算是打了声招呼,接着继续帮白郁声拍掉粘在她背后的水珠。   “裴小姐。”   白郁声愣怔了一下,。   裴小姐?   裴意?   “好久不见啊沈知言。”   “嗯,好久不见。”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白郁声一边被他拍着,一边觉得有些尴尬。   所以呢,她应该要说话吗?如果要说的话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   她只好稳着自己的身子,对着裴意仰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你……”裴意抬手,在沈知言与白郁声之间来回逡巡了一会儿,“你带着徒弟来北城参加画展吗?”   徒弟……   白郁声差点没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给裴意翻了个白眼。   您见过哪门子师傅那么贴心还能给徒弟拍雪的?   不让徒弟帮自己拍雪都已经算是好师傅了。   还不如说自己是沈知言隐婚生的女儿呢……   “是女朋友。”   沈知言再一次检查了一遍白郁声身上有没有其他被忽略掉的水滴,确定没有了之后,这才直起身,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开口就是纠正裴意的称呼。   爽。   “不知道裴小姐这个时候在这里干什么?”   看来“女朋友”三个字并没有让裴意太过于惊讶,也许她早就意识到白郁声与沈知言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刚刚那句“徒弟”纯属只是为了膈应人罢了。   “新剧刚杀青,知道你要在北城办画展,我家住宅区距离美术馆有点距离,所以找了个近的地方碰碰运气,还没想到真能碰到你。”   哎!哎哎!   干什么呢?当着她的面明晃晃对着自己男朋友示好,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看不见是吗?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等在门外的人比起刚刚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前台那边办理入住的依旧有不少人,如果错过了这一趟电梯,估计还得等上好一会儿。   沈知言拉上白郁声的手,往前迈了两步。   “不好意思裴小姐,感谢您万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画展,到时候在美术馆的迎宾处招呼一声,我们给您准备了精美的礼品。”   声线平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就好像是没有什么感情,公事公办的机械音。   说的话也是如此,标准得就好像是从百度上随便一搜得来的。   “沈知言,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样。”   裴意抬起头来看他,虽然口罩挡住了她下半张脸,但露出的眼睛依旧能够窥见她独有一份的明艳动人。   她当初出道的时候主打方向就是冷艳女神,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由于保养得当的缘故,并没有普通人明显的红血丝,清透明亮,精致的眼妆更在她原本就优越的底子上放大了优势,别说是男人了,就连白郁声见了也不自主地被她吸引。   即使说的话听上去并不占上风,但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高昂着脑袋,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很遗憾在我们得回房间休息了,希望几天后的展会不会让你感到失望,失陪。”   还没等裴意有所反应,趁着电梯门还没关,白郁声就被沈知言拽进了电梯里。   前后一共也就一分钟不到,白郁声到这会儿都没转过弯来。   电梯里人有点多,白郁声最后一个上电梯,整个人快贴到电梯门处,禁止倚靠的标签就贴在她的脑袋后边。   沈知言一只手虚虚地钩住她,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沈知言的下巴,他会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下巴上干干净净,没有胡茬,只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痕迹,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到。   白郁声没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手感有些粗糙,指尖有点痒。   这倒是与小猫不同,小猫的下巴毛也是柔软的。   “叮——四楼,到了。”   白郁声瞬间收回手,电梯门重新被打开,不是他们要去的楼层,后面骚动了一会儿,沈知言白郁声先往外面走出去了一些,让后面的人先下去。   电梯里少了不少人,在重新回到电梯中的时候白郁声余光瞄到了嵌在电梯后面的镜子。   沈知言微微低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郁声:……   越往上,电梯里的乘客越来越少,他们住在酒店顶楼的套房,上了十几层楼之后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摸爽了?怎么不继续了?”   神他妈……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啊!   白郁声指了指电梯顶上的监控。   “别,你是个公众人物,万一我们这一段传出去了怎么办!”   “又不是明星,还不准自由恋爱了?”   说起明星……   白郁声推了把沈知言的肩,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话说,你为什么看上去对裴意敌意那么大?”   虽然沈知言身边没有什么女人的身影,并不是对谁都是与对待裴意一样的,表面上看上去两个人来往还算密切,但实际上沈知言仅仅对她保持了最基本的社交礼貌,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近人情了。   要不是沈知言之前明确说了自己的感情状态只有一段暗恋,白郁声真的会以为他们也许是分手并不太体面的前任关系。   沈知言垂着眼睑,盯着女孩的脸看了一会儿,继而叹了口气,斟酌着开了口。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关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回忆!解密男高沈猫猫! 第51章 事件起因   沈知言被沈林生接到北城去之后也不是一天到晚放在老爷子跟前养着,还是得正常按照国内升学流程走,不过走的是艺术生方向。   艺术生单独凑成一个班,这所学校本来就是国际合作高中,在里面读书的学生家庭也都非富即贵。   甚至在北城不怎么流动的阶层环境下,他们彼此之间基本从小就互相认识。   与他们之间的熟稔相比,沈知言就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   沈林生隐退十几二十年,国画画坛并不是一个频繁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圈子,这帮小辈只偶尔从自己父母口中提到沈林生这个名字,压根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了解过沈林生的真正地位。   沈行之纨绔浪荡之名在外,就算楚轻烟执掌轻知科技大权,但毕竟不是北城圈子里面的人。   再加上沈知言本身就沉默寡言,没有什么主动与别人社交的意思。   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捧着长大的公主少爷,并没有谁比谁珍贵这一说。   因而也没有什么人愿意与沈知言来往。   除了云易白他们几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小少爷之外。   裴意也算一个。   裴意原本走的是古典舞方向,因为其不俗的样貌与清冷的气质,早在初中那会儿就被经纪人挖去进了娱乐圈,凭借几部作品积攒了不少人气,算是半个童星。   就算是在学校里也不缺乏同龄人对她的仰慕与喜欢。   她确实有高傲的资本。   “沈知言,你文综比较好,你帮我看一下这题怎么写吧。”   她特地饶了大半个教室,把试卷丢在了沈知言的手边,上面是一道政治大题,没什么技术含量,找到关键词直接将背过的知识点往上套就行。   男生眼睛都没有抬,自顾自写着自己的题目,只丢出两个不咸不淡的字。   “背书。”   眼看着裴意跺着脚,气鼓鼓地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前排的云易白啧了两声,两脚一翘,脑袋仰到了沈知言的桌子上。   “哎沈哥,那可是裴意啊,当红小明星,换做是别人每天都抢着要和给她辅导题目,我看我们学校除了你以外就没有第二个男生会选择拒绝她的,你是真沉得住气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眼里只有美女?对于沈哥来说,最美的女朋友就是他藏在抽屉里的那几支宝贝毛笔,不要试图和事业批聊感情哈。”   彭骁两只手塞在桌板里面跟着屏幕对面的人打情骂俏,抽空怼了云易白一句。   “你一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网恋的人懂什么……”云易白转了个身,趴在沈知言的桌子上,“沈哥,你真对裴意那姑娘没意思吗?多漂亮啊,人家之前可是高傲白天鹅,都不带搭理我们这群人的,咱们学校压根不避讳早恋这件事,你不打算试试么?”   沈知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他的脑袋往自己桌子外面推了出去。   “没打算,你行你上。”   云易白:……   沈知言确实拒绝得很干脆,班里的众人都对他们两个保持观望的态度,沈知言性子孤僻,赌盘最高也只压了三个月。   大家都以为,最多三个月,要么裴意受不了沈知言冷漠的态度,要么就是沈知言招架不住裴意高调无畏的示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所有人都低估了裴意的执着,所有人同时也低估了沈知言的坚决。   裴意甚至开始频繁出现在沈知言在北城的所有生活轨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甚至与沈林生老爷子打好了关系,一口一个爷爷唤得亲密。   但其实沈知言自己也没有叫过沈林生几次爷爷。   他坐在北江别苑的小花园里,一遍又一遍地画着一只神纠纠气昂昂的胖鹅。   他不止是沈林生的孙子,更是沈林生最得意的弟子,十八岁的沈知言已经拥有了自己独特的中国画风格,山河在他笔下浩荡,波涛踏江而来,松烟云霭一气呵成。   但是总感觉这副再简单不过的胖鹅图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   “爷爷,我最近新学了一段舞蹈,您要不要看看?”   “哟呵呵,好啊,让我看看意意最近练得怎么样了……”   前院传来女孩与老人的交流声,其乐融融。   沈知言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挺寂寞的,就算比起临夏的南溪庭院,这边有悉心教导自己的爷爷,也有了更好的创作环境。   但他就是挺想念每个在南溪庭院那边收拾着一地纸团的夜晚。   虽然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并没有说上话,但沈知言并不觉得孤寂。   自由的心跳热烈又肆意,就像夏季涨潮的夜晚,海浪喧嚣,冲刷着他这一座无名的孤岛。   也不知道那么久不见了,以后自己再回去的时候小姑娘还肯不肯记得自己。   “沈知言,别画了,吃不吃瓜?我妈托人当天空运过来的,你尝尝看。”   裴意将一小份果盘摆在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胖鹅图的一个角落被果盘压住,他有些不满地抬头去看面前的女孩。   作为一个修习艺术的人,沈知言不得不承认裴意确实很美,很像是从敦煌壁画中飞跃而来的舞女,桃花眼永远是微微上扬的,眉目含情。   他盯着裴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再一次觉得,世人确实要接受自己拥有不一样的审美。   他还是喜欢躲在临夏湿漉漉烟雨中的那双灵动俏皮的狗狗眼。   ——   事情发酵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国际合作高中并不强制性要求学生不能带手机,只要不打扰学生的正常学习,课余时间允许学生使用手机,沈知言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虽然他也会随身带着自己的手机,但是没什么正事基本不拿出来用。   “卧槽,沈知言,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云易白原本坐在前面蹬着脚翘着凳角当摇摇椅玩,突然看到了手机里的什么消息,一时间脚没有踩牢,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摔了一跤。   “你又搞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知言对待自己这两个前桌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从原来懒得打理到现在也能日常拌上几句嘴。   云易白扶着沈知言的桌子,先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手机递给沈知言,然后自己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学校校园墙上面发了你和裴意的事情,已经快进到见家长了这是?”   沈知言原本没打算看他的手机,闻言笔尖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一连九张糊得够可以的照片,唯独放在正中间的那张照片像是被人刻意修复过似的,十分清晰。   照片里面的自己坐在庭院的石桌后,下巴微抬,裴意站在桌前,上身朝着自己微微倾斜,两手撑在石桌上,从拍照者的这个角度看,就好像两个人在忘我亲吻。   文案:【你们还在押他俩谁捺得住谁呢,人家早就悄悄展开地下情了……】   底下的评论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增加。   【卧槽,我的女神,我刚刚还在骂沈知言有眼不识珠呢冷落我女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该说不说,他们两个的颜真的配我一脸……】   【啊……我的高岭之花男神……】   班里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条动态,不由自主地看向班里两个主角。   裴意原本还在与别人聊天,注意到班里都安静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率先看向了沈知言。   要是放在之前,这一眼可能不会被过度解读出什么含义,但是这个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被信息误导的看客下意识就会认为这是在突发情况下女孩下意识寻求的保护。   这是锤死他们正在恋爱的罪证……   沈知言抿了抿唇,眼里的神色冷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意还没完全站起身来,班里就有人打起了哈哈。   “裴意沈知言!你俩这样子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啊!谈恋爱这件事怎么不和我们说呢!你知道我们亏了多少钱吗……”   “是啊,不厚道,我们可记住了啊,周末请吃饭!”   ……   沈知言直接忽略了众人的声音,起身绕过大半个教室,站到了裴意的身前。   “哟,这就开始护妻了!”   他将云易白的手机屏幕对着裴意,用着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了一句。   “你做的?”   虽然音量是柔和的,但说出口却同冰渣子似的,刺得人生疼。   裴意楞了一下,显然是对这样子的沈知言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她马上调整好自己的神态,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他们都没几个人知道沈林生住在什么地方,更别说从这么近的距离拍到这张照片,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误会了,这样做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可能成为我未来职业道路上的不稳定因素……”   “哎!我说你们这对小情侣,别说悄悄话啊!让我们也听听!”   这群人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开始瞎起哄。   “行了,我去和他们说……”   沈知言收起从云易白那边顺过来的手机,抬脚作势就要往讲台上走。   “沈知言!”   裴意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站在了原地,等着裴意说下去。   “我下个月要进组拍戏……”   “所以呢?”   “导演是圈内的大腕,我是一番,如果能顺利拍完的话,我能有大好的前途,我人生中不能有污点!”   沈知言垂着脑袋,懒懒散散地靠着一边的桌子站着。   “所以澄清这件事情不能你出面,让我来……”   男生直起身,抬着下巴看向挂在教室门框上的时钟,大课间的时间即将过去,秒针走到了最后几秒。   教室两边的窗户大敞着,穿堂而过的风撩起他落在额前的碎发,显得脸部轮廓更加锋利。   像一把不近人情的刀。   “行,一天时间,给我处理干净。”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各位亲爱的读者宝宝,最近为了保证二月下旬我考试期间不断更,基本是全天赶稿,一直写到早上四五点之类的,一般正文我会在发出之前检查一下,但有时候可能极限赶稿来不及检查,导致出现个别错别字,希望各位谅解呜呜! 第52章 抱歉不行   虽说沈知言给了裴意整整一天的时间,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剧组提前开机了,裴意连课都没有上完就被叫了出去,整个学期再也没有回来过。   临出发之前她隔着学校走廊窗口,与沈知言对视了一眼,一双明艳的桃花眼中此刻蓄满恳求。   沈知言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再等一等,等她有空了再去处理校园墙上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绯闻。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能够同情别人与别人共情的人,原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裴意的请求,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情。   别人的人生和他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是自己完全不搭理这件事,将自己从这个泥潭中摘出去,只要后面他与裴意保持疏离的社交距离,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精力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   只是谣言而已,自己清清白白就行。   裴意进了剧组之后音信全无,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络,她所谓的处理方式,不过是在还能拿到手机的时候私信了校园墙的管理员,将上午发布的那条动态给删除了,除此之外,并没有额外的申明。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出面对这件事表态,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正在谈恋爱这件事情。   这段时间主动凑上来与沈知言交好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吃八卦的好奇心。   “哟,沈知言,女朋友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你不会感到寂寞吧。”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方,“不是女朋友。”   对方摇头晃脑地转了一圈,撅着嘴巴,学着他的话重复了一边,“啊是是是,不是女朋友。”   沈知言:……   就连沈林生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沈知言正在与裴意谈恋爱的消息,特地将自己的这位小辈叫到了自己跟前。   “沈知言啊,听说你和小意……”   点到即止。   沈知言卷起自己的袖子,在书架上挑了一本自己没有研究过的古画轴,一手抱着卷轴,另一首卡着一沓宣纸,从沈老爷子身边走了过去。   “我俩没关系。”   沈老爷子乐呵呵的,“我看小意这姑娘确实不错,你爷爷我这把年纪了,愿意来看我的姑娘可不多,人家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知言从笔架上选好了这次要用的毛笔,“那您可以让她以后别来了。”   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这宝贝孙子是真的对人家姑娘没有意思。   “我寻思着你这个年纪也应该对小姑娘有点好感了,你爷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同村的玩伴早就抱孩子了……”   老爷子捏着自己的长柄烟斗,在摇椅上哼起了小曲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即将出门的男生。   “你从临夏带来的东西我帮你整理到书架上边了,还有一箱子的废宣纸,皱儿巴拉的,那些不是你画的吧。”   沈知言脚步一顿,“不是。”   沈林生眯着眼睛,咂了一口烟。   “怪不得……你这是背着我收徒弟呢,是住在你隔壁那姑娘么。”   老爷子这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孙子卸下了一身的刺,就连眼神都舒缓柔和了下来。   “嗯。”   沈知言轻轻应了一声,他不确定老爷子能不能听到,但至少风听见了。   他有些荒谬地希望风能跨过千山万水,告诉临夏的那个小姑娘,他确实是有点想她了。   ——   从沈林生的书房出来之后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裴意的剧组。   这是沈知言给她最后的机会。   要找到封闭式的剧组确实需要花不少心思,但好在云易白的父母在娱乐行业有不小的话语权,兜兜转转,倒也被他拿到了确切地址。   好在近期整个剧组还没有出发去影视城,依旧在北城围读剧本。   拍摄场景内部进不去,两个人约在剧组外面的一家小咖啡馆。   裴意没有想到沈知言会亲自找上门来,她看到沈知言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   “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了?学校不用上课吗?”   沈知言将彩蛋递给裴意,自己什么都没有点,打算速战速决。   “请假了,我想和你谈谈上次校园墙的事。”   笑容凝固在脸上,裴意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僵。   “我已经让他删了,这样也还不行吗?”   “只是删了而已,你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能让所有看到那条消息的人失忆。”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发声明,不想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的话你可以发给校园墙,毕竟是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我猜你也不想让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   这已经算是沈知言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但内容并不怎么友好。   她抓着自己的衣角,觉得有些难堪。   她可是裴意,从小到大被鲜花包围长大的裴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我现在……我现在没有手机,你要不然再等等……等我这部电影杀青,我一定……”   “裴小姐。”   裴意一愣,猛然抬头朝沈知言看去。   “拖久了对我们两个都不好,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我不想等了,我的手机可以借给你,今天,这件事必须解决干净。”   ——   “然后呢?”   白郁声去浴室里拿了条白毛巾,轻轻擦拭着自己被雪水沾湿的发尾,房间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刚刚玩完雪的两只手这会儿开始滚烫发热,连带着耳垂的温度都有些失控,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粉白相间。   沈知言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帮着她慢慢擦着头发。   “没有然后了,她发了声明,这件事到此结束。”   白郁声垂着脑袋,沉默着捏着自己发红发烫的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   只有沈知言知道,其实当时这件事情远没有结束。   ——   裴意接过沈知言递过来的手机,切换上自己的社交账号。   “我能用一下你的备忘录吗?”   “随意。”   沈知言端着自己面前的白开水,往咖啡馆的厨窗外面看了过去。   这是沈知言从临夏离开在北城的第二年,冬去春来,行道树上挂着几株嫩芽,气温开始缓慢回升,原本待在家中取暖的人们这会儿也愿意走出家门,在街上踩着松散的人行道石砖溜达。   这边并不处于北城的商业中心,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偏僻并且正在逐渐被飞速发展时代所遗忘的老式商业街。   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如同市中心那样拥堵。   在来往人群中间,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沈知言,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他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头,没有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裴意,而是有些固执地在人群中寻找刚刚看到的那抹身影。   有点像白家那个小姑娘。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   裴意抱着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他的默认备忘录,内容却与她的声明没有任何关系,是沈知言原先就存在里面的。   备忘录里面还放着几张图片,内容只是他小时候随手写的日记。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二十四号,天气:晴】   今天是平安夜,妈妈依旧要忙公司里的事情,爸爸也没有回来,说是礼物都已经叫人放在客厅圣诞树下了,小胡阿姨说今天有很多人给她送平安果,这几天的果盘估计都是苹果。   隔壁白叔叔家好热闹,他们说今天是隔壁家小妹妹的生日,居然我也能分到一块蛋糕。   我把圣诞树下的礼物分了一半叫小胡阿姨送去隔壁,隔着一道墙我都能听见她甜丝丝的嗓音,我想这个小孩今晚一定偷吃了很多糖,明天就该蛀牙了。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四号,天气,小雪】   没有想到今年的平安夜会下雪,虽然只是小雪,在地上积不起来,反而整个院子都是湿漉漉的,天气很冷。   白郁声又过生日了,白叔叔与她的哥哥给她精心准备了生日派对,但是今年她看上去好悲伤。   我依旧把自己圣诞树下的一半礼物给收拾了出来,想了想,又从自己那一堆里面选了几个适合女孩子的东西,还将爷爷送给我的那一套毛笔一起打包进去,让小胡阿姨送了过去。   但是我没有听到她喊着糖似的一声“谢谢”,隔壁的灯早早熄了,是因为苏阿姨不在了的缘故吗……   下雪天真的好冷啊。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晴】   今年是个暖冬,平安夜没有下雪,天气不错,院子里的梅花终于开了,小胡阿姨剪了几支画,插在了石桌上的花瓶里。   白郁声又给我丢了乱七八糟的纸团,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这画的是什么呆头胖鸟,都快赶得上猪了,笨蛋。   圣诞树底下的礼物越来越多了,我实在不明白,他们都不回来看我一眼,送那么多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我看都没看,全部打包送给了白郁声,只是她还是不太愿意说话……   啊,糟糕了,忘记里面还有一整套的五三了!哎明年我再好好检查一遍圣诞礼物吧。   ……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晴】   不喜欢北城的冬天,太干净,太寂寞。   不知道白郁声愿不愿意开口讲话,前几天路过一家店铺,看见了一只浑身雪白的毛绒小狗玩偶,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她家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好想回临夏。   最近一条还是前几个月,去年的平安夜记下的,整整七年的光阴。   笔迹从稚嫩逐渐走向成熟,从原本的纸质笔记本变成后来的手机备忘录,原本热烈的情感也被逐渐收敛,从原本一个什么都会关心的男孩变成了一心只有临夏那个小姑娘的沈知言。   沈知言收回视线,他并没有在橱窗外找到自己想念的那个身影。   也许实在是太累了,刚刚只是他出现的幻觉。   他捏着自己的鼻梁,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中一片倦色。   “抱歉,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喜大普奔,存稿终于慢慢攒起来了!   忘记说了!元宵节快乐!抽个红包吧!   修了一下文(没错刚更新就修文),最近的更新在三月份完结后会精修!不对盗版版本负责!不负责!不负责! 第53章 脏脏小猪   裴意的指尖有些颤抖,关掉了沈知言的那篇备忘录,重新开了一个文档,开始在屏幕上敲字。   她毕竟从小就在娱乐圈的环境下长大,一份声明而已,怎么样写能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不再有后顾之忧,怎么样写表面上看起来语气诚恳却暗藏玄机。   在没有淌过娱乐圈浑水的沈知言看来,不过就是一份普普通通能让这个事情完美解决的声明罢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好笑的。   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小姑娘能让沈知言放在心中七年,但是自己却要玩这种把戏……   裴意在屏幕上输入了最后一个字,将手机还给了沈知言。   “你看看,我这样写行么,我是第一次写这样的声明,有要改的地方我们现在说清楚吧。”   【大家好,我是裴意,前段时间在校园墙上广泛传播的照片是有人恶意借位拍摄,这件事与沈同学没有关系,请大家不要再随意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本来就不是一个多正经的东西,而且传播范围也只限制在学校里面,沈知言只要拿到一个结果,其他的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的心本来就被刚刚那道人影搅得七上八下的,这会儿也没有心思与裴意再耗下去了。   “行,你发吧,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裴意从他手中接过手机,将自己编辑好的内容转发给校园墙,拜托校园墙以不匿名的形式将这则建议的声明发到平台上。   “剧组不允许我在外面耽搁太久,我先回去了。”   她压根没有动手边的这杯咖啡,站起身,勾了勾唇角,礼貌地向沈知言告别。   “等这部戏拍完,高二也该结束了,我们该准备高考了吧。”   “嗯。”   沈知言站起身,秉着基本的礼貌,将裴意送到咖啡馆门口。   “高考结束你打算去哪?以你的能力,就算去国外的顶尖美术院校也不成问题吧。”   “临夏美院。”   意料之中。   “临夏美院啊……”   她仰起头,看见了挂在不远处枝干上的鸟窝,一个冬天过去,原本生活在上面的一家子小鸟已经没有了踪影。   但总该会回来的。   裴意叹了口气,“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   谁都知道其实最后沈知言并没有去成临夏美院。   那则声明买下的恶果最终在高考之前完全爆发。   裴意作为一番的那部剧大爆,她也确定了自己最终选择走的路线,不再按照她之前的规划,走古典舞的道路,而是打算考取影视演绎类院校。   不说演技,光是这张精致的脸就帮助她一夜之间涨粉百万,几个月后更是成为了千万粉丝级别的二线演员。   网上对她的关注度不断提升,“裴意”这两个字似乎就成为了众人的流量密码。   原本只在校园墙中传播的东西也被人扒了出来,挂到了微博上。   【惊!当红小花早恋曝光!】   有了第一个导火索,其他如狼似虎的营销号闻着味道就赶了过来,舆情不断发酵,愈演愈烈,最后到了极难收拾的地步。   2L:【靠,该说不说,那男生光是看侧脸就一定是个绝世大帅哥啊!】   2L:【热评你别什么垃圾都吃啊,你也不看看后来裴意发的声明,妥妥渣男一个啊!】   3L:【没太听懂楼上的话,怎么看出来的?】   6L:【还用看吗?虽然上面写着与沈同学无关,指不定是被威胁着写的声明。】   5L:【没必要这样过度解读吧,这不就是一份很正常的声明吗?裴意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小心谨慎一点没什么的吧……】   6L:【楼上你太天真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其他明星被造谣恋情的时候是怎么发声明公关的……】   ……   ——   沈知言不怎么上网,等到舆情燃到他身上的时候为时已晚,错过了最好的公关时期。   高考推搡着所有人往前看,距离六月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只要两个月,他就能回到临夏,回到南溪庭院,回到白郁声的身边。   就算那个时候也许物是人非,但他会走出院子,重新捧着盛开的太阳花走到她的面前。   他还没有去找裴意,倒是裴意先找上了门。   裴意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几天没见,骨瘦形销。   裴家是来谈联姻的。   轻知科技已经在南方逐渐强盛,相反,裴家没有抓住当前的机遇,在北城的地位一落千丈,裴家需要这个机会。   沈老先生隔着会客室的屏风,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习画的沈知言。   “两个孩子都还小,这么早就商量联姻的事情,对两个孩子不公平吧……”   沈林生一直在画坛深耕,退休之前在国家美术协会任职,人老了走不动了,干脆就在北城定居。   他并不是不懂北城豪门家族圈子的那些破事,放在哪个圈子中都是如此,人总是要谋取更高利益的,儿孙辈的幸福也能成为一个能够被度量的物件。   “他们马上高中毕业,已经不小啦,大学毕业也是一眨眼的事情,这次舆论闹得比较大,裴意这孩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都觉得是她自己对不起沈知言……哎……而且您之前也不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吗,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容易干傻事,我们都很担心她。”   裴意母亲说着说着,没忍住落下泪来。   “终究不是我能干涉的,你们得去问问孩子,要是他同意,我就没话说。”   “您毕竟是他的爷爷,只要您应一声……”   沈林生拄着拐杖,从木椅上站起身来。   七十多的老人了,虽然精神依旧矍铄,但身体功能上的衰退无可避免。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与儿媳当年也是联姻,你觉得他们得到了什么?我这把老骨头这会儿倒还算康健,再等个二十年,你觉得沈行之能像我一样接纳他那无处可归的晚辈吗?你现在连自己的女儿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了,我难不成指望你吗?”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转身看向了在一旁紧捏着自己衣摆的女孩,“这姑娘的事情,拖太久对我们都不好,现在我那孙子成了众矢之的,他现在尚且没有与外界对抗的能力,我的打算是送他出国,等到他回来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不,不要这样,爷爷……”   裴意小跑了几步,拉住了沈林生的衣摆。   “裴意!你怎么能那么莽撞!回来!”   裴父刚刚被沈林生拂了面子,这会儿见着自己女儿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当时不整这些幺蛾子,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还要我拉下脸过来给你摆平事情!你!”   “行了行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在外面呢你少说两句。”   裴意母亲拉着裴父,慢慢给他顺着气。   最后这场闹剧到底怎么收场沈知言已经无暇顾及,等到所有人都散尽之后,他才抱着刚刚练好的画作沉默地回到书房,按照以往任何一个平凡夜晚的样子,收拾着自己的书架。   “沈知言啊,艺考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在练习作画上,什么时间该干什么事情,你得拎清。”   沈老爷子依旧倚靠在自己的木椅上,眯着眼睛抽着自己的长柄烟斗。   沈知言将书架整理干净,走过去,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   “爷爷,我不会出国的。”   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态度坚决。   沈林生呷了一口茶,招呼着沈知言在自己面前坐下。   “你不怕?”   “不怕。”   “你是不怕,临夏白家那姑娘呢?”   沈知言顿了一下,有些不解。   “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没有人教你遇到了这种事情你该怎么做,也没有人教你怎么样顾全大局,连人家裴意这样的姑娘都能摆你一道,你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带来怎么样的连锁效应,你确实不怕这件事情发酵到如今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那和你在一起的白家姑娘怎么办?人家清清白白,没有理由要和你一起共同面对这平白无故的脏水。”   沈林生摸着自己座椅的把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这位孙子。   时光荏苒,当初就这么点大的孩子,这会儿也抽条张开了,长身鹤立,眉眼周正,棱角锐利,不像沈行之,也不像楚轻烟。   他叫沈知言啊。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这件事不着急,高考之后再说,等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执意留在国内,我也尊重你的想法。”   沈林生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哼唱着小曲儿,往书房门外走去。   ——   玩了一整天,白郁声多少也有点累了,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后面这些事情沈知言没有与她说,两个人只是坐在床上,聊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   眼看白郁声眯着眼睛下一秒就要睡着,沈知言从床上起来,摁灭了房间顶上的那盏大灯,只留了墙壁上的两盏亮着微光的床头小灯。   “睡吧。”   他俯身,在败于神额头上印下一枚轻柔的吻。   “可是我还没……还没洗澡……”   白郁声困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但还是得保持自己爱干净的小仙女形象。   沈知言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那怎么办?”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重新启动,开始在床上撒泼。   “沈知言你混蛋!”   男人靠着墙角松松垮垮地站着,嘴角挂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笑,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怎么了?”   白郁声的气势弱了下来,把脑袋埋在被窝里面,小声嘀咕着。   “凭什么开两间房?你是不是嫌弃我!”   沈知言将改在女孩脸蛋上的被子给巴拉了下来,捞着她的脑袋凑上去啄吻了一口。   “是,确实嫌弃你这只连澡都不洗的小猪。”   白郁声:……   “你起开,我要起床。”   “干什么?”   “洗澡!” 第54章 三尺斗方   大雪飘扬了一整天,在凌晨悄悄退场,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温度依然很冷,背光的阴影处积雪依然厚重。   美术馆那边已经进入了收尾工作,这么大冷天,再加上道路湿滑,不确定因素较多,沈知言决定一切从简,原本在展馆外进行的活动全都搬到了展馆的一楼。   他本来就不怎么按照标准流程来办展览,按照其他美术画展的流程来的话,还需要向各大报社媒体递发邀请函,展馆外面还需要陈设红毯……   但沈知言原本就简化了不少流程,再加上所有活动都被搬到展会内举办,就意味着完全没有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的席位。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甚至记者媒体都已经换了不止一批,但互联网依旧有记忆。   沈知言回国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头上顶着天才国画家的名号,在国内的第一场画展本来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再加上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自带话题热度,一些陈年往事被重新翻起,虽然目前在网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但他这块肉实在已经足够吸引人,就算能拍到一个侧脸,都能拿回去当头条用。   显然沈知言这个举措让许多蹲守在美术馆门外的记者都有些不满。   但又似乎完全不能将这种行为定性为摆大佬架子,毕竟没有谁不希望自己的热度能再高一点,他这样做反而能挣得一个淡泊名利的好名声。   白郁声脑袋上依旧戴着她之前那顶厚毛绒帽子,宽大的羽绒服外套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就像一个笨拙的极地202。   她余光瞄到了早早停在边上的报社外景专用车,将自己的口罩往上面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沈知言,我的画你打算挂哪?”   她小跑了几步,追上阔步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虽然已经避开了外面那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但她还是下意识与沈知言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沈知言身边平平无奇的助理一样。   沈知言偏了偏脑袋,将展会的路线图与宣传册丢到了她的手中。   “自己看。”   美术展馆分为四层,最上面一层是美术馆办公区域,平时不对外开放,能够租赁给外界举办展会的,只有楼下三层,再加上因为天气的原因,一楼的部分原定展区也往上折叠,真正能放画的其实也就只有二三两层。   宣传册是今天紧赶慢赶印刷出来重新摆放到宣传架上的。   二三层各有一个开放区域,二楼那一部分开设了一个趣味国画体验区,笔墨纸砚准备妥当,开展的这三天时间,每天有两个时间段沈知言会在那个地方开一小时的兴趣入门课;三楼的开放区域是休息区,甚至休息区的所有食用产品都是沈知言自掏腰包采购的。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没有门槛的画展来说,实在有些精致了。   这都不能用淡泊名利来夸耀沈知言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老子不在乎。”   白郁声在路线图手册上找了一会儿,沿着每个墙壁走向把角落里的几个位置给找了不下三遍,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画作。   “沈知言,你把我藏哪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对她问的这个问题表示颇有些奇怪。   “这不是在这吗?”   “不是,我是说我的画!”   “噢,二楼正中间。”   沈知言即将要去与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洽谈展会当天的相关事宜,偏了偏脑袋大概确认了她手中的路线图,伸出手在路线图的正中间点了一下。   白郁声愣怔了一会儿,她想过沈知言最多也就把她的画摆在侧边墙体的显眼位置,但是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么中心。   基本上每个走上二楼的人第一眼都能看到这副笔触尚显拙劣的《溪山图》。   “不是……你怎么把我挂在这个地方啊?是不是印错了?这不是砸你招牌吗?”   两个人一路拉扯着,她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面前站着的那几个人,这会儿抬头看见前面几个脸上挂着如同复制粘贴出来的职业性假笑脸的时候她瞬间呆在了原地。   “沈先生,这位是……”   为首的那个人斟酌了一会儿。   他们在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这次在外面绝对不能暴露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裴意那边实在是个意外,这会儿怎么都不能出错了。   白郁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是沈先生的助理。”   “她是我的妹妹。”   白郁声:……   沈知言:……   他们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颇有些无语。   “她是我隔壁家的妹妹,刚好也是学国画专业的,现在在我身边担任助理,小孩嘛,混个实习证明。”   毕竟能到国家级别的美术馆就任,自然是职场人精,为首的男人了然地笑了两声,将沈知言与白郁声请入了会客室。   在进门之前沈知言拿过白郁声手上的那份路线图,看了一眼。   “没有搞错,就是在这。”   “我这次画得真的有那么好吗!”   “哦,那倒不是这个原因。”   好像是怕白郁声理解不了似的,沈知言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这不是对着体验区吗,方便拿来做错误示范。”   白郁声:?   好啊,就单纯把我当作反面教材是吧!   白郁声气鼓鼓地,也不想在会客室呆下去了,趁着这会儿展馆还没有对外开放,她先跑出去把整个展子逛了一圈。   反正她来这边的本来目的就不是配沈知言谈画展相关事宜的,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会客室的门被慢慢关上,等到确定白郁声不在会客室附近了,刚刚走去倒水的展会负责人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沈先生您这个小助手倒还挺活泼的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的助理把老板给丢下谈事情,自己溜出去玩的,这年头在外面这样活泼纯粹的小姑娘倒是不多见咯,我家那闺女,叫她来美术馆帮着干活,张口闭口就是谈条件,就算真的来了,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人就来气。”   沈知言两手在桌上交叠,捏着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闻言勾了勾唇角,神色柔和了不少。   “确实,这样纯粹的小姑娘已经不多见了。”   “啊,不说其他的了,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后面几天的安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之前都已经与祁酌先生对接好了,就只有个别需要您亲自过目的,您看看。”   ——   美术馆没有开灯,只有每个展台部分亮着一道道的微弱光线。   毕竟是国家级别的美术馆,光是一层楼能展出的东西就已经不在少数,可沈知言确是硬生生塞满了两层,从二楼展区到三楼展区,不知道是他忙活了多少个日月才积攒出来的成就。   白郁声打着手电筒,从第二层的起点开始看起,这次画展的陈列并没有多少花心思,完全按照他绘画生涯的时间久远来排,对此沈知言并不担心早期的画笔法太过拙劣。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辈子没有画过丑东西。   整个美术馆就好像一本属于他的编年史,展出的不仅仅只是他的画,还有之前那些不为任何人知道的过去。   虽然沈知言是以写意山水画走红的,但似乎早期的他并不是很在意琢磨山水画的笔法与用墨,而是着眼于一些小动物。   白郁声对着自己手上的路线图,沿着美术馆的走廊慢慢逛着。   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大胖鹅和一只用钛白点缀的雪白小狗,三花小猫居于后位。亮相的次数也不少。   虽说国画讲究的是一个意境,但是对于当时只有十几岁甚至只有几岁的沈知言来说,能将笔触练得如此扎实,已经是十分难得,毕竟不能站在成年人的视角去过于苛求一个孩子能有独属他自己的对于自然万物的看法。   这三只动物跨越了沈知言从几岁到如今二十六岁的绘画生涯。   怪不得上次教她画鹅的时候信手拈来,就好想完全不用在脑中构思似的,每落下的一笔都在塑造一只鲜活的大白鹅,原来是熟能生巧。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郁声的错觉,他总感觉那只雪白的毛绒小狗的神态十分熟悉,旁边那只只会窝在猫窝里面睡觉的三花猫也眼熟得很。   三花猫眼熟倒是有正当理由,有可能是因为和董事长玩了大半年的时间,这会儿看任何一只三花猫都觉得像极了家里的那只。   但是这个小狗嘛。   白郁声想到了在沈知言回国后两个人重新认识的那段时间,他总喜欢对着自己招手喊小狗。   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她晃了晃脑袋,打着手电继续往里面走。   卷轴较长的还有一些知名度较高的大尺寸画作白郁声基本都在课堂上或者私底下研究过,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沈知言绘画风格这个论文,基本上把能研究的内容都研究了个遍,暂时按照她的审美功力,那些大制作已经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女孩沿着比较偏僻的墙角,继续往前走。   时间轴慢慢推移,越往里面深入,白郁声便越发安静了下来。   零八年之后的沈知言基本没有画什么大场面,更别说像他如今这种气势磅礴的山河湖海。   三尺斗方的画作占了大头,甚至每幅画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在旁人看来,这段时间就好像是沈知言把自己关起来了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同样的内容,极致追求笔法基本功,刻板地训练着自己的控笔能力。   但只有白郁声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沈知言把他自己关起来了,而是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每一张三尺斗方,都不过是他在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叩击着束缚着她的茧房。 第55章 重启记忆   白郁声逛完了整个二楼,心情有些微妙。   一方面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沈知言还把这些画给留着,另一方面是惊奇沈知言居然还肯将它们拿出来展览。   要知道让她回过头去看自己去年画的画她都感到一阵羞耻。   毕竟自己在不断进步,看到之前那些蹩脚的笔法用墨,再回想起当时画完这些东西之后沾沾自喜的心情。   她只想当场给自己来上一拳。   她从西边的楼梯往下走,美术馆一楼有不少维修工人在搭建明天会用到的签到面板以及简易舞台,还有几个刚刚打过照面的美术馆工作人员在一旁只会操作。   沈知言他们还没有下来。   外面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天气预报中显示明天依旧会是一个晴天,估计门口因为积雪融化而凝结成冰霜的打滑道路明天也能完全晒干了。   毕竟是沈知言在国内举办的第一次个人画展,虽然他本人看上去没什么所谓,但白郁声却把明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明天不止是画展开放的第一天,还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自从八岁之后她就没有了生日愿望这个概念,甚至对每年的生日宴都提不起多少兴趣,不过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开始有些隐隐期待起来。   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如果生日时许下的愿望真的能应验,她希望明天万事安好,等到展会结束之后她可以安安静静地躺在沈知言的怀里,再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有关于他高中的故事。   就算沈知言不知道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也没有关系,他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可以慢慢告诉他,她也可以和他分享自己之前的故事。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画作藏品的损害,美术馆里面的暖气保持在一定的温度范围内,属于是穿着脱了外面那层外套不会太热,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冷的状态。   外面阳光不错,但远处不断摇晃的枝干在喧嚣着北城冬季肆意的狂风。   白郁声贴在玻璃上,往外面望去。   这个方向望过去是美术馆的后门,不像前门一样修建得气势恢宏,后门反而被林木遮盖,只留有中间偶尔穿过的鹅卵石小路,连接着后面的建筑。   这会儿一般没什么人进来,再加上光线缘故,在后门的地方能排到的照片都是眼中曝光或者逆光到压根看不清人脸的废照,没有人愿意扛着笨重的设备蹲在这个地方。   一缕淡烟从后边一边的楼梯拐角慢慢飘散,倏然闯入白郁声的眼中。   裴意单手夹着一支女式烟,就算穿着羽绒服也能感受到那份脆弱与纤薄的脊背轻轻抵在墙上,也许是意识到了白郁声的目光,她偏过头,红唇微微勾起,抬着两只手,捏着烟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说实话,裴意确实美得不可方物,同样身为女人的白郁声这会儿也有些失神。   裴意指尖轻点,烟头处的灰烬扑簌簌落下,被嘶鸣的北风卷携着吹向了远方。   红唇亲启,隔着玻璃门与呜呜作响的风鸣,白郁声几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她盯着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大概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的是:“要不要喝杯咖啡?”   ——   冬天的太阳总是沉没得特别早,等到沈知言与美术馆负责人聊完详细的方案,从会客室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的走廊已经完全黑了。   亮着荧光绿的紧急出口灯牌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渲染了整条走廊幽暗深邃的氛围,好像望不到头似的。   “啪——”   走廊的灯被完全打开,灯火瞬间明亮,沈知言这才发现这边的走廊也不过十几米的长度,并没有刚刚看上去的那么唬人。   “冬季限电,再加上一般这个时候四楼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没有人会特意去开走廊上的灯。”   负责人手上拎着一大串钥匙,正在一间间检查着第四层办公区域房间是否上锁。   沈知言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了窗外。   没有要下雪的痕迹,这边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这块房方圆几公里都是美术馆的规划区域,城市的灯光在这里隐匿,只有远处几家双层店铺亮着微弱的光。   白郁声好像还没有回来。   估计又跑哪里玩去了,也不知道衣服有没有穿好。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摸出自己的手机,给白郁声飞去一个电话。   “沈先生,四楼的走廊大门我要关了,您还不走吗?”   男人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盯着负责人看了一会儿,耳边的电话显示为忙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   就算裴意提出一起去喝杯咖啡,但是目前以她的咖位,根本不可能和白郁声一起就像两个普通人一样沿着街道慢悠悠地晃过去。   北城的大风也不允许。   她带着白郁声,绕过七拐八弯的鹅卵石小路,在一个比较隐秘的小巷子前停了下来,里面停着一辆低奢商务保姆车。   等到裴意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商务保姆车的车门,这才发现小姑娘还呆在原地,裴意这个人不傻,光用小指想想就能明白白郁声这会儿在犹豫什么。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上来吧,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伤害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的星途一帆风顺,没必要,只是喝一杯咖啡,喝完就把你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真的只是喝一杯咖啡吗?”   白郁声抬头望过去,眼底倒是没有裴意意料之中的恐惧不安,倒是平静得有些唬人。   “你说呢?”   “那你得快点把我送回来,他找不到人,你知道会怎么样的。”   裴意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摆,闻言有些轻蔑地看了过来,神色冰冷,与北城这会儿零下的温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拿他来威胁我,早八百年前就不管用了,你实在信任不过我,我们就在这里谈。”   白郁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往前迈了几步。   “行。”   保姆车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太阳西斜,日光逐渐落幕,贴了一层防窥黑膜的保姆车车厢瞬间暗了下来,甚至连看清对方的神色都有些困难。   “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号,是你的生日?”   裴意率先打开了一个话题,她刚刚抽过烟,走了这么几步路下来,身上的烟味已经被风稀释了大半,女士烟本来烟味就不重,剩下的就只有淡淡的烟草香。   不难闻,但是白郁声不喜欢。   “嗯,你怎么知道?”   座椅对面轻轻笑了一声,“早就知道了,那年你是不是在北城?”   白郁声这边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沈知言高二那年,你来过北城。”   这回不是问句,而是带有十足把握的陈述句。   “是。”   ——   当时沈知言看到的身影确实是白郁声没有错。   他高二那年,白郁声才刚刚上初中,没有守到隔壁那盏灯再一次亮起的白郁声混沌在黑暗之中,就连在白洪明与白朔行面前都不像之前一样伪装成一副乐观开朗的样子。   她将自己束缚得更紧,直到日理万机的白洪明也发现了自己这个小女儿的不对劲,他开始将白郁声寸步不离带在自己身边照顾着。   辗转了几家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完全一致:虽然没有抑郁倾向,但是母亲去世,缺少家人陪伴的心理创伤还是对她的生理功能造成了部分损害,不喜欢说话,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劲等等,都可以算是临床表现之一。   但毕竟不是抑郁症,医生并不建议采取药物干涉的治疗方案,只是说带着她出门接触一下社会,循序渐进,先从人少的地方开始训练。   那段时间白氏集团正在准备在北城设立分公司新址,虽然他将白郁声带到了身边,但依旧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她,只好把助理手上的活都揽了过来,让自己的助理带白郁声出门走走。   人少的地方……   助理有些为难,北城作为超一线城市,最不缺少的就是人群,不管到哪基本都前脚拄着后脚走。   除非去偏一点的城郊……   “白小姐,今天天气不错,我听说城郊商业街那边在筹拍一部新剧,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白郁声实在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去哪都好,谁带她出门都无所谓。   如同助理想象的,城郊的人确实不多,但是要遇到几个和白郁声同龄的小孩实在有些困难,除非自家老板的宝贝女儿并不在意和老头老太一起唱小曲下棋。   筹拍新戏的地方被拉了警戒线,剧组还没有开始拍摄,只是用几个大棚粗略地搭了一个供给大家围读剧本的空间。   助理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白郁声,心里有些发怵。   老板的女儿本来就闷闷不乐不爱说话,在这真的不会感到更加无聊吗?那他的奖金……   只见白郁声盯着拍摄场地边上不远处的小咖啡馆看得出神。   助理也抬眼望去,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咖啡馆,透过橱窗倒是可以看到里面的装潢确实不错,明显走的是网红风的路线。   比起里面的装潢,更亮眼的是坐在床边的一男一女。   女生清纯柔媚,男生干净阳光,男帅女美。   助手啧啧了两声,思忖着里面的那些笨重拍摄机器应该挂到这家咖啡馆前来,这不是一场现成的青春校园偶像剧么……   他再一次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她是对这家咖啡馆感兴趣还是对坐在咖啡馆里面的人感兴趣。   只听见她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葛叔叔,逛累了,我们回去吧。” 第56章 不要声张   “嗡嗡——”   白郁声握在手上的手机在黑暗的空间里微微发亮,车厢内没有开灯,再加上巷子里本来就暗,只有前面汽车仪表盘上面的相关数值亮着莹莹点点的光。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裴意似乎是换了一个坐姿,整个人仰在椅背上,她抬手,颇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听到白郁声那边的动静,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了过来。   “沈知言打来的?你不接电话吗?”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手机,掐断了电话铃声。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裴意有些意外,她扬起眉骨,柳叶眉像一弯锐利的刀锋,显得她整个人在冷艳的基础上多了几分凌厉的美感,像占了血的玫瑰,瑰丽得动人心魄。   “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带你出来的手法并不高明,我懒得背上一个随便拐卖小孩的锅。”   算是同意了。   白郁声给沈知言回了一条安抚性的消息,继而将手机开了静音,背面朝上。   光线完全暗了下来,她只能通过前面微弱的光电去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裴意这些年在娱乐圈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甚至与如今快时代的娱乐圈流量捧人方式完全不同,她是扎扎实实靠实力说话,毕竟是童星出身,在以前就积攒了不少的国民人气,接的几本剧本,部部爆火,成为娱乐圈中独一枝的实力小花。   人气顶尖,口碑也是一流。   确实如同她说的,她的星途一片坦荡。   只是搭在车框上的手腕实在瘦得让人有些心疼,惨白的光打过来,行销似骨。   似乎表面的光鲜亮丽之下,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苟延残喘之身。   “我想知道,当年沈知言为什么要出国。”   白郁声盯着她突出的桡骨,轻轻丢出了这个问题。   裴意支起了脑袋,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嘴角。   “我猜你之前误以为我与沈知言曾经在一起过的时候应该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女孩没有说话,也算是变相地默认了。   “这样看,沈知言真的将你保护得很好……其实他出国的原因很简单,当时摆在他面前一共也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与我联姻,要么出国……”   裴意欲言又止地看了白郁声一眼。   其实还有第三条道路,但她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如今站到了娱乐圈顶尖的位置,但她仍旧不可免俗。   她依旧还在嫉妒白郁声。   沈知言宁愿将自己一个人放逐到国外,也要保护他亲爱的女孩不受任何伤害。   反倒是自己,就算当时将自己那么多年的骄傲硬生生折断,血.淋.淋地丢在他面前,他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你别忘了,今天是我请你过来的,我还没说话呢,你倒是先问了我一顿。”   “啊,那你说。”   裴意有些无言以对。   白郁声真的就像一朵在温室里娇养长大的花,纯粹又干净,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里面闪着灵动的光芒,鲜活且热烈,丝毫看不出她曾经经历过严重的心理创伤。   她甚至可能都不会有如同自己那般歹毒的嫉妒之情,在与自己面对面的时候也不带任何卑劣的负面情感,只是将自己作为一个窥探沈知言过去的投影仪。   就好像拳头砸在棉花上,被轻柔地卸去了一切力量,让人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裴意有些期气馁,她宁愿在这车上与白郁声互相扯着头花,两个人为了一个男人打得鱼死网破,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纯粹的眼神。   搞什么……   显得自己就像一个十足十的恶人。   “裴家依旧没有放弃与沈家联姻,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裴意有些手痒,她下意识想去摸车座前面的烟盒,只听见白郁声脆生生的嗓音从边上传来。   “联姻又怎么了?我和沈知言还订过娃娃亲呢,要这样算来,是我比较早。”   她刚伸出去的手一愣,有些恍惚地偏头看向了白郁声,窗外风声呼啸,但裴意却感觉在这一瞬间她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   她躲在门廊后,听见了沈知言与沈林生的对话。   “与裴家的联姻你确定不考虑了?”   少年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姿像立在悬崖之上的松柏,清冷隽秀,对于裴意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星火。   “联姻而已,我已经和白家那女孩订过娃娃亲呢,算来,是她比较早。”   裴意收回自己逐渐飘散的思绪,算算时间,沈知言差不多也能找到这里了。   “就算当时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你也不记恨我吗?”   白郁声摇了摇脑袋。   “虽然我对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你是熠熠生辉的大明星,你的人生不需要为任何人驻足,我也是……”   她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小巷子的两边都用高墙围砌,从这个方位看出去,只能看到一面斑驳的墙,但是白郁声丝毫不在意,她大概指着国家美术馆主馆区的方向,“看到了吗,那个地方,总有一天,我的名字要和沈知言并肩。”   “所以呢,你是在劝我放手吗?”裴意哑然失笑,“可是谁都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唯独你没有。”   裴意点亮自己的手机,时间明明才刚到晚上六点种,可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擦黑,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手电光亮,他们已经找过来了。   她同时在自己车座后面摸到了那盒女士烟,抬手将左边的电动门打开。   “走吧,虽然我暂时还不能够释怀,不过还是祝愿你,得偿所愿。”   ——   白郁声在返回美术馆后门的鹅卵石小路上与沈知言碰上面的。   他看上去脸色并不是很好,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沉,整张脸都拉了下来,浓云密布。   “久等啦,我都说了我会自己回去的,怎么出来找我了?”   她放软了语气,小心试探着去够沈知言的袖口。   美术馆负责人员在后面打着手电,生怕这里有哪一块地没有铺设平整,又或者是前面哪里没有被光照亮,让这位国画界的新秀在他们这出来什么意外。   北城零下的天气。他的脑门上硬是冒了一层浅浅的汗,心里盘算着以后是不是要向上头批准在后门加装几盏路灯或者地灯。   不过他这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倒没有碰到过助理丢了,老板火急火燎跑出去找人的,要不是沈知言之前说了他们是兄妹关系,他还真得怀疑点什么。   沈知言先是捏了一把白郁声的脸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女孩身上的衣服扣子是不是扣好了,身上有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检查了一番,确定白郁声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重新站起身,双手插在兜里,垂着眼皮睨着她。   “让你往外面跑了吗?”   噫,白郁声缩了缩脑袋。   看上去好凶,怎么和白朔行一个德行。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跑哪去……”   她嘟嘟哝哝地,像一只明确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狗,垂着脑袋耷拉着耳朵,连尾巴都卷了起来。   负责人兢兢业业地站在一旁给两个人打着手电,是不是出来说两句好话当个和事佬,“哎,不愧是兄妹关系啊,感情就是好啊。”   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白郁声与沈知言都转过头,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他又开始思索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兄妹关系,感情好……   没啥问题啊!   邻家妹妹不是妹妹吗!   不过下一秒他差一点没有拿稳自己手上的手电筒,光束在空中颤抖了一下。   两道影子互相靠近,沈知言钳住了白郁声的下巴,用单手大拇指勾落挂在她耳朵上的口罩,俯身凑上去吻了一下。   不像之前浅尝辄止的啄吻,这次带了几分狠劲,衔住了女孩的下嘴唇,重重地咬了一下。   “唔!疼!”   美术馆负责人:???!!!   不是,这真的是他能看能知道的事情吗?所以现在怎么办?他是要继续给他们打着光呢还是把手电筒给关了?   不过好在这两个人并没有要在外面多亲下去的打算,一触即分。   沈知言转过身的时候刚好对上了负责人慌乱的眼神,不用猜也知道他指不定已经开始胡乱猜测了。   他牵着白郁声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负责人埋着头,有些不大敢看这尊大神,但没想到因为自己视线下移,倒是看到了跟在身后的小姑娘。   嗯,口罩没有被挂回去,嘴唇上好像沾了一点清透的红痕,好像是一株凝固的血珠。   靠……这个更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他干脆把脑袋给别了过去,手电筒折了一个方向,将人往美术馆正大门的方向引。   等到他终于把沈知言与白郁声送到了他们的专用车边上,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扯了两句道别的词,脸上又挂上了标志性的职业微笑。   车门关上,一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   他单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缓缓挥动,像站机场即将起飞飞机后的拜拜员。   刚开出去没多远的汽车再一次亮起了汽车尾灯,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知言棱角锐利的侧脸。   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隐没在黑暗中,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负责人没敢仔细盯着坐在里面的人看,只是小跑着站到了车门边上。   “沈先生,您还有什么事?”   沈知言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负责人看走眼了,他脱了外套扯着领子,随意懒散的样子颇有一分玩世不恭的旖旎味道,和刚刚在里面与自己谈论展会流程的沈大画家看上去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我和白小姐的事情,只是在外便于行事,不要声张。” 第57章 前菜预热   等到车辆开出美术馆的周边范围,高楼才渐渐出现在车窗外,城市像是瞬间苏醒了过来,只是光有灯火,路上没有遇见几个行人,北城的冬夜还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白郁声仰靠在车座后背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地光影。   车内没有放音乐,只有空调风摩擦过风页,嗡嗡作响。   挺舒服的,要是沈知言的手不硌在她腰后就好了。   沈知言从上车之后基本就没有与白郁声说过一句话,下颌线紧绷,搁在车框边上的手轻轻支在下巴上,偏着脑袋盯着窗外看,只是另一只手手偏偏勾着她的后腰,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其实我今天是去见裴意了……”   白郁声抬起脑袋,谨慎地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   “嗯。”   一个单音节词就完事了,像是直接从声带里拖出来似的,敷衍得要命。   白郁声选择闭嘴。   他们入住的酒店本来就离美术馆不远,就算遇上下班晚高峰,来回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车程。   车辆缓缓开入地下车库,顶层套间有独立的停车位,甚至有直达顶层的VIP电梯,司机特地挑了一个离电梯稍微近一些的车位,稳稳当当地将车停了下来。   熄火。   坐在身边的沈知言压根没有要动身下车的意思,白郁声也不好随意乱动,毕竟她吃不准这个时候沈知言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总觉得他们忘了点什么,总感觉从美术馆回来之后自己作为敬业员工之一,总不能够就直接被抓回酒店了。   她抱着手臂,坐在沈知言身边思索了一会儿,等到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她这才恍然大悟。   哦,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吃饭。   “我们要不然去三楼酒店吃点东西吧,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三楼还有没有饭吃。”   白郁声挪着屁股,将自己的腰慢慢从沈知言圈着她的手中挪出来。   “要是没菜的话让人做一份炒饭送上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挪开了。   坐在一边将白郁声所有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沈知言叹了口气,放在座位一旁的手机突然亮起,有些突兀,白郁声下意识往这边看了过来。   男人长手一捞,重新圈住了白郁声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过来,另一只手摸过手机,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白郁声:?   好啊,这才几个月,就背着她有小秘密了是吗!   她开始在沈知言的怀里挣扎,但实在没想到男女之间的力量如此悬殊,她整个人都快从车里蹦起来了,硬是摆脱不了沈知言对她的束缚。   “别动。”沈知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隐忍,几乎可以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压着我了。”   “啪嗒——”   白郁声瞬间停下自己的一切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眼神下意识往两个人中间瞟。   天地良心,虽然自己的手确实撑在他的大腿上,但确实不该碰的地方她一点都没有碰着,甚至因为刚刚这么一折腾,自己的腿离他的腿中间还隔着一条相对较宽的空隙。   “胡说,没有压到你!”   “腿上都被压出那么大一块印子了,你以为压到哪?你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沈知言觉得有点好笑,他勾过挂在一旁的毛绒白帽子,先抬手将白郁声脑袋上的头发给揉乱了,继而撑起帽子的口,不分正反,直接往白郁声的脑袋上扣了上去,一直下拉,蒙住了她的双眼。   “不是,沈知言!你要点脸吧!还有,哪有人这样戴帽子的……唔……你混蛋!”   沈知言凑上去,单手扣着白郁声的脑袋,对着她这一张喋喋不休的嘴吻了上去。   之前在美术馆后院咬破的那个伤口这会儿才刚刚止住血,可能是白郁声没有经常舔嘴唇的习惯,导致流出的血珠溢在嘴唇表面,冷风一吹,干涸在了唇角上,这会儿重新被唾沫浸湿,铁锈味重新在两个人的口腔中扩散开来。   白郁声实在有些气急败坏,干脆也不矜持了,直接张口也咬了过去。   一吻结束,两个人像刚刚打完架似的,都有些气喘吁吁。   沈知言视线灼灼,盯着白郁声透亮的嘴唇看了一眼,接着被女孩一巴掌给挡了回去。   “别看了,我饿了!饿死了你就没有女朋友了!”   她发现虽然刚刚沈知言的表情看起来让人不由发怵,但却是没有带着生气的意味的,就算是生气,看上去好像也不是气自己没有接他电话到处乱跑,而是气他没有把自己保护好。   “下车,带你去吃饭。”   这辆车的前排与后排有隔断挡住,只有正中间留了一个小窗口,供前后交流,沈知言在上车之后就升起了隔断,后面就算闹翻天了前面的司机也不会听见。   不过他们两个本来就没有在车里干些不可言喻的事情,但折腾了那么好一会儿时间,白郁声从车上下来,路过驾驶座的时候总觉得司机那坚毅严肃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   ——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开启,这部电梯是专门开给入住顶层客人的,刷房卡使用,除了低楼层公共区域,中间楼层都不停靠,沈知言刷了卡,摁亮了四楼的按钮。   “嗯?不是去吃饭吗?怎么去四楼?”   她记得三楼是自助餐形式的酒店餐厅,只要带上房卡报房间号就行,可以用来解决基本的吃饭问题,四楼好像是酒店的包厢宴席专用场合,如果当天有人包场举办宴会,一般下面会有指示性的引导立牌。   但是别说今天了,从白郁声他们入住这家酒店以来,她就没有见过楼下有摆什么宴会场地被承包出去的指示立牌。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三楼已经关门了吧。”   沈知言脊背顶着电梯厢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手里的银制小铃铛把玩。   玩铃铛好像已经成为了沈知言下意识的习惯,就算董事长并没有带在身边,他也会下意识在口袋里面揣上这枚铃铛,等到边上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拿出来把玩,不像白郁声,她只有在需要召唤董事长的时候才会满屋子去寻找这个铃铛。   清脆的响声在密闭的电梯空间里面响起,还怪舒服的,有一种空灵的听感。   “不会吧,我看晚餐时间是截至晚上八点半,房卡折页上面有写,你拿来我看看?”   沈知言抬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楼层指示灯。   这电梯哪哪都好,内部装饰金碧辉煌,就连楼层的按钮都镶着一圈的细钻石,明明顶层的客人并不多,整个电梯厢的内部空间却能够容纳二十多个人,是普通客梯的一倍,只是整个上升速度实在有点慢,开关门都得等上大半天。   数字缓缓上升,他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出来一张房卡,外面的装饰折页早就不见了踪影。   “噢,那东西啊,以为没什么用,就丢了。”   白郁声:……   “叮——四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漆黑的四楼走廊。   白郁声耸了耸肩膀,一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样子,“看吧,我就说了,四楼这会儿肯定没饭吃……”   “啪——”   四楼走廊的灯瞬间全数亮起,淡黄的光圈晕染在墙壁上,红毯从电梯间门口开始铺设,一路延申到走廊正中间的那个包厢里面,香槟玫瑰花瓣落在红地毯中间,像点缀在红宣纸上的泼墨烫金。   白郁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条,有些不知所措地往沈知言身后躲了躲。   男人收起自己手上的铃铛,十分自然地抽出手,牵住了身旁小姑娘,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之中,十指相扣。   “看吧,我就说了,四楼这会儿一定有饭吃。”   白郁声再一次选择闭嘴。   她怎么忘了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可是沈知言,只有她想不到的事情,还没有沈知言做不到的事情。   包厢门从里面被轻轻拉开,等到两个人进门了,站在一旁的侍者对着沈知言欠了欠身,推门走了出去。   包厢内并不像外面一样亮堂,只靠着圆桌正中间的蜡烛塔提供光源,火苗跳动,光圈晕染在墙壁上,如水波浮光跃金。靠窗的那一面完全被□□相间的气球给填满了,中间挂着大大的“HAPPYBIRTHDAY”连体气球。地上还坐着一只雪白的大型毛绒小狗玩偶,边上摆着一些堆叠起来当装饰用的礼物盒。   原本放置在正中间的大圆桌也被替换成为双人的小圆桌,蜡烛塔的边上围着一圈蜜桃粉的朱丽叶玫瑰,估计是刚剪下来不久,花瓣上的水滴依旧晶莹。   比起这满室的装潢,桌上的菜肴倒成了用来装饰的背景。   白郁声张了张嘴巴,抬头看向了沈知言。   她以为沈知言还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甚至刚刚还在想今晚回去就暗示一下,没想到沈知言早在背地里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和所有生日宴会差不多的装饰,她头一次知道就算是清风傲骨的沈大画家在恋爱中也不能免俗,   男人牵着她的手走到圆桌边上,蜡烛烘烤得女孩脸颊有些发烫,覆盖在毛绒帽子下的耳尖早就浮上了一层艳红,她摘下刚刚被沈知言随意扣上去的帽子,十分细致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会儿乱成一团的头发,确定自己不会看上去太邋遢,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虽然但是,我的生日在明天呀。”   “正场开始之前,总得有一些预热……”沈知言端起一旁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上了浅浅一层红酒,将醒酒器放下后,换了一扎鲜榨橙汁,给白郁声倒了半杯,“明天的声声是属于所有人的声声,但是只有今天的白郁声,是独属于我的小狗。” 第58章 无意勾人   白郁声被这句话撞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捏住自己的酒杯,都没有空出来的心思去考虑为什么沈知言自己喝的是酒,但是即将满二十二岁的自己喝的依旧是果汁。   她贴着杯壁,先轻抿了一口,凉意沁上唇角,似乎减缓了一些她脸上不断烧灼的热意,舒舒服服的,她没忍住,一口气将橙汁给喝了个干净。   既然直视沈知言会让她不知所措,白郁声干脆将注意力放到了边上的那一片礼物盒上。   放在最顶上的礼物盒被塞得满满当当,堆叠在下面的礼物盒看上去只是用来装饰,让场面看起来不太空,就算如此,白郁声还是对上面那几个小的充满了好奇。   毕竟沈知言看上去就不像一个了解女孩子真正喜欢什么东西的男人。   沈知言注意到了女孩视线所及之处,他慢悠悠地剥着桌上的海鲜,将肉剔在小碗中,“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拆礼物?”   “嗯?还可以先拆礼物吗?”   “都可以,你要是想先拆礼物呢,我就在这儿帮你剥虾,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过来吃一口;你要是想先吃饭呢,我们就好好吃。”   她恍然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不肯好好吃饭,苏蕙追着在自己屁股后边费尽心思给自己塞饭的场景。   白郁声实在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二十二岁的人了有朝一日还能被人当作是几岁的贪玩小孩似的哄着。   鼻尖有些发酸,原本就被蜡烛烘热的眼眶这会儿也好像紧绷了起来。   “那我拆礼物吧!”   ——   白郁声有时候会深刻反省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女孩,她并不像许多同龄女孩一样对包包化妆品有比较强烈的执念,能用、安全、舒适,这足以满足白郁声对这些产品的要求。   她更偏向于可爱的卡通IP产品,比如自从上大学之后她就特别喜欢帕恰狗,这只黑白小狗简直就像踩在她的萌点上疯狂蹦跶,基本上不管是什么品牌拿到了小帕的IP,不管设计得怎么样,她都会蹲守在各大门店或者网购平台上尽数收入。   她对可爱的小动物完全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只是不知道沈知言是否清楚这一点。   白郁声在打开礼物盒之前先替沈知言捏了一把汗。   放在最上面的盒子尺寸最小,也就一个巴掌大小的样子,但并不代表价值最低,按照这个尺寸,大概率会是小首饰,耳环或者项链之类的……   白郁声打开了礼物盒盖子,她背着光,将包厢正中间蜡烛塔的光芒挡去了大半,但这并不妨碍她在黑暗中一眼就认出手中这枚闪着碎光的戒指就是上次沈知言与白朔行抢着拍卖的那枚粉钻。   高纯度的粉紫色钻石扣在指环的正中间,边上一圈碎钻就像环绕着中心天体运转的无数小行星,簇拥着中间这颗主钻石,随着光线方向的变化闪烁着莹莹点点的光芒。   白郁声吞了一口唾沫,她竟然在重新看见这枚粉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立马把白朔行薅到这个地方大喊:哥哥!八个亿又回来了!   “白郁声,过来,吃口饭再拆。”   闻言,白郁声捧着手中这个精致的戒指盒,往沈知言的方向小跑了一步。   嗯,一勺菠萝炒饭,上面盖了满满的蟹黄蟹肉。   嗯,蟹肉香甜,蟹黄口感绵密,再加上菠萝炒饭那一层酸咸的口感……白郁声眯着眼睛,像一只十分魇足的小猫一样仔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好吃是好吃,”白郁声一边嚼着饭,一边捂着嘴巴先做出了点评,“不过谁家的烛光晚餐吃菠萝炒饭啊,氛围感完全没有了好吗!”   沈知言摘下手上已经被海鲜汤汁浸湿的手套,收回她手上捏着的长柄勺,自己舀了一勺菠萝炒饭慢慢嚼着。   “刚刚不是有人说自己快饿死了么,还管什么氛围感。”   白郁声:……   “不说这个,先说这枚粉钻的,你当初就打算送给我了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哥抢?还白花那么多钱。”   沈知言在旁边重新取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指尖伸直,塑料声窸窸簌簌作响,指骨分明的手外面套上了一层透明的粗颗粒手套,看上去破有几分不正经的意味,他似乎只将白郁声手中的粉钻看作是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小玩具,十分云淡风轻地瞄了它一眼。   “噢,想买就买了,再说了,你哥要送你,是你哥的事情,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白郁声噎了一下,她打小就没有见过还有人不把白朔行放在眼里的。   “你的钱就不是钱了吗,我主要是心疼这笔钱,白朔行干实业的,来钱比你大也比你快,你和他去争什么呀……八个亿,这你得画几幅画才能赚回来啊……”   沈知言颇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抬手给白郁声塞了一只蟹脚。   “一时间我倒听不出你是在觊觎我这点钱呢还是在骂我不值钱,别这么担心,这颗小钻石呢,交到你的手上的瞬间,对我来说就已经赚回本了。”他帮白郁声把蟹壳拆出来丢在一旁,向着那堆礼物山抬了抬下巴,“后面还有不少,继续去玩吧。”   ——   两个人个忙活各的,沈知言负责兢兢业业给白郁声喂饭,白郁声负责把沈知言准备的所有礼物都给拆个遍。   外面西北风呼号,零下的温度让建筑外的栏杆都凝上了一圈厚厚的冰霜,好在室内的暖气一只稳定在二十六度左右的舒适区间,跑了一晚上,白郁声的额头上早就冒了一层浅浅的薄汗,细碎的刘海粘在上面,脸颊浮着一层淡粉色,整张脸白里透红,像惹人心动不已的水蜜桃。   一顿饭倒也是吃完了,只是沈知言到底还是没有受注她的撒娇,一醒酒器的红葡萄酒,她一个人就喝了一大半。   女孩最后醉醺醺地托着一个礼物盒晃晃悠悠地挪了过来,她抽了两下鼻子,声音也软糯了下来。   “沈知言,这是最后一个了,我抱不动,你帮我开。”   男人原本是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看着她玩闹,听到了白郁声的声音,俯身靠前,单手支着自己的颧骨,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哦是吗,叫声哥哥,我就帮你开。”   白郁声一双秀气的眉都快拧成了一团,醉意熏上大脑,导致她的行动力与理解能力都有些下降。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我哥是白朔行……”   “人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哥哥。”   “真的不行啊,你,你让我叫你哥,我总,我总感觉我在和白朔行谈恋爱,不行不行,太荒谬了。”   一时间沈知言竟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他发现白郁声喝醉之后说话就喜欢拖着最后一个字的韵母,再加上她本来嗓音就是脆生生的,这会儿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无意间的行为,才是最勾人的。   他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提醒自己这会儿白郁声醉得不清,不要和一个醉鬼一般见识。   他认命般地俯下身,将白郁声拖过来的礼物盒打开,露出了里面雕刻精致的白山茶木箱,一股沉静的木屑香味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   沈知言将木箱从纸盒子中搬出,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牵起白郁声的手,“你打开看看。”   “噢,你要是,要是送的是我爹才喜欢的什么茶叶之类的,我一定,一定……”   木箱在面前缓缓打开,圆桌上的蜡烛塔早已经燃烧殆尽,包厢内的灯光被全数打开,透亮的顶灯打在面前这件无心绿双圆襟旗袍上,鎏金云纹顺着光影在旗袍表面深浅浮动,特殊工艺与特殊绣线刺绣而成的竹叶恍然依旧生于青竹上,随风翕动。   白郁声有些懵,她小心翼翼地捏着旗袍的肩,将整件旗袍从箱子里面拿了出来。   松涛烟云缓缓在她面前展开,笔锋并没有多么凌厉,着色也不像滴落宣纸上的松烟墨一般浓厚,与这件风格淡雅地旗袍相得益彰。   “这个,是你画的?”   “嗯。”   “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七月份,港市那会儿,本来打算让你和我一起出席画展的时候穿。”   白郁声咂了咂嘴,舌尖舔了一圈这会儿有些干燥的嘴唇,抬头看向沈知言,不知道是酒精催发作用还是什么,一双溜圆的眼睛这会儿水汪汪的,引人生怜。   “沈知言,你吃好饭了吗?”   “嗯,怎么了?”   “我们回房间吧!”   沈知言放下支在自己下巴上的手,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望了过去。   “急什么?”   “你,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试试看这件衣服,我还,还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旗袍。”   沈知言摁着自己的指骨,又盯着白郁声看了一会儿,“行。”   ——   白郁声不知道沈知言是什么时候拿到自己的尺寸号码的,她盯着更衣室落地镜中的少女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会儿耳朵又重新烧了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醉意重新开始沸腾。   这件旗袍的版型并没有像如今市场上追求刻意凹出身材曲线的那几款,但是该修饰的地方一寸也没有少,腰肢纤细,胯部改了一个较为宽松的围度,方便这身衣服的主人能进行一些下蹲之类的简单动作。   但最吸睛的还得是这件旗袍上的纹路。   白郁声不用仔细看都知道上面的山水画出自沈知言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旗袍手工艺人竟然能将沈知言的画作意境完全理解了,再将其改制到这件无心绿的旗袍之上。   穿上这身旗袍就如徜徉在山海之中,说是刚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也不过如此。   “喜欢吗?”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他两手抱臂,松松垮垮地靠在衣柜门上。   “喜欢。”   声如蚊蚋。   “没有听见。”   沈知言从后面慢慢向她靠近,单手扣上了她的腰肢,灼热的体温从手掌杵传来,烫得白郁声有些不可抑制地颤抖。   “喜欢吗?”   他凑近了女孩的肩窝,在旗袍露出的颈项上印了一枚吻,继而顺着颈线,一路向下。   白郁声有些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特别是他们面前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她能清楚看见这会儿两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暧昧姿势。   腿有些发软,她颤抖着手,撑住了落地镜的镜面,“喜欢。”   这回是连声音都没有了,她小口喘着气,试着逃离沈知言的禁锢,却又有些不受控地贪恋他温热的体温。   “声声,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作者有话说:   本来大言不惭说这章要开个车,然而然而,我们明天见! 第59章 生日快乐   白郁声其实并不觉得婚前x行为这件事有什么不妥的,别说她了,就是从小到大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也都不觉的这有什么。   但她的老爹白洪明毕竟接受的是上一辈的教育,在这件事情上与自己的女儿观点相悖,从小到大在她耳边念叨的次数也不算少。   但真到这个时候了,白郁声还是有些犹豫。   她确实是有些站不直了,整个人紧绷着,甚至连小腿开始发酸打颤,全靠支着面前的落地镜才堪堪站稳。   “之前我爸在梧桐苑,和你说什么了?”   沈知言俯身枕在她的肩窝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的头发玩,“嗯,我想想……”   他捏着白郁声的肩膀,将人翻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吻了上去,熟腐酒香在整个更衣室中缓缓蔓延开来,两个人彻底在红葡萄酒中浮沉。   顶层套件的更衣室面积也不大,中间摆着一张小沙发,两个人是临时入住,本来也没打算待上几天,换洗的衣服都随意地丢在中间这张小沙发上,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好端端平铺在沙发上的衣服被丢得四处都是。   别人谈恋爱接吻那是浪漫唯美,他们接吻每次都和打架似的   沈知言坐在小沙发上,单手护在白郁声后腰,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无意识地舒张着手指,白郁声则是两腿敞开,以跪坐的姿势,手臂圈抱着神直言的脑袋,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窝处,小口喘着气,两个人这会儿都亲得都有些迷糊。   他抿着薄唇,感受到自己外唇角破了点皮,血腥味顺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沈知言有些无奈,他拧了一把白郁声的脸颊,“你属狗吗?”   “别打岔,你想出来了吗?”   女孩笑嘻嘻的,偏过脑袋,亲了亲他的耳廓软骨,声音像掺了水似的。   “嗯……”沈知言半耷拉着脑袋,慵懒随性的气质搭上他这一身清冷的文人风骨,实在有一种不可言喻的色.气,白郁声有些没忍住,趴在他的身上开始小声哼唧了起来。   沈知言勾着薄唇笑了一下,宽厚干燥的手掌抚着白郁声的后背,顺着脊柱慢慢下滑,惹得女孩一整战栗,“白叔说,你还是个小姑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我有个分寸。”   “那你分寸呢?”   男人只是笑,“只能说你爹看错人了。”他捏着白郁声的后脖颈,将人从自己身上带了起来,仰头又吻了上去。   迷迷糊糊之间,白郁声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这款旗袍并不像其他旗袍一样臀部过分收紧,但也没有宽松到能够让她敞着两条腿坐到沈知言身上的地步,而且这身旗袍长度不算短,怎么大腿后边一阵阵发凉。   她一边回应着沈知言炙热的吻,余光一边慢悠悠地往下瞟,只见裙摆处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就连内衬的暗扣也被勾了开来,布料堆叠在她胯部,下面空落落的。   “嘶——”   就好像是沈知言故意给自己报仇似的,嘴角处下午被他咬破的伤口这会儿好像又重新裂了开来,一阵生疼。   “沈知言,衣服,衣服会皱的!”   男人停下了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白郁声的大腿。   室内温度维持在二十六度,对于穿着单薄长袖长裤来说温度适中,白郁声一开始可能确实只是想试个衣服,试完就换回来,也没想到最后会穿着这身衣服与沈知言亲到一起去,所以没有考虑到还需要在里面穿打底。   山水画完全折叠了起来,   “那就脱了。”   “不,哎,你别!”   白郁声捏着自己领子上的盘扣,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不是……我,我就是想问,咱们是不是没套。”   沈知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深蓝色的包装盒,等白郁声看到了他手中的物件,热意迅速席卷过她的脑袋,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可以说虽然沈知言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但实际上她对沈知言还是有那层清冷矜贵国画大家的滤镜,但是当他应该执笔作画的手这会儿捏着一包深蓝色的塑料袋,甚至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沾着几点让人耳红心跳的晶莹水痕……   白郁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甚至耳膜都好像鼓胀了出来,心跳声如雷鸣震动。   “你什么时候叫人去买的?”   “你男朋友是没手没脚吗?谁会让别人去买这个?”   白郁声圈着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脸侧咯咯笑出了声。   “哎沈知言,和你说个事儿。”   “嗯。”   “你脖子后边也有一颗痣,别人见过吗?”   沈知言轻轻咬着她的肩窝,闷声笑了一下,“多了去了。”   “嘶……你属狗吗?”白郁声下意识偏了脑袋,用沈知言的话去堵他,却又被人抓着胳膊扯了回来。   “差不多吧。”   沈知言突然停下了动作,抱着白郁声往更衣室外面走了出去,在书桌上随便抽了一支柔软的羊毫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特制的墨水,   “不是,你干什么?”   白郁声被沈知言抱着,完全看不到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只听到几声窸窸簌簌的声响,木杆与实木桌碰撞,清脆又磨人,就好像踩在她心上肆意妄为。   “今天忘了教你画画了,给它补上。”   ——   白郁声从来没有想过做这种事情其实也并不轻松,甚至折腾了这么两三个小时,两条腿绷了一晚上,这会儿好像也有些抽筋了,更重要的是,可能是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开始压根找不到章法,虽然她平日里也总喜欢打嘴炮,但毕竟没有实战过,完全没有那些朋友说的那么轻松。   嘁,看来大家彼此彼此,也都是嘴炮王者。   不得不承认沈知言的领悟能力确实很强,至少后面白郁声倒也能被他带得完全放松下来,顺着沈知言的动作,偶尔给上一点回应。   嗯,确实滋味不错,只是她实在不知道沈知言到底有什么癖好就连做ai的时候也不忘记要教她学画这件事,她也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去看他到底画得怎么样,酥酥麻麻的感觉实在有些难熬。   她缩着脑袋,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一缕被汗浸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沈知言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累,整得好像忙了一晚上的人不是他似的,这会儿依旧靠着床头,身上扣着一件白衬衫,刚洗完澡出来,热气凝在薄肌上,衬衫沾到水的地方透着肤色,看上去有几分不正经的意味。   他这会儿手上捧着一个平板正在最后确认一遍明天展会的相关事宜,左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白郁声的后背。   “真的不去洗澡吗?”   “……嗯,不想,好累……”   “难受吗?”   “一般般,还好。”   “明天要跟我一起去展会吗?”   “嗯……”   “起得来吗?”   白郁声有些烦躁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双手依旧怀着沈知言的腰,咂了咂嘴,语调间加上了几分娇嗔。   “你要再问下去,那我是真起不来了。”   房间里的灯基本都被关了,依旧只留了墙上的淡黄壁灯,遮光窗帘被完全拉上,套房内安安静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在暗处嗡嗡作响。   身边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之前和自己拌了嘴,还是她睡觉的时候就喜欢这样,一双清秀的眉微微皱起,整个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沈知言确定完展会的项目,将平板倒扣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他垂着脑袋,盯着白郁声露在外面的脸看了一会儿,抬手试图将白郁声的眉毛给顺直,但不管怎么捋,她依旧拧着,甚至越拧越紧。   沈知言没了办法,他将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高,再起身去浴室里重新铺了一层一次性的浴缸套,把水调热,自己就坐在浴缸边上解开自己手腕上的腕表,盯着指针看。   等到秒针刚好走过十二,开始走新的一圈的时候,浴缸的水也恰好到了合适的水位,沈知言起身,去床上把白郁声给薅了过来,慢慢放进浴缸里,一手还举着她的后脑勺,确定她不会迷迷糊糊就沉下去灌自己一口水。   也不知道他这次用的是什么墨水,不管是白郁声的汗还是浴缸里的温水,画在她身上的画没有丝毫要褪色的意思,瓷白的浴缸里的水依旧清亮。   溪流自山涧飞跃而下,远山叠嶂,浴缸里微微流动的水波之下,山河恍然运转开来,如梦似幻。   “声声,醒一醒。”   他一边轻柔地给白郁声按摩头皮,一边轻声唤着女孩,也许是因为声音放低的缘故,哑得不像话。   白郁声实在是被他折腾得没有办法,眯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都说了……我不想洗澡……你,你别弄我了……我想睡觉。”   沈知言看向了一边即将走到一圈终点的秒针,“三、二、一。”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勾人腰精   昨天过了零点庆祝完生日之后,两个人又在浴室胡闹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白郁声迷迷糊糊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完全没有沈知言的影子了。   生日礼物被人送了上来堆叠在套间卧室床前的沙发上,室内的窗帘都没有拉开,除了淡黄的壁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圈。   白郁声屈了屈腿,昨天抽筋的地方这会儿还有些疼,后腰脊椎骨也有些酸胀,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大碍,大概是昨晚沈知言处理过了,身上干燥清爽。   她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点亮,屏保依旧是他们两个人在天悦湖酒店那艘游艇上的贴脸照片,昨晚忘记将亮度给调低了,这会儿屏幕上的白色时间亮得有些刺眼。   女孩眯了眯眼,强光刺激得她原本就酸涩的眼眶瞬间涌出几滴眼泪。   【20:36】   白郁声:!!!   她瞬间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地上随便捞起一条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地上去的浴巾,先将自己给裹了起来,她依稀记得昨晚两个人的衣服从更衣室一路丢到卧室,也许是沈知言昨晚一起给收拾了,这会儿除了有些凌乱的床,其他地上倒看不出来昨晚两人的疯狂与旖旎。   白郁声一边给沈知言拨去电话,一边抓着自己要掉不掉的浴巾往更衣室去拿换洗衣服。   “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女孩一边用肩膀夹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在更衣室被翻乱的衣服堆里面随便找了件内搭T恤就套了上去,那件做工精致的旗袍依旧散着丢在沙发的角落里,虽然昨晚白郁声尽力去保护它了,但它上边依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腰胯部是褶皱的重灾区,原本好端端的山水画被折叠,却意外有几分混乱的意境。   “叮铃铃——”   夹在肩膀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将白郁声的思绪从昨晚的荒唐中扯了回来,她抻着一只手,往身上套着一副,另一只手去拿肩膀上的手机。   是沈知言的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今天的衣服穿得格外顺利,她接起电话,身上的衣服就直接顺着重力滑了下去,只是下摆有些宽松,肩线好像也有些长了,整件衣服松松垮垮的。   “醒了?”   沈知言略带金属质感的磁性声音从话筒扬声器里面传来,电话那边没什么杂音,看上去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白郁声也懒得管身上的衣服了,毕竟作为内搭T恤,偶尔出现oversize风的也不足为奇。   “画展已经开始了?”   “嗯。”   “怎么早上没把我叫醒?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沈知言那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人,他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面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无非是礼貌性的寒暄,还带着几分隐晦的讨好意味。   “宝宝,这件事情呢还真不能赖在我身上,早上我确实是叫过你了,不止我叫过你,就连你的手机都锲而不舍地叫了你十来遍……等我一下”   对面又传来一整窸窸簌簌的衣服摩擦声音,脚步声渐渐走进,来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先生,祝贺祝贺啊,哎,才二十……呃,二十六岁,就已经在国家级的美术馆举办画展了啊!”   白郁声干脆折回房间,拿上了自己的蓝牙耳机,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沈知言那边的商业互吹。   虽然北城最近的温度基本在零下三四度徘徊,但白郁声依旧穿不惯高领毛衣,她埋在柜子里,选了一件嫩粉色的马海毛开衫,穿上身的时候余光下意识往边上的落地镜瞟。   镜子中的女孩并不属于大众观念上的玲珑身姿,瘦得不骨感,骨架小巧,一双腿笔直纤细,一副浩荡的山水画蔓延在整个腿部,中间偶有几点暧昧红痕,像是山中刚成熟的覆盆子。也像是溪中游鱼。   昨晚两人做完之后沈知言就抱着她去洗了澡,加上后来在浴室里胡闹了那么好一会儿,竟然一点都没有褪色,按照白郁声之前画画调墨的经验,不管是什么墨水,在没有干的时候基本能冲干净大半,就算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干涸了,怎么的也能褪掉一点颜色,也不知道沈知言从哪里搞来的墨水,竟然有这么强的附着力。   虽然学画也有那么十多年了,她在哪都画过画,甚至烧红了木头的枝节,用上面的炭灰在石头上画画这种事也经常干,但自己的身体被当作画板,这还是头一次,她耳尖一红,从旁边的沙发上扯过浴巾,在自己腰上别了一圈,暂时遮住了腿上的那些墨迹。   “声声,还在吗?”   蓝牙耳机里的对话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知言的声音,他应该是走到了楼梯间,偶尔还会有一些空灵的回声。   “嗯,我在。”   “我让人给你送点早饭垫垫肚子,你要是想过来呢,我叫司机来接你,你要是想休息,吃完早饭再睡一觉,等我回来。”   白郁声扣好浴巾,抬头刚好对上了自己镜子中的锁骨与颈项,红痕并没有止于腿部,脖子上也有不少,她叹了口气,又重新埋回柜子里,去找沈知言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她带的高领毛衣。   嘶,这个以防万一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怎么了?小小孩的,叹什么气?”   白郁声套上那件高领毛衣,沈知言的审美确实没有话说,选的衣服不仅合身,还与白郁声的气质相辅相成,最重要的是领子上的毛完全不扎皮肤,她一边撸着自己身上毛衣的软毛,一边回着电话。   “没有,美术馆那边忙吗?”   “不忙。”   “人不多吗?”   “不多。”   白郁声朝着手机的方向瞄了一眼,消息通知栏里还明晃晃挂着沈知言画展今日开展的热搜,由于白郁声一早就关注了沈知言的超话,这会儿还有不少沈知言精修照片也一起被推送到了她的手机上。   “少来啊,当我没有提前看过今天早上的报道吗?微博都炸开锅了。”   沈知言轻笑了几声,“微博说我什么了?”   “嗯,我看看,嗯……沈知言,勾人腰精,国画长衫小猫妖。”   她其实完全没有看热搜,就随便扯了两句话,反正沈知言超话里面那些迷妹说得比这些过分的都多了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对于微博上冲浪的网民来说,第一眼被勾住的不一定是他的画作,但这张上帝偏爱的脸一定是万众瞩目的。   沈知言回国后开的第一次画展,热闹程度并不低于那些大热明星开的演唱会,甚至原先没有考虑上的安保系统都紧急叫了过来维持秩序,而画展也不得不采取了名额限制措施,就算如此,现场依旧有些混乱。   沈知言站在楼道的窗户口,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往下瞟了一眼,嗤了一声。   “这是微博热搜,还是白郁声热搜啊。”   女孩完全被沈知言逗笑了,脆生生的笑音从手机里溜出来,带着几分电流的失真感,好像挂在商铺门后的风铃轻响。   “行吧,我吃完早饭去找你,你忙你的,我看我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聊了一会儿,等到沈知言实在躲不下去必须返回现场了,他才与电话那边的女孩告别。   “对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原本就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有些不可言喻的性感,喉结的边上也落着一抹红痕,虽然昨晚白郁声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不给沈知言穿着衣服可能露出来的地上留下痕迹,但她依旧有些无法拒绝去亲吻沈知言圆润凸起的喉结。   “怎么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难受吗?”   白郁声收拾完刚吃完的早饭,正准备出门去地下车库等司机的车,闻言又有些想笑,她靠在房间的木门后面,脚尖踩着门吸慢慢玩着。   “嗯,难受。”   对面沉默了一阵,“要不要在酒店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了。”   “啊……”白郁声收回脚,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那还是见不着你比较难受吧,等着吧,希望在上午闭馆之前能到。”   ——   虽然沈知言之前在北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并没有在北城长期发展的打算,司机也是从临夏带过来的,车倒是从沈老爷子那边借过来的,沈老爷子对出行的交通工具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要求,坐着舒适就行,来回就这么几辆,虽然沈老爷子隐退得早,但这些车媒体都不陌生。   白郁声搭乘VIP电梯来到底下二层,车子已经在老地方停着了,司机站在边上待命,见着白郁声过来了主动打开车后座,护着白郁声的脑袋让她坐了进去。   方向盘打弯,逐渐驶出VIP专用停车区域,一瞬专属于长镜头的反光从路口转角的工业防爆门后的暗角亮起,等到白郁声乘坐的车辆驶入这一单元的停车区,静默在角落的外勤专用车紧随其上,一起消失在酒店的停车场。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小狗心事   “破墨,浓破淡,淡破浓,先用淡墨画出形,在淡墨还没有干的时候用浓墨去勾勒或者是点画……”   白郁声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双手抱臂斜靠在柱廊上看着不远处的沈知言上兴趣入门课。   也许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小孩,静不下心来,还总喜欢在课上问些其他有的没的,沈知言表现得倒是比在临夏美院任教还要耐心了几分,他讲一句话,便微微俯下身,听小朋友给他说着悄悄话。   只是隔着有点距离,白郁声并不能听见他们在交流什么,只能听见沈知言上课的内容。   这会儿是早上十一点三十五分,距离上午闭馆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场馆内的游客差不多散了大半,留着的一些要么是兴趣班孩子的家长,要么就是冲沈知言这张脸来的,只有少数是被他的作品打动,还驻足在作品面前细细观赏。   沈知言给小孩们最后演示了一遍,这节课就算上完了,他收拾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余光瞄到了刚刚上课的时候最活跃的小孩,不仅没有从位置上离开去找自己的家长,反而支着脑袋,朝着某一个方向看得出神。   “怎么了?”   沈知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屈膝蹲在了小孩的面前。   “哥哥,我和你说件事儿。”   小男孩扒着自己的小圆桌,两只胳膊撑着,凑近沈知言的耳朵。   “嗯,你说,我听着。”   “就是……”男孩朝着柱廊那边怒了努嘴,“刚刚上课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边有个姐姐一直盯着你,哥哥你得小心一点啊!”   沈知言甚至压根没有回头去看男孩指的地方,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哥哥可是男孩子呀,要小心什么?”   “啧!”   沈知言听到自己对面看上去也就三四年级的小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颇有些好笑,他有些没忍住,笑得更放肆了,“你啧什么?”   “实不相瞒啊哥哥,我家隔壁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三天两头跟在我后面夸我漂亮,但我估计这是个阴谋诡计,因为我家的奶酪棒都快被她顺光了!”   沈知言楞了半晌,面前的小孩一头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可能有些欧美血统,虽然还没有长开,但已经能见着他高挺的鼻梁与深邃多情的眼窝,连瞳孔都像是易碎的浅褐色琉璃珠子。   确实有被小姑娘追在后面夸漂亮的资本。   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有一次过年那会儿,白家尚没有出事,一切都停留在最好的时候,白郁声故意把擦炮甩自己家,完事儿了还挂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甜丝丝地夸自己真好看这件事。   “确实是阴谋,不过呢,哥哥我要下班了,你妈妈在外面也等着急了,回去吧,欢迎之后再来。”   他勾着薄唇,撑着自己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意揉了揉小男孩一头小卷毛,“还有呢,没必要小心,你那邻家妹妹呢,可能馋的是你家的奶酪棒而已。”   ——   十二点整,展馆内的游客都散了个干净,工作人员开始出来打扫卫生以及检查有没有画册或者其他物件损坏,沈知言检查完兴趣班区域的设备状况之后,抬脚往边上的那个柱廊走。   白郁声昨晚没怎么睡,虽然早上赖床赖到十点,但这会儿依旧有些困倦,沈知言也迟迟没有忙完他自己的事情,反正美术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斜靠在柱廊上,点着脑袋打着盹,就连手上捏着的手机都没有来得及锁屏,上面还挂着沈知言话题的相关热搜。   “瞌睡小狗,别睡了。”   沈知言站在她的面前,用刚刚洗干净这会儿还有些微凉的手去贴她的脸颊。   “嗯……”白郁声被冻得一个激灵,眼神中朦胧着的睡意瞬间消失了大半,“你上午结束了?”   “嗯。”   “早上怎么样?”   “一切都好。”   “不是,我是问你我的画,大家怎么看?”   白郁声小心扣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闪着细碎灵动的光,加上一身雪白毛茸茸,像极了一只翘首甩尾等着表扬的马尔济斯小狗。   “唔,我想想,应该还不错吧。”   “什么叫应该……”   沈知言捏了白郁声的侧脸一把,接着又好像上瘾似的,将人的嘴巴轻轻撅起,凑上去亲了一下。   “都说了不用太担心,你本来就师出我手,再加上二楼的作品基本都是我年幼时候的画作,你挂在中间,算是比较亮眼的了。”   白郁声舒服了下来,但总感觉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所以你是说,我现在的水平,也就能和你十几岁那会儿相提并论吗?”   “不是,我没有说过。”   白郁声:……   两个人一边打闹着,一边从美术馆侧门的小路上车,白郁声刚吃完早饭,现在完全不饿,沈知言下午还得继续忙活,也吃不了味道比较重的东西,两个人干脆在附近找了一家评价还看得过去的小西餐厅用餐。   甚至在来的路上白郁声还有些犹豫,毕竟今天守在外面等着蹲沈知言的年轻女粉就不在少数,很多人因为没有得到上午的入馆资格,干脆直接在美术馆门口蹲着,就等着下午门一开,自己能占据一个比较好的位置。   所以在这附近大街上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沈知言的热情颜粉。   两个人要了一个简易的小包厢,   “今天你的微博相关话题都爆了!相比之前又多了一大批新粉丝,都说爱豆上升期禁止恋爱,你说要是我们在外面被发现了,你的颜粉会怎么样?上午粉上下午就曝光出来有嫂子,要我我得气炸!”   沈知言解着手腕上的腕表,他虽然不怎么上微博,但白郁声说的这么一大堆还是能知道大概意思的,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遇到冷空气就没骨头的小猫毛病又翻了上来,他懒懒散散地仰倒在沙发上,温温吞吞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整个人都瘫成一团了,但靠近白郁声的那只手依旧轻柔地给她揉着后腰。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白郁声这会儿到底哪里难受哪里舒服,这个举动更像是下意识去做的。   “你紧张什么,我的小助理?还有,我一个破画画的,爱豆准则关我什么事?”   “虽说如此,但我感觉道理应该是差不多的……”白郁声抠了抠自己的脸颊,脸上浮上了一层薄红,“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揉这个地方比较好,这儿不酸……”   沈知言:?   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白郁声率先转开了自己的视线,“咳,就是,你揉的位置太靠下了,我有些敏感……”   ——   但是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白郁声说的话会在一个小时之后一语成谶。   “嗡——嗡嗡——”   白郁声捧着一碗奶油蘑菇汤,喝干净了最后一口,这才注意到被自己遗忘在旁边的手机这会儿躁动得有些烦躁。   “谁的电话?”   沈知言掀起眼皮,问了一嘴,却只见白郁声瞬间僵在了原地,甚至不小心碰翻了刚刚搁在旁边的奶油蘑菇汤碗。   “嘘!”白郁声比了一根食指竖在嘴边,小心翼翼接通了电话,“哥……”   对面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无端就是让人感到浑身压抑。   白朔行冰冷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慢慢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像是守候在暗处的黑曼巴,电流声就好像鲜红的信子嘶嘶作响。   “白郁声,胆子很大啊。”   白郁声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你在哪?”   “在学校呀……”   白朔行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一声冷笑撕破电流声而来。   “是吗?北城好玩吗?”   这回安静的人换成了白郁声。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城?你回家了?”   “你没看微博吗?哦,和沈知言在一块腻歪疯了都没空看一眼微博了是吧。”   白郁声:!!!   她张着嘴巴,有些讶异地看向了沈知言。   “不是……我……”   “三个小时之后到北城,你给我乖乖呆着别乱跑,别去看微博,卸载了也行。”   “嘟嘟嘟——”   直到通话时自动触发的防误触功能消失,屏幕重新亮起的时候,白郁声还有些恍然失神。   “你哥要过来?”   沈知言靠了过来,去牵女孩的手。   “嗯,他说微博……”白郁声刚点进微博,第一条推送便是#沈知言恋情曝光,对方疑是临夏豪门之女   【我靠我前几天还在真情实感嗑知心知意呢,这会儿告诉我我的cpbe了?】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姐妹们,女方好像是白洪明的女儿,我靠你们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他们两个居然在学校还是师生关系……】   【这么劲爆吗!沈知言这张脸也太有迷惑性了,你们还记得裴意刚火那会儿出的事情吗?好像就是沈知言不想负责人,就逼着裴意说他们俩没在谈恋爱,互联网果真没有记忆啊,那段时间网上骂得可凶了,沈知言出国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楼上你说的我也记得……这个女的连自己老师都勾引,渣男贱女,给我锁死,尊重祝福哈。】   ……   沈知言直接捞过白郁声的手机,将屏幕倒扣过来,摁在桌面上。   “别看了,网上的东西而已,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沈知言,裴意刚火那会儿,你是不是高三毕业?”白郁声也没有要去抢自己手机的意思,甚至表情也出乎沈知言的意料,淡然又平静,只是眉眼间填上了几分焦灼,但并不是因为她自己。   “嗯。”   “和你出国这件事,真的有关联吗?”   “……有。”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笔墨丹青   美术馆下午两点开馆,原本守在门口的不少人也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一批人留在门口互相开始八卦了起来,还有一批人干脆直接离开了美术馆,走了还不忘踩两脚直喊晦气。   活动没有提前准备过这样的紧急预案,没有沈知言的通知,展馆按照正常的时间重新开馆。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站在早上做开展演讲的舞台前,垂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   人群慢慢在安保的指挥下从展会门口涌了进来,进门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认识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神色都有些微妙。   “辛苦大家不远万里来参观我的展会,希望我的作品能让你们感到不枉此行,另外,我打算在次就中午在网络上对本人的一些恶意造谣做一些简单的解释,如果您对此不感兴趣,可以先行前往展会二楼进行参观。”   原本守在门口的记者媒体就不在少数,中午出现了这样一件事情,紧急闻着味道赶来的记者不在少数,沈知言这回没有拒绝媒体的介入,甚至等到在场的参观者与媒体都稳定了下来,他这才清了清嗓子。   “很抱歉中午占用了公共资源,给大家带来不少的负面情绪,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在当年就应该做出相关解释,然而一直拖到现在,是我的失误,借着这一方小小的讲台,也算是一次简陋的记者发布会,我会采取网络直播的方式,对此次事件做出澄清说明……”   他褪去了以往那分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捏着话筒,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般的浅褐色眸子绕着场下扫了一圈,没有熟悉面孔,神色各异,留在一楼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奔着他上午的黑料而来,看好戏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有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我沈知言呢,过去二十六年,有一半时间呢都是白郁声,也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陪着过来的,甚至在我最孤独的那段时间,身边也只有她一盏灯,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的爱人有且仅有她一位,所以恳请大家,以及网络上的各位,不要恶意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   “哥,在这!”   白朔行刚下飞机,还没有完全从机场出口走出来,就听见了白郁声甜丝丝的声音。   他给自己的手机锁屏,一张脸冷得比外面零下的温度还冻人。   大概是他这个年纪的男生火气都旺,白郁声整个人都裹成一个球了,白朔行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藏蓝毛衣外套,内搭加绒衬衫与马甲,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因为温度的原因,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粉色,添了几分,显得倒是没有之前唬人了。   他睨了白郁声一眼,不如说是在打量她有没有受伤或者受委屈,看到人完全没事,反而还咧着一张嘴没心没肺地笑着,白朔行冷哼了一声,直接略过白郁声,昂首阔步往出口走去。   “哥,你理理我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郁声倒也没有觉得被拂了面子,一路小跑着,追着白朔行的后脚跟在后面不住地絮絮叨叨着。   “不敢当,你白郁声还会犯错吗?这声哥你要不然还是叫给别人听?”   “那怎么行!难道你在外面有新妹妹了?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噫……白郁声只感觉身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实话从小到大她就没用这个调子与白朔行说过话,再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本来就不多,也没什么机会让白郁声去撒娇。   白朔行猝不及防顿住脚步,转过身,抬手挡住了白郁声往他身上撞的脑袋。   “哟,这不还知道你白郁声是我白朔行的妹妹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呢。”   白郁声捂着脑袋,只是笑。   “还有这个。”白朔行把手中提着的礼盒丢了过去,“今年的生日礼物,从沪市直接飞北城,来得急,有点简陋,你凑合着收吧。”   说完就扭过了头,再也没看白郁声一眼。   “嘁……”白郁声有些眼热,她抱着手里的礼物盒,掂着有几分重量,往年白朔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看上去是为了应付自己妹妹生日随便送的礼物,但实际上却是最用心,最符合白郁声心意的。   “傲娇得跟什么似的。”   ——   白朔行主要发展地区在沪市,白家虽然在北城有成立分公司,但他一个人惯了,不习惯再麻烦家里,这会儿他站在飞机场大门门口,等着下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白郁声朝着沈家的车招了招手,让车子开了过来。   “哥,拦不到车吗?上我的车吧。”   白朔行撇了一眼那辆纯黑添越,“你的车?”   “呃……”白郁声挠了挠脸颊,“沈……沈老爷子的。”   “出息。”   白朔行紧了紧自己的外套,抬脚往添越后面停着的那辆出租车走了过去。   “师傅,载人吗?”他叩了叩车窗,等着出租车司机将窗户降下来。   出租车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车窗外的男人虽然脸黑得吓人,但骨子里那份卓然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这是个大客户,师傅降下车窗,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帅哥您去哪啊?”   白朔行顿了一下。   他看见微博热搜的时候脑子一热就买了最近的这趟航班跑到北城来,但实际上如果不是白郁声主动跑到他眼前的话,他根本不知道白郁声与沈知言他们两个在哪。   “呃……您稍等。”   出租车司机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路边指示牌,“哎,那您可得快一些,这边限停两分钟哈!”   白朔行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舟车劳顿,他本来就已经有些累了,眼眶里也泛上了几丝红血丝,他转过身,看到了依靠在纯黑添越边上打着哈欠的白郁声,颇有些恼。   “白郁声。”   “哎,来啦,哥您说。”   “地址。”   白郁声打开出租车后门,率先钻了进去,在靠近右门的地方乖乖坐了下来,“师傅,市美术馆,谢谢您。”   白朔行:……   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距离这辆车在这停靠已经接近两分钟,左右等不到其他出租车,他也不磨蹭了,跟在白郁声后门抬脚上了车。   ——   这会儿是下午刚好开工的时间,机场高架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路边没什么植物,就算偶尔见到不高的灌木,叶子也差不多掉干净了,冬日的北城,看上去有些空寂。   车内外的温度差凝在车窗上,雾蒙蒙地一片,边角渗着细小的水珠。   白郁声闲着无聊,在玻璃窗上滑了一个猪脑袋,旁边配字BSX。   被画成猪的本人支着脑袋,完全没有要管白郁声的意思,他闭目养神,眉眼间尽是疲惫。   “说说吧,你和你那位相好的事情。”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郁声就掏出她自己的蓝牙耳机,对着他的耳孔就塞了进去。   “自己听。”   沈知言的声音本来就很有辨识度,再加上他在正式场合讲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带上一点之前在北城生活时潜移默化的强调,平仄有序,娓娓道来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静感。   “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北城人,我从小在临夏长大,白郁声是我的邻居小姑娘,从我四岁开始,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姑娘,到十八岁意识到自己原来对她的感情叫做喜欢,到如今二十六岁我终于有机会,将她介绍给你们所有人,人生大半载,并不是网络上几句师生龌龊关系就能否定我的所有爱意,诚然,在白郁声尚且在校就读的阶段我任职临夏美院的代课教师,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此次画展结束,我会辞去学校工作,维护正常的教学秩序……”   “关于我与裴小姐的事情,因为父母工作关系,我被我爷爷沈林生接到北城进行生活与学习,在高中的时候才与裴小姐相识,裴家与我爷爷沈林生交好,裴小姐也会经常来拜访我爷爷,几年前的那几张照片确实如同裴小姐当年所说,是有人恶意借位拍摄,沈裴两家已经联姻更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出国进修,也只是为了避免当年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影响到我的家人,影响到裴小姐未来的演绎生涯,更是为了避免因为我个人因素而可能对我爱人带去的负面影响……”   “我只是一个艺术家,原本对于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我完全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安心创作,大可以像之前一样做好公关,再出国进修一段时间,但是这一次我并不想这样,涉及到我爱人的声誉与未来,我认为不能就此姑息,我会就这次谣言源头的账号进行上诉……”   “我希望媒体与个人能够将重点放在我的画作,而不是放在过度关注我的私生活上面……”   “笔墨丹青,是为了创作,是为了抒发胸臆,并不是为了染黑一个人的清白,甚至成为恶意攻击他人的利剑。”   “我总是会想,白郁声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无边暗夜中的灯火,是贫瘠荒漠中的一眼甘泉,总觉得这些比较俗套,所以我拿起笔开始作画,想她的时候就会画一副,也许当时无关风月,但如今我蓦然回头……”   沈知言抬手,指尖正对的方向是画展宣传广告上大大的【遇·生】两个字,字是他亲笔写的,苍劲遒挺。   “她是我笔下世间万物的归属与灵魂,是我心间最孤傲的风。”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完全败露   沈知言一共也就讲了十来分钟的话,白朔行只听了前面一半,直接把白郁声硬塞到自己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给捏了出来,丢还给了白郁声。   “哥,怎么不听了?这讲的不是挺好的吗?”   白郁声握住他丢过来的蓝牙耳机,耳机上面的感应灯闪烁了两下,应该是误触到了,她耳朵里的半只也没了声音。   白朔行抱着两个手臂,仰着脑袋继续假寐。   “听他怎么夸你怎么爱你是吗,肉不肉麻,又不是夸我,我听什么?”   女孩将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重新把网络直播给打开,“我倒是觉得,您真的生气的时候比您平时看上去好相处多了。”   确实,之前的白朔行总给白郁声一种拒人千里之外,能用几个字解决的事情就不可能会说一句完整的话来浪费时间的冷漠人物形象,甚至完全不夸张地说,对于从前的白郁声来说,白朔行这个哥哥确实就是一副凶神恶煞,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北城待了这么几天被潜移默化了还是因为什么缘故,白郁声这会儿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一点北城的腔调,她自己听着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白朔行看来就好像她在阴阳怪气似的。   他重新睁开眼,眼中原本已经化去的锋利这会儿又慢慢盘旋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也行,过一会儿让您真正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相处。”   他也学着白郁声的腔调呛了回去。   “嘿?您说什么?”   白郁声还在调试耳机音量大小,倒没怎么听清楚白朔行在说什么,却无端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明明是零下的寒冬天气,她额头上却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   沈知言基本将这件事情包括当年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但仍然有不少记者堵在一楼门口,迟迟不愿意散去。   “沈先生,您能确保这些信息都属实吗?毕竟只有您一个人的说法,而且对当年为什么不出面解释这件事情您也含糊其辞,您能给我们做出相关解释吗?”   几家报社的记者一窝蜂涌到了舞台前面,长.枪短炮差不多要怼到沈知言的脸前。   他倒也不恼怒,也没有要往后退缩的意思,只是淡然地笑了两声,多留意了几眼那位记者所属的报社logo。   “首先,我能够确保我下午说得句句属实,但确实如同你说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说法,并不具备相应的公信力,晚些时候我会整理一些资料,在网上公示,至于后面这个……”   他停顿了一下,镜头面前确实能将一些动作行为给无限放大,一瞬间的回避,在日后也许就能成为别人揪着不放的细节。   “后面这个我来解释吧。”   美术展馆大门被再一次推开,女人踩着细高跟,妆容精致,就连头发尖的弧度都像是刻意安排过的,红唇微抿,气场冷艳逼人,外边零下的温度,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藏红色风衣。   裴意摘下墨镜,扬唇朝着所有在场的记者笑了下,凛冽的寒风砸在门上碎成了几瓣,又扑簌簌地往门内摔,撩起了她单薄的衣角,她近些年的事业虽然蒸蒸日上,成了娱乐圈中的当红小花,但比刚出道那会儿瘦了太多,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能被吹走了似的。   “要是只有沈知言一个人的说辞还不够的话,加我一个怎么样?”   美术馆内的记者面面相觑,都有些出乎意料。   但记者总归是记者,见不得自己比任何一个同行反应慢上一步,长镜头与收音器瞬间调转了一个方向,直直地朝裴意的方向钉了过去。   “当年的事情,从最开始就是我一手策划,那张暧昧的借位照片,还有后面那条意思模糊的声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是当时的我能控制的。”   “当时沈知言没有做出及时回应,也是因为我的恳求,沈知言这个人吧……”   裴意高昂着脑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沈知言身上,热意灼灼,“他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   “我甚至还特地跑去临夏,向他的几个初中同学求证,他初中那会儿,对谁都是一个样子,从来没有说对哪个姑娘有特殊关照的,看上去比谁都冷淡,但这颗心却比谁都,高中的裴意,多骄傲一个人啊,却能屡次为了他,放下自己的身段,甚至用自己的未来职业生涯来让他妥协。”   “所以当时是您威胁沈先生的是吗?”   “那么您承认之前那几张照片是你找人偷怕的吗?”   “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因为这件事情受影响的沈先生以及白小姐说吗?”   “裴小姐,能先问你一个其他问题吗?”   裴意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   “至少在目前为止,您是这件事情当中的受益者,抛去这个不说,您现在是娱乐园中话题讨论度与知名度最高的女演员,甚至今年有望能够封为影后,您既然当时选择隐瞒,那为什么今天会选择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裴意望了过去,对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像是初出茅庐的小记者。   记者行业也在不断更新迭代,问的问题也比之前那些油滑的老记者直接得多。   “您也觉得,我在这个事件中是一个受益者吗?”   “这……按照目前的舆论方向,确实是对裴小姐您比较有利。”   裴意的眉眼完全舒展了开来,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   “我作为一位演员,任何与演员本职工作不相关的热搜,不管风向是好是坏,其实对于我本人来说都不算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件事就像一根横亘在我心中的尖刺,扎更了那么多年,每一次提及,都会逼着我去重新审视当年的那个自己,真不算什么好事……”   “今天在这里主动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不过是我想用自己的办法来赎罪罢了,有人告诉我,我不应该为任何人驻足,不应该停滞不前,但其实她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劝我的人,这一路走来,有好多人都叫我往前跑,不要回头……”   裴意转过身,朝着沈知言的方向走去,“但是他就站在那里。”   沈知言回避了她的视线,捏着手腕桡骨,自顾自活动了一番,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你完全可以继续当你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沈知言了。”   裴意收回视线,“你确实不是几年前的沈知言了,你现在有能力护住你想护的人,我应该道一声恭喜,如果我今天不站出来,以后我在你这是不是连一声裴小姐都听不到了?”   沈知言不置可否,他从手腕桡骨一直玩到了自己的指尖,中指因为长期作画的缘故,最上面一段指节的左侧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并不难看,反而显得整只手没有那么冷硬,倒还留着有几分人情味。   裴意了然,转过身,与沈知言拉开了一段社交距离,面对讲桌下众多的媒体观众,脸上的表情依旧漂亮、得体,没有一丝狼狈,却无端让人想到了一只脆弱的天鹅。   “这件事情我会让我的公关团队处理,在稍后也会发布详细、严谨的声明,一定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   这次的事情也得亏沈知言反应快,在舆论正式发酵之前立即出面解决,再加上裴意的出面,之前网上吵得最凶的几个账号统统删除了原微博内容,也有不少甚至直接销号处理。   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每秒钟都能更迭无数信息,网民的吃瓜热情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已经成熟的瓜反而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但是白郁声就不一样了,本来她与沈知言谈恋爱这件事瞒天过海,滴水不漏,这件事情一闹,白朔行算是响应速度比较快的,直接跑到了北城逮人,临夏美院的同班同学才是最难糊弄过去的。   沈知言的声明迟迟没有发出,白郁声又不舍得关手机,但是手机不关的话平均每分钟十个未接电话,她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白郁声在白朔行的要求下,在自己居住的酒店房间给他另开了一间,这会儿正瘫在沙发上有些麻木地刷着微博。   沈知言的超话中从中午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逐渐变成了对白郁声单方面的挑刺。   【哎,你们看下午沈知言的直播了吗?但其实这辈子还没有看过澄清地那么快的瓜,还是本人亲自下场,内娱你在高贵什么啊!】   【我看了!以前只觉得沈知言适合当炮.友,就他这张妖孽一般的脸,肖想一下他的身子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情种,今天又是嫉妒小情侣的一天啊。】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虽然沈大画家在正式场合一副斯文禁欲的样子,但感觉私底下活并不会差!嫂子呢!嫂子你在吗!你能回答一下吗!】   【真的服了,只是想看我家沈大画家的盛世美颜,进来被一地的裤衩子给绊倒了,求你们穿条裤子吧。】   ……   “啧。”   房间里面的温度确实有些热,她的两条腿高高架在沙发背上,脑袋向后仰,撑了没一会儿就冒了不少汗,估计是刷微博刷开心了,她也没想别的,直接解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连着外套一起甩到了另一张沙发上面。   “砰——”得一声。   白朔行坐在露台边上与海外的游戏公司进行视频会议,听到客厅那边的动静,探着脑袋看了过来,刚打算教训几句,可目光所及之处掠过几点红痕,以及她小腿上若隐若现的水墨画,眼神瞬间一凛。   “白郁声,都说了叫你小声一点你怎么就……”   女孩浑身一震,从沙发上面整个摔了下来,手机也没有拿稳,滚到了茶几边上,裙摆因为动作的弧度,又往上面扯了几寸,盖在了膝盖处,大面积的山水画完全展露在白朔行眼前。 第64章 家境贫寒   因为白朔行的缘故,白郁声一整个下午都被看着留在酒店,昨晚她和沈知言两个人实在闹得有些过头了,刚起床还没什么感觉,出门走了几步路回来,大腿根部的肌肉开始有些发酸,她随便扯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比较舒适的加绒长裙。   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突然,她早就把自己腿上的那副山水画给忘到了脑后,甚至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杠起脚来。   她扯着裙摆,将自己腿上的墨迹给盖了个干净,接着才从地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怎,怎么了?”   说话的调子都有些颤抖。   其实她与白朔行的距离离得不算进,再说还有一道茶几挡着,她并不确定白朔行有没有看到她腿上的那些墨迹。   白朔行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在肚子里绕了个弯,说出口的时候换了个话题。   “几点了?”   白郁声:?   不是,您刚刚不是拿着平板视频会议吗?你好好的会不开特地跑来问她现在几点钟了?   “四点左右?五点不到吧。”   “沈知言呢?”   白朔行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一层一层折好,挽在了手肘上,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无端让人感觉到有些山雨欲来的压迫。   “啊,美术馆晚上五点闭馆,就算后续工作都放着不做赶回来,怎么的也要五点半了吧……”   “行。”   白朔行重新折回阳台,朝着平板对面随意应付了一声,将原本立着的平板合了起来。   白郁声见着白朔行什么都没带,身上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迈着一双长腿直奔玄关,她从沙发上探出脑袋,问了一嘴。   “哥,你去哪啊?”   “买点东西。”   “?”   “你就这样出去吗?”   “不行?”   白郁声摇了摇头,“行倒是行……”   可是外面现在零下五六度啊!   ——   白朔行最后还是用了白洪明在北城的名下资产。   他站在酒店门口,孤松鹤立,一手插兜,另一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的手机打转。   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刚刚自己与白洪明的聊天记录上。   【爸,能借一下您在北城的车么?】   【行,哪辆?】   【……比添越贵一档次。】   【……资金链断了?要我卖车给你擦屁股了?你不是在沪市吗,要北城的车干什么?】   【我在北城。】   【你去找你妹了?地址给我,我叫司机给你开过去。】   【您是不是知道白郁声与沈知言的事情?】   一辆奔驰迈巴赫S680缓缓停在他的面前,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对着白朔行鞠了一躬。   手机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他发的这句话上面,对面没有回复。   答案已然很明显了。   “行,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开。”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自己原本挽在手臂上的长衬衫,交代完一句之后,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别的东西要说,但最后抿直了唇线,将话给咽了回去。   那台迈巴赫重新启动,可车后的尾灯迟迟没有熄灭,等到后面排着队的车都有些不耐烦地鸣了一声短促的喇叭,白朔行这才阴沉着脸从驾驶座上下来,把候在一旁的司机重新薅上了车。   “对北城不熟,你带路,去市美术馆。”   司机:……   ——   四点多还不算北城的晚高峰,虽然路上的车辆确实比下午多了不少,但好在主路都设置了绿波速度,刚好卡着点到达美术馆。   结束参观的游客稀稀拉拉地从美术馆门口结伴出来,美术馆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翻新过的,顺便扩充了一下周边,雕梁画栋,整个门面都装饰得极其宏伟气派。   沈知言就站在美术馆门口,与一位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非常的老人交谈。   确实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气质卓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有松月之姿,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   白朔行坐在车上,轻轻捻着自己的耳垂,指尖泛着冰凉,温差在耳垂表面交换,却丝毫平定不下他心中的燥郁。   五点整,原本站在门口交谈的几个老人也乐呵呵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消失在白朔行的视线当中,美术馆的厚重大门在沈知言背后缓缓合上,金属合页发出低沉悠扬的闷响,凛冽的寒风掠过门廊,掀起他围巾的一角,就连落叶都眷恋他,打着卷从他身前落下。   明明是孤身一人,却显得万物都在爱他。   有这么万人迷么……   白朔行还偏偏有些倔,他打开车门,腰背抵着自家迈巴赫的门框,双手环在胸前,纯黑的钢铁巨兽与纯白的衬衫交织,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聊聊?”   沈知言掀起眼皮,面中的一点痣红艳逼人,他倏尔扬起一个礼貌的笑,“行。”   “砰——”   沈知言话音刚落,就被一股萃着冷意的拳风给撂了过去。   “咳……”口腔中的血腥味瞬间迸发,昨晚白郁声咬到的地方这会儿好像也一起被牵着撕裂了开来,颌骨生疼。   他稳住身形,活动了一下颌骨,看样子白朔行还是收了力气,至少没有要将他打到骨裂的意思,沈知言抬起手背蹭了下自己的嘴角,一抹鲜红沾于其上,混在一片苍白的景中显得有些瘆人。   “你对我妹妹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了?”   白朔行甩着刚刚用劲的那只手,自从在酒店见到白郁声腿上的那些痕迹之后他就有些情绪失控,刚刚完全没有看准要往哪个地方打,直接抡了过去,这会儿见到沈知言嘴角挂着的血痕,才有些回过神来。   确实有些失态了,至少在他上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干过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能用聪明办法解决的,就少用这种野蛮的手法。   嗯,少用这种野蛮的手法。   他活动了一番手腕,抡着拳头又挥了过去。   “她腿上那些破东西是你画的对吧。”   沈知言这回已经做好了防备,在白朔行挥拳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抬手捏住了他的拳头。   “白朔行,打人别专挑脸上打啊,破相了你妹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白朔行翻了个白眼,鼻腔中带出一抹冷哼,化成水雾化在寒风天中,他伸手攥着沈知言的衣领,原本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布料瞬间被捏出了几道凌乱的痕迹。   “不喜欢甩了就是了,你还省的被我揍不是吗?”   “哎,你谁啊,怎么在这里打架!”   美术馆刚刚关门,巡逻的保安在最后一次检查馆内的安全,刚好绕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人扯在一起,吃亏的还是最近美术馆的办展艺术家本人,瞬间吓飞了魂,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赶人。   “叔,我们好兄弟见面,闹着玩呢,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忙您的吧。”   沈知言的衣领依旧被白朔行攥着,他倒也不觉得狼狈,转过头朝着保安大叔温和一笑。   “可是……”   这看上去也不像兄弟啊!对方的眼神好像下一秒能把您给千刀万剐了,您要是真被威胁了您要不然就眨眨眼睛呢。   “放心吧,我这朋友呢他就这样,一高兴就喜欢打人。”   白朔行:……   他松开沈知言的领子,甚至还表现得一副晦气的样子,下意识去衣服口袋里摸自己的纸巾,却发现他出门出得急,压根没有穿外套,就兜着一件加绒衬衫,在外面呆了那么大半个小时。   怒气退了下去,这会儿冷风一吹,还真有些受不住。   白朔行抿唇,重新打开迈巴赫的车门,抬脚迈了上去,侧脸线条紧绷,一句话都懒得和沈知言掰扯。   保安这才放下心来,“那沈先生您自己小心一点啊,我继续巡查去了!”   沈知言微微欠身,“好,麻烦您了。”   身边迈巴赫的车窗缓缓降落下来,白朔行单手搁在方向盘上,骨节凌厉流畅,骨骼与经脉纵横在表皮之下,呼之欲出。   后排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打着西装的中年人。   沈知言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儿又溜了出来,再加上唇边那一抹血迹,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纨绔的意味。   看着就让白朔行不爽。   “哟,白老板真是敬业,来北城还不忘记拉客接生意啊。”   “哎哎哎,不是,我是……”   后排的中年人连连摆手,听到沈知言说的这句话,冷汗直往额头下掉。   “那沈老板搭个便车?”   司机的话被白朔行给堵了回去,他顿时整个人紧绷,朝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腿,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小。   “算了,自己有车,家境贫寒,怕脏了您的爱车,还是不辛苦您了。”   沈知言笑得痞气,操着一口与白郁声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的腔调,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车钥匙,甚至还刻意地遮住了车钥匙上的车标,对着另一个方向解开了门锁   听在迈巴赫边上两个车位的车子应声响起,白朔行耷拉着眼皮,不甚感兴趣地往旁边瞄了一眼。   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从车位里面缓缓驶出,扬尘而去。   白朔行:……   神他妈家境贫寒。   作者有话说:   tip:这边的设定是库里南比迈巴赫贵,还是要看配置,假设白洪明比较勤俭持家选购了最低档的迈巴赫吧orz,因为沈猫猫喜欢suv 第65章 换位抹药   沈知言与白朔行差不多前后脚一起回到酒店,顶层电梯间前就是一个休息室,先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是沈知言,白郁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休息室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看到沈知言嘴边的伤痕后楞了一下,扯着裙摆小跑地凑上去,轻轻沾了一下他唇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我哥打的?”   沈知言也没有想到白郁声会等在这个地方,他后知后觉地偏过脑袋,有些刻意地去隐藏自己的伤口,也没有正面回答白郁声的问题。   “没事,你感觉怎么样?有难受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哥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真教训我,倒是你,他下手真狠啊,不知道打人不能对着脸打吗?到时候破相了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一边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揉搓着他的脸颊。   “叮——”   另一边的电梯开门提示音响起,原本就冷着脸的白朔行在迈出门的下一秒就看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自觉地去揉自己的手腕,思考是不是刚刚下手太轻了,这会儿还要不要把这小子摁在地上抡上两拳。   “哥,你不是说你去买东西吗?”   白郁声后撤一步,下意识与沈知言拉开了距离,但后来一想反正这会儿他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估计也知道了,倒也没有什么必要避嫌。   “嗯。”   白朔行略过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您买的东西呢?”白郁声不屈不挠,牵着沈知言的手也跟着白朔行走。   “被狗叼走了。”   男人十分不耐烦地将刷开自己房间的门,自己闪身钻了进去,将他们两个人关在了门后。   白郁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买了东西被狗叼走的可信度实在有点低,她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真正生气的白朔行不仅没有那么令人发怵,还意外地有些别扭且好笑。   她扭过头,看见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墙边的沈知言,嘴角的伤口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有几分脆弱。   但是并不狼狈。   他注意到白郁声看过来的目光,抬起头对着她松松散散地扯了个笑。   “晚上想吃什么?”   “吃你妹,你不知道躲吗?他要来打你你就站着让他打啊!”   沈知言哼笑了两声,眼中缀着几点光,额前的碎发落下一道阴影,暖黄的灯光柔化了他过于凌厉的面部轮廓,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像是融化在暖光里肆意的少年。   “我没有妹妹。”   “少打诨,我让你躲啊,你这个样子明天的画展怎么办?”   两个人身后的门再一次被开启,入目就是白朔行阴沉着的一张脸。   “还有完没完?一定要在别人的房间门口卿卿我我?躲什么?躲了我照样能打。”   白郁声噎了一下,“那,那要不然回房间卿卿我我?”   白朔行舔了舔后槽牙,在呼气的同时冷笑了一声,“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明天的画展能怎么办,滚进来。”   女孩踮着脚,在门口的走廊上慢慢蹭着。   “这样也不合适吧……”   “不合适个屁,他妈的我是你哥,我能把你吃了吗?”   “别总是那么易怒,说脏话不好,生气容易变老。”   其实白郁声说话一直都是这个调性,只不过白朔行这个哥哥缺席了好多年,他不知道怎么亲近自己的妹妹,说话是凶了一点,白郁声自然也不敢用这样随意的腔调与他说话,两个人倒是因为沈知言的缘故,莫名亲近了许多,能开始拌嘴了。   沈知言那堵墙上直起身,当着白朔行的面,对着白郁声的脑袋一阵呼噜。   “我先回房间了,你和你哥好好聊。”   ——   白朔行是直接从公司出发的,就带了个人过来,还有工作必备的平板,甚至连厚一点能够御寒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捎上,整个房间空落落,刚开的时候怎么样,这会儿依旧怎么样,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沙发上面还保留着白郁声摔下来的痕迹。   “行了哥,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呢。”   白郁声单手支在入户玄关的洗漱台上,她上半身穿着今天出门的那件嫩黄色羽绒服,下身依旧是丝绒厚裙,珊瑚绒的袜子塞在帕恰狗的毛绒拖鞋里,怎么怪异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你说说,你看出来什么了?”   “其实你觉得,要是我对象真是沈知言的话,那还挺不错。”   白朔行动作顿了一下,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唯一行李,他把平板放在茶几上打开,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   “从你的角度看,愿意主动澄清绯闻,也愿意在自己事业上升期承认自己感情状态,啊,最重要的是之前并没有任何感情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这本来就很难得。”   白郁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沈知言送给自己的礼物,“还有那个你没有抢到的八亿钻石,说送就送,再怎么说,这八个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你妹手中了嘛。”   一口一个沈知言。   白朔行有些烦躁地捏着自己的耳垂,直到耳垂开始发热发烫,这才有些粗暴地将平板扣上,在瓷制的茶几上磕出一声闷响。   “我让你来我房间是为了别一天到晚腻歪在沈知言边上,结果你现在一口一个沈知言这到底是想干嘛?”   白郁声:“理解,毕竟我比你先找到对象,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女伴搭档也不能喊我了,对你来说确实损失挺大的。”   “你滚吧。”   “好嘞,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白朔行:……   ——   沈知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在昨天去药店买套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些消毒用品,虽然当时的他也不知道买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说是在做之前先把自己全身给消毒一边,总觉得有备无患,但好在现在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他对着镜子,将沾了黄褐色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伤口,碘伏顺着湿润的唇线,溢入了口腔,涩感顺着口腔壁慢慢滑了进来,伤口生疼。   他低低抽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女孩矮着身子,从他抬起的手肘下钻了进来,刚好能够填满他与洗漱台之间的空隙,两个人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疼吗?”   白郁声没有接过他手上的棉签,反而是握着他的手,将棉签摁在伤口处,轻轻擦了一下,白郁声的皮肤白皙细腻,沈知言的肤色则有些偏深,明暗在交叠的手上碰撞,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有点。”   “活该。”   两个人就靠在洗漱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女孩的体温好像在冬天热不起来似的,明明室内开着恒温二十六度的空调,可她的指尖依旧冰凉,覆盖在沈知言温热的手指上,惹得他喉间一阵发痒,掌心都冒了一层汗。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慈善拍卖会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把我给堵在卫生间上药的。”   “嗯。”   沈知言拖着尾音,调子微微上扬,沾了点金属质地的性感,配合着浴室的混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像一只巨型猫咪,闻言他下意识往白郁声的腿上看去,长裙盖在膝盖上,看不见之前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蓄谋已久了吧!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亲我了。”   男人挑着半边的眉毛,加上他脸上的这点痕迹,整个人痞气得要命。   “为什么?”   “抹了药,防止你伤口裂开。”   沈知言盯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弓身,托着白郁声的屁股,将人放到了洗漱台上,“真的吗?”   “嗯,你抱我上来也没用……唔唔!”   眼前男人的面孔瞬间放大,熟悉的红酒淡香混着一股浓烈的碘酒涩感,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有什么撬开了她的齿缝,长驱直入。   白郁声永远拒绝不了沈知言的吻,不管是轻柔温和的,还是像这样的热烈张扬的,她没能挣扎多久,干脆直接软在沈知言的怀中,去回应他的吻。   但沈知言就好像玩似的,等到白郁声愿意主动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分开了这个吻。   “不是说不亲吗?”   他一手勾着白郁声落在耳边的碎发,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嘴角的碘酒又被蹭了个干净,露出里面粉红的伤口来,低醇的嗓音连带着气声,听得小姑娘耳根子都开始发麻。   “你耍赖……”   白郁声实在有些受不住这个样子的沈知言,她攥着男人的衣领,却发现他的衣领处就像被人捏着狠狠搓了一顿似的,凌乱不堪。   不用想都知道又是白朔行搞的鬼。   她心里有股异样腾升,就好像之前在慈善拍卖会会场被沈知言关在所有人都有可能进入的洗漱室的那一天似的。   白朔行存在的痕迹昭昭,可他们两个却在隐秘的空间里互相给对方擦拭着伤口。   她从旁边重新拿起装碘伏的药瓶,抽了一根面前,伸进去轻轻蘸了两下,褐色的药水从原本纯白的棉签顶端一直往上渗透,等到确保棉签的每一丝棉花都沾上了碘伏,这才抬起手,重新将棉签印到了沈知言的伤口处。   一如之前在拍卖会现场那会人一样。   “这回是真的不能再亲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开学期末考啦,大概要下下周才能彻底安定下来,不出意外是日更,实在写不及了会请假并且补偿红包!感谢大家追更~ 第66章 悄悄长大   在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在浴室缠绵的同一时间,白朔行双手抱臂呆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酒店微弱的地灯暖光打在他凌厉冷硬的下颌线上,有些不近人情的骨感。   他没带行李,再加上并没有在北城发展过,身边连个能够帮忙购置基础生活用品的助理都没有,人生地不熟,这家酒店的位置又远离市中心商圈,唯一的妹妹……   白朔行颇有些不耐烦地将自己的手机往身后的床上丢,屏幕上还亮着他十分钟之前给白郁声发的短信,这才下午六点多,放在平时她没理由不回消息,能让白郁声放下手机的,也就只有和沈知言腻歪在一起这一种可能了。   一个人从沪市到北城,没有换洗衣物,没有能够用来工作的笔记本,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没有唯一的妹妹……   什么都没有。   他妈的这辈子就没有那么狼狈过。   “叩叩。”   玄关的入户大门被敲响,顶层套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但也挡不住白郁声扯着嗓子叫唤。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拖着步子去玄关处开门。   “干什么。”   白郁声也没有想到白朔行一声不响就给自己开了门,敲门的拳头没收住,朝着白朔行的脸直直挥了过去。   “靠!白郁声你想死吗?”白朔行捂着自己的鼻子,因着惯性往门后退了两步,虽然白郁声没用太大的劲,但毕竟是脆弱的鼻梁,白朔行只感到一阵生疼,“下午我打了你对象你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报复回来是吧!”   白郁声讪讪地盯着自己挥出去的拳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闻言刚到嘴边的抱歉就吞了回去,她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蹭了蹭。   “你说是就是吧。”   “你什么态度?”   女孩抽了抽鼻子,“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嘿……”   沈知言原本就站在边上看着兄妹两个人拌嘴,直到见着白朔行有些绷不住要出手收拾白郁声的时候他这才象征性地伸出了手,挡在这对兄妹中间。   “今天声声生日,我们打算出门庆祝一下……”他话说到一半,犹豫了一会儿,食指指节抵在下巴上,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手势,“哥……您要不要一起?”   白朔行:……   他扯了扯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撸下原本挽在手肘处的衬衫,掩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得要命,但心下却扬起了一整暗爽。   又尬又爽。   抢了自己八个亿的钻石又怎么样?该喊哥的时候还不是得喊哥。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回去之后到底是给自己嘴边的伤口抹药还是抹唇彩,怎么嘴唇红得有些不太自然……   白郁声也是……   两个男人都是锋芒毕露的天之骄子,在各自的行业里熠熠生辉,针锋相对的时候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凝固起来的气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知言妥协的那一声“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至少面对面的时候都少了滋滋冒烟的电火花。   “一起啊,不一起就看着你们俩在外面乱来吗?你以为我那么大老远从沪市跑到北城来是干什么的?”   ——   虽然前一天晚上沈知言已经在酒店给白郁声定了个包厢过生日,但并没有因为已经提前庆祝过生日,第二天就敷衍了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提前预定好的餐厅也是按照双人烛光晚餐给布置的,。   所以等到白郁声与沈知言面对面在装饰精致的椅子上落座,但白朔行在一旁只能坐餐厅临时调来的普通套布椅子的时候,整个场面就有些微妙。   什么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就连上的菜也是成双成对配套的,白朔行那一份是后厨另外赶制出来的单人餐,对比他们两个的来说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这次订的并不是包厢,而是在餐厅大堂的靠窗最佳风景位,本来就招摇得很,白朔行往这边一坐,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在陌生人眼里就好像白郁声脚踏两条船,偏偏这两条船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饭。   白朔行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主要不是他不想吃饭,从中午到晚上,奔波了那么久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差不多该饿了,只是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实在碍眼,但其实有他坐在边上他俩也没做什么事情,规规矩矩吃着饭,没有其他情侣一样腻味,偏偏白朔行自己也说不出来他们俩到底什么地方碍着他了,就是无端倒胃口。   “哥,你不吃了吗?”   白郁声嚼着沈知言刚给自己切好的牛排,半边脸颊被满当当的肉给股了起来,嘴角还沾着一点黑胡椒酱。   “嗯,不饿。”   他有些迟钝地抬手,对着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让她擦擦嘴角。   一只手却从他的视线中大刺刺地穿了进来,指尖捏着一张纸巾,轻柔地帮白郁声嘴角地黑胡椒酱给擦了个干净。   白朔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无语,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倒胃口了。   他就是纯纯作,要答应他们两个出来陪白郁声过生日,甚至他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怀疑,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从沪市跑到北城来真的有必要么……   平心而论,就沈知言对于今天网络上爆发的谣言的反应程度来看,他作为交往对象来说确实是够格的,再者两家知根知底,将白郁声叫给沈知言,总比交给其他任何人来得安心。   只是实在有些不甘心,白朔行自知自己与白洪明对待白郁声确实没有用对方法,自从苏蕙走了之后没有人知道要怎么样照顾这样小的一个小女孩,真就一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与白洪明一样,越害怕自己对白郁声不够好,就越不敢与她相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越离越远。   又或许是国人骨子里的情感内敛,越是在亲近的人就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   像沈知言这样子毫无保留的爱,也许正是白郁声所欠缺与需要的。   他又象征性地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饭菜,偶尔应两声白郁声闲聊的话题,餐厅里的纯音乐铺垫在人声之下,静谧又安详。   他突然觉着,好像大老远跑到北城来一趟好像也挺值当的。   哦,就是这个开放餐厅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实在有些烦人,声音大得他听得一清二楚。   ——   三个人本来出发的时间就晚,白郁声吃饭速度又是出了名的慢,等到她把最后一口意面卷了个干净,餐厅里差不多也没什么人了。   要不然怎么说这个位置是整个餐厅最好的呢,写字楼的万千灯火点缀在窗外,车水马龙,点亮一路繁华,北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一份诚挚与纯粹的梦想。   白朔行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白郁声以及她的男朋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甚至桌子正中间还点燃着暧昧的心形烛火。   他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一声,惹得白郁声有些震惊地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一脸“自己这位哥哥是不是大受刺激脑子不正常了?”   “怎么了?我脸上又沾着东西吗?”   “少废话,吃完没有。”   哦。   白郁声转过脸,本来想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湿巾擦一下手,但是自己那一块早就沾满了酱汁,她极其顺手地往前一捞,把沈知言的那一块给抓了过来,脸上尽是了然。   自己这位哥哥应该是真的受不了这台爱心蜡烛塔了。   “吃完了。”   “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白郁声坐在椅子上,乖巧点头,“不过回酒店之前我们要不要去一趟商场?”   白朔行指尖摩梭着自己的车钥匙,人却在走神,没有听清楚白郁声说的话,随便“嗯”了一声。   “你不是来北城什么东西都没带吗?换洗的衣服也还是要的吧,然后就是……”   白朔行这才回过了神,意识到白郁声在说些什么。   “算了,沪市那边我不能离开太久。”   白郁声刚站起身的动作顿在了原地,“就……就待这么一会儿吗?”   男人单手在沈知言与白郁声之间随意比划了一下,“我刚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摆,“我来呢,就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了你会不开心,既然沈知言已经把这件事情妥善处理好了,那我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   “倒也不是。”   小姑娘站在原地,背后就是灯光灿烂,光线晕染在她的轮廓处,翘起的头发都被镀上了一层银光。   白洪明与白朔行在外面的这段日子,白郁声是真的有在好好长大……   “行了,别这么一副伤感的样子,画展结束之后赶紧给我回临夏,书不读了是吗?哦还有,你是不是中午之后就没有看过微信,手机卡也拔了?”   “你怎么知道?”   白郁声确实在出事情之后就没看过微信消息,甚至因为打电话过来求证热搜真假的电话太多,她也干脆把手机卡给拔了,落个安静。   “爸向我问起你了,他也比较担心你,记得把卡插回去之后和爸道个平安。”   白郁声这才后知后觉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回临夏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朝着沈知言勾了勾手,从他口袋里要回了自己的那张sim卡。   手机刚连上网,顶端的消息通知栏开始爆炸式地一股脑将下午堆积的消息全给白郁声吐了出来。   白郁声:……   作者有话说:   才不会说哥哥赶着回家是因为没有换洗衣物! 第67章 纵欲过度   两辆车最终在商圈地下车库的出口处分道扬镳。   白郁声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考虑自己那么大一堆未读聊天记录到底要怎么回复。   车内没有开氛围灯,只有车外路灯的光勉强照亮车厢,手机白绿相间的荧光印在女孩的脸上,勾勒出她一脸的不耐烦。   楚琪的头像排在最前面,除了被置顶的沈知言小猫头像,下一个就是楚琪。   从中午十二点多一直到刚刚,一直没有中断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都不用点开楚琪的聊天记录都知道这会儿他在逼逼赖赖些什么。   白郁声先在一堆红色省略号中找到了白洪明的聊天框,先给自己的父亲道了一声平安。   但其实确实如白朔行想的那样,沈知言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十分得体,且迅速,爆出来的瓜还没有在各大营销号的手中盘上一遍,他就在自己的美术馆里开展了那一番触及肺腑的发言。   等到营销号整理好通稿准备发出去蹭热度的时候,风向就完全发生了转变,他不仅成功将自己渣男的标签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赚了一个深情艺术家的好口碑。   白洪明与白朔行一样,只是想着白郁声会不会受到网上的影响,确定自己的小女儿确实没受到什么委屈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你哥过去找你,是不是和沈知言碰上面了?”   白郁声下意识往身边看了过去,信号灯转红,沈知言松开了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转而变成支在车窗上,屈起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骨节上还沾着今天上兴趣指导班的墨迹。   他像是感应到了白郁声投过来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了?”   他知道白郁声在和她的父亲打电话,只是坐了个嘴型,用气声询问白郁声。   “嗯,碰上了。”   “小沈没什么事吧?”   嗯,不愧是亲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   白郁声捂着话筒,这句话不止是说给白洪明的,也顺便回应了沈知言的询问。   这条十字路口的红灯时间不算很长,两个人莫名对视了那么好一会儿,白郁声一边应着白洪明的问候,一边分神去盯沈知言那双浅褐色的眸子。   “滴滴!”   已经出了闹市区,后面的车辆便没有了束缚,短促的鸣笛拉回两个人的视线,沈知言率先转过头,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嗯对,爸,我们这边还有些事,我先挂了啊!”   白郁声完全没有听清白洪明最后说了什么,直接将微信的语音通话给挂断,将脑袋埋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哧哧笑出了声。   沈知言不知道白郁声为什么一个人笑了,也许是氛围使然,他也没忍住,跟着白郁声一起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两侧脸颊,试图让自己停下来。   “你笑什么?”   “我就是突然觉得你说的没错,你和我谈恋爱确实挺憋屈的。”   沈知言轻哼了一声,“够迟钝的,这回怎么说?”   白郁声扯着安全带,侧过身子,掰着指头去数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看,无缘无故被我哥抓取揍了两拳,好端端的一张脸,这会儿被打破皮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破相……不过啊,虽然我和我哥一年到头不是经常聚在一块,但怎么说他也是我二十多年的哥哥了,总感觉这么暴力,不太符合他的人设,虽说之前见着我和其他小男孩玩的时候脸色也不算好看,至少没有动手啊!”   小姑娘一个人絮絮叨叨地,从一条十字路口,念叨到了下一条十字路口。   “嗯,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开车的定律大概就是,遇到一个红灯,那么接下去的每一个信号灯不出意外应该都是红灯,但是这条定律对绿灯没有什么用。   沈知言停稳了车,继续转过头来看白郁声。   “我怎么知道,可能长途跋涉的,太累了吧,就好像女孩子来例假,白朔行说不准也有这种情况。”   信号灯跳了两下,即将转为绿色,原本好端端开车的沈知言却笑得有些止不住,车屁股后面的刹车灯亮了又灭,整得后面那辆车已然没了脾气。   毕竟是北城的道路,不管什么时段,路上的车都多得要命,后面那辆车基本上从沈知言刚出发那会儿就跟在后面,打了好几次转向灯都没有办法成功变道,只能委屈巴巴地跟在沈知言那辆库里南后边。   这回连喇叭都不按了。   沈知言深呼了两口气,勉强将自己的笑给止了下来,他的视线从白郁声的腿上扫过,放到了挡风玻璃前的路况上。   “我觉得你说的没什么问题,不过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联。   好不容易让后面的车钻了空子终于让他变了道,那车撒欢似的在沈知言的车子边上抖了两下,沈知言倒是对旁边这辆车没什么反应,他朝着右边的后视镜看了一眼,确定后方安全之后打了右转向灯,换了一条路。   那车没有了可以嘲讽的对象,白郁声是头一次看见了一辆车的情绪,感到有些好笑。   “有可能是他跑来看我的画展,被我的画给惊艳到了,于是决定对我大打出手。”   白郁声:……   您瞧瞧您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说起画来,白郁声突然想到了她下午的那一摔。   “啊,那看来下午他是真的看到了。”   “嗯?”   白郁声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原样与沈知言说了一遍,“我哥他当时外套都不穿就往外跑。”   沈知言沉吟了一会儿,温温吞吞地丢出两个字。   “不亏。”   ——   等到白郁声空下来了,这才想起来还有楚琪这个人。   聊天记录实在太多,她懒得一条条给看下来,干脆直接飞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那边就好像就蹲在手机边上似的,铃声还没响多久,就被接通了。   “白郁声,你够不够兄弟啊!”   楚琪平时看上去没什么气势,这会儿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吼那么一声。   白郁声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确实没有开免提没错啊……   从浴室出来的沈知言也刚好赶上了楚琪这一声嚎,他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在白郁声的边上坐了下来。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小块,连带着白郁声也往沈知言的方向倒,她清楚地听见沈知言略带了些磁性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痒丝丝的。   “谁啊?”   女孩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正面朝上,楚琪的备注与头像亮在沈知言的眼前。   “你的爱徒呢,要不要打声招呼?”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爱上用气声交流这种方式,完全忽略了手机扬声器里还断断续续传来楚琪的骂街声。   沈知言单手环过白郁声的腰,在腰窝处轻轻摁了一下。   “哪来的爱徒?”   男人手臂一用劲,将白郁声勾了过来,下巴微抬,两个人在聒噪的手机面前接了个吻。   “哎白郁声!怎么不说话!我都听见你那边的声音了,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   “听着呢,呃……就是控诉我把你的沈大画家给抢走了是吗?人不是还在这吗?”   白郁声推搡了沈知言一把,将自己的胳膊肘抵在两个人的中间,寻了个空子与楚琪掰扯。   “谁和你说这个了!我刚刚是说,你那么早就认识沈大神了,你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亏我今年暑假的时候还在你面前对沈大神狂热告白,合着你当时把我当猴看呢!”   白郁声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就这么一个动作无非是螳臂当车,沈知言握着她拿手机的那只手,将手机给扯远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凑了上去,在女孩高仰起的脖颈处印了一吻。   “去洗澡吗?”   依旧是气声。   白郁声完全招架不了这样的沈知言,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她的指尖都开始酥软,险些握不住卡在掌心的手机。   “不……”   手机那头没有安静多久,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不什么不啊,我把你当好姐妹看,结果还被你背刺!我说呢怎么上课你和沈大神之间的氛围就不太对劲,明明我手都抬到天上去了,他就非要看花名册,我严重怀疑沈大神的花名册里边只印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哈……”   看样子楚琪确实是憋着很久了,吐起槽让人完全接不上话,投名状一茬又一茬。   白郁声感觉自己有些耳鸣了,身前男人灼热的呼吸顺着细腻的皮肤一路往下,她甚至有些不敢开口,生怕被手机对面的楚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好在沈知言也没有继续深入的打算,他也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慵懒随性中还蔓延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欲感。   “楚琪同学,首先,我的花名册完全没有问题,然后,老师工作期间,请勿打扰。”   对面的楚琪安静如鸡,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磕磕巴巴地从扬声器里面传出来。   “好……好的沈大神,打扰您了,非常抱歉……我真是罪该万……”   “叮——”   语音通话直接被沈知言给掐断,他从白郁声的手中抽出她的手机,往身后的沙发随意一丢,整个人覆了上去。   “等等!我……我还没洗澡,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   白郁声被沈知言逗得欲哭无泪,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痒的,   “而且我觉得,纵.欲过度应该是对身体不太好的,咱们要不然,要不然休息一两天呢?”   沈知言撑起身子,看了白郁声有些慌乱的眼睛一眼,继而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哧哧笑了一声。   “谁纵.欲过度了?白郁声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起我?”   作者有话说:   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总是在洗澡(押韵了哎!) 第68章 变个魔术   其实也不止沈知言,两个人在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x事之后都有些食髓知味,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尝了点甜头,便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更何况像白郁声这样一对上沈知言就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的。   “等等,套是不是用完了?”   白郁声捏着男人的肩膀,说起这个词眼的时候还依然有些别扭。   她没忍住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确实没怎么收住,再加上两个人都是初次试探,就算感情再好,但是肉.体上的默契依旧需要磨合,光是尝试就废掉了半盒套。   听上去挺荒谬的,但如果是白郁声这个娇气包的话,又好像完全合理。   昨晚沈知言还没什么动作呢,她就抽抽噎噎地喊疼,沈知言又不敢真捅进去完事儿,忍到额角的青筋如岩浆般隐忍地鼓动,随时有可能爆发,豆大的汗珠黏在下巴上,楞是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那颗汗珠终于低落,砸在小姑娘脆弱的颈项上,白郁声浑身一激灵,这才顺利挤了进去。   之前沈知言只买了一盒,他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了解,本来朋友就不多,就算是云易白、彭晓他们,各个也只会等着看他笑话,这事儿没法问人,总觉得一盒已经顶天了。   但拆到后面,塑料包装被扯得七零八碎,确实一个都不剩了。   男人单只手抱着小姑娘,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了崭新的一盒出来。   白郁声:……   “这又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啊。”   这还是她认识的沈知言吗?   所以就算知道今天白朔行过来找她,他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是吗!   当事人并不知道白郁声心里现在是怎么编排他的,只随便扯了一句。   “变魔术变出来的。”   说完像是把自己都逗笑了。   白郁声欲哭无泪,“别人变魔术都是浪漫的玫瑰花,你变一盒套出来吗?”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戏谑了一声,“不浪漫吗?”   浪漫。   浪漫你妈。   ——   好在这次白郁声到没有那么抵触了,但依旧哭得很可怜,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纵横了一张小脸。   她伏在沈知言身上,小口小口地捕获着空中的氧气,全然没有管自己的裙摆又被撩了上来,卡在大腿后面不上不下。   在沙发上并不能做得尽兴,但就算如此,白郁声全身都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冒汗沁出,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小虾似的。   沈知言刚刚洗完澡,日常的熟腐酒香被沐浴露的深沉木质调香味覆盖,发尾还湿哒哒地滴着水,他半阖着眼,轻轻咬着白郁声纤薄的肩背,恍如一只失去志气的懒猫。   “你确实……饿起来什么都不挑啊。”   白郁声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去撩拨了一下男人的脑袋,沾了一手的水珠,她也懒得管了,直接贴着沈知言的侧脸,昏昏沉沉地打着盹儿,连带着自己半张脸也都挂着水。   好在今天事情太多,白郁声懒得化妆,省去了可能蹭沈知言一脸粉底的尴尬场面,未施粉黛的脸白皙细腻,浓厚的睫毛微微翕动,睡得并不安稳。   沈知言轻轻地顺着她脑后乱糟糟的碎发,拖着调子磨了一声。   “怎么就不挑了?”   “我还没洗澡呢……”   “昨晚不是已经帮你洗了吗?”   “昨晚是昨……哎你别弄了……昨晚是昨晚,今晚是今晚,不一样。”   “不一样吗?哪不一样了?”   沈知言发现白郁声迷糊的时候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眼睛一眯就可以开始尽情撒欢。   “嗯,我们刚到这的时候,你说……你说你嫌弃我不洗澡,还有啊,明明定了两间套房,结果还是只睡了一间……”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让她唠叨,沈知言轻笑了一声,“万一你哥发现我俩只开了一间房就不止是打两拳了事了,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白郁声扬起脑袋,眨了眨眼睛,一双墨瞳湿漉漉的,像掺了水的墨玉,“没什么差别吧,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   “有啊,要是两间房,我还可以狡辩,要是是一间房,你哥来了我还不得露宿街头吗?”   白郁声模模糊糊地听着,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但耐不住沈知言时不时对自己的□□,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思考沈知言说的话。   在沙发上确实比较费劲,却也十分磨人,白郁声昨晚才第一次尝到味道,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她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了,只是伏在沈知言背后一边小口喘着气,小声呜呜地哭,一边无意识地喊着够了够了想去洗澡了。   沈知言发现她真的对洗澡这件事十分执着,像之前那样已经完全困得不行了,也要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简单冲洗一遍身子才肯安稳睡觉。   眼看女孩真的困到睁不开眼睛了,沈知言才收了动作,但其实自己并没有完全尽兴。   他垂着眼睑,将她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番,面对面抱着白郁声,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卧室里弥漫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咸涩麝香味,混绕在空气中,无声述说着两个人的狂热。   “声声。”   他轻轻喊着怀中女孩的名字。   “嗯……”   沈知言小幅度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闭着的,睫毛忽闪的频率也比刚刚小了很多,呼吸悠扬绵长,脸颊边上还挂着已经被空调风吹到干涸的泪痕,可怜兮兮的,已经属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却在听到他呼唤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应声。   男人的眉眼微微舒展,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他学着哄小孩的方法,慢悠悠地拍着白郁声的后背,温润清冷的声线如山涧流水一般,流淌在两个人的耳边。   “声声,和我去见爷爷吧,好不好。”   白郁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知言微微叹了口气,两手用了劲,将女孩从沙发上抱起来。   其实白郁声坚持洗澡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个人刚做完,坐着本来就难熬,再加上她不怎么愿意配合,全程几乎都是沈知言在出力,刚洗好的澡这会儿又大汗淋漓,淡淡的木质调香氛盖不住那层若有若无的咸涩味。   所以他依旧和昨晚一样,想给白郁声洗个澡。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心有灵犀,白郁声好像也感受到了他要抱自己去洗澡的意思,挣扎着从梦里清醒了过来。   “我自己洗。”   “怎么了?”   “你帮我洗,到时候又要弄我……”她皱巴着一张脸,小嘴一撅,好像又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沈知言忍着笑,十分耐心地哄着她,并且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控制住自己,让她安心睡个好觉。   “我不信。”   “那你自己洗吧。”   沈知言说到做到,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自己俯身去开浴缸边上的水龙头。   “十五分钟,不能泡久了,十五分钟之后还不出来,你就等着吧。”   他扯过一旁毛巾架上新欢的毛巾,将自己沾湿的手臂来回擦了个干净,再把折上去的衬衫袖子给放下来,吧那一寸肌肤遮得严严实实的,刚刚那荒诞旖旎的神情瞬间消失,整得整个人有多正经似的。   “你放心……哎!”白郁声刚踩进浴缸里,就差点没稳住滑了一下,彻底把瞌睡从自己体内赶了出去,浆糊似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朝着沈知言讪讪招手,“放心吧,十五分钟,我一定出来。”   ——   但其实沈知言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里面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身上的汗都差不多被空调抽干净了,原本湿漉漉滴着水的发尾也开始变得蓬松。   他指尖轻叩沙发扶手,边上的位置还留存着刚刚他们欢爱的痕迹,深一片,浅一块,看得人有些眼热。   昨晚给白郁声画画的那瓶墨水还放在桌上,顶层的套房本来面向的就是非富即贵的客户群体,床上用品选的也都是大品牌,大概是进来清理房间的服务员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能把床染黑的顾客,当下就敲定了毁损,按照原价赔偿,顺便还宰了沈知言不少钱。   也不知道这套沙发值多少……   他抬手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已经接近二十五分钟了,就算她洗不腻,水温也差不多冷下来,再泡下去指不定得感冒。   “白郁声。”   他最后叫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浴室里面走。   水汽朦胧,凝结在墙体上,像是南方的回南天,一沾就全是稀稀拉拉的水珠,镜面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白郁声早就穿好了睡衣,坐在浴室边上的小沙发上睡了过去。   明明距离沈知言倒数第二次叫她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沈知言实在有些无奈,他凑近了两步,捏了一把白郁声的脸颊,“小猪,回床上去睡,换我洗了。”   白郁声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拍开了他胡作非为的手,显然对“小猪”这个词眼十分不满。   “刚刚在想事情。”   神情严肃,不像是胡乱扯的理由。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男人两手叉腰,精瘦的肌肉线条在背光的环境下一览无余,薄肌下是年轻人蓬勃的生机,宽肩窄腰,怎么看都看不腻味。   “想什么事情呢?”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唾沫,压下了眼底呼之欲出的觊觎。   “我在想,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去见你爷爷。”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的是这一章就去见爷爷了,但是写这个真的好开心,不知不觉字数就写到了orz 第69章 初见枯松   三天的画展转瞬即逝,来参展的除了部分美术界有威望的老画家,也有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陶冶情操或是因为网络上的风波而慕名前来的,大部分都是看准了沈知言与楚轻烟之间的关系,想要凭借着沈知言与他的母亲扯上关系。   画家办画展嘛,说来说去其实也就两个目的,一是打响自己的名号,另一个就是借此机会能够出售自己的画作。   确实不少有风骨的文人雅士并不在意自己的画最后能够卖出一个什么价格,甚至相信随缘这一套说法,遇见合自己眼缘的人了,就算不收钱也乐意将作品送出去。   沈林生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沈知言不是。   除了有关白郁声的那些画作,其他的画作他甚至想采取拍卖的形式,能捞多少钱是多少。   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全凭一句有钱不赚是王八。   那些不懂怎么观赏中国传统画的富商们当然不知道沈知言心里想的是什么,总感觉自己买了一副他的画,作为艺术家的沈知言自然要对自己感恩戴德。   那么与楚轻烟搭上线就是迟早的事情。   谁知道沈知言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就和他那浪荡不羁的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其实沈知言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买了自己的画,反正收到钱就是了,白郁声虽然没什收集奢侈品的爱好,但养一个小猪的开销也是不小的。   他也并没有什么名声需要去打响,毕竟光是他回国露了那么一小会儿脸,甚至都跨越画坛直接杀穿了娱乐圈,再加上后来几次活动的新闻图,每一张无心的抓拍照片也能在明星云集的微博上闹出一阵腥风血雨。   如果说沈知言开画展的目的就是为了卖点画赚点钱,那更没有什么可信度了,要他真的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四合院一甩手,也够他吃上大半辈子。   沈知言的志向不仅仅在于让自己这个个体在画坛上站稳,可能他不乐意表达,但是白郁声多少也能看出一点。   借画抒情,他想创造出独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天地,不断完善他笔下的精神世界,在如今喧闹浮躁的快节奏生活中打造一片让灵魂能够暂时安歇的水墨净土。   说起来是挺玄乎的,但白郁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她觉得沈知言就是这样骄傲的人。   原本她最担心的还是她那副画,混杂在沈知言众多作品中笔法略显拙劣的山水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她驻足。   但是出了网上那档子事之后,她和沈知言之间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被扒出了不少,甚至连两张压根不在同一个地方拍的照片都能被p在一起当做是无脑撒糖包,画展上给白郁声开了中心展览位这独一份的待遇自然没有逃过广大网友的放大镜。   一时间慕名前来观赏她这幅画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她一连三天躲在墙角后面往自己那幅画的展区瞄,庆幸好在这段时间自己确实跟着沈知言学了不少东西,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显得太狼狈。   并没有抱着观赏目的而来的游客变多,就没有办法评判她这幅画到底是好是坏,多看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干脆也不躲躲藏藏,反正恋情都被曝光了,干脆每天黏在沈知言的身后,又或者是随机抢一个小朋友兴趣入门课的座位,支着手臂看着沈知言在上面讲课。   虽然白郁声的道行并没有多少高,但沈知言讲的都是入门级的东西,可听可不听。   她主要就是想盯着自己男朋友玩。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还在间断地嗡声震动着。   锁屏界面亮着舒意迟的头像,微信消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舒意迟:【我跟你说啊,男人就不能太惯着,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你之前那几段恋爱来看,也不能太佛系了什么都懒得管。】   舒意迟:【不过啊,这次我对沈知言确实大大滴改观了,没想到有事他是真上啊,比起我之前追的那个娱乐圈小奶狗,什么都藏着掖着,开个房和打游击战似的。】   舒意迟:【废物东西,还好老娘甩得早。】   ……   白郁声盯着讲台上的男人,至于他讲的东西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只看见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开开合合,水润粉嫩,看上去就很好亲。   她两手放在膝盖上,捏起自己的手机,就好像上高中那会儿当着班主任的面在下面开小差一样,脸上神情看上去听得正认真,实际上放在暗处的指尖飞速在屏幕上敲着。   鱼生:【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鱼生:【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鱼生:【可是沈知言有八块腹肌哎!】   舒意迟:【……出息。】   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被自己的好朋友们看不起,于是她咬着下嘴唇,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鱼生:【但是没有用,你看我是这种容易被美□□惑的人吗?】   舒意迟:【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沈知言没告诉白郁声其实站在讲台上下边学生在干些什么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反正最近这个小姑娘黏自己黏得紧,他干脆随着她去。   ——   除了第一天出现的意外状况以外,其他几天的画展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纰漏,沈知言回国之后第一次开办的画展也算圆满落幕。   一件事情结束了,另一件事情又被抬到了白郁声眼前。   她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构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去见沈林生的场景,反复演戏了不下十多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更别说再过不久这个场景就要彻底变成现实了。   毕竟白郁声本来就是慢热的性子,同龄人里边玩得过去的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人,别说长辈了,更别说沈林生这种本来就在她专业领域的权威了。   “你说我真的不需要给爷爷买些什么送去吗?”   “不用。”   “我觉得还是要的吧,毕竟是画坛名声响当当的沈老爷子,我这个实在拿不出手吧,这不仅是我丢不丢人的问题啊,你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   沈知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抱着自己那副卷轴,颇有些焦虑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卡在副驾驶的边上,抠着卷轴木盒上面的雕花玩。   画是刚从展会上取下来的,卷轴的盒子还是沈知言用他之前备用的顶上的,白郁声就贡献了一幅画,要啥没啥。   她好像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丢人了,但是自尊心作祟,抱着卷轴木盒直起身,“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对吧,在来北城之前我也没想过会去见爷爷,这实在是猝不及防。”   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是硬的。   虽然沈老爷子的住所并没有在北城市中心,但依旧不能小觑北城的通勤情况,一公里的路硬是堵了快半个小时。   沈知言随随便便地将手搁在方向盘上,就前面这个路况,少说还要再堵上半个小时,他干脆挂了P档,另一只手卡在门框边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的耳后。   白郁声光是她自己一个人说话就密得很,他也只能等到她终于愿意歇下来了才搭上一句话。   “好像之前在临夏的时候我就和你提了这件事了,也不算猝不及防吧。”   “嘘……”   沈知言偏头睨了她一眼,顺便放下摆在方向盘上的手,扯着衣袖让她往座位中间坐过来一些,又重新调整好她腰上的安全带,前面的车队缓缓流动,他这才松开P档,任凭车子往前滑行,车后的刹车尾灯像是闪烁的星,亮得人有些烦躁。   “放轻松一些,沈老爷子没你想的那么严肃。”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的!”   导航全程也就不过四十多公里,白郁声在车上絮絮叨叨了快三个小时,等到最后车子在庭院门口安安稳稳停了下来,她瞬间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路过的狗见着都得喊一声怂包。   白郁声也终于知道沈知言为什么要在临夏这样的江南城市找一套四合院了,还没看内胆,光是外面这层矮墙,就和临夏的梧桐苑一模一样。   估计是早就知道沈知言会回来,四合院外门大敞着,里面的装潢布局倒是和临夏那边的四合院有很大不同,属于比较传统的北方四合院风格,垂花门边上的连廊没有镂空,建筑结构以保暖为主,墙体厚重、屋门紧凑,水泥浇筑的前院里零星开着几朵夹缝中生长的绿植,前院唯一亮眼的就是枯瘦但遒劲的观赏松,松下摆着一张防水河流桌,茶具堆放在两边,应该是没什么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茶的机会,主人也懒得去收拾。   垂花门后挂着一个鸟笼,里面叮着一只老八哥,不像其他鸟一样在笼子里面乱扑腾,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意思,但并没有那种病弱的蔫败感,沈老爷子将它照顾得还不错,有人来了还会卡着嗓子叫唤上几声带着江南口音的京腔“您好”。   白郁声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卷轴,踏进院子里的每一步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战战兢兢收着爪垫笨蛋小狗。   “你们来了?”   庭院正对着的那间主屋里传来一声浑厚却有像被砂石打磨过的声线,像门口哪只八哥一样,衰老,却不病弱,声音依旧像山间苍劲的松,并不畏惧名为时间的劲风。   “进来吧,茶已经沏好了,别等凉了。” 第70章 重做选择   白洪明当年是白手起家,凭借临夏那边天然的港口优势闯荡出的一片天地,白洪明的父亲也走的早,甚至白郁声出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爷爷奶奶”这个概念,她对这两个称呼的认知基本都来自于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中。   沈林生立在门槛边上,双手背在身后,岁月的风霜雕刻出他面容上或深或浅的几道褶痕,时间的重担也压得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但老人的神情依旧悠然自乐,一双眼睛也清明澄澈,不像许多文字描述的那般浑浊。   白郁声这乍一看见这样的沈林生,第一时间浮现在她心头的并不是刚刚坐在车上幻想无数遍的小心警慎,反而有些意外的亲和感,这让她打心底有些好奇。   “小言啊,身边这位就是声声对吗?”   老人家有些耳背,连带着自己的嗓门也不自觉放大,屋前惊起一摊飞鸟,叽叽喳喳地埋头猛扎到屋后的枯树枝干上。   “是。”   沈知言轻轻在白郁声身后拍了两下,然后顺着重力自然下滑,用了点巧力就掰开了白郁声的五指,变成了两只手十指相扣的姿势,迈步超前走了过去。   屋内开着地暖,边角燃着古早款式的香薰,深沉的木质调,但是与沈知言常用的不同,如果说沈知言是北极圈雨后雪松的清香,那么沈林生则是遒扎盘踞在密林深处的古老神木,又像是深山里为人所遗忘的寺庙古钟。   静谧宁和的厚重感漂浮在鼻尖,浮躁的心瞬间有了归属。   “来,随便坐吧,你们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能招待的,桌子边上沏了茶,在这呢,就当做在家一样,不用这么拘谨。”   老人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外界流传的国画大师那般稳重。   倒也不失为一种态度。   “爷爷好,我叫白郁声,这个,这个是我送您的礼物,望您笑纳。”   白郁声双手将自己的画作呈递过去,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尚未步入社会,也并不知道怎么样说话算好听,只能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绞尽了脑汁,从自己过去在上学期间学的礼貌用语中抠抠捡捡,搭成一段还算凑合却略显生涩的场面话。   沈林生并没有什么架子,他也这把岁数了,客套话该听的也都听过,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我知道你,好孩子,有心了,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白郁声着急忙慌地招了招手,余光下意识转向沈知言寻求帮助,“哪有您给我准备礼物的道理……”   “行了老爷子,您别逗她了,里面是她画的山水,您看着给指点指点。”   沈知言已经在大厅中坐下,捏着自己身边茶几上的青瓷杯盏小口啜着。   “几年不见,你倒是谦虚了很多,你自己的姑娘,你不给看吗?”   “这不是我给指导了后才送到您面前的吗,看看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明明都是临夏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却在凛冽的北城用着北方腔调拌嘴。   白郁声站在边上像个缩着脖子的弱小鹌鹑。   自己这张画被国画圈内两尊大神轮流接过手,这得供起来吧……   沈林生盯着沈知言看了好一会儿,他离开自己出国的那段时间也不过是高三刚毕业十八九岁的青涩少年,他一路成长过来的路途并不一帆风顺,虽然这会儿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并不意味着能够将他过去二十多年所承受的与所付出的代价一笔勾销。   沈林生对于自己这个孙儿兼徒儿基本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挑剔苛求的。   毕竟比他那个混账父亲好了不知道几百倍。   沈林生抽出木盒里的卷轴,这幅图是白郁声花了心思去构思的,为了更好展现细节,她特地选用了七尺宣纸,沈老爷子没办法一手将它完全展开,他抱着画踱步到屋子另一侧的书桌边上,将山水图平铺其上。   其实这幅画在来北城之前就已经被沈知言从里到外剖析了一遍,不足和优点他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这段时间白郁声都跟在沈知言身边学画,但要在短时间之内就把他二十六年积攒起来的经验完全给消化了还是不大可能,笔法与用墨的熟练程度更是不能够相提并论。   沈知言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实际上在国画方面丝毫不马虎,就算对方是白郁声也不好使,反而比对待别人更加严格。   但好在白郁声也并不是什么娇气的性格,平日里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骄矜一会儿,但毕竟这会儿她面对的是自己的学业,骄矜没有用,挨骂了该改的还是得认真改。   “嗯……乍一眼看上去不错,气势恢宏大气,只是小姑娘胆量还不足啊,不敢放开了手脚去用墨,有些地方,比如这一块的松林,还有这个枯石,下笔犹豫不决,墨块粘连,枯石该有的坚硬质感就被削弱了,松林由远及近的视觉效果,被云雾遮挡之后的朦胧感不足……”   白郁声站在边上,一旦心思投入到学习当中去,刚才的紧张与尴尬劲一哄而散。   沈知言依旧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捏着喝干净的青瓷茶盏把玩,视线却跟在书桌边上的两个人身上。   “爷爷您收着点,我家姑娘听不得重话,别把她教训哭了。”   “废话真多,敢情刚刚叫我看画的人不是你吗?”沈林生没好气地呛了回去,“再说了,我瞧这闺女乖巧得很,愿意听我这老头给的建议,哪像你当年啊,我说几句就不爱听了……”   看上去沈知言与沈林生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生疏,甚至比一般的爷孙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   白郁声对眼前这位老人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沈知言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人交他怎么处理亲情关系,但就算是这样的孩子,也能在爷爷面前敞开心扉,甚至卸下一切防备调侃上两句。   挺新奇的。   “不过呢……”沈林生话锋一转,好像确实是将沈知言的话听进去了,没必要对一个小姑娘那么苛刻,“不过这幅画对于你这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好像是给刚刚自己过于严苛的评价找补了一句。   “可是爷爷,沈知言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独立创作出《松山烟云图》了,我这幅画还是他一点一点给我抠出来的……”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手指,“所以其实我还是有很多需要揣摩去进步的。”   “哟呵。”沈林生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转过脑袋,朝着沈知言抬了抬下巴。   “这姑娘比你通透多了,也比你想的要坚强,就你瞎担心。”   ——   北方的四合院并不想南方那样通透,从外面看好像蛮大一个院子,在里面不过走几步路就到了头,前几年沈林生一个人住着乐得自在,这几年身子骨不行,又聘请了专门的调理员,住在院子的西边。   北城的大雪扑簌簌地落了半日,衬得这间小院子寂静且安宁。   沈林生也许是看不下沈知言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随便扯了个借口让他去厨房打下手。   沈知言临出门之前还不忘退回来最后叮嘱了一声:“您可别趁我不在和我姑娘扯些有的没的啊!”   白郁声瘪了瘪嘴,有些想笑。   “……”   沈林生绕过木桌,在自己的书桌下抽出一张宣纸,桌上刚研的墨汁还没有完全干涸,他执笔,毛尖轻舔砚台,黑色的墨汁顺着毫毛蜿蜒而上,纯白的羊毫笔沾了黑。   “要画出枯笔的质感,得先在纸上把墨给吸得差不多了,不要畏手畏脚害怕吸太多,砚台上有的是墨……”   老先生一边讲解着,一边在旁边的废纸堆里捣鼓,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提笔,在新展开的宣纸上勾勒了两笔。   每一笔都落到了白郁声从来没有意料到的地方,等到沈林生停了笔,她这才看出来老爷子是在教她画好石头。   羊毫笔在洗笔缸里搅拌了两下,深色的墨汁在清水中扩散蔓延,内壁白净的洗笔缸盛了一汪被稀释后的墨色。   “闺女啊,爷爷之前认识你。”   白郁声还在品宣纸上灵动却枯劲的苍石,乍一听见沈林生的声音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您说什么?”   沈林生讲手上的羊毫笔洗干净,重新挂到了笔架上,羊毛尖尖上还淌着水珠,原木笔杆在空中荡了一会儿,回归平静。   “之前我去临夏带沈知言这孩子来北城的时候啊,我见过你,那时候你也就……”   沈林生大概比了下自己的腰,“也就这么高,被你父亲抱在怀里,整个人就像一团糯米丸子似的。”   白郁声突然想起了之前她结束开题答辩之后她与沈知言互相坦诚剖白的那番话。   她有些沉默。   沈林生也并不在意女孩对他说的话有没有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   “其实这几年我也在考虑当年所做的决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临夏人,因为工作原因搬迁到北城定居,但你也看到了,沈知言他奶奶走得早,院子里就我一个人。”   “北城寒风萧瑟啊,我在这样的寒风中停驻了好多年,闺女,你说我当时选择的不是将沈知言这孩子带来这里,而是我回到临夏,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吗……   白郁声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   “不知道呢爷爷,也许当时的我真的拥有了这束花,执念可能不足以化为爱意吧……”   “我总觉得,人生在世的每一步路,都是必然,但重要的是,错过的向日葵,在十年后的今天,我也收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春天要来啦,进入收尾环节! 第71章 尝尝烟瘾   白郁声从客厅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沈知言躲在四合院西边的厨房后抽烟。   其实认识沈知言那么久以来,在白郁声面前抽烟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她第一天搬进梧桐苑的时候见他抽过,后面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故而白郁声并不知道让沈知言抽烟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她以为沈知言只是偶尔过个瘾,但这会儿突然意识到,有可能他也只是在迁就自己,毕竟烟味确实闻着不太舒服。   不知道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里,他燃尽了几支烟。   白郁声小跑两步,也钻到了厨房后面。   沈知言指尖的烟还没有熄灭,烟草燃烧的味道在空中稀释散开,对于白郁声来说依旧有些刺鼻。   注意到小姑娘跟着自己进来了,沈知言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厨房后面杂草丛生,没有灭烟的器皿,他只好将烟头调转了个方向,单手背在身后,抬起另一只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试图让烟味浓度消散一些。   “外面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爷爷说他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沈知言朝着厨房的后窗扬了扬下巴,“还在准备呢,估计还有个十几分钟,你们先休息一下。”   白郁声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他的身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空气中的烟味还没有完全消散,淡淡一层漂浮在空中,闻着比刚刚舒服多了。   “在佛罗伦萨那会儿吧,跟着出国镀金的少爷们没少抽,时间太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就忘了。”   “噗嗤,什么叫出国镀金的少爷,那你呢?”   “我吗?”   烟尾逐渐逼近沈知言的指缝,他不小心被烫了一下,食指抽离,用他自己的大拇指给烟调了个方位。   “我出国渡劫,和他们还是有些不太一样,不说这个,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女孩脚尖在地上轻轻碾了两下,枯叶发出窸窸窣窣碎裂的轻响。   “没说什么,就是指点了一下我的画作,顺便给我演示了一下。”   “有收获吗?”   “有一点吧,爷爷讲的挺通透,一眼就把问题所在给看出来了,和你当初说的差不多,但是比你还细致一点,不得不说啊,时光与岁月打磨出来的东西确实是我暂时完全无法企及的,爷爷寥寥几笔就将一块石头给勾勒出来了,我就不行,要学的东西还是有很多……”   沈知言一边捏着烟头,一边听白郁声絮絮叨叨说着话,小姑娘好像确实是十分兴奋,扯着一块石头都能说少好一会儿。   他听着听着,眼底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看上去还不错,但是呢,现在这里空气不好,别站着闻烟味了,出去吧,你要是不想回客厅,可以去厨房看看最后一道菜好了没,我散会儿味马上过来。”   白郁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离开之前,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话说……”   沈知言原本从身后掏出来的手又马上塞了回去,一缕淡淡的细烟自他的身边飘散。   “嗯?”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烟是什么味道的?”   男人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满当当地盛着他的身影,神色认真,并不只是开玩笑,好像确实对烟是什么味道的这件事好奇得要命。   “不算太好,想抽吗?”   “不太想,但是想试试。”   沈知言乐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前后矛盾的话?小孩子还想抽烟,想屁吃呢。”   白郁声有些恼怒,“你当初在佛罗伦萨不也才二十几岁,看不起谁呢?”   说罢就要往外面走。   后肩处传来一股强势的拉力,她的后颈被男人轻轻捏住,被迫顺着沈知言的动作仰头,脚下踉跄了几步,唇上贴上来一道粗糙的质感,像是凛冬傲立雪松的表皮。   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   沈知言并没有要接吻的意思,只是在她嘴角轻轻贴了一下,一丝湿润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白郁声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沈知言想把自己的嘴唇完全抿起来,只让她闻一闻鼻尖温热的呼吸。   “行了,尝过了,去吧。”   白郁声大脑有些发蒙,接吻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比接吻更加亲密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但就是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甚至还混杂着淡淡烟味的亲吻,也足够让她脸红心跳。   小姑娘愣在原地,呆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只有一股清甜的龙井香,是刚刚沈老爷子在里面沏好招待他们两个的清茶的味道,还混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咸味。   并没有意料中会尝到的苦涩烟香。   “这是最后一支,以后不会再抽了。”   ——   午饭大半桌都是白郁声喜欢吃的菜,靠近沈老爷子那边的就是几道素材和一碟牛肉。   要么是沈知言提了一嘴,要么就是沈老爷子特地安排的。   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在沈老爷子两边落座,老爷子并不在意什么繁琐的礼节约束,再加上白郁声刚刚与沈老爷子相谈甚欢,这个时候也完全卸下了那层只敢远观的行业大拿滤镜,举止也放松了不少。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夏?声声是不是还要上学呢?”   沈老爷子自己夹了一片薄切牛肉,就着一口烈酒,就和居民楼楼下摇着蒲扇的小老头一个德行。   白郁声现在还是在校学生,沈知言当初只给她请了一周的假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白郁声也不太清楚,行程是沈知言安排的,既然是来见他的爷爷,怎么的应该也会多留一天……   “吃完饭就回,小姑娘确实要上课呢。”   白郁声:?   沈林生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有白郁声一个人不知所措。   明明是他盼望着自己去见一见沈林生,结果只是短暂停留小半天,吃过饭就马上回来……   要说是想让自己见一见他的家人,这也未免太过匆忙了,哪有见家长只吃顿饭就走的,知道的那是在见家长,不知道的以为纯纯去蹭饭。   “这倒是确实,学校的功课不能落下,那现在我让小崔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你们带着走。”   沈知言还没有说话,沈林生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是给你的,是我给声声的见面礼,飞机上能带。”   直到白郁声半推半就着将沈林生交给自己的东西揣在怀里上了飞机之后,她还没有想明白这爷孙二人   【我家老爷子,喜欢安静,院子里养个八哥够解闷了,打扰太久也不太好。】   沈知言在飞机起飞之前给白郁声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直接盖着毯子闭眼小憩了起来。   白郁声很理解,毕竟办画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再加上在北城的几个晚上实在有些荒谬,他沈知言就算再天纵奇才,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能争取一点时间休息是一点。   既然已经从北城离开回临夏了,白郁声暂时将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毕竟临夏那边还积攒的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   她和沈知言的恋情被曝光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沈知言在学校里的工作还能不能正常进行还无从得知。   网络上的风评确实有在不断好转,但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是止不住的,白郁声一想到回学校要面对的一大堆问题只感觉有些伤脑筋。   但是当事人盖着一层蒸汽眼罩,躺在白郁声隔壁的座位上睡得正安稳,丝毫不在乎这些。   皇帝不急太监急。   白郁声扒着自己座位的扶手,探着脑袋盯了沈知言看了一会儿,颇有些认命地将自己边上的窗户给合了下来,帮他挡挡光。   算了,反正马上大四就能毕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直接借着实习的由头和任课老师请个假,提交毕业论文与设计的时候再回来。   再说了,即将丢工作的又不是她……   飞机顺着云层滑行降落,临夏冬季的气候依旧潮湿,水汽粘连在机场玻璃上,路上的柏油马路也泛着一块又一块的湿漉漉的痕迹,连鼻尖都蔓延着一股雨后草木的清香味。   在北城呆了快一个星期,好不容易适应了北城干冷的环境,现在又重新将她丢回临夏,居然有些不太适应。   回了临夏,该遵循的规矩还是得遵循,下飞机的时候时针刚好走过了晚上七点,距离白洪明给白郁声定的门禁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门禁时间快到了,先给你安全送回家?”   对此白郁声根本不在乎。   “你亲都亲了抱都抱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还怕一个门禁吗?”   人潮汹涌,沈知言一边塞好自己与白郁声的个人证件,一边牵着小姑娘的手往机场大厅的方向走。   “这不一样。”   “这哪不一样了?”   “北城没有你爹。”   白郁声:沉默。   虽然说是事实,但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考试原因,所以文章有些粗糙,不过也快完结啦,到时候会修,大家可以攒一攒,完结之后看!   然后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和我说! 第72章 进入尾声   虽然沈知言前一天说了明天见,但其实白郁声也并不对他这句话抱有多大的期待。   且不知道他当时是想了什么办法过来代课的,就算学校给了他再大的面子,发生了这种事情,沈知言便没有了继续在学校任教的可能性,就算第二天真的能见着面,估计也只是去临时办公室收拾一趟东西。   和白郁声猜的大差不差,她拖着步子从寝室赶到教室的时候沈知言已经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了。   他今天没有穿与前几次一样的新中式长袍,领口也没有别他日常搭配的银制胸针,而是换了一套再简单不过的运动套装,碎发随意地落在额前,落下一道又一道的阴影,他整个人落在光里,凛冬的风都好像完全绕开了他,只是将他裹在潮湿的冷意里。   “来了?吃早饭了么?”   虽然沈知言用的是问句,但似乎也并没有要白郁声回答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一直捂着的早饭递了过去,热气凝结在外包装上,已经形成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   里面是一袋豆浆和几个饺子,不知道什么馅的。   “已经来了怎么不进去?”   白郁声确实没有吃早饭,她秉持着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的理念,硬是在自己的床上赖到了上课前的半个小时,简单洗漱一番就过来了,压根没时间买早饭。   “不着急,吃完早点进去,今天刘教授亲自上课。”   距离上课也就最后五分钟的时间,白郁声咬着饺子,了然地点了点头,嘴里还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   “以后都是刘教授上课了对么?”   “嗯,本来就是刘教授的课,我只是代课罢了。”   “得,这下我成为班里的千古罪人了,你倒是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我待会儿进去指不定会被怎么骂呢……”   白郁声干嚼着饺子,有些噎得慌,着急忙慌地灌了一口暖乎乎的豆浆。   沈知言懒懒散散笑了一声,他脊背抵着墙体,颈椎微垂,盯着小姑娘吃饭,平凡得好像他们就是校园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一样。   “不会。”   白郁声眼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寻着教室号一路找到了她的那间教室,往里面走了进去,她囫囵吞下嘴里的饺子,将剩下的早餐又丢回了沈知言手中。   “来不及了,要迟到了,还不知道刘教授是什么性格,就姑且最后相信你一回,被骂了你就等着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久了,又或者是去北城一趟两个人都坦诚相见,关系又亲密了不少,白郁声说话是越发不客气了。   “行,我先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你下课之后打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白郁声往自己的教室小跑了两步,余光瞥见沈知言冲她招了招手,转身向楼梯口折了过去,光线被泛黄斑驳的墙体切割开来,落在他身后。   但是沈知言的背影依旧直挺,他好像并不关心光落在什么地方,阔步向前,寸步之下光芒万丈,像是永驻的恒星,又像是挺立在孤山上的雪松。   ——   白郁声进教室之前其实还是有些犹豫,她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法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何况大家都在一个教室里,避无可避。   她站在门口,小口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抬脚往教室里走。   铃声踩点响起,已经坐在教室里的同学扬着脑袋齐刷刷看着白郁声从前门绕过过道把自己塞在舒意迟给她留的位置里,刘教授还在讲台上调试设备,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虽说已经是上课时间,但依旧有些让她感到奇怪。   “这教室里的氛围怎么那么微妙呢。”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背包,从兜里随便摸出了一支起床后急匆匆捞过来的笔,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你说呢?”   舒意迟今天特地给白郁声留了靠墙的位置,一方面是她知道白郁声脸皮薄,另一方面是防止她和楚淇挨在一块坐难以保证不会闹出人命来。   “我要知道我会问你吗,总不会还是因为我谈恋爱这件事吧。”   刘教授已经调试好了设备,手里的花名册卷成一卷,镜片后的眼睛慈祥和蔼,盯着整个教室逡巡了一圈。   “大家好,我是本课的任课教授,之前因为我个人原因,所以邀请沈老师来讲了几次课,我看了一下咱们的课表,也就剩下最后两节课了,开学那么久,都没有认识认识你们,实在有些惭愧,所以我先点个名,认识认识大家。”   舒意迟的学号比较靠前,她一边注意着刘教授的声音,一边捂着自己的嘴巴向白郁声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沈知言给我们班破例开了个群,差不多就是直接给我们打通人脉了吧,原本像他这个咖位的行业大拿来大学讲课,能给你名字记住已经算是极其不错了,根本不用想还能给你开个群并且说可以随时寻求他帮助的,我们班直接捡了个大便宜,就像之前楚琪说的那样,普通人哪有……”   “舒意迟。”   刘教授的声音也和他这个人一样,和蔼,掺杂着一些时间打磨的粗粝感。   “到!”   女孩高举着双手,生怕刘教授看不到似的。   “刚刚说到哪了?”   白郁声摆了摆手,“你说普通人什么什么的,对了,你帮我注意一下什么时候喊到我名字。”   “哦,行,就是普通人哪有机会那么轻易接触到这号人物啊,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班里也没人会怪你……哎哎,叫到楚琪了,再过两号就是你。”   “真的吗?”   “对啊,我们班的学号,没人比我更熟。”   刘教授终于念到了白郁声,确实是在楚琪后面两号。   “谁问你这个了?”   白郁声连举手都不乐意举高一点,像个小学生一样,手肘抵在桌子上,只是没有小学生那么笔直,指尖虚虚地勾着,连一声“到”都喊得有气无力,压根不想让人注意到她。   “班里大家真的都不怪我么?”   舒意迟这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可能白郁声被这个问题折磨得不轻,面前的女孩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压根不把他人的言论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小姑娘比谁都敏感,只是不擅长表现出来。   她在北城的时候真的不在意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与谩骂吗……   舒意迟突然有些理解沈知言在上课之前那番行为的意义了。   就像谣言酝酿,风雨欲来的那个时候,他选择第一时间在自己的画展一楼举办一场简陋的“新闻发布会”那样。   白郁声费劲心思把她那从小到大裂得稀碎的安全感小心翼翼地收拢,藏在自己心底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但沈知言似乎每一次都能将它们找出来,警慎万分地护着。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时第一次见到沈知言的时候,确实被他迷惑性极强的外表给蒙骗过去了,总以为长着那么一张精致到有些妖孽的脸,总不会是明面上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私底下说不定什么都来,白郁声这种小姑娘,他一骗一个准。   “哎,想我舒意迟,居然还有看错男人的一天。”   白郁声有些莫名其妙,“我问你大家是不是不怪我,你说你看错男人,离谱吗?还有,你什么时候看准过男人了?”   舒意迟:……   ——   白郁声下课的时候,沈知言已经在教学楼的自习区等着了,可能是因为今天他的装扮实在有些随意,就算早上在班里亮了相,但这会儿学生们依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是哪位闲得发慌的帅哥,直到走出大老远了,这才意识到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位帅哥就是他们尊敬的沈大神。   等到几批学生折返的时候,沈知言已经捞着白郁声往教学楼另一边的楼梯间下去了。   “建群这事儿,是不是麻烦你了?”   沈知言早在逮到白郁声的时候就极其自然地将她肩上的背包给解了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肩上,他好像是怕白郁声早上只囫囵吞了几个饺子吃不饱,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了几包小饼干递过去。   “确实有些麻烦我。”   “那你……”   “所以我交给祁酌管了,而且,作为前辈呢,扶持后辈、为有天赋的后辈创造条件,本来就是我们身为前辈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一辈子都护着我吧。”   白郁声低头踩着地砖的缝隙,摇摇晃晃地保持着一条直线行走。   “为什么不能?”   沈知言落在后面,半边肩膀背着她的挎包,双手抱臂,视线盯着女孩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曲线流畅,像纯白的牛乳糖。   “我也要往前走的呀。”   白郁声敞开两只手,尽力保持自己的平衡。   “虽然现在的我这话有点不自量力了,但我还是想要追上你的步子,我不想一直跟在你身后被你保护,如果只靠你一个人,堵不住悠悠众口。”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像是害羞又像是有些没底气,呼啸的寒风卷着她细碎的声音,溜到沈知言的耳边。   他觉得有些好笑。   “声声。”   “嗯?”   “过年回我家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比较晚!   【来看看预收文吧!《月亮不知所踪》】   自毁式人格缉毒警察×古灵精怪社会记者   |破镜重圆|   ★   温闲第一次遇见陈序的场景并不唯美,甚至可以说有些狼狈。   她扛着自己脖子上的铁栏杆在消防局院子中的大樟树底下发呆,抬头便看到了拿着工具箱出来的陈序。   不像其他人先围着自己笑一通,男人身姿挺拔,冷静自持,好像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并且有所留念的。   手起刀落,铁栏杆断了开来,把控地极其精确。   温闲缩着脖子,咽了咽口水,十分不合时宜地吐出了一串话“谢谢你啊,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陈序:……   ★   温闲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闲得发慌,光是这个月被千奇百怪的东西卡住而不得不跑去消防局就不下十来次。   陈序不是每次都在,但每次陈序在的时候总是能碰见温闲卡过最离谱的东西。   这次是一枚戒指。   他抿着唇,看着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得心碎,一抽一噎地控诉着她那人渣前男友的罪行。   “啪嗒——”   液压钳扣住戒指,下手毫不留神,甚至横切面都断得粉碎。   没有复原的可能。   他说:“断了就断了,别这么没骨气。”   边上的人抱团哄笑着,“序哥,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庄婚啊,你这当年的年级第一来我们这干这活,不憋屈吗?”   “憋屈啊,每个人给我绕着院子跑三十圈我就不憋屈了。”   众人:……散了散了   ★   陈序就好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但是温闲好像从来不介意这样的陈序,甚至将闯入陈序的生命旅途中这件事写在了自己的人生计划当中。   她甚至学着那些气血方刚的大学生,在消防局门口摆了一爱心的红色蜡烛,   “我说当初是你亲手剪断我上一段关系的束缚,要不然下一次,就麻烦你再给我戴上吧!”   “呲——”   99支蜡烛尽数熄灭。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229面前燃明火。”   拎着洒水壶的程序颇有些无奈,掐着女孩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老子答应了。”   #男主自毁式人格,没什么求生欲望其实   #1v1sc   #时间地点人物架空,均无原形,并且会增加私设   【文案起于2023.2.3】 第73章 顶峰相见   年味总是悄然而至的,就算平时不怎么关注日历的人,也能抓到环境中日益浓烈的年味。   大四的课业并不繁重,刘教授的课程期末评分标准只是一副水墨小品,他们甚至不需要参加每学期颇为痛苦的考试周,课程表走到了尽头,大四学生的大学生活也差不多算是到了终点。   离去甚至不需要面对面告别。   “你下学期什么打算啊,实习过后毕业设计交稿,就打算直接毕业了么?”   楚琪将自己的水墨小品展开,平整地铺在刘教授的办公桌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作业,扭头询问另一边的白郁声。   “差不多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白郁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寝室小群里的其他三个室友结课时间比她早上不少,这会儿都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家中的被窝里了。   “考研啊,读博啊,接着进修啊……哦对,你之前是不是说你爹打算送你出国进修来着?”   楚琪从办公桌上抽出他们班的名册,在上面填好自己的名字,接着递给白郁声。   女孩有些发愣,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令人猝不及防,这档子事倒是早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你要是不提起这个我还真忘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爹的意思,但是出国这件事,我可能还得考虑一下。”   她接过名册和水笔,在自己的那一栏空格处填好自己的名字,这堂课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楚琪轻笑了一声,“考虑一下?我还以为你能为了沈大神直接拒绝出国的提议呢。”   “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没骨气呢。”   白郁声探着脑袋往窗外看了一眼,学院楼靠近校园的主干道,不少已经收拾完东西的学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吭哧吭哧走在路上,虽然行李箱看上去十分笨重,但他们的身形并不狼狈,甚至可以说有些轻快。   她瞄到了站在樟树底下的沈知言。   临夏偏南,这个季节依旧枝繁叶茂,叶隙窸窣,男人立在斑驳的光影下,下巴微抬,下颌线流畅饱满,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度。   好像也差不多应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了。   白郁声收回视线,跟在楚淇后面离开了学院楼办公室,走廊里没什么人,鞋跟磕在地上,砰砰轻响。   “倒也不是觉得你没骨气,你一直以来不都那样么,能摆就摆,得过且过,明明能力完全过得去,我不比舒意迟,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人总是要朝前看嘛。”   白郁声一边磕着脚后更,一边听着楚淇在一旁絮絮叨叨讲着一堆人生哲理,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这家伙替人操心的毛病可真算改不掉了啊。   “行了行了,少说我了,你呢?之前还没问你考研考得怎么样。”   两个人搭上了电梯,学院楼前几年刚翻新过,但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电梯依旧慢得要死,老旧的电梯托着他们两个人吱呀地先往上载,在楼上接到剩下的乘客之后又温温吞吞地开始往下落。   “还不知道呢,不过我办事,你放心。”   “行啊,还记得我们刚入学那会儿丢出去的大话吗?”   “记得啊,咱们班的人,都要顶峰相见。”   ——   虽然上次沈知言问她过年要不要一起回家,但其实白郁声对他口中“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感。   对沈知言来说,要怎么样才算家。   等到他将自己送到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叮嘱一句,再掉头离开,而是打了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挪了两步。   是白郁声边上的那套别墅庭院。   白郁声前脚刚踏进自家大门,又退了出来,抻着脖子往隔壁眺望。   确实是进去了没错。   “喵呜——”   一直小三花沿着围墙从栏杆后跳了出来,停在了白郁声的面前。   是好久不见的小淡奶。   白郁声有些惊喜,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双手先她一步伸了出去,把小猫抱在自己怀里撸了一把。   “董事长你怎么在这呀!”   小猫在白郁声的臂弯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扒在她的身上开始小声打起呼噜来。   “前几天刚把这边的院子给修整好,董事长还是今天刚搬过来。”   沈知言从前院转角走出来,将别墅的外大门从里面给打了开来。   “要进来看看吗?”   白郁声这才意识到他之前说的“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北城回来的时候就在筹划了,前一段时间在对庭院还有屋子内饰进行修整,最近这几天搬的东西,今天刚收拾完,当了你这么久的邻居,倒是一次都没有邀请你来做客过。”   白郁声抱着小猫,脸上挂着一丝淡到没什么痕迹的笑。   其实她在沈知言出国前的那个夏天,偷偷跑来过一次,只是除了帮自己爬墙的宋允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沈知言家和她自己家没什么区别,都是小区统一设计的房型,但是装潢风格大相径庭。   白郁声家里是以白洪明喜欢的中式古典风为主,全套的红木家具,连灯具都是统一配套的暖黄色调,白郁声因为自家的沙发坐着硌屁股,以及餐厅的红木椅子完全挪不动而吐槽了不下几百遍,但是白洪明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但是沈知言家里的风格偏向极简主义,家具的设计感比较强,整体颜色也以低饱和度为主调,更偏向当代年轻人的审美格调。   几年前白郁声偷偷溜过来的时候整栋屋子没有一点人烟气,大型家具也基本盖了防尘罩,许久没有人住的屋子冷寂空荡,与现在完全没法比。   庭院处的景观植物也做了调整,原本后院的那一方小水池也为了小猫的安全而被填平,做了日式枯山水的样式,虽然整体风格向梧桐苑那边靠拢,但沈知言按照南溪庭院的整体布局稍微改动了几个地方,又是一番别样江南小筑的风味。   “怎么样,喜欢吗?”   “好看的哎。”   白郁声如实回答,她抓着小猫的爪子轻轻揉捏着,偶尔将它爪垫里的指甲给拨弄出来,轻轻蹭在手上,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沈知言领着小姑娘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并不像普通的主人带着客人在自己家转一圈,反而事无巨细,将家里的角角落落都详细讲解给白郁声听。   仔细到就算有桌子那条腿缺了个脚都恨不得给白郁声讲仔细了。   “你怎么想起来搬回来住了?梧桐苑那边怎么办?”   沈知言走进厨房,在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白郁声。   “今年我父母回这儿过年,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梧桐苑那边,本来租下来就是为了开办画室的,我倒还没有一天到晚住在工作场所的觉悟。”   白郁声刚小抿了一口水,听到沈知言的话顿时一惊。   “你父母今年到这儿过年?”   沈知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就好像往深谭中丢下一块句式,掀起滚滚巨浪。   “嗯,很久没去拜访白叔了,总得见一见。”   白郁声沉默了。   “行,过年想个法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意莫名在两个人中间传染。   “放轻松,见个家长而已,我父母本来就不管我,你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喜欢。”   沈知言等着她把杯子里的水给喝干净,手指一勾,将两个被子一起晾在了中岛台上,手腕一转,扣住女孩的手,触及一片冰凉。   “这手怎么就暖和不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小姑娘的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塞,“上去看看,也给你准备了个房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还有我单独的房间?”   白郁声汲取着沈知言手中的热度,跟在男人后面往楼上走。   沈知言脚步一顿,沉吟了一声,“这倒是我失误了……”   白郁声:?   “确实没有什么必要。”沈知言在楼梯口拐了个角,又折了回来。   “什么东西?”   白郁声自己还没懂自己说的那句话怎么了,直到看到他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反正以后都得住到一起。   轰——   白郁声最后还是跟着沈知言去参观了一下他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倒是和梧桐苑那边没什么两样,奶油色调的装潢,就连桌角都圆乎乎的,床角还摆着不少热门IP玩偶,比梧桐苑那边简单的客房不太一样,这边更为精致一些,明显是按照让她长久居住的想法设计的。   白郁声发现沈知言好像真的很喜欢大面积的落地窗,同样的位置,白郁声家里只开了一扇小飘窗,沈知言干脆把无关紧要的墙体部分都砸了,换成了防爆玻璃,就算没有太阳的阴雨天,这间屋子依旧亮堂。   看上去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白郁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她想到刚刚和楚琪之间的对话,脸上的笑意险些有些挂不住。   “沈知言,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   放心!我不虐!还有两章完结啦! 第74章 大结局(上)   临夏极其罕见地下了一场飘飘扬扬的细雪,还没等着在地上积聚起来,便化成了一摊略深的雪渍。   临近年关,路上跑着的车是越发少了下来,年三十那天路上更是没什么人。   白洪明终于从一整年的忙绿中停息了下来,也开始挂着一身围裙一个人窝在厨房洗手做羹汤。   他是轻松了,但实际上把公司简单的事项全部堆给了白朔行,白朔行刚结束他自己的工作,好不容易赶在天气状况恶化前平安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白洪明给关到了书房里。   别墅的佣人基本都回家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在厨房忙碌的白洪明以及在客厅无所事事的白郁声。   “声声啊,要是实在没事干呢,你要么进来帮忙,要么去隔壁叫沈知言过来坐坐,大过年的他家就一个人,怪可怜的。”   厨房那边的灶火依然很旺,油水混合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白洪明一手摁着锅柄,另一首挥着锅铲,铁与铁碰撞,乒乓作响。   “嗯嗯嗯好。”   白郁声脚上套着一双珊瑚绒的保暖袜子,将整个人缩在沙发中,抱着手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好什么?到底进来帮忙还是去叫人?”   女孩切了手机屏幕,转到与沈知言的聊天界面上来。   “去摇人。”   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早上互道早安之后。   白郁声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倾向,沈知言也没有来找她的意思。   自从那天白郁声与沈知言提了自己想出国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些微妙的冷寂。   沈知言好像也没有对此表示不满,白郁声总觉得他有些纠结,和猫一样,面上总是有些神秘,情绪隐没在他懒洋洋的动作里。   应该是在别扭好不容易谈了场恋爱,现在女朋友要跑出国留他异地恋这件事。   鱼生:【你父母是不是今天回家,是你们自己烧还是来我家?】   屏幕对面依旧没什么反应。   白洪明已经炒完了一盘菜,转身看见白郁声依旧瘫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他干脆直接捏着饭勺冲了出来。   “怎么还呆着呢,饭都熟大半了……”   “叮咚——”   别墅大门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白郁声套上自己的毛绒拖鞋,往门口玄关处小跑了几步。   虽然沈知言没有回她的微信,但她莫名就是觉得这会儿站在外面的应该就是沈知言。   “现在人谁还亲自上门喊人啊。”   女孩扣住门把手,往下轻轻一摁,厚重的实木大门吱呀沉吟了一声,庭院处的绿意率先闯了进来,而后就是两张让白郁声感到十分生疏的面容,沈知言跟在他们身后,落在第二级台阶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上去比平时安分乖巧了不少,不管是懒散随性还是肆意张扬的表情都敛了大半。   所以……   白郁声抬头撞向了两位长辈的眼眸中。   “是……楚姨和沈叔吗?”   女人微微勾唇,面容姣好,保养得当,看不到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就连发丝都整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属于明艳大气的长相,红唇微勾,妥妥的事业女强人形象,白郁声光是看了一眼,视线就有些挂不住,她踌躇了一会儿,目光落到了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沈知言可以说是完美继承了楚轻烟与沈行之的优良基因,单单是抿着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收敛的五官与沈行之如出一辙,剑眉星目,只是沈行之的眉眼并没有沈知言的硬朗,掺杂着几丝多情。   白郁声没少在身边的人口中听到沈行之那些纨绔行为,她一直没有办法想象作为沈知言的父亲能不正经到哪去,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   沈行之确实长着一张十分祸害小姑娘的脸,甚至比沈知言更甚,就算岁月雕刻出了几道时光流逝的痕迹,非但没有降低他五官的魅力,甚至还添了几分时间沉淀的韵味。   他朝着白郁声微微点头,看得出来好像是尽力摆出一副家长的正经样子,唇角抿得笔直。   “是的,是声声吗?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不久之前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楚轻烟眉眼舒展,将沈行之手上提着的红色包装礼盒递给了白郁声,“新年快乐,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自登门,实在不太好意思,一点点小礼物,收着吧。”   “没有没有,沈知言已经和我说过了,楚姨新年快乐。”   白郁声抱着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礼盒,往玄关处退了一步,将外面三个人迎了进来,“外面风大,快进来。”   沈知言在外面快将白家别墅大门口的楼梯给搓干净了,等到沈行之与楚轻烟走进别墅,他才走到白郁声身边,小拇指微微勾了一下女孩温热的掌心,带着室外凛冽的寒意。   “早上被我父母叫去谈了一上午,没有来得及回你的微信,这样会不会太匆忙,被吓到了吗?”   虽然沈知言的指尖冰凉,但白郁声这会儿就好像被火燎了一下,皮肤连着经脉,一直灼烧到了心底,暖融融的一片。   “还行吧,确实有些被吓到。”   白洪明见自己的女儿跑去开了小半天的门,好半天了都没回来,直接拽着炒菜铲,套着一身围裙就找了过来。   “跑哪去玩了?怎么……”   他率先撞上了刚换好拖鞋的沈行之与楚轻烟夫妇二人,直接在原地卡顿了一瞬,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哟,什么风把您二人也给吹来了?咱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吧,新年快乐啊,里边请,还真发愁饭烧多了怎么办呢。”   白洪明将手上的锅铲往身后背,又好像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正穿着围裙,一大男人的,白郁声头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神情。   烟火气在声声互相道喜中浓烈了起来,沈知言的拇指依旧勾着白郁声的手,在她的掌心里轻轻摸索着,像是安抚,又像是带着有些隐秘却又诚恳的歉意。   “你没有和白叔说吗?”   长辈绕过大厅的屏风隔断,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白郁声没忍住,伸手环着沈知言的腰,凑上去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的体温还没有被室内的暖气哄热,冷冽的寒风夹杂着一股白郁声熟悉的橘皮酸涩香,像是冬季依旧热烈的海岸,浪花翻滚,卷着来自西伯利亚的雪松。   她喟叹了一声,往后撤了几步,和沈知言拉开距离。   “这几天在忙什么?”   沈知言早就习惯了白郁声经常会莫名奇妙出现的占便宜行为,指尖在她的掌心剐蹭了几下,“在考虑你出国的事情。”   他们两个在隔断屏风后磨蹭得太久,久到在客厅聊天的长辈都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声声,爸爸还有几道菜没有准备,你先陪一陪楚姨和沈叔叔,顺便去楼上把你哥叫下来。”   白郁声应了一嘴,两个人的话题就此中断,她也没有执着于沈知言到底考虑出什么名堂。   “不用喊了,我下来了。”   白朔行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纯白衬衫,下身搭着一条纯黑的西装裤,衬衫下摆扎在西装裤中,褶皱处投下一片淡黄的阴影,显得整个人瘦削挺拔,白郁声真觉得他顶着一张臭脸看上去就像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判官,一双微微上扬的眼刻薄无情,像是下一秒就能执笔定人生死。   他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淡漠地扫了白郁声一眼,眼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直接略过了她身边的沈知言。   “楚姨好,沈叔好。”   ——   白洪明多少也猜出来了楚轻烟与沈行之来拜访的意思,他庆幸还好自己许久没有做饭,买菜没有个分寸,按照份量,就算再来一户人家估计都吃不完。   但总归是没什么准备,再加上自从苏蕙离世之后白洪明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了,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处理自己子女的情感问题。   特别是还得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聊这些……   圆桌上一共也就六个人,白洪明表现得倒是比白郁声还有些紧张。   楚轻烟不像一般的家长,逮着孩子的情感问题就聊个不停,甚至在几个孩子面前完全没有要聊这个话题的打算,只是扯着其他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只是白洪明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整桌的气氛都缓和了下来。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便不自觉打了开来,久别重逢的尴尬劲头也消失得干净,白洪明也显得有些不那么拘谨了。   饭桌上只剩下白朔行一个人干嚼着白饭,一脸别扭。   “要我说啊,孩子的事情还是得早早定下来好,免得节外生枝啊,声声这会儿年纪不大,咱们可以先订婚嘛,等到后面他们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再举办婚礼也不迟。”   白洪明显然是喝得有点高了,大着舌头,什么话都往外蹦。   “我也正有此意,就看这俩孩子自己……”   双方家长话正投机,白郁声扒着自己的饭碗,藏在桌子下的膝盖轻轻顶了沈知言两下。   沈知言知道她的意思,右手在桌子底下摁了把女孩的膝盖骨,指尖撩过她毛茸茸的裤子,密密麻麻地痒。   两个人的小动作坐在餐桌对面的几个长辈没注意到,倒是被坐在一旁的白朔行看完了全程,整个人都皱巴在了一起。   ——   白洪明独来独往惯了,再加上他的地位使然,除了个别几个生意伙伴,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推心置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私人时间几乎被工作和家庭给侵占满了,这乍一见着自己的昔日好友,总有些唏嘘,甚至完全没有了平时稳重的样子,拉着两人在客厅聊了不久的话。   家里有长辈在,再加上神出鬼没的白朔行,白郁声也不太敢和沈知言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两个人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边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喧闹的春晚。   “你刚刚说,你在考虑我出国进修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郁声捏着遥控器,目不转视地盯着客厅正中间的电视,但是里边的内容倒是一点都没能看进去,歌词都闹钟略过,只留下身边沈知言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考虑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办,要怎么适应,要怎么生活,出行会不会不方便,与人沟通的时候会不会有困难……考虑很多。”   两个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确实很有默契,比如现在沈知言也没有看白郁声,视线又好像并没有落在绚丽多彩的春晚舞台上,像是盯着电视上放的钟表,算着今年还有几个小时的存留。   白郁声安静了一小会儿,春晚的声音热闹非凡,从电视音响里传出来,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困难总归是会被克服的吧,人总归是要不断向前走的。”   白郁声绞着自己的手指,她不习惯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实木的沙发,时间坐长了难免肌肉酸痛,她梗着腿,没让沈知言看出自己的异常来。   有些话难以启齿,比如出国也不仅仅是为了进修提升自己,她更想尝试去走沈知言走过的路,去看一眼他看过的风景,去呼吸他吹过的晚风。   “我相信这些困难你都能克服。”沈知言好像是发现了小姑娘坐着并不舒服,他从旁边捞过一个靠枕,往她身后垫。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混杂在气势恢宏的春晚节目中,就像飓风携带而来的一片枯叶。   “其实我很自私,考虑了那么久,我依旧不可否认,我会很想你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宝宝,结局好卡,改了好几版也不满意,最近经常断更呜呜。   可能是见家长我也很紧张哇!   晚上会有第二更,评论区发红包,再次向读者宝宝们道歉呜呜。 第75章 大结局(下)   三年五载的时光好像在人们步入二十大关之际被加了速,转瞬即逝,佛罗伦萨的夏季少雨,干燥热烈的暖风烘烤着街上每一块石砖,广场喷泉边上围着不少穿着吊带碎花裙子的姑娘,没有人在意猛烈的阳光。   白郁声完成了最后阶段的课业学习,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个学期就算悄然落幕了,她沿着小镇石板砖慢悠悠地晃荡着。   她初来乍到那一会儿确实也害怕这边地中海气候无情的艳阳会不会将她晒黑,防晒装备总是做得最严实的那一个,但是在这边适应了一年以后,也渐渐放了开来,学着这边本地的姑娘一样,最多在碎花小吊带外面披上一层薄薄的蕾丝披肩。   少女的体态一直保持得很好,背本就纤薄笔直,中间只有两条细肩带穿插装点,金灿的树影落在她的肩背上,像落了满身灵动的金蝶。   “嗯,是差不多了,这几天大概收拾一下这边的东西,应该下周的飞机。”   她摁着自己的蓝牙耳机,往自己的耳洞深处塞了塞,试图隔断外界喧闹的声音,好让耳机对面的声音更清晰一些。   三十多的温度晒得手机都有些发烫,额角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好在干热的风并不让人觉得黏腻地感到不舒服,她在树荫下停歇了一会儿,热意钻着空子入侵,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行,到时候航班信息发过来,我好安排时间去接机。”   白郁声轻笑了两声,落在佛罗伦萨喧嚣的夏日中,她捏着自己汗津津的手机,有些半开玩笑地与对面打诨。   “您亲自来接机呢,这是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行了,您提早退休了?”   白洪明这会儿应该还在忙,只是抽空给自己的女儿打了个电话,耳机对面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纸张翻页的声响,接着是金属钢笔搁在木质办公桌上的清脆响声。   “别贫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呢,早点回家,不早了。”   出国那么几年,白郁声也慢慢摸出了自家人的一些规律,比如白洪明找不到其他话题聊的时候还是习惯用他那边的时间标准,让白郁声早点回家。   她有些苦笑不得,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叶片缝隙后的艳阳。   国内确实不早了,但是这会儿她还正值午后。   “行,时候不早了,您也注意休息,我先赶着回家,天气实在太热了。”   白洪明轻轻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白郁声摘下已经被捂热的蓝牙耳机,盯着面前一堆画纸和画具,莫名的情绪来得很快,四五年在一张张画纸中真正溜走,最后聚拢累积成为一张薄薄的学位证书。   许久没有回国,白郁声也真正尝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她抱着画具,往自己的住所小跑了两步。   这边对空调的要求极其严格,不像国内精装修的屋子那样基本家电齐全,就算是白郁声,她也只能勉强租到一间卧室中带空调的出租屋,热意在屋内弥漫,她随意地将手上的画具堆叠到地上,鞋子都来不及脱,直接跑到自己房间开了空调。   空调外机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连带着桌上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白郁声躲在空调底下不肯出去,她抻着手,勉强捞过了桌子那边的手机。   有些意外,并不是沈知言。   沈知言已经有小半天没有回她消息了,虽然昨晚提了一嘴今天可能有些繁忙,但至少恋爱那么多年以来,白郁声倒还从来没有碰到他真忙到没时间回消息的程度,她心下有些不安。   她挑了挑眉,接起了电话。   “声声,听说你终于毕业了呀,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夏?”   舒意迟的声音依旧开朗有活力,只是她那边实在有些吵闹,估计又是在哪个酒吧寻欢作乐。   白郁声给手机开了个免提,直接丢到了一旁,自己叉着腰感受着空调吹来的凉风。   “下周三,怎么?你也要来接机?”   “也不是不行啊,出发之前和我说一声就行,对了,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趁着你还没回国,你帮我一件事。”   “您吩咐,是想要法国的香水还是意大利的包包?”   “都不是,呃……我有一个朋友,这会儿刚到佛罗伦萨,他刚刚和我说因为证件问题,酒店那边出了点问题,现在大热天的没地方去,你要是有空的话帮个忙。”   白郁声看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客厅,有些犹豫。   舒意迟好像也感受到了白郁声这边的踌躇,她大大咧咧地补充了一句,“我朋友,你放心,就是先收留他一会儿,等酒店那边处理好了他马上走。”   总归只是一小会儿……   白郁声打量着自己的客厅。   只要收拾出来一个提供给人休息的位置就好了吧。   “行,我发地址给你,你让他过来就行。”   “好嘞,谢谢声宝,不打扰你了,我先挂啦,到时候我让我朋友直接打你电话吧。”   ——   等到房间终于被空调吹凉了,白郁声这才肯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客厅转了一圈。   在这边待了小几年,原本觉得也没攒起来什么东西,但是临到收拾的时候才发现光是客厅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就收拾不干净。   一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不少都是专业课或者自己买的参考书,厚重严实的一本,光是寄回家的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此白郁声很是头疼。   虽然当做二手书卖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总是对陪伴自己许久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留念,更别说书里面大片大片的笔记与注解。   收拾了小半天,就连一个纸板箱都没整理出来。   “叩叩——”   国外的门并不像国内那般厚实,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张薄薄的木片,就连猫眼都没有,别说扣门了,就连门口跑过一只猫,也能惹起一小阵震颤。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手机。   “谁?”   “嗡嗡——”   手中的手机适时响起。   是消失了小半天的沈知言。   白郁声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几步,同时接听了电话。   “喂。”   空调外机依旧在阳台震动,不知道是窗外还是门外飞过一群飞鸟,叽叽喳喳的脆响把一声清冷磁性的音质包裹起来,白郁声听得有些不太真切,恍惚间好像那道声音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外面的人这个时候也开始讲话。   “是我。”   两道声音重叠,炸响在她的耳边,逐渐飘远,融合在丝丝密密的高温中,化为一阵想念。   “你在哪?”   白郁声抬手,掌心贴着温热的门板,语气悄悄的,柔和地像八月攀爬上墙体悄然绽放的月季。   门板烫得有些灼手,好像门后面也有人和她相抵,带着浓烈的眷恋。   “酒店出问题了,拖朋友的关系,来投靠你一会儿,行吗?”   门被一阵风带开,露出门后笑得懒散斯文的沈知言。   “我说有些人呢,在外面玩了那么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沈知言勾着嘴角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就只好拜托我当这个快递员,给你送一份了。”   白郁声愣在了原地。   她自诩在这么几年的独立学习中各方面都得到了充分的磨炼,能够真正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只是这会儿她还是没有忍住,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气息像是卡在了支气管中央,不上不下,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不是,你怎么……就是……”   她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小声抽了一口气,一句话都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   “外面好热,能收留我一会儿么?”   “好。”   好像没有谁会特地告诉白郁声屋子外的花什么时候会开,也没庡有人会特地来通知白郁声地中海气候的夏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但午后久违的降雨声势浩大,墙角攀爬的花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盛大的夏天。   ——   白郁声与沈知言的婚礼定在第二年的春节,日子是白郁声定的,沈知言倒是有些不太满意。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再晚一些,等天气暖和了再举办婚礼。   但是白郁声不肯,她说这个时间最好。   “给我一个理由呢?”   沈知言陪着白郁声试婚纱,边上摆着几件白郁声自己挑的婚纱与礼服,就算是极端精致主义的沈知言也挑不出什么错误来。   “就……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料峭寒春……”   白郁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东西似的,也不管自己身后的衣摆有没有整理齐整,扒着沈知言的衬衫扯了扯。   “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你是不是给我送过生日礼物了?”   问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但是沈知言知道白郁声想起了什么。   “嗯,一本画集,专门为你制作的,也没想你能记起来。”   “你就给我送了一次生日礼物吗?”   沈知言不语,只是长手往后捞,帮白郁声整理好了婚纱裙摆。   他承认,白郁声穿这件婚纱很美。   和其他新娘不一样,她依旧保持着她独有的灵动感,一双水汪汪的小狗眼眸眨巴着,纤长的睫毛像南美洲亚马逊河翕动翅膀的蝴蝶,掀起他心中的滚滚巨浪。   白郁声微微弓着身子,婚纱将她曼妙的曲线展示得淋漓尽致,腰线流畅自然,抹胸设计,一抹春光藏在纯白的丝质布料之后,肩头泛着淡淡的嫩粉色。   像一株绽放的纯白百合。   “我知道你会好好收着就行了,是什么礼物并不重要不是吗?”   白郁声不肯,但是一件婚纱试完,她得马不停蹄回更衣间试第二件。   “以后总得有一天我得让你把那些送我的礼物都给找出来,还有,为什么不喜欢这个日子?”   沈知言看了一眼她的婚纱,如他想象的那样,为了展现新娘最好的状态,连每层的布料都是单薄轻飘的,没有加绒保暖的效果。   结个婚而已,他觉得没有白郁声的身体更重要。   ——   两个人的婚礼办得虽然奢华,但其实并不热闹,白郁声不喜欢张扬,沈知言也随她去,只邀请了双方少数几位亲戚朋友。   别看沈知言平时嘴硬得跟什么似的,又好像对那些强行煽情的行为持有都嗤之以鼻的态度,但真的到了站到红毯尽头,看着自己的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从繁花点缀的红毯起点向他缓缓走来,他还是没忍住,湿意漫上了眼角。   真没出息啊。   他越这么想着,越有些绷不住情绪。   云易白作为最不正经的伴郎,在旁边吹了个口哨,乐了开来,“别怂啊沈知言,还真哭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偷偷给伴郎团比了个中指。   到最后说宣誓词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白郁声原本也被司仪煽情的氛围感染,眼泪都蓄在眼眶中打转了,但生生被沈知言给逗得笑了开来。   “你行不行啊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话筒,视线都被水珠给糊成了一团,但是面前女孩的面容依旧清晰。   “其实这个场景在我闹钟幻想了无数次,你远在异国的上千个夜晚,我总是会去想,我们会怎么举办我们的婚礼,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喉间有些酸涩,话卡在中间,艰涩万分。   “我觉得这个时候确实没有话语能够描绘出我的心情,甚至我觉得它们苍白无力。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幸运的人,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窥探不到一丝光亮,但是你就是出现了,像是撕开幽暗蛛网、剥开彼此交错缠绕林叶的天光,有些莽撞,又有些强势,甚至是大大咧咧地闯进来,从此酒酽春浓。”   “总感觉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这个时候总是显得自己的言语万分匮乏,该怎么样告诉你,我的爱人。”   “愿意嫁给我吗?”   白郁声有些没能忍住,鼻尖直直发酸。   隆冬腊月怎么会出现成片的花海,但是总会有人在逆着时差爱你,从此荒芜尽散,人间春和景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正文部分就到这里结束啦,对于我个人来说还挺唏嘘的,花了整个寒假,甚至在生病期间也有无限动力,想要去把它写好,写完美。   但也许我的笔力不足以支撑起这个故事,无法将它完全展现在大家面前,也会出一些小bug,很多时候感到有些焦虑觉得对不起看文的大家orz   即便如此我也发现了很多追更的读者宝宝,这真的是我再次之前没有遇到过的,超级感动,真的很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追更!   番外暂定是三天一更,篇幅会尽量长一点。   对了捏,这篇文入围奋斗乐章活动啦,符合条件的宝宝可以去帮我投个票捏!   再一次感谢大家!   然后大家可以去看看专栏预收新文《疾风吻刺》和《月亮不知所踪》嘛,五月份会开一本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